“说明他们当晚没有做过爱。”伸吾直接说道,“这有些不可思议吧?一对男女在酒店碰面,居然不是出于那种目的。但也不可能只是为了喝杯啤酒吧?只能认为是那个男人发现姐姐的身体突发不适,然后就逃走了。据服务生所言,当时出血量很大,所以那个男人很可能是看到这种情况后没有叫救护车就跑了。这种家伙,根本不是人!”把压抑在心中的愤懑宣泄出来后,伸吾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竖起了四根手指。“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房间号是1820。”
“房间号为什么重要?”
伸吾从放在一旁的包中拿出一部手机,但并不是他平时用的那部。“这是我姐姐的手机。”伸吾边说边熟练地操作,随后把手机屏幕朝向由里奈。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已发送的信息,时间是去年四月的一天晚上十一点多,标题是“1820”,没有正文。
“这是?”
“是姐姐办完入住手续后,为了告知那个男人房间号而给他发的信息,他后来就直接去了房间。因此,他就是那条信息的收件人。”
“知道他的名字了吗?”
伸吾摇了摇头。“在姐姐的手机通讯录中,这个收件人所对应的姓名标识是字母‘J’,所以无从得知他的本名。但是,在姐姐和这个人的来往信息中,我发现了一些线索。首先,姐姐称这个人为‘老师’,还多次与这个人一起去旅行,但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这个人和光原町的关系很密切。”
“光原町?”
“信息中经常出现这个词,比如‘您什么时候去光原町?’‘光原町最近怎么样?’之类。我不太了解姐姐的工作,但凭这些基本能推测出J的真实身份了。是众议院议员大贺仁策。”由里奈对政治一窍不通,见她歪着头困惑的样子,伸吾便告诉她大贺仁策原来是文部科学大臣,最近正在主导策划超级科技新城计划,姐姐则是大贺的专任记者。
“与其说难以置信,不如说我根本不愿相信。姐姐为什么要和那个看上去很阴险的死老头子交往?!而且还是婚外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姐姐那么蠢。”将心中的不快倾诉出来后,伸吾从包里拿出一台平板电脑,“我想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苦恼过后,我决定要查清真相。”
“怎么查?”
“姐姐的手机里存着J的手机号码,我决定给对方打个电话。”
真是个大胆的想法,由里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已经打过了吗?”
“嗯。”伸吾点点头,操作着平板电脑,很快传来电话呼出的声音。“本以为对方的号码可能已被注销,但最后接通了,这段等待的时间,真是让我紧张得心跳加速。”伸吾表情柔和了一些,随即又抿紧嘴唇。
呼出音停止了,紧接着响起一个震慑力十足的声音:“你好,是哪位?”
伸吾接下来的话,让由里奈出乎意料。
“我是警视厅的。”
由里奈愕然,正打算说些什么,伸吾却将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警视厅?找我有什么事吗?”男子沉着的语气丝毫未变,尽管得知对方是警察,也完全没有显出狼狈的样子。
反而是伸吾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有件事需要向您核实一下,您认识古芝秋穗小姐吧?您的号码存在这位女士的手机里。”
“喂!”对方回应道,“你是谁?”
“我说过了,我是警视厅的。”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警察局的?”
“麻布警察局……”
“麻布?哪个部门?你叫什么名字?”
“不好意思。”语音到此结束,应该是电话被挂断了。
伸吾懊恼地咬住嘴唇。“真是个无情的家伙,我以为说我是警察,他就会害怕了。没想到根本不是那样,反倒是我先胆怯了。一听他的声音,就令我厌恶。”
“这通电话是用你姐姐的手机打的吗?”
“是我的手机。如果用我姐姐的手机打,对方一定会有所防范。他追查我也没关系,但他没有什么反应,可能只是把那通电话当成恶作剧了吧。先不说这些……”伸吾看向由里奈,“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你听到过吗?你对政治一点兴趣也没有,肯定不知道吧?”
