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你也没有反对吗?”太田问。
“没有,我觉得这样也可以,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青木和夫是属于善解人意一类的父亲。
“你们经常联络吗?”太田又问。
“一开始他经常给我写信,但是渐渐的就少了,不过直到去年夏天为止,还算是保持联系的。只是他不告诉我他的住址,所以我没办法主动联系他。”
女儿纯子泡了茶走了进来,到处弥漫着茶香。
“然后我就想,他只要平安无事就好了,因为当四年前的案件发生的时候我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那边联系您的吗?”
他父亲也知道这个案件倒是出乎意料。
“是警察来的电话,听到生命没有危险我心才落了地,不过也身负重伤了呢。我因为脱不开身,所以让一个亲戚替我去看望了他。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美国的恐怖,他出院后,我本来想让他回来,可是他却不听。连住处也自说自话地搬了。没想到这次看到他已经变成骨灰了啊。”
青木和夫笑得很凄凉,两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
“一弘是住在哪里的呢?”加贺问。
“非常脏乱差的地方。”和夫皱皱眉头,“简直像垃圾桶一样的公寓,到处充满着奇怪的味道,闻了真想吐……一弘的房间里最多的就是酒,就像一个涂满酒精的房间。通知我一弘的死讯的是住在隔壁的一个日本人,这个人的房间是最整洁的。他自己说是为了学音乐特地住在这样的地方的,我也不知道这理论从何而来。哎,反正就是很糟糕的地方,我觉得光是住着就会得病。”
从他再三强调这点来看,应该真的是很脏乱。加贺不知不觉脑海里浮现出那种景象。
“话说回来您就您儿子的死了解了点什么吗?”
太田问,而和夫悔恨的摇着头。
“不知道,他的邻居说他似乎有点忧郁症。”
“他有没有说自杀前发生过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那个人其实也不是和他特别熟,对了,大概他自杀前的十天左右,好像有人给一弘打来过电话,当然一弘的房间里没有电话,电话是打到门房的,而且那是从日本打来的国际长途。”
“从日本?”
加贺凑近身子,“对方是谁呢?”
“我不知道。”和夫回答,“不过据说我儿子接到那通电话后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心情好了啊。”
太田侧着脑袋,“电话只打来过一次吗?”
“打来的就那一次。”和夫说,“但好像还有一次是说好要打来,接到那次电话的几天后他对门房说‘今天会从日本打来电话’,但结果电话没有来,据说他失望至极。”
“他在等电话啊……”
为了听取加贺的意见,太田转向了他。他却左右晃动着脸,似乎在说‘我不知道’。
谈到这里有客人走了进来,和夫说‘先告辞一会儿’,离开了座位。
“电话是谁打来的呢?”
太田小声问。
“要是说我期待的答案,应该是靖子吧。”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不过这层关系怎么重燃了起来呢?”
进来的客人讲了几句马上就离开了,是一个很年轻、学生模样的男人。
“最近的学生可真奢侈。”青木和夫苦笑着走了回来,“什么音像啊,录像机啊,床啊,总之单单因为行李多就不断地扩大住房面积。”
“父母就辛苦了。”有着一儿一女的太田,好像这自己的事一样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谁说不是。”青木和夫重新坐了下来。
“说到行李,一弘的行李怎么处理了呢?”加贺借题发挥问道。
“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就在那边扔掉了,可以作为遗物的东西我都带回来了。”
“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可以。”
店铺交给纯子照看,青木再次走进里屋,加贺两人也跟了进去,在放置壁龛的房间等了一会儿,青木便拿着行李箱和几张画布从边上的房间走了出来。
“一些零碎的东西都着这个包里。”
行李箱里塞满了绘图工具、书、收音机、水杯、牛仔裤、T恤、太阳镜、钢笔,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加贺问到有没有日记或者相册一类的东西时,青木略带遗憾的表情说他也找过了,但没有这类东西。
“这个是我儿子画的画,我自认为画得挺好的。”
说着,他拿出了十几张帆布画,依次摊放在地上。弄得加贺和太田没有地方坐,只好站了起来。
青木一弘的每一张画都带着阴暗的色调,如同壁龛上的照片给人的印象一样,笔锋纤细是其特征所在。很多都是以夜晚的大街作为背景,上面描绘每一个人物的表情都带着哀伤,似乎都在为烦恼所困。
“喂。”太田用肘部敲了敲加贺,因为他看到了青木此时拿出的那张画,加贺也瞪大了眼睛,上面画着一个舞者。
“是森井靖子啊。”太田自言自语。
背景依旧是夜晚的大街,后面并排着几幢高楼的影子。近处是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芭蕾女演员,脸朝向对面摆着姿势,从体型上可以得知是靖子。微微回首的脸的确和她有几分相似。
“这幅画不错吧?”
