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
尚美以眼神向杉下示意。于是杉下走上前去打招呼,摸摸她的手。片桐瑶子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来后,和刚才一样挽着杉下的胳臂。
当她走到走廊时,尚美说:
「片桐女士,您对房间的类型有没有甚么要求?现在这间房间是单人房,如果您想住别种类型的房间,我们可以先带您去看。」
片桐瑶子使劲地摇头。
「甚么类型都没关系。不过尽可能单人房比较好。」
「我明白了。那先带您去看最近的1219号房吧。」
尚美走到前面的第二个房门,以通用钥匙卡开门。打开房门之后,等候杉下带着片桐瑶子前来。新田也跟在他们两人之后。
杉下带着她进入房里。
「您觉得如何?」尚美问:「房间的类型和刚才1215号房完全相同。」
片桐站立不动,宛如用眼睛在观察室内一样,缓缓地转动头部。但是,她的眼睛是闭着的。
终于她露出微笑,点点头。
「这里很安静耶。好像没有人在。那我就住这个房间吧。」
「这间没问题吧?」
「没问题。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别这么说。那么,我会立刻请人送钥匙过来。接下来的事交给门房人员,还有甚么事的话,请别客气尽管吩咐。」
尚美低声对杉下说了一句「拜托你了」,随即向片桐瑶子说:「那我失陪了。」便走出房间。
步向电梯厅的途中,新田也并肩同行。
「居然说有鬼,真是吓了我一跳。虽说饭店有鬼这种谣传不断,但没想到居然有人用这一点来找碴啊。」
「说找碴也太失礼了吧。对她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
「妳相信那种事吗?」
尚美按下电梯钮之后,转身对新田说:
「感觉这种事,每个人都不一样。姑且不论她有没有通灵能力,既然客人觉得房间不适合她,提供其他房间给她是应该的。」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也就知道那位老妇人不是企图要房间升等。」
「刑警的直觉失灵,真遗憾啊。」
电梯门开了,里面没人。
「直觉有没有失灵还很难说喔。」进入电梯后,新田说。
「这话甚么意思?」
「妳们交谈的过程中,我有插嘴说话吧。我说『意思是有鬼吗?』她居然回答不是鬼。那个瞬间,我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个回答哪里有问题?」
「有问题的不是她回答的内容。而是我突然开口发问,可是她完全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在那之前,我可是半句话也没说。她请门房人员叫妳来,所以除了妳以外,她应该不会认为有别人在场吧。在那种情况下,突然听到之前没听过的声音,回答之前应该会先这么问:『你是谁?』吧,但她并没有问。为甚么呢?因为她知道我在那里。也就是说,她看得见我。她看起来像是闭上眼睛,其实可能是微微张开吧。」
听完新田的指摘,尚美顿时陷入沉默。她认为这个看法确实很犀利。
但她立刻想到如何反驳。她回看刑警说:
「或许片桐女士确实有察觉到你的存在。但我认为,那不是眼睛看得见的缘故。像那种身障人士,他们其他的感官会特别敏锐。光是听脚步声就能轻易察觉,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人吧。」
新田莞尔一笑。
「既然这样,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应该会问:『除了山岸小姐,好像还有一个人在,是谁呢?』光凭脚步声,根本不知道是柜台人员还是门房人员。而且也有可能是同一个方向走来的客人。」
电梯抵达一楼,门开了。一对年轻男女在门外等候。新田快速按住「开」的按钮,对尚美说:「妳先请。」
尚美对年轻情侣行了一礼,走出电梯。新田看着他们完全进来后,快速走出电梯,对两人鞠躬一直到电梯门关上为止。鞠躬的角度,完全照尚美的指导做。
