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是如何行动的,这仍然是个不解之谜。但是,绯田不想责备智代。在远征欧罗巴期间,每次给智代打电话的时候,他都会问“肚子里的宝宝怎么样了”、“顺不顺利”、“医生是怎么说的”等问题。智代总是会用明快的口气回答说,“嗯,一切顺利哦”、“医生都说了,什么问题都没有”等等。对于明明流产却说不出口的智代来说,每次通话都是一段备受煎熬的艰难时刻。
绯田想象得出,在得到风美这个女儿之后,智代的内心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安宁。毫无疑问,智代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当中——“总有一天会暴露吧”、“警察会不会找到这里”、“万一碰上孩子真正的父母怎么办”……可以肯定的是,智代没能从良心的苛责当中解脱出来。她无法对整日沉浸在欣喜当中的丈夫说出实情。
苦恼日复一日地堆积起来,终于演变成了自杀。她可能只是想从这种痛苦当中逃离出来,觉得唯有自杀才能补偿自己犯下的罪责。她连一封遗书都没有留下。或许,她曾在心里祈祷,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一个永远不要被公开的真相。但是,留下那张新闻剪报成为了她最大的失算。她大概早已将其他资料处理掉了,只是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留下了这么一张而已。
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面对这样的问题,绯田迟迟找不到答案。绯田知道,从道义上讲,他应该去报警,但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他不想把智代当成罪犯。而且,只要一想到风美得知真相后伤心的样子,绯田便彻底陷入了绝望。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不舍得离开风美。他无法忍受没有女儿的生活。
在最开始的十年里,绯田一直相信风美是自己的女儿。智代死后,风美便成了绯田唯一的亲人。对于绯田来说,风美是智代留给自己的“遗物”,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是被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尽管绯田的大脑能够理解风美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他的心灵却一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和风美断绝关系后的样子。
尽管他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但绯田还是像之前一样继续和风美生活下去。绝对不能让警察知道——绯田决定继承智代之前承受的痛苦。
但另一方面,绯田也得到了快乐。风美的滑雪技术每天都在进步。进入初中后,她的成长步伐丝毫没有停滞。在读初一的那个冬天,风美参加了全国中学生滑雪大赛,并在回转项目中进入了前十。虽然风美的出发位置十分不利(第四十位出发),但她仍然用不畏失误、果敢勇猛的滑行将众多高年级学生远远抛在了身后。尽管如此,那天回家之后,风美还是倒在床上大哭了起来。她十分后悔,如果不是出现了一些小瑕疵的话,她的成绩还会更好。
绯田由此确信,有朝一日,这个孩子绝对能够成为一名伟大的选手。
读初二那年的冬天,风美在回转和大回转项目上都取得了第三名的成绩。随后,在初三那年的冬天,尽管在大回转上还是第三,但在回转项目上,风美拿到了冠军。
风美的辉煌还在继续。在十天后进行的全日本锦标大赛的女子回转项目上,风美力压高中生、大学生,甚至是已经参加工作的成年选手,一举夺得了桂冠。在全日本锦标大赛的历史上,风美是第二个以初中生身份问鼎冠军的选手。
以这次大赛为契机,绯田风美成为了日本滑雪运动的希望。但这反而让绯田宏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风美的名字被登上了体育报纸和专业杂志。单是这一点便让绯田宏昌无法忍受。风美以后要是被更大的媒体——也就是电视台——盯上,那可如何是好?虽然阿尔卑斯滑雪选手很少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但对这件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年轻漂亮的风美成为了奥运会的夺牌热门,那么大众媒体极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给予她高度关注。这样一来,风美就很有可能出现在电视上。
到时候,面对电视屏幕上的风美,难保没有人会依靠自己的直觉,意识到“这个人和某某长得很像”。
说到相似程度,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那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如果那个人和十几年前的婴儿诱拐事件有关的话,事情就另当别论了,特别是风美的亲生父母。在看到风美的样子后,他们极有可能爆发出什么灵感,回忆起什么事情。
他们肯定会确认绯田风美的出生日期。当得知这个日子和他们那被人偷走的孩子的生日极其接近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呢?