好像意识到了警察们正盯着看,青木和夫的声音愉悦起来。“我觉得这幅画得最好了,虽然那些专业的东西我一窍不通,但我一看这幅画就觉得被某种东西吸引了。”
“你知道这个跳舞的人是谁吗?”太田问。
“我不知道,一弘的房间里也没留下通讯录一类的东西呢,到底是谁呢,只有一个背影,脸也看不太清楚。”
背影——
在加贺的记忆里,突然会想起了某句话。背影——
啊,他不由叫了出来。
“太田,你还记得宫本清美被风间拉着做模特的事情吗?”
“嗯?啊,这么说来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那个时候清美说,风间让她转过去背朝他,在素描本上画了一会儿之后,风间还说出‘离开日本之后我就一直追问自己,我能画好画吗’之类的话呢。”
听这加贺的话太田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风间看了这幅画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加贺说,“而且,风间在那边唯一认识的日本人,就是青木一弘。靖子和青木在四年前相识,而风间和青木则是两年前偶遇。”

4

叶琉子回归舞团是在五月初、正值人们欢度黄金周的时候。当然芭蕾演员们是不休息的,他们和平日一样在训练场上挥洒着汗水。
第一个发现的是女教练中野妙子,她看到大门口站的人之后立刻中止了口令,演员们也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去。
叶琉子在父母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虽然略带憔悴之色,但美丽的脸庞依旧。
“叶琉子!”
柳生喊了一声。可能被她听到了,她把脸转向了训练场上的伙伴们,哭丧着的脸转而露出了一个微笑。叶琉子,柳生又叫了一声。
高柳静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把他们三人带往了接待室。此时发现,叶琉子一身的新品服装,化妆得也非常精致。应该从警署回到这儿之前精心打扮了一番吧。
“好,我们继续吧。”
对于妙子的话,舞者们振奋地应答道,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中场休息的时候,未绪和柳生两个人被叫到了休息室。叶琉子正坐在父母的中间,她的手正被母亲广江紧紧握着。
“他们好像并非不予起诉。”
“是因为在法律上已经不能继续拘留叶琉子了,所以他们才让她回来了。”
“意思说以后还有可能把她带走的咯?”柳生问。
“嗯,一旦起诉她的话。”
静子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你们先坐下来吧。”示意让未绪几人坐下。
两人入座后,静子又开口了,“其实我有几件事想跟你们商量,首先是关于叶琉子从今天开始的住宿问题。”
她说,现在这样让叶琉子回到未绪的住处有些不妥,因为叶琉子现在要警察进行24小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他们高度重视。这样未绪就无法安心生活,叶琉子也是为未绪着想。所以这段期间叶琉子就暂住在静子这里。
“那样她父母也放心,叶琉子自己也正有此意。”
静子说完未绪看了看叶琉子,而她也望着未绪的眼睛,说:“那样会更好呢。”这声音已经久违了。
“只要叶琉子愿意就好。”未绪说。
“那么这件事就定下来咯。”
“接下来是你,”静子对柳生说道,“虽说叶琉子今天开始就住在这里了,但毕竟处境和以前不同了,你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吵吵闹闹的了,这里当然也会处在警察的看守之下,所以你跟大家把这事好好说一下,案件解决之前,让他们尽量不要和她接触,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