「你肯做也是办得到嘛。」尚美说。
「我越来越像柜台人员了吧?」
「刚才那个一连串的动作做得非常好,气质有出来了。」
「谢谢您的夸奖。可是不管气质学得再怎么像,如果默默不语的话,也无法传达给眼睛看不到的人知道。」
新田似乎想继续谈片桐瑶子的事。
「片桐女士假装眼睛看不到,对她有甚么好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没有目的的话,没有人会做这种事。我想知道她的目的。」
「可能和案情有关?」
「不知道。」新田偏了偏头。「总之看到可疑的人就要调查。这就是我待在这里的目的。」
尚美低下头,不久又抬起头凝视他。
「我明白了。你要怀疑谁是你的自由。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只要没有证据证明片桐女士和犯罪有关,你就绝对不能让片桐女士不高兴。假设…我是说假设喔,假设片桐女士是乔装成视障者,这也没犯法。对我们饭店而言,依然是非常重要的客人,这一点是没变的。」
「可是她给妳和门房人员带来麻烦。」
「那种程度谈不上麻烦。更棘手的客人多的是。所以说,请你务必答应我这件事,拜托你了。」尚美低头鞠躬。
「拜托妳抬起头来。好吧,我答应妳。其实不用妳说,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有想对她怎么样。只是会留意她,加以观察而已。」
「我可拜托你喔,观察这种行为也会让人不高兴。」
「我知道啦。反正妳不相信我就对了。」新田有点不悦,搔搔鼻翼大步离开。
※※※
片桐瑶子打电话来柜台,是傍晚六点多的事。这时尚美正规的上班时间结束了,可是新田还待在柜台,她也只好作陪。接电话的年轻柜台人员,说了一句「1219号房的片桐女士,要找山岸小姐。」就把话筒交给尚美了。
「您好,我是山岸。有甚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不好意思,其实我想跟妳谈晚餐的事。我听说这间饭店的法国餐厅很不错,可是像我这样的人,一个人去也可以吗?因为之前我去别家餐厅,他们说一定要有人陪。」
尚美将话筒贴着耳朵,点点头。
「当然没问题。我记得餐厅也有点字菜单。」
「这真是太好了。」
「您向餐厅预约了吗?」
「没有,我还没预约。」
「那么,我打电话帮您预约吧。晚餐的用餐时间大约几点呢?」
「这个嘛,大概七点左右吧。」
「只订片桐女士您一个人就可以吗?」
「是的,我一个人。」
「那么,我会先把情况告诉餐厅。然后,快到七点的时候我会去您的房间接您。因为餐厅的位置有点难找。」
「能够这么做的话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那就麻烦妳了。」
「请尽管放心。那么七点前见。」
电话一挂,新田就立刻出现在眼前。
「那位老妇人,这次又说了甚么?」
「没甚么大不了的,只是找我商量用餐的事。」
尚美只说个大概,果不其然新田又露出讶异的表情。
「眼睛看不见的老妇人要独自上法国餐厅?越来越令人好奇了。」
「既然你这么好奇,要不要干脆乔装成客人进入餐厅?」
「这可不行,我已经以柜台人员的身分露过脸了。况且餐厅有其他搜查员乔装成客人在监视。交给他们办吧。」
「千万不要惹得客人…」
「不高兴,对吧?我知道啦。妳很烦耶。」新田掏出手机,打算向上司报告片桐瑶子的事。
六点四十五分,尚美离开柜台,前往1219号房。她在房门前看一下时间,一直等到六点五十分才敲门。听到一声「来了」之后,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片桐瑶子戴着墨镜、穿着套装,站在门口。
「我会不会来得太早?」
「不会,我正想差不多要出发呢。」
她缓缓走出房间,拉着拐杖的左手戴着银色手表。乍看只是普通的手表,但仔细一看就知道是盲人专用的手表。玻璃表盖可以打开,用手触摸表上凸出的数字可以知道时间。
问题是,她双手依然戴着手套。戴着手套能摸出时间吗?还是说,到时候她会脱掉手套呢?
