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崎敦也他们正在强暴的那个少女,就是长峰绘摩没错。那张脸已经烙印在织部的脑海里了。画面中的绘摩面无表情。真野说:大概是因为毒品和强暴使她精神崩溃了吧。
根据久冢的说明,负责承办伴崎敦也凶杀案的另一个小组,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这卷带子。本来是要让长峰重树看,请他确认是不是他女儿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联络不到他。他们请附近的派出所去长峰家看过之后,发现他好像不在家的样子。于是就发出命令,要已经对当地情况很熟悉的织部去监视长峰家。
长峰向公司请了假,主管是在伴崎被杀的前一晚接到那通电话的。西新井分局的调査总部认为长峰杀死伴崎的可能性很高,便去他的办公室收押他所有的东西,以采集指纹。结果出来,与杀死伴崎的那把菜刀上的指纹完全吻合。
这一瞬间,长峰重树便从女儿遇害的被害人家属,摇身变成杀人案的重要关系人了。
“果然是长峰先生杀死了伴崎吧?”织部边走边小声问真野。
“长峰‘先生’吗?嗯,现在仍然需要加上敬称呢。”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真野觉得长峰就是凶手。
“说这句话或许有失警察的身分,但是——”
“那就别说了。”真野打断织部的话,看着前方。
织部瞄了一眼这位前辈的侧面,便住口了。他原本是想要说——我可以体会长峰重树的心情。
长峰绘摩被侵犯的画面,只有录在摄影机用的卡带里。为什么伴崎没有像平常一样拷贝到VHS的带子里呢?“长峰绘摩死了,所以没有时间想这些”这种假设,是可以成立的。但是调査人员在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了VHS录像带的包装玻璃纸和剩下的标签贴纸。此外,录像带的盒子也被留在床边。
所以伴崎应该是已经将性侵犯长峰绘摩的画面拷贝到VHS录像带里才对。那么,为什么找不到那卷带子呢?
八成是长峰重树拿走了。
他潜入伴崎的房间后,看到了已经拷贝好的录像带。看完录像带后,他就等着伴崎回来,也有可能是伴崎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于是便成功复仇了。他知道自己会被怀疑,所以就把沾了血渍的衣服丢在现场,也没擦掉菜刀上的指纹。他大概已经有做好被抓的心理准备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把那卷带子留在现场,就算是证据,他也绝对不想让包含警察在内的那么多人看到女儿遭到凌辱的画面。
一想到他的心情,织部的胸口就痛得不得了。织部也看过伴崎的尸体相片,但是他觉得那样被杀也是应该的。不,他可以想象,即便长峰做了这种事情,恐怕也无法平复心情吧。
到了长峰家的前方,川崎和同一小组的人正在谈话。距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瘦削的中年女性。她是长峰重树的亲戚,是以捜索民宅见证人的名义被带来的。她的脸上挂着参杂着害怕和困惑的表情。织部心想:这也难怪,之前还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亲戚,现在却变成了凶杀案的嫌犯。
“我要按电铃了。”川崎按下了电铃。
屋内传来了电铃声,但是对讲机没有任何回应。川崎又再按了一次按钮,结果仍然一样。
“现在要进去捜索了。”这么说完后,他就从怀里取出一份数据,那是捜索票。他将这份资料给那位亲戚看。“你可以陪同进去吗?”
“喔,好。”她神色紧张地点点头。
“因为没有备份钥匙,所以我们必须撬开玄关的门锁。这样可以吗?捜索完之后,我们会再用别的方式把门锁上的。”
“呃……那个,我知道了。”
川崎一声令下,特别小组的成员就开始橇开玄关大门的锁。接着不到一分钟,门就打开了。
川崎走在前头,好几名警察跟在后面一起进去。织部和真野则在屋外待命。
“车子还停在家里啊……”真野俯视着旁边的简易车库。那里停着一辆深蓝色的国产车。
“长峰先生去哪里了呢?”
“谁知道啊。要真是去了哪里就好了。”真野看了看手表,“里面那些人没有大吵大闹,就代表他不在家吧。”
“你原本以为他可能会躲在家里吗?”
