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也的母亲在二十二岁时生下他,父亲是在同一家店上班的酒保,年纪比母亲小,但是,在他出生之前,那个男人就失踪了。
敦也的母亲生下孩子后,继续在酒店上班。因为可能没有其它可以做的工作。
在敦也懂事时,母亲身旁就有男人,但敦也不认为他是自己的父亲。不久之后,那个男人也不见踪影。隔了一阵子,又有别的男人住进家里。母亲给男人钱,男人不工作。然后,那个男人也消失了,接着,又是另一个男人上门。这种事一次又一次上演,最后,就遇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常常莫名其妙地对敦也动粗。不,男人可能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敦也不得而知,甚至曾经在他小学一年级时,因为不喜欢他的脸而殴打他。母亲没有保护他,觉得儿子惹男人生气,是儿子的错。
敦也的身上总是有瘀青,他小心翼翼地不被别人发现。因为他知道,一旦被学校的人发现,就会把事情闹大,下场会更惨。
在敦也读二年级时,那个男人因为赌博遭到逮捕。几名刑警来到家中搜索,其中一名刑警发现身穿背心的敦也身上有瘀青,问了母亲原因,母亲说了很不合常理的谎,谎言立刻被拆穿了。
警察通知了儿童福利所,儿童福利所的职员很快就赶到了。
母亲对职员说,可以自己带小孩子。敦也至今仍然不知道,她当初为甚么会这么回答。因为之前曾经多次听她在电话中说,她最讨厌带孩子,早知道就不应该生下这个孩子。
职员离开了。敦也开始和母亲两个人一起生活,他觉得这样终于可以摆脱暴力的阴影了。
他的确没有再遭到殴打,但并不代表他开始过正常的生活。母亲比以前更少回家,只不过她离家时,既没有为他准备三餐,也没有留下钱,学校的营养午餐成为他三餐的唯一来源。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告诉别人自己面临的困境。他也不知道为甚么,也许是不喜欢被人同情。
季节变换,进入了冬天。圣诞节时,敦也始终都是一个人。学校开始放寒假,但母亲连续两周没有回家,冰箱里空无一物。
十二月二十八日,敦也因为饥饿难忍,偷了路边摊的串烤被抓。从寒假到那一天为止,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所以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甚至不记得自己偷了东西。他之所以一下子就被抓,是因为他在逃跑途中因为贫血而昏倒了。
三个月后,敦也被送到孤儿院丸光园。
3
致迷茫的汪汪:
第二封信已收到。
我已经了解妳并不光是为了过好日子而去酒店上班。
妳打算以后自己开店的梦想也很了不起。
但是,我仍然怀疑妳只是因为去酒店上班后,被纸醉金迷的世界迷惑了。
比方说,妳打算如何筹措开店的资金?
妳打算花多少时间存够这笔钱?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之后,又打算如何经营?开一家店需要雇用很多人,妳要去哪里学习有关经营的知识呢?
还是妳认为只要在酒店混几年,就自然会了解经营之道?
妳有自信这些计划会成功吗?有的话,是有甚么根据呢?
妳希望在经济上独立自主的想法很了不起,但是,妳不认为和有经济能力的对象结婚,迈向安定的生活,也是很出色的生活方式吗?即使不外出工作,在家里当先生的贤内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也是很独立吗?