「怎么了?电梯在那里吧?」片桐瑶子问。
「啊…不好意思。请您挽着我的手。」尚美将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胳臂上。
法国餐厅在最顶楼。片桐瑶子的情况,在预约时已经向餐厅说了。尚美她们一到,熟悉的餐厅经理就笑脸相迎。随着餐厅经理的引导,她带片桐瑶子坐在靠窗的位子。餐厅安排这个位子,当然不是为了让她享受饭店引以为傲的夜景,而是考虑到角落的位子比较安静。其他桌子已经摆上放有餐巾的盘子、刀子、叉子、玻璃杯,甚至摆了鲜花。但这张桌子上,甚么都没放。
餐厅经理说,他们已经充分训练过餐厅员工,如何接待视障者客人。面对这种客人,介绍料理内容的同时,详细说明盘子上的菜式位置是非常重要的事。
「那么,我就此失陪了。如果有甚么需要,请别客气,直接向餐厅的工作人员说。」尚美对片桐瑶子说。
「真的很谢谢妳,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客气。」
尚美以眼神向餐厅经理致意,随即离开餐桌。但走出餐厅后,突然又一阵好奇,于是躲在一旁窥看片桐瑶子的情况。
尚美好奇的是手套。她进餐时也不打算脱掉手套吗?
这时一位年轻服务生站在她的旁边,正好递菜单给她。她依然戴着手套。菜单是打开的,但她似乎不打算去摸菜单。
服务生在说明时,她都点头响应。看来点菜已经点完了,服务生从她手中接过菜单后,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尚美快步追上这名服务生。在他要进厨房前,出声叫了他:「不好意思,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
年轻服务生一脸惊愕地回头:「甚么事?」
「菜单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是这个吗?」
尚美打开接过手的菜单,上面规则地排列着细小的凸点,没有任何文字,只有最前面有附上号码。也就是说,一般人看不懂。
「片桐女士,从这里面点了菜?」
「没有。因为这份菜单只有单点菜和套餐,特别料理我是用口头向她说明的。结果她说,她要主厨推荐的套餐。」
「嗯哼。」
「有甚么问题吗?」
「没有,没甚么事。抱歉,打扰你工作了。」
尚美将菜单还给服务生,掉头离开。
这时,刚好和片桐瑶子四目相交。不,应该说感觉四目相交。因为摘掉墨镜的片桐瑶子,似乎慌忙转过脸去。
难道刚才,她一直看着服务生和尚美在交谈吗?
不可能吧──尚美将目光从老妇人身上移开,低着头走向餐厅门口。灰暗的心情开始在心中蔓延。
7
新田的手表指针,指着晚上十一点多。光是走近事务大楼的会议室,便飘来一阵烟味。即使会议室的门紧紧关着也一样。新田做了一个深呼吸,屏住气息,将门打开。
混浊的空气中,看到几名搜查员。其中一人是本宫,交抱双臂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新田往旁边的折迭椅一坐,本宫便睁开眼睛:「嗨。」
「辛苦您了。组长呢?」
本宫哼了一声,露出苦笑。
「两个小时前回警本厅了,好像是和管理官去向课长报告情况。因为侦查丝毫没有进展,上面也很焦急。」
「可是卧底调查才刚开始而已。」
「问题就在这里。就是因为派刑警进入饭店卧底这种费力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如果做不出甚么成果就伤脑筋了。可是就我们来说,只要凶嫌没有动静,我们也就没辙。只要发现有点诡异的客人,我们都仔细锁定调查了,但全都挥棒落空啊。」
「关于这件事,那个女客人怎么样?」新田问。
本宫以小指搔搔细眉上方。
「那个姓片桐的房客是吧?眼睛看不到的。」
「是的。她应该去餐厅吃过饭。我有向组长建议,派个人去监视她。」
「我知道啦。因为我乔装客人到餐厅去了。」