“我可没觉得他会躲在家里喔。只是想说,会不会在家里发现他。”
“发现——”这么说着的织部,了解真野的意思了。老鸟刑警是在说,长峰重树可能会自首。织部抬头看着这间屋子时,有一个刑警从玄关探出头来。
“请进。”他对着织部他们两人不自然地说完,立刻就消失了。
“看他那副表情,应该是什么也没发现吧。”真野小声说。
一走进屋内,川崎刚好从正面的楼梯走下来。
“逃走了呢。长峰的寝室在二楼,有准备出门旅行的迹象。”
真野走上楼梯。二楼有两个房间,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刑警们刚才有进出过。
其中一间大约是十二迭大的西式房间,里面放了两张单人床,可能是夫妻的寝室吧。只有一张床上铺着薄薄的床单,上面放着衣服和毛巾等等,还有不适合现在这个季节穿的毛衣。
织部也看了一下隔壁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小小的床和书桌,墙壁上贴着男性偶像的海报,书桌上放着英文字典。
长峰重树应该打算让个房间永远维持现在的样子吧——织部突然这么觉得。
走到一楼后,他们看到刑警们正在客厅里不断翻找着。那个女性亲戚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可以妨碍到他们,所以站在角落。
“你们在找什么?”织部问川崎。
“子弹啊。”川崎一边扒在电视柜的下方找,一边回答。
“子弹?”
“什么的子弹?”真野问。
川崎站起来,看着那名女性亲戚。
“她说这里本来放着一把猎枪,现在不见了。”他一面这么说着,一面用手指着电视柜上方。
12
站在长野车站的月台上,令人透不过气来的热气笼罩全身,汗水也不断地从背上冒出来。长峰非常后悔自己误以为信州的天气已经转凉了。他手上提着的旅行袋里,还放着好几件在这个季节穿来稍嫌厚重的衣物。
长峰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走在月台上。有很多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男人,不过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长峰手提旅行袋,肩上背着高尔夫球袋。这可说是中年男子最平常的装扮了。
一走出出口 ,他就开始寻找投币置物柜。必须是能放得下高尔夫球袋的大型置物柜。
当他找到满意的大型置物柜后,就将高尔夫球袋放进去,然后一边看着说明,一边将门关上。保管期限是三天。长峰看了看手表,确认今天的日期和现在时间。必须要在三天之内回来把高尔夫球袋拿走,万一被工作人员看到里面的东西,就一切免谈了。
身上没有重物的他走出车站,进入附近的一家书店。那是一间大型书店,店员应该不太可能会记得客人的脸。他买了长野县的旅游导览和网罗了民宿的书。书店的隔壁就是文具店,他在那里买了信纸和信封。因为店里也有卖邮票,所以他便买了三张八十圆的邮票。
走进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之后,他把刚才买的书拿出来。店里呈现半客满的状态,不过没有一个人在注意他。
坐在他斜对面的男人正在看报纸。朝向他这一面的报纸上,有一个斗大的标题“足立区离奇杀人事件新进展”。他赶紧低下头来。
长峰心想:警方大概已经断定杀死伴崎敦也的凶手就是自己了吧。他几乎没有花任何工夫掩饰自己的犯行。警方应该在伴崎的房间里找到一大堆自己的指纹吧。就连凶器也丢在现场。
杀害伴崎之后,长峰发了好一阵子呆。即使将刀子剌进已经不会动的尸体,他也一点都不觉得痛快。他发现尸体只是尸体而已,不再是他憎恨的对象了。
长峰并没有意识到他犯了很严重的错,他的内心只有空虚,他没有力气做任何事,只能听其自然。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可能会被人看到吧。然后那个人会去报警,自己也会被赶来的警察逮捕。他甚至觉得这样也无所谓。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件粉红色浴衣。绘摩穿着那件浴衣欢天喜地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那个身影就变成了裸体,被两个男人性侵犯。他刚才在录像带上看到的影像苏醒了。
揪心的痛楚再次袭击着他。为了甩开那讨厌的影像,他摇了摇头,用手槎着脸。
不能到此为止,长峰心想,不能在这里被警察抓走。不然,杀死伴崎就没有意义了。
一定要找到菅野快儿才行,他想道,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逮到另一个禽兽,让他尝一尝绘摩所受的苦——即使只有百分之一也好。这才是他现在活下去的理由。
他小心不发出声音,在屋内东翻西找。得想办法找到一些能发现菅野快儿行踪的线索才行,他想。
“逃到……长野的……民宿。”
伴崎敦也最后说的话是唯一的线索,但是只靠着这句话,长峰根本无计可施。必须要知道他是在长野的哪里、哪间民宿才行。
但是翻遍了整个房间,长峰也找不到任何与菅野快儿目前藏身之处有关的线索。
当他下定决心走出房间后,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这样只要一走出去,就会有人跑去报警吧。他也没办法搭电车或是出租车。
他打开廉价的衣橱,在杂乱无章的衣服当中,抽出了一件卡其色的长裤和白色T恤。他觉得中年男人打扮成这样是最不奇怪的。他一穿上后,就觉得腰好紧,不过看起来并不会很不自然。
他将自己被血染红的衣服丢在床上。反正只从衣服应该很难判断凶手的身分,而且警方到最后一定也会知道犯案的人是他,所以他也没打算做什么垂死挣扎。