妳在信中说,想要报答父母,但并不是给他们钱才算是报恩。只要妳幸福,妳父母就会感到满足,就会觉得妳已经回报了他们的养育之恩。
虽然妳在信中说,如果不同意妳的观点,就不必理会妳的来信,但我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才写了这封信,希望可以听到妳坦诚的回答。
浪矢杂货店
「写得不错嘛。」敦也把信纸还给翔太时说。
「接下来就看对方怎么响应了,不知道她对未来有没有明确的计划。」
敦也听了翔太的话,摇了摇头说:「我认为不可能。」
「为甚么?不要妄下结论。」
「即使她有所谓的计划,也绝对是痴人说梦的计划,说甚么要请喜欢自己的艺人或职棒选手援助自己之类的。」
「啊,这样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成功。」幸平立刻回答。
「白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嘛。」
「总之,我放到牛奶箱。」翔太把信纸装进信封,站了起来。
翔太打开后门,走了出去,听到他打开牛奶箱盖子的声音。接着,又是啪地一声关上的声音。今晚到底要听几次这种声音。敦也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翔太走了回来,顺手关上了后门。店铺的铁卷门立刻传来晃动的声音,幸平说:「我去拿。」快步走了过去。
敦也看着翔太,两人视线交会。
「不知道会写甚么。」敦也说。「不知道。」翔太耸了耸肩。
幸平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信封,「我可以先看吗?」
「请便。」敦也和翔太同时回答。
幸平开始看信,一开始脸上带着笑容,随即神色紧张起来。看到他开始咬大拇指的指甲,敦也和翔太忍不住互看了一眼。因为那是幸平慌乱时惯有的动作。
回信写了好几张信纸,敦也来不及等幸平全部看完,就把他先看完的信纸拿了过来。
致浪矢杂货店:
看了您第二封回信,再度感到后悔。
老实说,看到您怀疑我对纸醉金迷的世界迷惑,我很生气,觉得天下哪有人会因为好玩去想这种事。
但是,冷静之后,就觉得您说的话有道理。因为一个十九岁的女生说要自己做生意,别人的确难以相信。
所以,我反省自己不该遮遮掩掩,有所隐瞒,决定趁这个机会,把所有的事都说清楚。
我再三提到,我希望成为一个在经济上独立自主的人,而且,在经济上必须很富足。说白了,我想要赚很多钱,但这并不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欲望。
我从小失去父母,在小学毕业之前的六年期间都住在一家名叫丸光园的孤儿院。
但是,我很幸福,在小学毕业那一年,被接去亲戚家,也是托他们的福,我才能读高商。我在孤儿院内看过好几个人受到父母的虐待,也有人的亲戚为了补助金把他接回家,却不给他吃象样的食物。相较之下,我真的很幸运。
正因为这样,我觉得我必须报答我的亲戚,但是,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因为照顾我的亲戚年事已高,目前没有工作,只能靠所剩不多的存款勉强维生。只有我能够帮助他们,但如果只是在公司倒茶、影印,根本没有能力帮助他们。
我有开店的计划,除了存钱以外,还有一位值得依靠的朋友会向我提供意见。他是店里的客人,曾经协助别人开了好几家餐厅,自己也开店。他说等我开店时,他会在各方面提供协助。
浪矢先生,我猜想您会对这件事产生疑问,不了解他为甚么对我这么好。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他希望我当他的情妇,如果我愿意,他每个月都会给我生活费,是一笔不小的金额。我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因为我并不讨厌他。
以上就是针对您所提出的问题做出的回答,我相信您可以因此了解,我并不是基于轻率的心情去酒店上班。还是说,您仍然无法从我的信中感受到我认真的态度吗?觉得只是小女孩在痴人说梦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希望您告诉我,到底哪里有问题。
请多关照。
迷茫的汪汪