「本宫前辈?去法国餐厅?一个人?」新田不由得睁大眼睛。
「是一个人啊。怎样?我就不行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新田拚命忍住笑意。想到长相凶悍的本宫,一个人拘谨用餐的模样就想笑。「结果,你觉得如何?」
本宫撇着嘴角,揉揉后颈部。
「就我看来,没有特别不自然的地方。如果是装出视障者的模样,倒是看不出来。不过,我也不敢说得很笃定。也有可能是我的注意力不够。」
「手套呢?」
「她有戴喔。用餐的时候也一直戴着。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可是不到绝对有问题的地步。说不定她有甚么苦衷。」
「话是这样没错…」
本宫托腮,将手肘抵在会议桌上。
「就算那个老太太在演戏,也和我们的案子无关。因为就过去的犯案手法来看,凶嫌应该是男的错不了。第一个人被绞杀,第二个人被扼杀,第三个人被钝器重击死亡。女人是办不到的。尤其是那种孱弱的老太太。」
新田无法反驳这个看法。他自己也向能势断言说,凶手不是女性。
「那么,我也差不多要收工了。」本宫站起身。「那,明天见啰。」
辛苦您了,新田说。本宫他们住在离饭店徒步十分钟左右、久松警署准备的休息室。
新田走向贴了很多照片的白板,整体扫视了一遍。在品川发生的上班族命案,在千住新桥发生的家庭主妇命案,然后是在葛西发生的高中教师命案──除了留下诡异的数字外,这三起命案几乎找不到任何关连。正因如此,新田等人才会潜入饭店卧底,但是用这种方法真的能逮到凶手吗?这份不安依然在心中飘荡。与其这么做,不如彻底侦查之前发生的三起命案,这样或许会比较早破案吧?自己在乔装饭店人员的时候,其他搜查员说不定已经有显著的成果了?想到这里就快发疯了。
可能是心情郁闷的缘故,头昏脑胀得很厉害。也有可能是睡眠不足导致的。最近,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新田走出会议室。上面那层楼就是住宿部的办公室,也有更衣室和员工的休息室。新田步上楼梯,想稍微睡一下。
到了办公室,发现共享的桌子有人坐。虽然只看得到背影,看不到脸,但穿着柜台制服。而且好像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
新田蹑手蹑脚走过去,立刻发现那是山岸尚美。她的前面有笔记本和计算机,电源依然开着。除此之外,桌上摆了几张打印出来的A4大小纸张。
新田窥看计算机屏幕,画面上显示是新闻报导。虽然报导的是杀人案,但和新田他们无关。
新田拿起打印出来的纸张,上面打印的文章也是杀人案的相关报导。而且这起命案新田很熟,就是冈部哲晴在品川被杀的案子。其中有些报导和新田等人在侦查的连续杀人案有关。
顿时,新田明白了。虽然向山岸尚美提过至今发生了三起连续杀人案,但没告诉她是甚么样的案子。此外也没跟她说,为甚么警方分析下一起命案会发生在这间饭店。但她无法接受警方不肯明说,所以打算自己调查案子的内容。所以就一一调查最近发生在都内的命案,将新闻报导打印出来。
新田站在山岸尚美的身旁,轻轻拍她的肩。
不久,她缓缓撑起身体,但眼睛依然闭着。身体稍微前后摇晃之后,睫毛动了几下,终于微微睁开眼睛。
「山岸小姐。」新田出声叫她。霎时,她宛如遭到电击似的,背脊突然打直,眼睛也睁得很大,抬头看向新田。
「啊,新田先生…你甚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来。在这里睡觉会感冒喔。」
尚美托着腮,愣愣看了新田片刻。或许脑筋还没清醒吧。不过,当她注意到摊在桌上的文件,慌忙地收拾起来。
「妳不用急着收啦,我都看过了。」
听新田这么一说,她暂时停手,但立刻又动了起来。
「你想叫我不要多管闲事吧。」
「不是闲事,是没有必要。我跟妳说过很多次了,查案的事就交给我们。妳不该介入。」