他们大概会直接找到风美本人吧。于是,在亲眼所见之后,他们一定会确信风美就是他们那个被人偷走的孩子。这或许就是血缘之间特有的羁绊吧。绯田对自己和风美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十分在意,这种自卑感把他的想象进一步推向了不祥的深渊。
绯田知道,风美的亲生父母在电视或者照片上看到风美的那一刻,一切便早晚会水落石出。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风美在大众媒体上抛头露面,只会让这个时刻提前到来。
绯田希望风美能够成为一名顶尖的阿尔卑斯滑雪选手。他坚信,有朝一日,风美将在世界赛场上纵横驰骋。他希望风美在奥运会上出场。不,不仅仅是出场,他希望风美能够实现自己未尽的梦想,完成日本阿尔卑斯滑雪界的夙愿,赢得一块奥运会奖牌。
但是,在实现梦想的同时,风美也将变得全国知名。
北欧混合式滑雪的荻原健司,雪墩障碍式滑雪的里谷多英,跳台滑雪的船木和喜……这些人的大名,几乎家喻户晓。尽管这些项目的关注度还不如阿尔卑斯滑雪,但绯田知道,不?项目有多冷门,只要挂上了“奥运金牌得主”的称号,他们便会一夜成名,妇孺皆知。
在教风美滑雪时,绯田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希望风美变得更快更强;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自己正在朝着毁灭的深渊不断坠落。
那是风美读高一那年的冬天。虽然她已经加入了学校的滑雪部,但状态却第一次陷入了低迷。尽管已经进入了正式赛季,但风美的成绩却一点儿也没有提高。学校的教练向绯田宏昌征求意见。绯田看完她的滑行之后,立刻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滑雪板的板刃翘得太高了,以至于破坏了全身的平衡。这只是一种毫厘之间的微妙差?。虽然风美本人和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发觉,但绯田一眼便看了出来。
绯田自己也有过相同的毛病,他也曾经为此而烦恼过一阵。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由于板刃过高,指尖不得不反复进行调整;随着这种调整,身体的其他部位逐渐失去平衡,越滑越差。
风美所在的高中是一所具有阿尔卑斯滑雪传统的名校,但学校里面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指导她。不,不是没人能指导她,而是没人敢指导她。虽然只是一年级学生,但风美却是上届全日本大赛的冠军。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是绯田宏昌的女儿。
绯田知道,要想克服这个毛病,是没有捷径的,只能?过不断的训练慢慢改正。只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她,风美的烦恼就能迎刃而解了。
但是,绯田却有些犹豫,因为风美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我果然是个没有天赋的人,还是放弃阿尔卑斯滑雪吧。”
绯田知道,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只不过是一种自暴自弃式的发泄。不过,从她的这番话里,绯田可以读出,自己正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选择。
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她的状态将会一直低迷下去,最后可能只会比普通选手略强一点儿。到那时,她不但会更加自暴自弃,或许还会产生彻底放弃滑雪的念头。
绯田心想,如果放弃了?雪,风美就不太可能登上报纸或者电视。因为,除了滑雪之外,风美真的没有其他擅长的东西了。无论把她放到哪里,她都只是一个普通女孩。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绯田肯定会非常痛心,但比起失去风美,这或许还是一个能够接受的结果。
无法像原来那样滑行的风美,把一肚子的气全都撒到了周围人的身上。虽然她有点儿自暴自弃,却仍然坚持训练。风美似乎坚信,只有不顾一切地滑下去,才是突破瓶颈的唯一方法。
看着身体滑得几近要报废的风美,绯田不禁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的绯田经常一本正经地想,如果能把成绩提高一秒,?算减去一年的寿命也是值得的。
那个时候,绯田经常会对自己讲一句话——
如果一个人害怕失去什么,那么,他将永远无法达到完美的境界。
绯田想起这句话,不禁大吃一惊。
尽管自己通过不懈的努力,总结出了一套有效的训练方法,但却为了一个自私的理由不教给风美——绯田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对体育精神的亵渎。如果就这样毁掉她的阿尔卑斯滑雪生涯,那么,自己的梦想也将随之毁灭。
那天早晨,风美像往常一样扛着滑雪板走了出去。绯田悄悄地跟着风美,一同来到了滑雪场。在看过她的几次滑行之后,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父亲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风美一跳。
“风美,”绯田说道,“你想不想登上阿尔卑斯滑雪运动的巅峰?”