4
「我去车站一下。」晴美对着正在厨房忙碌的秀代说,厨房内飘来柴鱼片的香味。
「好。」姨婆转身点了点头,她正把汤汁装进小碟子里尝味道。
走出家门,晴美骑上停在门旁的脚踏车。
她缓缓踩着踏板。今年夏天,这是她第三次一大清早出门,也许秀代有点纳闷,但之所以没有多问,应该是相信晴美。事实上,晴美也没有做甚么坏事。
她用和平时相同的速度,骑在熟悉的路上,不一会儿,就看到目的地了。
不知道是否昨晚下了雨的关系,浪矢杂货店周围有点雾茫茫的。晴美确认四下无人后,走进店铺旁边的防火巷。第一次走进去时,忍不住心跳加速,如今已经习惯了。
店铺后方有一道后门,门旁有一个老旧的牛奶箱。她深呼吸后,把手伸向盖子。打开一看,发现和之前一样,里面放了一封信。
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从防火巷内走出来后,她再度骑上脚踏车回家了。不知道第三封答复信上写了甚么。她用力踩着踏板,希望赶快看到回信的内容。
※※※
武藤晴美在八月第二个周六回家探亲。白天上班的公司和晚上工作的新宿酒店的中元节假期刚好相同,如果没有刚好凑在一起,她恐怕就没办法回家了。白天的工作很难在中元节前后申请到休假,虽然酒店比较不严格,只要事先请假就没问题,但晴美不想休息。因为能赚钱的时候就多赚一点。
虽说是探亲,但其实这并不是她的老家。门旁的门牌上写着「田村」的名字。
晴美的父母在她五岁时车祸身亡。对向车道的卡车冲过分隔岛撞了过来,照理说,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车祸。当时,她正在幼儿园排练校庆的表演,所以,至今无法回想起得知父母身亡时的情景。她应该感到极度悲伤,但那段记忆完全消失,就连她有将近半年无法开口说话这件事,也是在事后才听说的。
虽然晴美家并不是没有亲戚,但平时几乎没有来往,当然也没有人愿意收留晴美。当时,田村夫妇向她伸出了温暖的手。
田村秀代是晴美外婆的姊姊,也就是她的姨婆。晴美的外公死在战场上,外婆也在战后不久病故了,秀代把她当作自己的孙女般疼爱。因为晴美没有其它可以投靠的亲戚,所以觉得简直是天助。姨公也很亲切,是个好人。
但是,幸福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田村夫妇有一个独生女,她带着丈夫和孩子一起住回娘家。事后才听说,她丈夫因为做生意失败,欠了很多债,所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即将上小学时,晴美被送去了孤儿院。我们很快就会来接妳──临别的那一天,姨婆这么对她说。
这个约定在六年后实现了。因为姨婆的女儿一家终于搬走了。当她再度把晴美接回家时,对着神桌说:「从多种意义上来说,我终于卸下了重担,终于对得起妹妹了。」
田村家斜对面住了一户名叫北泽的邻居,北泽家的女儿静子比晴美大三岁。晴美刚到田村家时,曾经和静子玩过几次,当晴美上中学时,静子已经是高中生了。晴美发现久违的静子看起来比自己成熟很多。
静子再度见到晴美时欣喜万分,眼中泛着泪光说,之前真的很担心她。
那天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静子把晴美当成妹妹般疼爱,晴美也把她当成姊姊般崇拜。由于住得很近,随时都可以见面。这次回家探视,能够见到静子也是晴美最大的期待之一。
静子目前是体育大学的四年级学生,她从高中开始就是击剑选手,有机会参加奥运。平时每天都从家里去学校上课,但被指定为种子选手后,就经常忙于参加训练,也不时远征国外,经常长时间不在家。
今年夏天,静子很悠闲地住在家里。她之前以参加莫斯科奥运为目标,但因为日本政府抵制,晴美原本担心她会很受打击,没想到自己太多虑了。难得见到静子,发现她的表情很开朗,也没有避谈奥运的事。听她说,她没有参加选拔赛,当时就把这件事完全放下了。
「那些原本要代表日本参加的选手太可怜了。」个性善良的她只有在说这句话时,声音格外低沉。
晴美和静子有两年没见面了,静子原本苗条的身体变得很结实,一看就知道是运动员的身材。她的肩膀很宽,手臂上的肌肉比那些瘦巴巴的男人更结实。晴美觉得以奥运为目标的人肉体果然与众不同。
「我妈妈经常说,只要我在家,就觉得家里很挤。」静子说着,忍不住皱起鼻子。这是她的习惯动作。