“我好像听到过……”由里奈撒谎道,她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是大贺仁策,不会有错的,认识他的人都能辨认出来。声音浑厚、带点口音,就是那个人说话的特点。这就能证明姐姐的情人就是这个猥琐的政客。”伸吾双手胡乱地抓挠着头发,“我不想对姐姐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爱上有妇之夫也没关系,我不知道那个人有什么好的,也许他身上具有姐姐才能看到的优点。但是,他能得到原谅吗?身为政客的他,可能只是把姐姐当成了一个出轨对象。这件事要是被公之于众,他的形象就全毁了。一开始不拈花惹草不就好了吗?姐姐对他肯定是认真的,她不是那种随便玩弄别人感情的人,而且她肯定也相信对方是真心爱她的。当她突然大出血、生命垂危时,应该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逃跑了吧?”
伸吾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由里奈也不禁轻轻啜泣着。伸吾的悲痛传达给了由里奈,令她能感同身受。
用纸巾擤了擤鼻涕后,伸吾冷静地说:“还有一件事让我有点在意。”
“什么事?”由里奈问道。
“奖学金。托姐姐的福,我拿到了条件极为严苛的奖学金。那时,姐姐似乎说过,有大臣级别的人在这件事上帮了忙,所以拿到奖学金绝对没问题。”
“大臣……”
“应该就是大贺吧。”伸吾摇了摇头,摊开双手,“我真是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供我读大学的竟是害死我姐姐的人。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
“所以你就辍学了?”
“嗯。”伸吾点了点头,“我考虑过应该做什么,但没有无动于衷这个选项。姐姐是我的恩人,是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姐姐因别人见死不救而失去生命,我无法容忍自己什么也不做。思来想去,我决定报仇。”伸吾将目光投向了磁轨炮,“我啊,真不想做这么麻烦的事。如果轻而易举就能接近对方,我就握着匕首直接刺过去了。但正因为这样行不通,才不得不启用这个大家伙。”
“所以你才来我们工厂就职?”
伸吾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答道:“嗯,为了复仇,磁轨炮必须做得更加精密。”
“居然是这样……”
“对不起……”
由里奈微笑着看了看他。“为什么要道歉?”
伸吾沉默地歪了歪头,为什么要道歉?或许连伸吾自己都不知道。
“我们工厂好吗?”由里奈问道。
“啊?”
“仓坂工机好吗?去别的工厂的话,是不是能做出更好的磁轨炮?”
闻言,伸吾终于露出了温柔的表情。“没有那样的工厂啦。”
“真的吗?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我制作出了好东西,能在这儿工作,我感到很幸运。”伸吾看了看磁轨炮,然后将目光转向了由里奈,“你会报警吗?”
由里奈摇了摇头。“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不希望你被逮捕。”
伸吾脸上浮现出落寞的微笑。“达到目的后,我会去自首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告诉警察,这样比较好吧?”
伸吾垂下视线,低声说道:“对不起。”
由里奈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他。“我说了,为什么要道歉?没必要道歉啊。”
伸吾将由里奈紧紧搂入怀中。
新年过后,伸吾正式开始进行发射试验。要在户外试射,测试磁轨炮的威力和瞄准精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选择人少的时段,也就是深夜。
父母熟睡后,由里奈便拿着工厂的钥匙从家里溜出来。伸吾会在车里等她,拿到钥匙后,在工厂里将磁轨炮组装起来,然后用铲车搬运到小型客车的后备厢里。二人的深夜冒险之旅便开始了。试验场地是白天伸吾所选定的地方,需要符合几个条件:与目标间的距离足够长、不易被人看见等。
第一晚,他们去了茨城。试验场地是一块四周尽是农田的空地,天空中星光璀璨。
试验的准备工作是伸吾一个人做的。因为非常危险,他对由里奈说绝对不能碰。大部分调配已经在工厂中完成,现在的主要工作是用发电机给电容器充电。由于使用的是小型发电机,不得不等上几十分钟。这段时间对由里奈而言毫无疑问是快乐的,因为她可以和伸吾悠闲地聊天。伸吾并非能言善辩的人,但他知识渊博,为由里奈讲了很多东西。特别是说到科学方面的话题时,伸吾的语气就会变得激动起来。仿佛只有那一刻,他心中的复仇之火才会暂时熄灭。
充电一完成,伸吾立刻换回了冷峻的表情。
那次的目标是一块几百米开外的广告牌,上面用片假名写着某药物的名称,伸吾说要击中其中一个字。
确认了四周没人后,伸吾直接按下开关。和在工厂里一样,伴随着轰鸣声,耀眼的火星四处乱溅。一束强光以目力不及的速度射出,无从得知究竟命中了哪里。
伸吾处理完善后工作,发动了汽车。由里奈问他用不用确认一下,伸吾答道:“明天白天我会来看的。”次日是工厂的休息日。
第二周二人一见面,伸吾的脸上便露出苦笑。“真让人头疼啊,往左偏了五米。”
“威力呢?”