警方发现了伴崎敦也尸体之后,应该会彻底调査他。这么一来,他们迟早会知道伴崎就是杀死长峰绘摩的凶手。在调査的过程中,刑警们应该也会与告诉长峰凶手是谁的人接触。搞不好知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密告者,也会主动和警方联络。不管怎么样,到时候警察一定会怀疑到长峰身上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长峰才没有清除指纹。而且,他觉得指纹大概也没办法完全清干净吧。由于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杀死伴崎,所以就光着手在房间里面摸东摸西的。如果要清除的话,就得拿着布将屋子的各个角落擦拭一遍,不仅室内,连门外和阳台的栏杆都得擦。当时他只想尽早离开房间,根本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最重要的是,有一样东西非带走不可。他从录放机拿出录像带,放进自己带来的包包里。
那是拍摄绘摩凄惨样子的录像带。
这么一来,警方确定伴崎敦也就是杀死绘摩的凶手的时间,可能就会稍微延后了。这样子的话,即使长峰留下再多指纹,警察应该都暂时不会想到他。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身为父亲,绝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女儿这副凄惨可怜的样子,就算对方是警察也一样。在那个世界的绘摩,一定也会拜托大家放过她吧。
他决定将绘摩的浴衣带回去。除了切断绘摩凶杀案与这个案子的关连之外,他也不希望将绘摩的遗物丢在这种肮脏的地方。
长峰在屋内到处捜寻着,看看还有没有绘摩的东西,然后便在床底下找到了浴衣的腰带和她最后提着出门的小包包。他将这些东西全都塞进了自己的包包。不过因为浴衣放不下,所以他只好将之放进丢在一旁的便利商店塑料袋里。
他决定从房间的大门出去。如果从窗子爬出去的时候,正好被谁看到就麻烦了。
他打开门,确认没有人看到后,就从房间钻出来,然后他马上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疏忽——他没有房间的钥匙。
他犹豫了一瞬间,不知道是否要回去拿钥匙,但是在听见远处传来人们的交谈声之后,他就直接从门前离去了。一是他不能在那里拖拖拉拉的,二是回去房间,也不一定能立刻找到钥匙。
不锁门的话,尸体可能会提早被发现,不过就算锁上门,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个时候,还是快点离开比较重要。
他搭出租车回家,因为他没有勇气去搭非和一大堆人面对面不可的电车。刚杀过人的脸有多么阴沉,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出租车上,他尽量不看司机,也不跟司机闲聊。
回到家以后,他立刻开始整理行李。他虽然拿出了旅行用的手提袋,不过他清楚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旅行。他不是为了旅行做准备,而是为了失踪做准备。
他决定必需品都用买的,尽量不要把没用的东西放进袋子里。取而代之的,他将从伴崎房间带回来的绘摩遗物全都塞进袋子里,然后再从相簿中抽出几张他喜欢的相片,一起放入旅行袋中,其中还包含了他老婆的相片。看了相簿之后,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打包完行李之后,还有一件事必须做。他走进客厅,看着那个东西。
他开始玩射击的时候,教练曾经告诉过他:
“枪这玩意儿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只要一拿到手上,任何人都会想要扣下板机。但是真正和什么东西对峙的时候,人们反而无法扣下板机——因为知道枪的可怕。射击这种东西,就是在和这种恐惧对抗喔。”
当菅野快儿站在他面前时,他的手指是否能用力扣下扳机呢?他从来没想过开枪杀人,不,也并非完全没想到,但是那最多只是幻想而已,在现实世界里是真的没想过。
长峰取出专用的枪袋,将枪的零件放了进去。然而放到一半时,他就改变了心意,再次把零件拿了出来。猎枪用的枪袋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了,不能拎着这种东西在路上走,他自忖。
考虑到最后,他选择了高尔夫球袋。那是他之前参加某个比赛拿下亚军时,得到的奖品。
他决定等到深夜时分再出门。在此之前,长峰便在家里绕来绕去,看着各个角落。夫妻的寝室、绘摩的房间、厨房、应所、浴室还有客厅。每一间房间里,都有着如梦似幻的快乐回忆。他想起了刚搬来这个家时的情形,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如果没有搬来的话,绘摩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但是购得新居的幸福感,他至今仍记得。
坐在沙发上,他一边喝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一边度过安静的时刻。回忆全都沉浸在悲伤里。想要战胜寻死的诱惑,就只能让憎恨燃烧起来。
人们的笑声让长峰回过神来。眼前放着一杯咖啡,他啜了一口,发现已经有点凉掉了。
刚才在笑的是亲子三人。小孩是四、五岁的男孩,他正在喝冰淇淋汽水。
如果我的小孩是男孩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呢?长峰的脑海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不过之后他改变了想法,觉得问题并不是出在这里。奇怪的是这个世界。难道生女孩的父母就必须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不可吗?