她们去附近看盆舞回家时,晴美从静子口中得知了浪矢杂货店的事。在谈论未来的梦想和结婚的话题时,晴美问她:「如果要在击剑和男朋友之间做出选择,妳会怎么选?」原本想要用这个问题让她为难。
没想到静子停下脚步,直视着晴美。她眼中的真诚让晴美感到惊讶,然后,她静静地开始流泪。
「妳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对不起,如果让妳不舒服,我向妳道歉。」晴美不知所措,慌忙向她道歉。
静子摇摇头,用浴衣的袖子擦着眼泪,恢复了笑容。
「没事,对不起,吓到妳了。没事,我真的没事。」她拚命摇头后,再度迈开步伐。
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觉得回家的路很遥远。
静子在中途再度停下脚步。
「晴美,妳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一个地方?好啊,要去哪里?」
「跟我来就知道了,别担心,不会太远。」
静子带她去了一家老旧的店,广告牌上写着「浪矢杂货店」。铁卷门拉了下来,不知道是打烊了,还是已经歇业了。
「妳知道这家店吗?」静子问。
「浪矢…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消烦解忧的浪矢杂货店。」静子好像在唱歌般说道。
「啊!」晴美惊叫起来,「这句话我听过,以前听同学说过,原来那家杂货店在这里。」
晴美在读中学时,曾经听过这个传闻,但她从来没来过这里。
「这家店现在已经歇业了,但仍然为人谘商烦恼。」
「真的吗?」
静子点点头。
「因为我最近才上门求助过。」
晴美张大眼睛,「不会吧…」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别人,但我可以告诉妳。因为妳刚才看到我流泪了。」静子说着,再度红了眼眶。
静子的话令晴美感到震撼不已。静子爱上击剑的教练,打算和他结婚这件事固然令她惊讶不已,但最震惊的是,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人世,但当时静子在了解这些事的情况下,仍然努力成为奥运选手。
换成是我,一定无法做到。晴美说。
「如果我喜欢的人得了不治之症,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持续训练。」
「那是因为妳不了解我们的情况。」静子用平静的语气和表情说道,「我猜想他自己也知道来日不多了,所以,决定用所剩不多的时间为我祈祷,祈祷我的梦想,和他的梦想能够实现。在了解这一点之后,我就摆脱了所有的犹豫。」
静子说,是浪矢杂货店消除了她的犹豫。
「我觉得老板很厉害,说话毫不含糊,也不会掩饰,我被骂得体无完肤,但也多亏了他,让我清醒了,也知道之前是在自我欺骗,所以,我才能够毫不犹豫地投入击剑训练。」
「是喔…」晴美看着浪矢杂货店老旧的铁卷门,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有人住在里面。
「我也这么觉得,」静子说,「我没骗妳,可能没有人住在这里,但我想有人会在半夜的时候来收信,写完回信之后,再放进牛奶箱里。」
「是喔。」
为甚么要这么麻烦?晴美忍不住想,但既然静子这么说,应该不会有错。
那天晚上之后,她就一直想着浪矢杂货店的事,原因很简单,因为晴美内心有一个无法向他人启齿的重大烦恼。
简单地说,就是关于钱的事。
虽然姨婆没有说,但田村家的经济状况很差,如同一艘即将沉没的船。如今拚命用水桶把船舱里的水舀出去,才勉强浮在水面上,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持续太久。
田村家原本经济状况很好,在附近一带拥有大片土地,但这几年卖了不少土地。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清偿女婿欠下的大笔债务。正因为帮女婿还清了债务,女儿一家才又搬走,姨婆又把晴美接了回来。
田村家的问题并非仅此而已,去年年底,姨公因为脑中风昏倒,留下的后遗症导致他右半边身体无法自由活动。
在这种情况下,晴美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田村家的经济,所以去东京工作。