“很不错!”伸吾竖起大拇指。
此后,他们又进行了几次发射试验。伸吾每修正一次,磁轨炮的命中精度就会提高一些。在同一场所反复试验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他们经常变更试验场地。
“正式行动那天,也要从这么远的地方狙击目标吗?”
“对,毕竟对方不是个轻而易举就能接近的人。”
“但如果那个人当天一直在大楼里,不就无法瞄准他了吗?”
“没错,所以要等他在户外时狙击。”
“有这么合适的时机吗?”
“有,我查过他的个人主页,上面说他到时会独自站在一块空地上。”
“个人主页?”
“嗯。”伸吾点了点头,“由里奈你呀,就没必要想这些事了。”
有时也会发生一些突发情况。一天晚上,伸吾提早在隅田川岸边的一块空地上调配好了磁轨炮。伸吾本想等到深夜再发射,没想到他操作失误,磁轨炮在一个始料未及的时间忽然自行发射了,当时还不到夜里十一点。不凑巧的是,目标的前方刚好有一条屋形船经过,以磁轨炮的性能,射弹无疑将击中屋形船。
就连伸吾也焦躁起来,立刻驾车离开了,还一直担心船内会有人因此受伤。同样忧心忡忡的还有由里奈,但她担心的并不是有没有人受伤,而是再次体会到磁轨炮已经变成了一件杀人工具,使用它的伸吾将变成杀人犯。
罢手吧,伸吾——由里奈第一次冒出这种想法。她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伸吾能放弃复仇,过普通人的生活。但她说不出口,因为一旦开口,她就再也无法和伸吾在一起了,尽管她不愿让伸吾变成杀人犯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长冈修在路边叫住她,正是她为此事烦恼不已的时候。见对方是个陌生人,她本想无视,长冈修的话却让她停住了脚步。
“那天夜里,你和古芝两个人在干什么呢?”
面对哑口无言的由里奈,长冈微笑着递上了名片。“不好意思。”他说,“出于某个原因,我一直在监视古芝。他每天下班后会离开工厂,饭后不久再返回,接着你就现身了,你们二人结伴出行,自然会让人感到很奇怪吧?”
由里奈抬眼看向对方。“某个原因是什么?”
长冈露出了一本正经的神色。“我在调查某个政客的丑闻。”他说,“这件事很有可能和古芝的姐姐有关。”
听到“政客”这个词,由里奈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大贺仁策吗?”
长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些什么吗?”
“啊……不……”糟糕!竟然说漏嘴了。
“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放心,我不会做坏事的。”说罢,长冈又补充道,“你们在夜里做的那些事,我也不会说出去。”
由里奈吃了一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知道试验的事。
见由里奈默不作声,长冈说道:“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吧。”。
二人走进了一家咖啡厅,长冈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对一项与大贺仁策有关的公共事业抱有怀疑,想要揭发其种种不正当行为的黑幕,并打算从曝光大贺的丑闻开始。“大贺仁策的婚外情对象就是古芝亡故的姐姐,这件事你知道吧?是古芝告诉你的?”
由里奈点了点头。
“你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对政治之类的事一点也不懂。”由里奈垂着头,低声答道。
“是吗?其实大约一个月前,我直接去找古芝见了一面,问他知不知道他姐姐和大贺议员之间的关系,他说不知道,还让我不要再深入调查这件事。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我,我立刻就确信他在隐瞒什么,但是想从他那里问出什么是不可能了。我又和他聊了一会儿,果然得不到任何线索,就回去了。我不知道怎样接近古芝,就打算先在工厂门口等,再看看他下班后的举动,正好那天目击到你们可疑的行动,我非常在意,于是又观察了你们几天。虽然你们不是每天夜里都出去,但也算非常频繁。”长冈向前探身,“你们在深夜里究竟干了什么?”
“……和那件事无关。”
“无关?什么事?”