她看着绯田的眼睛,使劲儿点了点头。
“嗯,我想。”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你是否能够忍受任何事情?”
“嗯,能。”
“你能不能把阿尔卑斯滑雪当成比爸爸还重要的事情来对待?”
“啊?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到底能不能?!如果爸爸快死了的时候,正好有比赛,你会怎么做?难道你打算拒绝出场吗?”
风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一双丹凤眼瞪得大大的。
“我一定会出场的。我这么做了,爸爸才会高兴。”
绯田点点头,拼命忍住,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于是,他下定了决心。
绯田想把事实真相告诉风美。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候,但他知道,只要风美在阿尔卑斯滑雪上获得成功,那个时刻早晚会到来。绯田心意已决——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惧怕。在那天到来之前,我要把自己所有的技术都传授给她。如果把真相对她和盘托出的话,那我就没法再教她了——别说教她了,或许连靠近她都变得不可能了。
靠着绯田的指点,风美很快便走出了低迷。不仅如此,在那之后,风美的状态越来越好。她就像开了窍似的,开始在各种比赛里大显身手,先是蝉联全日本锦标大赛冠军,紧接着又拿到高中三连冠,简直就是所向无敌。
每当风美向着滑雪选手的最高境界迈上一个台阶,绯田便觉得自己向人生的终点靠近了一步。是明天,还是后天?绯田在这种思虑的包围中艰难度日。
于是,就在今天——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昨天晚上,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对于报纸上的婴儿诱拐事件,绯田亲自去过长冈,做了一定程度的调查。那起事件发生在长冈市内的大越医院。根据报纸的报道,婴儿的亲生父亲名叫上条伸行。上条是当地一家著名的建筑公司的社长,公司的名字叫做KM建设。据说,在事件发生的时候,KM建设的社长还是上条的父亲。上条的妻子——也就是那个被偷走孩子的母亲——名叫世津子。
如今,那个上条来到了札幌,而且还口口声声说想谈一下关于风美的事情。
难道说,今天就是……
绯田握着自己和风美的合影,用指尖摩挲着女儿的面庞。
7
白得真漂亮啊。
柚木从出租车的窗户向外眺望。人行道的一旁堆满了积雪,民房的屋顶全都披上了银装。刚到十二月的时候,很少下?,让人有些心急。但一过月中,大雪便像往年那样降了下来。既然城里已是如此,那么山上的积雪量肯定能够满足滑雪的需求了。
柚木心想,阿尔卑斯滑雪队刚刚开始集训,集训队的队员们应该不会特别紧张吧。比起队员来,贝冢肯定更会觉得如释重负。这个星期,贝冢带着鸟越伸吾来到了北海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进行正式的雪上训练,所以,要是没有足量的积雪,一切都将无从谈起。
他们的集训驻地和阿尔卑斯滑雪队一样,都在新世开发经营的“北方骄傲大酒店”。酒店门前不仅有滑雪场,还设有为越野滑雪预备的赛道。对于新世开发阿尔卑?滑雪队来说,这个场地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从这里到札幌,交通也比较便利。
出租车穿过沉浸在岁末氛围中的札幌街道,朝着绯田宏昌工作的健身俱乐部开了过去。虽然前几天接受了小谷传授的作战策略,但柚木心里还是没有将其顺利实施的自信。
柚木抵达健身俱乐部门口的时候,他的手表显示的时间为下午四点半。柚木并没有告诉绯田今天自己会过来。他虽然不怕吃到闭门羹,但却十分担心绯田外出不在。
柚木走下出租车,朝玄关走去。建筑物门前的停车场里,到处都覆盖着积雪。停车场的里面停着一辆轻型面包车。柚木看到包车的车顶上堆着一层二十厘米厚的积雪,心想,这场雪应该是从昨晚开始下的。
玄关的自动门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个子很高,穿着一件藏蓝色大衣,年纪大概在六十岁左右。柚木看到他花白的头发梳得十分整齐,心想,应该不是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吧。一般来说,男性在运动之后,发型多少会变得有些散乱。而且,这个男人的手里并没有拿着运动包之类的东西。
那个男人走出自动门后,突然停住了脚步,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对着贴在玻璃墙面上的海报看了起来。海报上面登着今冬最被看好的几位选手的照片。站在正中间的,是满脸笑容、摆出V字手势的绯田风美。
柚木从他身边走过,但那男人却不为所动,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海报。
柚木走到健身俱乐部的前台,向一位男性工作人员表明了自己想见绯田的意愿。工作人员的表情有点儿疑惑。
“绯田先生现在有客人。”
“啊,是这样啊。那我可以等会儿他吗?”