“也是没法子的事啊。”柳生看着叶琉子,回答道。
“不过也不可能一直让她一个人呆着,请你和未绪两人时不时地去看看她,因为叶琉子肯定也会有需要什么的时候。”
“遵命。”
柳生可能为自己能帮上忙而欣喜万分,鼓足了干劲回答道。
“真是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
叶琉子简短说了一句。
“没关系的,案件早点水落石出就好了。”
“我来拿行李吧。”柳生说
“拜托你了,那叶琉子也一起上来吧。”
说着,静子就带着叶琉子的父母走了出去,柳生跟在后面,接待室里就只剩下了未绪和叶琉子。
“叶琉子。”未绪叫着好朋友的名字,她感到已经很久没这么叫她了。
“未绪,过得还好吧?”叶琉子问。
未绪一下子抱住了挚友,心里一下子汹涌澎湃,泪水很快掉了下来,身体不住颤抖,
“我一直在担心着你呢。”未绪说。
“我没事的啦。”叶琉子把手放在未绪肩上,在她耳畔轻轻地说。
“不过,让你遭了很大的罪啊。”
“没那么严重啦,对了,我听说尾田老师和靖子的事情了,真的很过分啊。”
未绪点点头,“也不知道什么理由……不过最近总算是平息一点了,训练也开始能正常进行了。”
“公演也迫在眉睫了吧,横滨公演,要加油跳噢。”
“谢谢。”
说着,未绪再次把脸贴近了未绪子。

5

酒吧里只剩下一个女顾客,她一手拿着白兰地的酒杯,漫无目的地拨弄着足球游戏的控制棒。
加贺点了一杯威士忌,手握着酒杯走近了她,而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加贺。
“你经常玩这个?”
加贺把一旁的玩具球放在游戏盘中间,高柳亚希子看到他后,小声叫了一下:“咦?”
“我有的时候也会一个人来这喝酒。”
他走到她的对面,操作着小棒,移动起中间的球员来。球传到左边的时候,他喝了口威士忌。
“案件都解决了吗?”亚希子问。
“不能说都解决啊,”加贺回答,“还剩了一点呢,不过就这一点,却让我们绞尽了脑汁呢。”
“绞尽脑汁?”
“我的意思是。”
加贺前后移动着球员,把球传到了前方,“就像这个游戏一样,虽然离球门仅一步之遥,但要进球的话,就必须克服各种各样的障碍,比如对手的后卫啊,守门员啊……瞧,失败了吧。”
射出的球正中亚希子一方的守门员,被弹了回来。
“请你把四年前的事情跟我说说吧。”加贺说,“就是你和森井靖子去纽约市后的事情,而且我尤其对她男朋友的事情感兴趣。”
“她的男朋友?”
“就是青木一弘啊。”
加贺说完,亚希子的视线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嘴巴也动了一下。他默默凝望着她的变化,不一会儿,亚希子便露出了似是投向他的笑容,“你们连青木的事情也查了吗?”
“这是我们的工作,你认识他吧?”
“我见过他一次,不对,”她偏着脑袋,“可能是两次。”
“他们两个关系亲密吗?”
“不太清楚。”亚希子避开加贺的目光,视线转向了他身后的墙壁,“说不好他们到了哪种程度,应该,嗯……互相爱着对方吧。”
“互相爱着对方……吗?”
加贺抿了一口酒,又开始摆弄起游戏盘上的球员,“虽说相爱,但她回国后就没再联系过他吧?”
亚希子似乎有些不知如何作答,轻轻摇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的生活方式规定我们必须就得这样。”
“这种生活方式吗,原来如此啊,这么一来事情就明朗了。”
嗯?她不安的看着加贺。
“我是说你们突然提前回国的理由。事实上,你们是被强制带回国的,因为她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扯上了关系。我说得对吗?”
但亚希子没有回答,正用拿着白兰地的这只手的手指按着球门。然后加贺继续说,“还是你们因为其他原因不得不回日本呢?”