「这是我自己在做的事。我不认为有给你添麻烦。」
「我没有说麻烦。我这么说是为了妳好。所以至少,休息的时候请好好休息。」
「既然是为我好──」山岸尚美说到这里打住了,轻轻耸耸肩。「没事。」
「妳希望我把一切告诉妳,对吧?」
「可是不能告诉一般老百姓吧。算了,没关系。」她关上计算机,站起身。「辛苦你了,晚安。」
「那位老妇人,后来有说甚么吗?就是自称视障者的老妇人。」
走向更衣室的山岸尚美,驻足回头。
「没有,甚么都没说。她怎么了吗?」
「哦,我还是觉得怪怪的。」新田摸摸鼻子下方。「小心一点比较好。」
「白天我也说过了。就算那位客人在演戏,只要和犯罪行为没有关系,我们就不该改变我们的应对。」
「瞧妳这么说,妳也怀疑那可能是在演戏吧。」
「我只是在说假设,或许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不会想去确认。」
「没有必要确认。那是假装的没错,只是不知道她有何企图。」
山岸尚美双肩上下起伏叹了一口气后,将身体凑向新田。
「饭店里有形形色色的客人,其中也有很有特色的人。但因为人家很特别,就怀疑人家有甚么企图,这也太失礼了。浴袍事件,让我知道新田先生是个洞察力犀利的人,我也很想向你学习。不过,无论几次我都要说,只要没有犯罪嫌疑,我们就不该去干涉客人。还是说你有证据证明,她和你们在调查的案子有关?」
新田浅浅一笑,摇摇头。
「这倒是没有。大概无关吧。但问题不在这里,我是为了妳和饭店着想才这么说。假装成视障者本身,就已经欺骗了很多人了。人不会没有目的而说谎。我劝妳还是小心点。」
听完这番话,山岸尚美以挑衅般的眼神瞪着新田,摆出想反唇相讥的模样。
但下一秒钟,她微微一笑。
「感谢您的忠告。毕竟是擅长怀疑别人的专家的意见,我会谨记在心。不过,我也有身为专业饭店人的自豪。我相信我的眼光。既然那位客人和你们在查的案子无关,就请交给我处理吧。」
「妳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插嘴?」
她露出带点嘲讽的微笑。
「新田先生,你也是吧。你也不希望外行人插嘴办案的事吧。」
新田皱起眉头,点点头。「好吧,随便妳。」
山岸尚美再度说了一声「晚安」,便朝更衣室走去。
休息室和更衣室刚好在反方向。新田迈开步伐时,外套里的手机震动了。掏出来看是谁打来的,结果是能势。新田想起,他说过今晚深夜要偷偷回来饭店的房间。
「喂,我是新田。」
「我是能势。辛苦了。」
「你已经回来饭店了吗?床睡起来感觉如何?」
「哦,这个嘛,因为还有很多杂事要做,今晚可能无法去那里了。真可惜啊。」能势语带沮丧地说。
新田在心里痛骂,活该!但嘴巴上却这么说:
「真是辛苦你了,难得订了那么棒的房间。」
「就是说嘛。所以我想说不住太浪费了,才打电话给您。」
「甚么意思?」
「新田先生,反正您也要找地方睡觉吧?既然这样,就去睡那个房间吧。」
「咦?不,这不太好吧。」
「为甚么?单人房住两个人或许违反规定,但您一个人睡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问题不在这里,我的意思是那是能势先生你的房间,所以我不能进去睡。」
「可是我不能去也没办法呀。如果新田先生去用那个房间,我的心里多少能平衡一点。否则这样空着没人住,我花大钱就没有意义了。」
新田沉默暗忖,看来能势并没有在盘算免缴住宿费。
能势的房间是1015号房。新田想起,那间以雅致色调统一的单人房景致。那么好的房间要是没人住,确实非常可惜。
「能势先生,你今晚真的不回来吗?」为了慎重起见,新田问他。
「看来是回不去了。运气真背。我决定等案子到了一个段落,再好好地住一晚。所以新田先生,今晚您就去睡吧。」
新田将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并走向出口。
