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一拼命摇头,害怕得脸都抽搐起来。
“骗子!”牟田圆睁双眼,龇牙咧嘴地逼来,“除了你还会有谁?”
雄一继续摇头。“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还在撒谎,白痴!”左边的男生说,“你找死啊!”
“老实说,说!”牟田用双手晃动雄一的身体。
雄一被顶在墙壁上,背上传来水泥冰冷的触感。
“真的,我没骗你,我什么都没说。”
“是吗?”
“真的。”雄一身体后仰,点了点头。
牟田瞪着他,过了一会儿,松开了手。右侧那个男生冷笑一声。
雄一按住喉咙,吞了一口口水。没事了,他想。但是,下一瞬间,牟田的脸便纠结成一团。一眨眼的工夫,雄一便被撞倒,四肢着地趴在地上。
冲撞的力道留在脸上,明白过来,雄一才发现自己挨打了。
“除了你还有谁?”随着牟田暴怒的吼叫,一个东西塞进雄一嘴里。直到他歪向一边,才知道那是鞋尖。牙齿咬破了嘴唇,血的味道扩散开来。他正想着“好像在舔十元硬币”,剧烈的疼痛便席卷而来。雄一遮住脸,缩成一团。
在他的腰腹部,牟田一伙的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第三章
1
一开门,头顶上一个大大的铃铛便叮当作响。
对方指定的咖啡馆是家狭窄的小店,除了短短的吧台,只有两张小桌,其中一张还是两人台。
园村友彦扫了店内一眼,考虑片刻后在两人台边坐下。他会犹豫,是因为四人台旁唯一的客人是张熟面孔。虽然没有交谈过,但友彦知道他是三班的,姓村下。村下身形瘦削,轮廓有点外国人的味道,想必颇受女生青睐。可能是因为玩乐团的关系,他蓄着烫卷的长发。灰衬衫配黑色皮背心,下着紧身牛仔裤,凸显出一双修长的腿。
村下正在看漫画周刊《少年Jump》。友彦进来时,他抬了一下头,又马上回到漫画上去了,大概因为来的不是他等的人。桌上放着咖啡杯和红色烟灰缸。烟灰缸上有根点着的香烟,显然是看准了高中训导老师不至于巡视到这里来。这里距离他们高中有两站地铁车程。
这里没有女服务生,有点年纪的老板从吧台里走出,把水杯放在友彦面前,默默微笑。
友彦没有伸手拿桌上的菜单,便说:“咖啡。”
老板点了点头,回到吧台。
友彦喝了口水,又瞄了村下一眼。村下仍在看漫画,不过当吧台里的那部录音机播放的曲子从奥莉薇亚。纽顿。约翰的作品变成Godiego乐队的《银河铁道999》时,他的眉头明显地皱了一下,可能是不喜欢日本的流行乐。
难道,友彦想,他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来这里吗?如果是这样,他们等的可是同一个人。
友彦环视店内。这年头每家咖啡馆都会有的“太空侵略者”(space Invaders)桌面式电动游戏,这里却没有。但是,他并不怎么感到遗憾,“太空侵略者”他已经玩腻了。要在什么时机击落飞碟才能得高分,这类攻略法他了如指掌,而且随时都有留下最高分纪录的把握。他对“太空侵略者”还有兴趣的部分只剩下计算机程序,但最近他也几乎摸透了。
为了打发时间,他翻开菜单,才知道这里只卖咖啡。菜单上列了几十种咖啡品名,他很庆幸刚才没看菜单,否则一定会不好意思只说要“咖啡”,而会点哥伦比亚或摩卡,然后多花五十元或一百元。现在的他连花这一点小钱都会心疼。如果不是和别人约好,连这种咖啡馆他都不会进来。
都是那件夹克太失算了——友彦想起上上星期的事。他和朋友在男性服饰精品店顺手牵羊,被店员发现。顺手牵羊的手法很简单,假装试穿牛仔裤,把一起带进试衣间的夹克藏在自己的纸袋里。可是,当他们把牛仔裤放回货架、准备离开时,却被年轻的男店员叫住了。那一刻,他真的差点心脏麻痹。
所幸男店员对于逮住窃贼不如增加业绩热衷,所以把他们当作“不小心把商品放进自己纸袋的客人”,没有惊动警察。家里和学校也不知情,但友彦必须支付夹克的定价——两万三千元。他付不出,店员便扣了他的学生证。友彦急忙赶回家,拿出所有的财产——一万五千元,再向朋友借了八千方才付清。
就结果而言,他得到了一件最新款的夹克,一点都不吃亏。但是,那本不是他不惜花钱也想买的衣服,只是认为有顺手牵羊的好机会,没有细看就随便挑了一件。从一开始,他进那家店就没打算买东西。
要是那两万三千元还在就好了—这不知道是友彦第几十次后悔,这样就可以随意购物,还可以看电影。可是现在,除了每天早上妈妈给的午餐费,他几乎没有半分钱,竞还欠朋友八千块。
老板端来两百元一杯的综合咖啡,友彦小口小口地啜饮。味道很好。
如果真的是“挺不错的工作”就好了,友彦看着墙上的钟寻思。所谓“挺不错的工作”,是约他到这里的桐原亮司的用词。
桐原在下午五点整准时出现。
一进店门,桐原先看到友彦,然后把视线转向村下,哼一声笑了出来。
“干吗分开坐?”