亚希子拢起长发,大口地喝着白兰地,呼出一口热气,说:
“妈妈和尾田老师,非常不喜欢演员变得情绪化,尤其是演员们恋爱。他们认为,女人谈了男朋友之后就不会有好事。”
“没法投身于训练中?”
嗯,亚希子应允道,“而且谈了恋爱肯定就会要结婚、生孩子,这些都会对跳芭蕾舞产生严重影响。您知道我是养女吧?”
“我知道。”
“我妈妈她自己就始终如一地贯穿着这样一种生活方式。”
“所以他们肯定就不同意森井靖子的恋情咯?”
亚希子深吸一口气,移动着手中拿着的玻璃杯,白兰地在她掌间晃动着。
“时机也真是碰得不巧,”她说,“我们是知道妈妈和尾田老师会来纽约看我们的,所以靖子本打算在那段时间里暂时不和他见面。她和那男人的恋情对舞团的成员一直保密着,本来也不用担心事情会暴露。但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妈妈提前了一天来了纽约。这真是太不行了,我虽然和靖子住在一起,训练完后我回房间之后,突然老师就找上了门。我巧妙地把靖子不在的事情糊弄了过去,但是我妈妈很担心,正要到外面去找她的时候,刚巧碰上靖子的男友送她回来。”
的确太不走运了,加贺开始同情起靖子来。
“然后妈妈和老师两人知道的两人的关系后,不出意料的竭力反对,命令她立刻和那男人分手。然后,他们觉得也不能任她这样在纽约呆下去,便要求她回日本。光她一个人回去有点不自然,所以他们要求连我也一块跟着回去。”
“森井靖子在这件事上屈服了吗?”
“屈服?”
亚希子的表情僵住了,好像在思忖着‘屈服’这个词的意思。“其实并不是屈服不屈服这种层面上的问题。只是一个在禁止恋爱世界里的人,做了一段时间的梦,又回到了现实里,仅此而已。”
“她没有要延续这段恋情吗?我是说,她没有想过要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的愿望吗?”
“那个嘛……”她半张着嘴,目光落到了足球游戏盘上。眼睛眨了几下之后,又合上了嘴,喝了口酒。
“那个?”
“那个嘛,我觉得她曾经想过要延续下去,但最后还是无法放弃芭蕾舞啊,舞蹈演员就是这样的。”
“那么她只能割舍男友了,也就是青木一弘。”
加贺目不转睛地看着亚希子,有那么一刹那,她的目光转向了别处,不过立刻就回了过来,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觉得靖子自己肯定也很痛苦。”
“那他同意了吗?”加贺问,“不,‘同意’这个词不太合适,应该说是放弃了吧。”亚希子说。
她拿起了玩具足球,摆弄了一会儿之后,又放回了球盘上,球停在了加贺方的队员脚下。她说,“我觉得应该是放弃了,因为再怎么做也是无济于事的啊。”
嗯,加贺说着喝干了威士忌,再问老板要了第二杯,不一会儿拿着酒又回到足球游戏盘跟前。
“你知道在你们从纽约回国的当天,在郊区的宾馆里发生的一起杀人未遂案吗?”
他把酒杯往亚希子跟前一放,问道。她舔舔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那个受害者就是青木一弘。”加贺说,“他和一个女人一起入住的那家旅馆,然后他遇刺,而那个女人却没有了踪影。”
“您想说什么呢?”
她明显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青木对警方声称刺杀自己的是一个路上偶遇的女性,而警方根据他的叙述进行了搜查,但是并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女人。为什么没有找到呢?关于这一点,我觉得以下的假设可以成立,青木是在撒谎呢,为了包庇那个犯罪的女人,他编造了一段谎言。”
“可靖子是和我们在一起啊。”
“这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在宾馆刺杀了他之后,你们很有可能会串通起来。”
亚希子摇了摇头,“为什么非杀他不可呢?”