“古芝姐姐去世的事。”
“啊?你在说什么?”长冈双眉紧皱,“她姐姐去世的事?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突然提起?”
又搞砸了!由里奈暗想,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估计又要说多余的话了。说了句“失陪了”,由里奈站起身来。
“你要是不肯说,我只能去问古芝了,”长冈说,“或是去告诉你父亲?说大小姐经常在深夜和古芝不知在做什么。”
由里奈重新坐下。“你这家伙真狡猾!”
“你能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你只是出于好奇才想知道的,我怎么能对你说?”
“只是出于好奇?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长冈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我不是只想追查出一点绯闻,而是想彻底查明那个叫大贺仁策的政客在背地里都干了什么,撕下他虚伪的面具。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看长冈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他也将伸吾憎恨的大贺仁策视为敌人,由里奈不禁放松了警惕。
“撕下大贺的虚伪面具后,他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这就要看你的了。保守地说,对他可能不会有很大影响。不过凭我的直觉,应该不只如此。因为你知道一些更不得了的事,没错吧?比如古芝姐姐死亡的真相,或者说你掌握着足以扳倒大贺的重要线索,对不对?你为什么要隐瞒,难道你是大贺的同伙?”
“不是!”由里奈条件反射似的说道,“我才不是那种人的同伙!”
“那就告诉我吧!俗话说‘笔杆子比枪杆子更犀利’,坏事必须有人去揭露。”
回想起来,长冈的确是个谈话技巧高超的人,三言两语就让由里奈的内心产生了动摇。她觉得这可能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让伸吾打消报仇的念头。如果将大贺仁策的种种恶行公之于众,或许能平息伸吾几分怒气。若还能把大贺绳之以法,伸吾也就没有机会射杀他了。
“你什么时候能把报道写出来?”
长冈的表情缓和下来,可能是因为由里奈的反应已经如他所愿。“那要根据内容而定。”
“你要是不快点写好就麻烦了,因为快没时间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时间限制?”
由里奈缄默无言。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这个人吗?
“这毕竟也是我的工作,敷衍的线索不能成为一篇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很难动笔。”
“伸吾有证据。”
长冈凝视着由里奈的眼睛。由里奈紧咬嘴唇,迎着那锐利的目光。
“请相信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有了证据,我一定尽快写出报道,请告诉我吧!”
由里奈点了点头,长冈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小装置。
“可以录音吗?”
看来是录音笔。一想到自己的声音会被录下来,由里奈不由得紧张起来,但为了报道能早日写好,她不能拒绝,只好答道“好的”。
长冈打开录音笔,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粗粗的圆珠笔和一个笔记本,催促般地说“可以了”。
由里奈做了个深呼吸,说道:“伸吾的姐姐,可以说是被大贺杀的。”
长冈瞪大了眼睛,听由里奈讲述她从伸吾那里知晓的事。她无法像伸吾一样有条理地叙述,但还是凭记忆尽力把每个细节都说清楚。长冈有时会插入一些问题,边听边记。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兴奋的神情,就像一个漂亮地捕获了猎物的人。
“太令人震惊了!”长冈看着笔记说道,“大贺果然是个人渣。理应尽快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但问题还在于证据,要是有伸吾姐姐手机里的信息和电话中大贺的声音就好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应该能弄到手。你什么时候能写出报道?我希望越快越好。”
“你刚才也说了同样的话,为什么没有时间了?”
由里奈做了个深呼吸,她决定相信这个姓长冈的人,于是将伸吾的复仇计划和盘托出。
听了由里奈的话,长冈受到了很大的震撼。“他竟然要做那种事……不过,他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能让我看看那个叫磁轨炮的东西吗?当然,是在对古芝保密的情况下。”
由里奈告诉了长冈下一次发射试验定在两天后,新的目标已经锁定,是东京湾填海地一处仓库的外墙。
试验结束的第二天,二人在同一家咖啡厅再次碰面。由里奈把一个优盘放到了餐桌上。里面储存着她从伸吾的平板电脑里偷偷拷贝出来的与大贺的通话录音,以及古芝秋穗手机里的信息的照片。
“这个我先保管了。”长冈收起优盘,“昨夜的试验我也看到了。”
“有什么感受?”