杀死伴崎后,他十分明白复仇是不切实际的行为,什么也得不到。即使如此,长峰还是不能放过另一个男的。他觉得那是对绘摩的背叛。能制裁欺负绘摩的禽兽的,就只有自己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制裁犯罪的权利。这应该是法院的职责吧。那么,法院真的会制裁犯罪者吗?
不会的。透过报纸和电视,长峰多少知道审判是如何进行的、或是对什么案子判了多重的罪。就他个人的认知,法院是不会制裁犯罪者的。
说法院会拯救犯罪者其实比较恰当吧。他们会给犯了罪的人重新做人的机会,然后把犯罪的人藏在憎恨他的人看不见的地方。
这样就是判刑吧。而且刑期都短得令人惊讶。夺走了别人一生的凶手,其人生并没有被夺走。
而且菅野快儿可能也跟伴崎敦也一样是未成年,他只要强调自己不是故意杀死绘摩的话,搞不好连入监服刑都免了。
哪有这种事!那个人渣夺走的不只是绘摩的人生,还让爱绘摩的所有人的人生,都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 。
长峰深吸一口气,把放在桌上的书放回包包里,拿出钢笔和刚才在文具店买的信纸。
他必须向亲戚道歉。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严重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必须接受世人的责难和好奇的眼光,搞不好还得接受媒体的采访吧。虽然道歉不会替他们带来什么帮助,不过如果没有任何通知的话,长峰还是会觉得过意不去。
道歉对象还有一个——公司。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突然地离开服务了这么多年的公司,他知道一定会给公司带来麻烦,所以也无法置之不理。这件事情如果爆发的话,他应该会被革职吧?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先提出辞呈。
他还得写封信给另外一个地方。
长峰心想:那封信应该是最难写的吧!
13
放在店里角落的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的谈话性节目。吃完天妇罗盖饭后,伸手拿起茶杯,正打算喝口茶的织部,看见电视画面上打出大大的跑马灯字幕,他停下了手。
“遭到杀害的少年与川口市的少女弃尸案有关吗?”
“电视在播那件案子呢。”织部小声告诉坐在对面的真野。
真野边吃着鬵麦凉面边点头,但是并没有看电视。
面貌姣好的女主播以沉重的口气说道:
“之前在本节目曾经报导过,发生在足立区的惨案被害人疑似经常性侵犯女性,也就是所谓的强暴惯犯。据了解,这个案子可能与长峰绘摩荒川弃尸案有关。我们现在与人在西新井分局采访的坂本先生联机。”
画面切换到西新井分局的正门前。一名身穿短袖衬衫的男性手持麦克风站在那里。
“我现在在西新井分局门口 。如同我们之前所说的,警方从问题少年的房间里发现大量拍摄强暴行为的录像带。而最新消息证实,其中一卷录像带中的少女,就是遗体在荒川被发现的长峰绘摩。这个发现让调查总部认为,两个案子之间应该有某些关连。”
画面又再转回摄影棚内。男主持人面色凝重地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了后续报导,本节目的工作人员曾经联络长峰绘摩小姐的父亲,想要询问绘摩小姐的事,但是他不在家里,也没去公司。这方面如果有任何新发现,我们也会立刻向各位报告的。案情的发展真是出乎意料呢——”
主持人探询着身旁几位评论家的意见。可能是因为案子的发展太过离奇了吧,评论家们各个都像是害怕自己一失言,之后可能就会面子不保似的,说起话来模棱两可,像是什么这个社会病了之类的抽象意见满场飞。
昨天的晚间新闻是第一次报导这些内容,不过当时并没有提到长峰重树行踪不明的事。
“媒体应该还不知道长峰先生就是杀死伴崎的凶手吧?”织部问真野。
吃完蘅麦面的真野用牙签剔着牙。
“怎么可能?光是看警方的行动就知道啦。只是因为警方还没有公布指纹吻合的消息,他们才没办法擅自说出推论而已吧。”
“为什么不公布指纹的事啊?”