「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去睡那个房间吧。不过,住宿费要对半出喔。」
「不,这可不行。这样就给您添麻烦了。是我自己要预约房间,办理住房手续。不管是白白浪费了还是怎样,都是我自己的责任。绝对不能让你出钱。」
「可是──」
「这一点请你不用担心。明天退房时间我会去那里,我会确实付住宿费。对了,房间的钥匙怎么办呢?」
「这个我会想办法。」
「那就好。那,请您好好休息哦。晚安。」能势说完就挂断电话了。
新田走出事务大楼,去柜台的办公室拿了通用钥匙卡就前往1015号房。
当然,房间还是和白天一样,床罩上还留着新田坐过的痕迹。新田把床罩拿掉,穿着制服整个人躺上去。这里的床和休息室不同,躺起来格外舒服。
上次住在东京的饭店,是甚么时候呢?新田搜寻记忆,最后想起是和曾经交往了五年的女友一起住的。记得那天是白色情人节。新田觉得这种节日只是被甜点厂商耍着玩而已,但女友希望能有特别的庆祝活动,于是新田就决定入住看得见海的饭店。不料隔天清晨,突然接到出任务的通知,必须比预定时间提早退房,但女友却待在浴室迟迟不出来,新田急得不知所措。原来是在里面慢慢化妆。
结果隔了不久,两人就分手了。新田受不了她散漫的个性,但对方也有理由,她受不了新田少根筋的个性。
回想起当时的事,新田浅浅一笑。虽然是苦涩的回忆,但也算是不错的经验。要不是那样,也不会去住饭店吧。通常住在东京的人不会跑去住东京的饭店。
这个案子的凶手是哪里人呢?之前的命案,全都发生在东京都内。这么说来,可能是住在东京的人,即便不是也应该是住在离东京不远的地方。这么想应该没错吧。
计划型的犯罪人物,通常会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犯案。也就是,有地缘关系的场所。虽然饭店只是一栋建筑物,但因内部相当复杂,可以说是个小型的城镇。也就是说,这次的凶手可能是住在东京或近郊地区,但平常经常住饭店的人。
大概是这种人吧。
新田起身,环顾房内。但巡视到房门的时候,视线停止不动了。
之前也和稻垣他们谈过,即便饭店是个有很多不特定人士频繁来往的空间,但也不是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就能下手杀人的地方。如果有这种地方,那就是客房了。可是在客房里杀人,要用甚么手法呢?
如果和被害人下榻同一个房间,下手确实很简单。让被害人去办理住房手续,自己再进入房间下手即可。必须留意的只有监视器。即使不住在一起,只要认识被害人,两人想单独待在房里也不是难事。
不过既然如此,也不用特地挑饭店下手吧。如果是熟人,把对方邀去比较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也不难吧。
相反的,如果不是熟人,想在客房下手就格外困难了。因为没有人会轻易请陌生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即便敲了门,如果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会把门栓拿掉吧。
新田原本盯着房门的视线,稍微移动了。门栓的上面,有个塑料制的插卡处,这是用来放钥匙卡的。今天新田用的通用钥匙卡就插在这里。
忽然,新田想起一件事。顿时心脏剧烈猛跳,跳到胸口都有点痛了。
他走近房门,拿起通用钥匙卡。直勾勾地凝视这张钥匙卡,整理刚才闪过的思绪。
有可能。
不认识的人,很难接近客房里的人。可是对有些人,这是很轻而易举的事。那就是──只要用通用钥匙卡即可。当然,门栓或是内锁锁上就无法进来。但是,并非所有的房客都会留意门有没有锁好。万一敲对门了,应该也有门可以轻易打开。
凶手为甚么会挑这间饭店当作下次犯案场所?这个疑问,有个最合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