“可以,您随意。”
这时候,旁边的一位女性工作人员对那名男性工作人员说道:“绯田先生的客人好像刚刚出去。”
“啊?是这样吗?”
“你没看见吗?他刚从你身边走过去好不好…?”
“那个白头发的男人?”柚木问道。
“是,是啊。”女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我刚才一直看着签到簿呢……”
男工作人员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就在这时,旁边的门被人打开,绯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少见地系着一条领带,似乎没有发现柚木,径直朝大厅走了过去。
柚木赶忙追了过去,喊了一声:“绯田先生。”
但是绯田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并不是故意无视柚木,似乎只是没有听见。柚木再次使劲儿地喊了一声。
绯田终于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了以往的犀利目光。
“啊……是你啊。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柚木走了过来,低头行礼。
“有件事情,我想诚恳地和您商量一下。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时间?”
“要还是几天前那件事的话,我拒绝。”
“那件事情我确实希望再和您商量一次,但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别的事情。当然了,也和风美小姐有关。百忙之中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绯田板着脸说道,“我今天有点儿累了。我们可以改天再谈吗?”
“不好意思,总公司有指示,时间真的很紧。拜托您了。”柚木再次低头行礼。
绯田看了一眼手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能给你十五分钟。”
“太感谢您了。”
“我们在哪里谈好呢?”绯田朝大厅方向看了看,说道。大厅里并排摆着几张色彩鲜艳的沙发,结束锻炼的会员可以在坐在上面休息。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单独和您谈谈。”柚木说道,“谈话的内容不方便让别人听到。”
绯田的眼里浮现出警戒的神情。他看了一眼柚木,随后说道:“那我们回办公室说吧。”说罢,便转身走了回去。
办公室里残留着一丝香烟的味道。桌子中间的烟灰缸里堆着一些烟头。
“您刚才好像有客人啊。”
“是个同行。过来推销美容器具的。让我拒绝了。”
柚木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心想,那人不像是做美容器具这行的啊……
“我读了你的研究成果,几家体育杂志上都登了出来。田径选手的起跑以及冲刺和遗传基因的关系还真挺有意思的。”
“您过奖了,惭愧惭愧。”
“但是,我之前也说过了,我不准备协助你进行研究。不好意思,请你去找别人吧,拜托别的体育世家去吧。”
“两辈人都是一流选手的案例真的非常少见。我早晚会做肯?格里菲父子的研究的,但现阶段还没有和他们联系。”
“我们父女可不是一流选手,风美更是连二流都算不上。总而言之,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先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你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来,我倒想听听。”
柚木点了点头。他打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来。
“请您看一下这个。前几天,有人给我们总公司寄了一封信,这是那封信的复印件。实际上,几周前我们曾经收到过同样的信件。”
绯田打开复印纸读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泛起了红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寄信人的身份不明。我们之前以为这只是一桩性质恶劣的恶作剧,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绯田先生。实际上,这可能就是一场恶?剧。但是,在收到第二封信后,我们觉得不能再对其置之不理了。因此,我们才决定把事情告诉绯田先生。”
“你们对风美……”
“还没告诉她。现阶段,我们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风美小姐。但是,如果绯田先生觉得应该通知她的话,我们当然也没有阻拦您的权力。”
柚木心想,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啊。如果绯田准备告诉女儿的话,那么小谷的计划就会全部泡汤。
“报警了吗?”