友彦明白村下果然也是被桐原叫来的。
村下合上漫画周刊,手指插进长发里搔了搔。“我想过他可能跟我一样,可万一想错了,不是尴尬吗?我就假装没事,看我的漫画。”
看样子,他对友彦并非视而不见。
“我也是。”友彦说。
“早知道就跟你们说有两个人。”桐原在村下对面坐下,朝着吧台说,“老板,我要巴西。”
老板默默点头。友彦想,桐原看来是这家店的熟客。
友彦端着咖啡杯移到四人台,在桐原示意下,坐在村下旁边。
桐原稍稍抬眼望着对面的两人,右手食指敲着桌面。那种有如在称斤论两的眼神让友彦略有不快。
“你们两个没有吃大蒜吧?”桐原问。
“大蒜?”友彦皱起眉头,“没有,干吗?”
“哎,原因很多,没吃就好。村下呢?”
“大概四天前吃过煎饺。”
“你脸凑过来一点。”
“这样?”村下探身将脸靠近桐原。
“吐一口气。”桐原说。
村下略显羞涩地吐气之后,桐原指示道:“大口一点。”
桐原嗅了嗅村下用力呼出的气,微微点头,从棉质长裤的口袋里拿出薄荷口香糖。“我想应该没问题,不过离开这里后,嚼一下这个。”
“嚼是可以,不过到底要干吗?这样太诡异了。”村下焦躁地说。
友彦发现这家伙似乎也不知道详情,和他一样。
“我不是说过了吗,就是到一个地方,陪女人说说话。就这样。”
“究竟……”
村下没有把话说完,因为老板端来了桐原的咖啡。桐原端起杯子,先细品了一番香气,才缓缓啜了一口。“老板,还是一样好喝。”
老板笑眯眯地点点头,回到吧台。
桐原再度望着友彦和村下。“一点都不难。你们两个绝对没问题,我才会找你们。”
“我就是在问你,是怎么回事?”村下问。
桐原亮司从牛仔外套胸前的口袋拿出红色纸盒的LARK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用芝宝打火机点火。
“就是讨对方欢心。”桐原薄薄的嘴唇露出笑容。
“对方……女人?”村下低声说。
“没错,不过,不用担心。没有丑到让你想吐,也不是皱巴巴的老太婆。是姿色平平的普通女人,不过年纪大一点就是了。”
“内容就是跟那个女人说话?”友彦问。
桐原朝着他吐出烟,“对,她们有三个人。”
“听不懂,你再讲详细一点。要到什么地方?跟什么女人?说什么话?”友彦稍稍提高了声音。
“到那边就知道了。更何况,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要看情况。说你们最拿手的就是,她们一定会很高兴。”桐原扬起嘴角。
友彦困惑地看着桐原。照他的说明,根本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干了。”村下突然说。
“噢?”桐原并不怎么惊讶。
“不清不楚,乱七八糟,光听就觉得有问题。”村下作势起身。
“时薪三千三!”桐原边端起咖啡杯边说,“准确地说,是三千三百三十三——三小时一万。报酬这么优厚的工作,别的地方找得到吗?”
“可那不是什么正经事!”村下说,“我不会去碰那种事的。”
“没什么不正经。只要你不到处乱说,也不会惹上麻烦,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另外,我可以再保证一件事,结束之后你们一定会感谢我。这么好的打工机会,就算翻遍整个工读求职栏也绝对找不到。这工作谁都想做,但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你们能被我相中实在很走运。”
“可是……”村下露出踌躇的表情看向友彦,大概是想知道友彦如何决定。
时薪三千元,三小时一万——这对友彦来说太有吸引力了。“我可以去,”他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告诉我是去哪里见谁,我要有心理准备。”
“根本没这个必要。”桐原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好吧,出去就告诉你。不过,只有园村一个不行,如果村下不干,这件事就当我没提过。”
友彦抬头看着半起身的村下,他维持这个不上不下的姿势,一脸不安。
“真不是什么不正当的事?”村下向桐原确认。
“放心,只要你不想,就不会变成那样。”
听了桐原意味深长的说法,村下似乎仍无法下定决心。但是,或许是感觉到抬头看他的友彦那不耐、不屑的神色,最后他点了头:“好,我就跟你们一起去!”