但是,她的薪水几乎都用来支付自己的生活费,根本没有余力援助田村家。
正当她为此一筹莫展时,遇到别人找她去酒店上班。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想要尝试。因为她内心对酒家女的工作有意见。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她认为只有自己辞去白天的工作,专心在酒店工作,才是回报田村家的唯一方法。
谘商这种烦恼会不会太乱来了?浪矢杂货店会不会觉得很困扰──晴美坐在中学时使用的书桌前思考。
话说回来,静子的烦恼也很不同寻常,但浪矢杂货店还是漂亮地解决了她的问题,所以,或许也会向自己提供理想的回答。
即使在这里烦恼也没有用,先写信再说──于是,晴美决定提笔写谘商烦恼的信。
她准备把信放进浪矢杂货店的信件投递口时,仍然感到一丝不安。真的可以收到回信吗?听静子说,她去年收到了回信,也许现在杂货店内空无一人,自己写的信就会被丢在废弃屋内。
算了,没关系。她鼓起勇气,把信丢了进去。自己并没有在信上留名字,即使被其它人看到,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但是,当她第二天早上再度来到浪矢杂货店,发现牛奶箱里放了一封信。虽然如果没有回信,她会很伤脑筋,但实际拿到信时,还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看了信之后,她终于恍然大悟。静子说得没错,回信内容直截了当,完全没有任何修饰。既没有顾虑,也毫不客气,甚至觉得言词充满挑衅,好像故意要惹人生气。
「这就是浪矢杂货店的做法,这样才能激发谘商者内心真实的想法,让谘商者自己找到正确的路。」静子曾经这么说。
即使如此,也未免太失礼了。晴美经过苦思想出来的方法,对方居然认定她只是被酒店纸醉金迷的生活迷惑了。
她立刻写信反驳。她在信中说,想要辞去白天的工作,专心当酒家女,并不光是为了想要过好日子,而是梦想日后可以自己开店。
浪矢杂货店的回信让晴美更加心浮气躁,因为信中质疑她对这件事的认真态度,甚至搞不清楚状况地说甚么结婚生子,建立幸福的家庭,也是回报养育之恩的理想方法。
晴美转念一想,认为也许问题在自己身上。因为自己隐瞒了重要的事,所以才会让对方产生误会。
于是,她在第三封信中在某种程度上写了自己的实际情况,明确告诉对方自己生长的环境,以及恩人家庭面临的困境,同时,还谈到了自己今后的计划。
浪矢杂货店到底会怎样回答?她带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把信投入了投递口。
回到家时,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晴美坐在放在和室的矮桌前开始吃早餐。姨公躺在隔壁房间,秀代用汤匙喂他吃粥,并用喂水器喂他喝茶。晴美看了,再度感到焦躁,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甚么帮助他们。
吃完早餐,她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口袋里拿出回信,坐在椅子上。她摊开信纸,发现和之前一样,信纸上出现了密密麻麻不太漂亮的字。
没想到信上的内容和之前完全不同。
致迷茫的汪汪:
收到妳第三封信了,也充分了解妳面临的为难状况,以及认真想要报恩的心情。在此基础上,想要请教妳几个问题。
?希望妳当他情妇的人真的值得相信吗?妳说他曾经协助别人开餐厅,请问妳是否具体听他谈过是怎样的餐厅,他提供了哪些协助?如果他愿意带妳去参观他协助开业的餐厅,不妨在餐厅营业时间以外时,去和餐厅的工作人员谈一下。
?当妳开店时,他一定会协助妳吗?有甚么保证呢?即使你们之间的关系被他太太发现,他仍然会遵守这个约定吗?
?妳打算一直和他维持这种关系吗?当妳有喜欢的人时怎么办呢?
?妳说为了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想要继续在酒店上班,有朝一日,希望自己开店,但如果有其它方法可以赚钱,妳愿意考虑吗?还是说,有非要在酒店上班不可的原因?