“嗯……挺厉害的。”长冈的感想很简短。由里奈觉得他也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昨天夜里的发射试验成功了,伸吾从一公里的外河对岸的堤坝上一击命中目标。长冈当时就站在仓库附近,拍摄了外墙被射穿的全过程。
“被那种东西击中的话,肯定就没命了吧?”
“我想阻止他,无论用什么方法。”
闻言,长冈目光真诚地看着由里奈。“关于磁轨炮,我想了解些更详细的信息。你说过有人指导古芝制作,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是帝都大学一个姓汤川的老师。你要对那个人保密。”
“这是自然。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拜托你了!”由里奈低头道谢。她现在只能依靠长冈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长冈被杀了。由里奈非常害怕,她隐约觉得这和她提供给长冈的那些证据有关。能商量的人只有一个,明知道会被斥责,她还是告诉了伸吾一切,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不想让你变成杀人犯。”
伸吾并未生气,反而向由里奈道歉:“是我不好,让你这么痛苦,竟然没能早点察觉到你的烦恼……长冈先生一开始是想问姐姐的事,但我什么都没告诉他,所以他才盯上了由里奈你吧。我没发现他在跟踪我,真是大意。这样一来就更麻烦了。警察也许很快就会盯上我,如果我的行动受到了警方的监视,计划将会泡汤。得想个办法……”
“怎么办?”
伸吾想了想说:“只能先藏起来。今天夜里进行最后一次发射试验,天亮前我要调配好磁轨炮,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工厂那边我先请几天假吧。”
“你有落脚的地方吗?”
“总会有办法的。我手头还算宽裕,因为姐姐买了人身保险。”
由里奈问了一件她最在意的事:“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嗯……”伸吾歪着头说,“不知道。”
那天夜里,最后一次发射试验以失败告终。从确认性能的角度说是成功的,但没有遵守绝不能被人目击这一大前提。本想瞄准河对岸堤坝旁的一个瓦楞纸箱,可由于光线太暗,射击时几乎看不清四周,但那片区域禁止无关人员进入,理应没有人,所以伸吾照原计划进行了试射,却没想到对面突然起火了。由于距离太远,二人根本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第二天的晚报,才知道当时有辆摩托车停在了纸箱旁,被射弹击中。好在似乎没有人因此受伤,由里奈这才放下心来,但她无法再和伸吾共享这种如释重负的心情了,因为从那天早上开始,伸吾便请了假,不再来工厂了。
最后一次发射试验结束,回到工厂后,伸吾第一次吻了由里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他凝视着由里奈的眼睛说道。
“我们绝对还会再见面的!”
“嗯……能再见到你就好了。”
“我们约好,一定要再见面!”
伸吾没有做出任何承诺,只是露出了落寞的微笑。
22
草薙从纸袋里拿出一瓶烧酒,汤川微笑着“嗬”了一声。“真没想到是‘森伊藏’。你怎么弄到手的?如果不是抽奖得的,应该买不到。你动用了警察特权?”
“那倒没有,不过确实托了一点关系。肯定没有使用违法手段,你不用客气,收下吧。”
“当然了,我没打算客气。”汤川把酒放到了桌下,“不过现在就向我表达谢意是不是为时尚早?案子还没解决吧?杀害长冈的凶手到底是谁,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没错。但是为今后打算,我觉得讨好你是非常有必要的。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是你让仓坂由里奈提供了证词。我也和她见过面,但我没想到她知道的事和这次的案子有这么深的关联,是我大意了。由衷感谢你,真的帮了大忙。”
见草薙低头道谢,不知是不是疑惑他今天的反常,汤川别扭地挠了挠鼻子。
“据仓坂由里奈所言,怀疑古芝伸吾杀害了长冈是不妥当的,而你的主张是正确的。所以,今天我们暂且不谈古芝,他的事日后再说。”
汤川的表情忽然阴沉下来,也许是想到了古芝伸吾的苦恼和决心,但他马上又回过神,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仓坂由里奈的证词对长冈被杀一事有帮助吗?”
“当然有了。”草薙把胳膊肘支在操作台上,“重要的是仓坂由里奈交给长冈的两项证据,一项是古芝伸吾和大贺仁策通话时的录音,另一项是古芝秋穗给大贺发的信息的照片。毫无疑问,这两项证据都和案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