“真聪明。”桐原一面伸手插进棉质长裤的后口袋,一面站起来,掏出咖啡色皮夹,“老板,结账。”
老板露出询问的表情,指着他们的桌子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对,三个人一起。”
老板点点头,在吧台里面写着什么,再把小纸片递给桐原。
看着桐原从皮夹里拿出千元钞,友彦暗想,早知道他要请客,就点三明治了。
2
园村友彦上的集文馆高中没有校服。在大学学运盛行的时候,这所高中的学长发起废除校服运动,而且成功地付诸实践。旧式学生服算是他们的标准服装,但会穿来上学的人不到两成。尤其在升入二年级后,几乎所有学生都改穿自己喜欢的衣服。此外,虽然禁止烫发,但遵守这条校规、忍耐着不去烫头发的可谓绝无仅有。关于女生化妆的规定也一样,所以女生一身流行杂志模特儿打扮、带着浓烈的化妆品香味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情景,在他们学校司空见惯,只要不妨碍上课,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穿着便服,放学后即使在闹市流连,也不必担心会惹上麻烦。万一有人问起,只要坚称是大学生便可蒙混过关。像今天天气这么好的星期五,放学后直接回家的学生少之又少。
园村友彦也一样,平常他会和几个同伴成群结队,到女生常去游荡的闹市,或是直奔引进新机种的电动游乐场。他今天没有这么做,无非是因为顺手牵羊事件让他荷包羞涩。
他正在教室一角看《花花公子》,忽觉有人站在面前,抬头一看,桐原亮司的嘴角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
桐原是他的同班同学,然而升上二年级快两个月了,他们却几乎没有交谈过。友彦不算怕生,已经和大多数同学混熟了。桐原身上却有一种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的气质。
“今天有空吗?”这是桐原的第一句话。
“有啊……”友彦回答。桐原便悄声说:“有个挺不错的工作,你要不要试试?只是跟女人说说话就能赚一万元。怎样?不错吧?”
“就只说话?”
“要是有兴趣,五点到这里。”桐原给他一张便条。
纸上的地图标示的店,就是刚才那家咖啡专卖店。
“那三位应该已经在那里等了。”桐原不动声色地对友彦和村下说。
离开咖啡馆后,他们搭上地铁。车上没什么乘客,空位很多,但桐原却选择站在门边,似乎是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对话。
“客人是谁?”友彦问。
“名字不能讲,就叫她们兰兰、好好、美树好了。”说了去年解散的三人偶像团体成员的昵称,桐原贼贼地笑了笑。
“别闹了,你答应要告诉我。”
“我可没说连名字都要说。还有,你别搞错了,两边都不说名字是为大家好。我也没讲你们的名字。我再强调一次,不管她们怎么问,绝对不能把真名和学校告诉她们。”桐原眼里射出冷酷的目光,友彦顿时畏缩了。
“要是她们问怎么办?”村下提出问题。
“跟她们说校名是秘密啊,名字随便用个假名就是。不过,我想不会有自我介绍这种事,她们不会问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友彦换个方式问。
不知为何,桐原的脸色稍显和缓。“家庭主妇。”他回答。
“家庭主妇?”
“应该说是有点无聊的少奶奶吧,没有嗜好,了无生趣,一整天难得说一句话,闷得很,老公也不理她们。为了打发时间,想和年轻人聊聊天。”
桐原的描述让友彦想起不久前相当卖座的情色片——《公寓娇妻》,他脑海里浮现出部分画面,尽管他并没有看过。
“光说话就有一万元?我总觉得奇怪。”友彦说。
“世上怪人很多,不必放在心上。人家既然要给,就不必客气,收下就是了。”
“为什么要找我和村下?”
“因为长得帅啊,这还用问吗?你自己不也这样想?”