?如果除了在酒店上班以外,还有其它方法可以让妳获得充分的经济实力,浪矢杂货店也会教妳这种方法,妳愿意全面遵从指示吗?这些指示中可能会包括「辞去酒店的工作」、「不要去当男人的情妇」之类的内容。
请妳再度回信时,针对以上的问题进行回答,妳的回答将有助于完成妳的梦想。
即使妳看了这些内容,恐怕也无法相信吧?但是,这绝对不是在欺骗妳,况且,即使在这种事上骗妳,也无法得到任何好处,请妳务必相信。
但是,有一个注意事项。
和妳之间的书信往来只到九月十三日为止,之后就无法再联络了。
请妳务必想清楚。
5
送走第三桌客人后,晴美被真弥带进员工专用的厕所。真弥比晴美大四岁。
一走进厕所,真弥立刻抓住晴美的头发。
「妳别以为自己年轻就自以为了不起。」
晴美痛得皱起眉头,忍不住问她:「这话是甚么意思?」
「妳还问我是甚么意思?妳别老是向客人抛媚眼。」真弥擦着鲜红色口红的嘴唇气歪了。
「没有啊,我对谁抛媚眼?」
「妳少装胡涂,妳刚才不是和佐藤大叔装得很熟吗?他是我从之前那家店带来的客人。」
佐藤?我对那个胖子抛媚眼?──开甚么玩笑?
「他找我说话,我只是回答他的话而已。」
「别说谎了,我看到妳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我们是酒店小姐,当然要对客人和颜悦色。」
「妳少啰嗦,」真弥松开她的头发,用力向她的胸口推了一把。晴美的背撞到了墙壁,「妳给我记住,下次妳再敢这样,我不会饶妳。」
真弥哼了一声,走出了厕所。
晴美看着镜子,发现头发被扯乱了。她用手拨了拨头发,努力让僵硬的表情恢复原状。她不能因为这种事就感到挫折。
走出厕所,立刻被叫去招呼另一桌客人,三个客人看起来都是有钱人。
「喔,又有年轻的小姐来坐台了。」一个秃头男人抬头看着晴美,好色地笑了起来。
「我叫晴美,请多指教。」晴美注视着男人,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比她先到的前辈挤出假笑,用冷漠的视线看着她。这个女人之前也曾经找晴美的麻烦,叫她别太嚣张,但晴美根本不理她。既然做这份工作,如果无法讨客人欢心,就失去了意义。
不一会儿,富冈信二独自走进店里。他穿了一身灰色西装,系着红色领带,腹部没有凸出的他看起来不像已经有四十六岁的年纪了。
他理所当然地点了晴美去坐台。
「赤坂有一家漂亮的酒吧。」富冈喝了一口兑水酒,压低嗓门说道,「那家店营业到早上五点,有世界各地的葡萄酒,最近进了一批很棒的鱼子酱,叫我一定要去捧场。等一下妳下班之后要不要去?」
晴美很想去看看,但还是把双手合什放在脸前。
「对不起,我明天上班会迟到。」
富冈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教妳赶快辞职。妳说妳在甚么公司上班?」
「文具制造厂。」
「妳在那里干甚么?只不过是内勤工作吧?」
嗯。晴美点头,但其实只是打杂而已。
「不要被那么低廉的薪水绑住,岁月不等人,为了妳的梦想,必须有效地运用时间。」
「嗯。」晴美再度点头,看着富冈。「对了,你之前说,要带我去银座的餐厅酒吧,那家店开张的时候,你不是帮了很多忙吗?」
「喔,妳是说那家店。好啊,随时都可以去。妳甚么时候方便?」富冈探出身体问。
「如果可以,我想在营业时间以外的时候去看看。」
「营业时间以外?」
「对,我想听听工作人员的意见,也想看看厨房之类的。」
富冈立刻面有难色,「这个好像有点…」
「不行吗?」
「我向来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开,如果因为和我很熟,就随便带外人去厨房,他们可能会不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