“可能是不想把长峰逼入绝境吧。人被逼急了,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喔。更何况那家伙还带着一样很可怕的东西。”
“毕竟是把猎枪嘛。”
真野对织部的回答皱起了眉头,比出将嘴巴的拉链拉上的动作,他似乎是在说不要在这种地方谈论这些。织部低下头。
两人走出快餐店。这间店位于船桥赛马场的旁边,他们沿着宽广的道路走了五分钟左右,来到了一条路旁小商店林立的马路。他们在那里转了弯,又走了一阵子。一块写着“伴崎米店”的招牌出现在他们的右斜前方。从招牌脏污的情形看来,这间店应该很久没有营业了。
“好像是那里。”
“看起来好像没有人住的样子。”
“这才好啊。这样邻居就不会说三道四,媒体也不会蜂拥而至。”
铁卷门已经生锈,一看就知道停用一段时间了。他们两人从旁边的巷子绕到后面去。后面是住家,有一扇小窗户面向巷子,门旁边装了一个按钮。
“这会响吗?”
“不按按看怎么知道会不会响!”真野话还没说完,就按下按钮。按了一次没任何反应,于是他又再按了一次。
当织部正要说果然坏了的时候,就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门打开了二十公分左右,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性探出头来,她的双眼凹陷。
“今天早上我们有打过电话来。”真野脸上堆起亲切的笑容。
女性生硬地说了声请,就将门打开。
织部跟在真野的后面,也走进了屋内。屋内有些昏暗,混浊潮湿的空气里掺杂着线香和灰尘的味道。
那是一间约六迭大的和室,里面只摆放了一个小茶柜和一张矮脚桌,没有其他家具。纸糊门紧闭着,看不到隔壁的房间,但是线香的味道好像是从那里飘过来的。
真野先自我介绍,织部也有样学样。可是她好像对于刑警的姓名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眼睛一直看着老旧的榻榻米。
她——伴崎幸代是遭到杀害的伴崎敦也的母亲。听说她昨晚就搬来这里了。这里好像是丈夫郁雄的老家。
“这里现在没有人住吗?”真野问。
“有什么关系吗?”
对于伴崎幸代的问题,真野赶紧摇摇手。
“没,没什么关系。”
幸代长叹一口气。
“我大伯就住在附近,这里被他当作仓库使用。我先生拜托他,让我们在这里住一阵子。”她的音调没有任何起伏。
“是这样吗?哎呀,不过待在原先的地方的确比较吵啊。”
“才不是什么吵不吵的呢。”幸代蹙着眉头,“周围的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媒体会来请我们接受采访。”她摇了摇头,“我都快要发疯了。”
一定的吧,织部心想,她现在可能是全日本最受瞩目的人。不管怎么说,她可是离奇凶杀案被害人和强暴魔的母亲。而且,她的儿子同时还是弃尸案的嫌犯。
“不好意思,这种时候还来打扰您。但我想请教您两三个问题。”真野不好意思地说。
幸代的眼睛往上吊。
“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很多了吗?拜托你们不要太过分。”
“您和令郎最近这一个月来有没有交谈过?”尽管她很生气,真野仍然丢出了问题。
“没有交谈。所以那个孩子在做些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令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住的?”
“去年十一月。因为他说要参加大学入学资格考,我就想说让他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专心念书……我们家是做运输业的,住家和公司在一起,所以很吵,人进进出出的,很难静下心来……”
“有人说,”真野打断她的回答。“敦也好像会对父母使用暴力。他们在猜想这会不会才是你们让他住在别处的真正原因。”
幸代的脸上浮现出惊惶失措的神色。
“是谁说的?”
“就是听别人说的嘛。我们四处去问了很多人。”
幸代低着头,眼神闪烁。可能是在猜想告诉警察这些五四三的人是谁。
“到底是怎么样呢?”真野催促她回答。
幸代抬起头来,但是并没有看着真野的脸。
“那种年纪的男生,多少都会有点粗鲁嘛,应该可以说是类似情绪不稳定那种感觉吧。所以我才会替他租了公寓,让他能静下心来读书。就只是这样而已。”
听着幸代的回答时,织部觉得做母亲的真伟大。都已经到了要另外租房子的地步,就代表伴崎敦也对自己的母亲不是普通的凶暴。事实上,也有很多人看过她受伤。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要包庇自己的儿子。
“那您是否知道他为什么会情绪不稳定呢?”真野问道。
“所以我就说是我们不对,小时候都没好好管他,要是多关心他的烦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