桐原直截了当说出来,友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确认为自己凭长相要进演艺圈并不是难事,对身材也很有自信。
“我不是说了吗,这不是谁都能做的工作。”说着,桐原强调地点点头。
“你说过她们不是老太婆?”村下好像还记得桐原在咖啡馆里说过的话,再次确认。
桐原别有意味地笑了。“不是老太婆,但也不是二十几岁的少妇,三四十吧。”
“跟那种阿姨说什么好?”友彦打从心底担心。
“你用不着去想,反正只会讲些不咸不淡的。对了,出了地铁,把头发梳一梳,喷点发胶,免得弄乱了。”
“我没带那些东西。”友彦说。
闻言,桐原打开自己的运动背包给他看,里面有梳子和发胶,连吹风机都带了。
“既然要去,就打扮成超级帅哥秀一下吧,嗯?”桐原扬起了右嘴角。
他们在难波站从地铁御堂筋线换乘千日前线,在西长堀站下车。友彦来过这里好几次,因为中央图书馆就在这一站。一到夏天,想利用自习室的考生还得排队入场。他们从图书馆前面经过,又走了几分钟。桐原在一栋小小的四层公寓前停下。“就是这里。”
友彦抬头看建筑物,吞了一口口水,觉得胃有点痛。
“你那什么表情,那么僵!”听到桐原的冷笑,友彦不禁摸摸脸颊。
公寓没有电梯。他们爬楼梯到三楼,桐原按了三0四室的门铃。“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
“我。”桐原说。
开锁的声音随即响起,出现一个穿着领口敞开的黑色衬衫、灰黄格子裙的女子,手还握着门把。她个子娇小,脸也很小,留着短发。
“你好。”桐原笑着招呼。
“你好。”女子回应。她眼睛四周化了浓妆,耳垂上还挂着鲜红色的圆形耳环。虽然已尽力修饰,但看起来果然不像二十几岁,眼睛下方也已浮现小细纹。女子把视线移到友彦他们身上。友彦觉得她的目光如复印机一般,把他俩快速地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你朋友?”女子对桐原说。
“是,两个都是帅哥吧?”
听到他的话,女子咯咯地笑了,然后说声“请”,把门开大了一些。
友彦跟着桐原进入室内,进了玄关就是厨房。里面有餐桌和椅子,但除了一个固定的架子,连碗柜之类的东西也付之阙如,也没看到烹饪用具。一台个人用的小冰箱和放在上面的微波炉也毫无生活气息。友彦推测,这套房子平常没有人住,只是租来别有他用。
短发女子打开里面的和式拉门。屋里有两间六叠大的和室,但是隔间的拉门已经除去,形成了一个细长房间,房间尽头有一张简易铁床。
房间中央有一台电视,前面坐着另外两名女子。其中一个很瘦,棕色头发扎成马尾,但针织长裙的胸部丰满地鼓起。另一个穿着牛仔迷你裙,上身套着牛仔外套,圆脸庞,及肩的头发烫成大波浪。三人中她的五官看起来最平板,不过这可能是其他两人妆太浓的缘故。
“怎么这么慢呀。”马尾女子对桐原说,不过并不是生气的腔调。
“对不起,因为有很多事情要一步步来。”桐原笑着道歉。
“什么事情?一定是解释在等他们的是什么样的欧巴桑对不对?”
“怎么会呢?”桐原踏进房间,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然后以目光示意友彦他们也坐下来。友彦和村下都坐下后,桐原却立刻起身,让位给短发女子。这么一来,友彦和村下便被夹在三个女人之间。
“请问三位,喝啤酒好吗?”桐原问她们。
“好呀。”三人点头回答。
“你们两个,啤酒可以吧?”不等回答,桐原就进了厨房,随即传出开冰箱拿啤酒瓶的声音。
“你常喝酒吗?”马尾女问友彦。
“偶尔。”他回答。
“酒量好吗?”
“不太好。”他带着和善的笑容摇头。
友彦发现女人们在交换眼色。他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样子,她们对桐原带来的两个高中生的外表并无不满,所以暂时可以放心。
友彦觉得房间很暗,原来玻璃窗外还有防雨窗,而且照明全靠一个罩了藤制灯罩的灯泡。友彦想,可能是为了掩饰女子的年纪,才把房间弄得这么暗。马尾女子的皮肤和他的女同学完全不同,在身边近看时一目了然。
桐原用托盘端来三瓶啤酒、五个玻璃杯,以及盛了柿种米果和花生的盘子。他把这些东西放在众人面前,又立刻回到厨房,接着送来一个大比萨。
“你们两个饿了吧?”桐原说着看看友彦和村下。
女子和友彦他们互相斟酒,开始干杯。桐原在厨房翻找着包。友彦想,他不喝啤酒吗?