“还没有。就算报警,也得先和您商量一下才行。”
绯田板着脸,放下信纸。
“这到底是哪里的哪个家伙干的……”
?“我们觉得这可能只是一场单纯的恶作剧。您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也不可能有。风美还没参加过大赛,可以说知名度几乎为零。尽管如此,却有人写出了这种东西……”
“世界各地都有一些所谓的疯狂粉丝,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倒像是罪犯流露出的情绪。”
绯田低着头,脸上浮现出一种苦闷的神情。此时此刻,他一定十分迷惘——要不要去报警?应不应该告诉女儿?
突然,绯田抬起头来。
“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因为我接到了公司的特别任命。”
“特别任命?”
柚木告诉绯田,公司任命自己为绯田风美的专用宣传负责人,而且其真实目的是在暗中保护风美的人身安全,担负起保卫的职责。
绯田的脸上浮现起警戒的神情。
“你是来保护风美的吗?”
“是这样的。风美小姐的身边需要有专人保护。虽然我并不是这个职位的不二人选,但小谷部长却选择了我。”
绯田低声冷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保护风美,作为交换,我们必须协助你们进行研究,是这样吗?”
“我的研究和现在的话题没有关系。那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选你了。”绯田抬起眼睛,看了看柚木,仿佛想窥视他的内心。
“您可以随便想象,这是绯田先生的自由。”
绯田像是忍受着痛苦似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我必须现在回答你吗?”
“不,这倒不必。不过,我们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虽然这很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恶作剧。”
“我明白了,你让我考虑考虑。”绯田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有点儿累了,今天就先到这吧。过几天再联系。”
“我明白了。”
柚木看着绯田走出了办公室。事实上,他确实也有点儿累了。比起来的时候,他的背影缩小了很多。
8
绯田走出健身中心的后门。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公园。公园里设有秋千和攀登架,上面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没有一个孩子在里面玩?
绯田扫了扫长椅上的积雪,坐了下来,呼地吐出一口白气。
绯田对柚木所说的那件事情十分在意。到底是哪个家伙送来的恐吓信呢?绯田风美这个名字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对。
绯田心想,这可能是自己见识有限吧。现在是一个信息化的社会,就算没有上过电视或者报纸,还是会有些人知道或者了解风美。
绯田虽然对柚木的话很是担心,但对他来说,目前更为重要的还是柚木之前的那位来客。因为,那是一件足以影响到一生的事情,足以让他和风美……
上条伸行表情沉稳地出现在绯田面前。在那种表情中,绯田并没有感受?“一定要把被拐走的女儿夺回来”的执著。绯田心想,他或许还没有把握确定“风美就是自己的女儿”吧。
“突然打扰,十分抱歉。”双方交换过名片之后,上条向绯田致歉,“我知道,您现在或许有些不知所措。我本来想先给您写信的,但又怕您误会,把信当成一场奇怪的恶作剧。所以,我才决定直接来找您。”
“您之前说要和我谈谈小女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我想和您谈谈绯田风美小姐的事情。”上条直愣愣地盯着绯田。
绯田从没想过对方会怎样展开话题,身体不禁变得有些僵硬。
“我有一位女性朋友?”上条开始说道,“我们姑且把她称为A小姐吧。A小姐小的时候,由于某些原因与家人分离,孤身一人在社会上打拼。A小姐在福利院长大,虽然拥有户籍,但却没有一点儿关于亲生父母的记忆,甚至连自己的本名都忘得一干二净。但幸运的是,她后来遇到了一位好人,并和他结为夫妇,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尽管如此,A小姐仍然一直十分在意自己的身世。就在最近,我发现一位女性和A小姐长得极为相像。这是我在一份偶然得到的体育杂志上发现的。”
“体育杂志……”
“那位女性是位运动员。我让A小姐看了那本杂志。A小姐十分惊讶,甚至说,那位女性简直就像她的亲人。听到这里,我想您应该已经十分清楚了,那位运动员就是绯田风美,也就是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