“有没有女朋友?”马尾女又问友彦。
“唔,没有。”
“真的?为什么?”
“为什么……不知道,就是没有。”
“学校里应该有很多可爱的女生吧?”
“有吗?”友彦拿着玻璃杯,歪着头。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眼光太高。”
“哪里,我才没有呢。”
“照我看,你要交几个女朋友都没问题,你就放手去追嘛。”
“可是,真的没几个可爱的。”
“是吗?真可惜。”说着,马尾女把右手放在友彦大腿上。
和女子的对话,正如桐原先前所说,你来我往的都是没有意义的话语。这样真的就有钱可拿吗?友彦觉得不可思议。
话多些的是短发女和马尾女,牛仔女只是喝啤酒,听大家聊天,笑容也有点不自然。
短发女和马尾女殷勤地劝酒,友彦来者不拒。半路上桐原交代过,若是对方劝烟劝酒,尽可能不要回绝。
“大家好像聊得很开心,来一点余兴节目吧。”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桐原说。此时友彦已微有醉意。
“啊!新片?”短发女看着他,眼睛闪闪发光。
“是啊,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
友彦早就发现桐原在餐桌上组装小型投影仪,他正想问桐原要做什么。“什么片子?”
“这个嘛,看了就知道了。”桐原不怀好意地一笑,按下投影仪开关。机器发射出来的强光立刻在五人面前的墙壁上形成一个大四方形,看来是要直接将白色墙面当作屏幕。桐原对友彦说:“不好意思,帮忙关灯。”
友彦探身关掉开关。这时,桐原开始播放影片。
那是八毫米的彩色电影,没有声音。但没播多久友彦就明白了,因为径直就出现赤裸的男女,而且一般电影中绝对不能拍出来的部分也一览无余。友彦心跳加速,这并不只是喝啤酒的结果。他虽然看过类似的照片,但影像还是第一次。
“哇!好夸张!”
“哦,原来有这种做法啊。”
女人们可能是要掩饰尴尬,嬉闹着发出评语,她们并不是对彼此说,而是朝向友彦和村下。马尾女在友彦的耳边轻声说:“你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他这样回答的时候,声音不中用地发抖。
第一部影片大约十分钟便结束了,桐原迅速更换录像带。在这个空当,短发女说:“怎么好像变热了。”她脱下衬衫,只穿内衣。投影仪的光线把她的肌肤照得发白。
就在她脱完衣服后,牛仔女突然站起来。“那个,我……”才说了这几个字,嘴巴就闭上了,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
调整机器的桐原问道:“要走吗?”
女人默默点头。
“真遗憾。”
在大家注视下,牛仔女走向玄关,刻意不和任何人的目光接触。她走后,桐原锁好门回转。
短发女吃吃笑着说:“对她大概太刺激了吧。”
“一定是三对二,只有她落了单。都要怪亮没有好好招呼她啦。”马尾女说,声音里夹杂着优越感。
“我是在观望,不过,她好像没办法接受。”
“亏我还特地找她来。”短发女说。
“有什么关系。好啦,继续吧。”
“好,马上来。”桐原摆弄着机器,墙面再度出现影像。
马尾女在第二部电影放到一半时脱掉长裙。衣服一脱掉,她便把身体靠过来,往友彦身上磨蹭,小声耳语:“没关系,你可以摸。”
友彦勃起了。但是,这是因为被半裸的女人勾引,还是因为看了太过刺激的影片,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到了这一刻,他方才明白这份工作真正的内容。他感到不安,并不是因为想逃避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担心的是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
他还是处男。
3
友彦家位于国铁阪和线美章园站旁,坐落在小小的商店街之后第一个转角,一栋两层木质日式住宅。
“你回来啦,真晚。晚饭呢?”看到他,母亲房子便这么问。已经将近十点了,以前晚归会被唠叨,但上高中后情况已好了很多。
“吃过了。”简短地回答后,友彦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楼一间三叠的和室是他的房间。以前是储藏室,他上高中时,重新装潢作为他的房间。
友彦一进房间在椅子上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眼前机器的电源,这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
机器指的是个人电脑,时价将近一百万元。东西当然不是他买的,是他从事电子机械制造工作的父亲利用关系便宜买来的二手货。当初他父亲想学电脑,但才碰了两三次便束之高阁。反而是友彦对其产生了兴趣,靠着看书自学,现在已经会写一些较简单的程序了。
确认计算机开启后,友彦打开旁边录音机的电源,敲了敲键盘。不一会儿,录音机开始转动,从喇叭传出的不是音乐,而是混杂了杂音和电子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