“所以我说着很可能并不是实现预谋好的,比如是他硬是把靖子叫到了宾馆,说穿了就是可能下了决心要和她私奔。而靖子却没有此意,或者中途改变了主意。所以为了摆脱他,迫不得已尔刺杀了他。”
她用似乎看到了怪物一样的目光盯着加贺,酒杯往边上一放,随即拿起了包。
“一派胡言,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
“是吗,我一点都没有胡言乱语啊。”
亚希子再次摇摇头,朝着他的方向慢慢地走了过来。
“就是胡说,完全说不通。”
说完,她迅速付了帐,头也不会地准备走出酒吧,开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加贺。
“我肯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加贺说,她背上一阵哆嗦,缓缓吸了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我太大声了。”
加贺对吧台里的老板说。不过老板露出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回答,没关系。
加贺在游戏盘里传着球,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但也有收获,从亚希子的反应来看,他更坚信了自己推理的正确性。
现在再来整理一下至今为止的调查结果:
四年前,去纽约的靖子和在那边美术生青木一弘坠入情网。然后最后这段感情无果而终,靖子回到了日本。青木不幸被某人捅了一刀,后来换了住处,继续在纽约生活着。
然后两年后,一个从日本来的留学生结识了青木,那就是风间利之。风间被青木的画——尤其是那张背面的芭蕾舞女所深深吸引。
又过了两年,青木在废墟一般的公寓里等着日本打来的电话,而最后那通电话没来,他便自杀了。
另外一方面,几乎同时风间偷偷潜入了舞团的大楼里,遭到了齐藤叶琉子的反抗而死亡。风间本来打算在两天后去美国。
“差不多都说通了。”加贺不由自言自语起来,经过这么一整理,事实的确是在渐渐浮出水面,不过也有仍然扑朔迷离着的地方。
他设想了两个推理:一个就是刚才对亚希子说的,刺杀青木的是森井靖子,另外一个则是青木应该在等靖子或风间的电话,因为风间死亡的时间和青木等电话的时间完全一致。
现在还不明白的是风间潜入高柳舞团的事情,结合所有的线索来考虑,他想找的只有靖子一个人,为什么要溜进舞团里面呢。
如果风间潜入靖子的公寓,而靖子正当防卫杀了他,这一切还说得通——加贺正迷迷糊糊地思考着,这个想法却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其实,如果是这样这个案件就非常明朗了,但事实却是风间进入了高柳舞团里,被齐藤叶琉子杀死。
再来就是尾田的案子,加贺揉着眼角,作出用刀捅青木的是靖子这个推理的时候,觉得她应该对强行拆散他们俩的尾田非常憎恨,但却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什么到现在这时候才来报仇。
“还有一步之遥啊。”
加贺鼓励着自己,又开始尝试在游戏盘上射门。

6

加贺结束搜寻情报来到石神井警署的时候,又传来了未绪在训练中摔倒的消息。是一个监视叶琉子的刑警轮完班后回来跟他说的。
“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一个比加贺年长的刑警说,“她突然说自己不太舒服,但我们看上去不太像,她跳着跳着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不动了。所以和摔倒稍稍有些区别。”
“去医院了吗?”
“没有,好像没那么严重呢,自己也能走。齐藤叶琉子担心的不得了,去看了看她,但她本人却说没什么大碍,总之因为不太舒服就停下训练先回去了。”
“谁陪她一块儿的呢?”
“她是一个人回去的,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可疑啊?”
刑警笑嘻嘻的看着加贺,他嫌敷衍麻烦,说,“我是那女孩的粉丝。”听到这话,那刑警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对边上的同事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会开玩笑啊。”
可不是开玩笑哦,加贺暗暗想着。
走出警署,他准备穿过石神井公园走到车站去。加贺一踏入公园,慢慢悠悠地走在了以前和未绪一块散过步的小路上。
在尾田的葬礼结束后,未绪提议到这里来走走,那是一个下着雨、天空灰蒙蒙的日子。和今天的天气很像,只是没下雨。
他走到了那时和她坐过的小亭子,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伯伯和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老奶奶,像当时他们俩一样并排坐着,老伯伯每说一句话,老奶奶都会乐呵呵地点头。
加贺在那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果汁,站在老人们后面喝了起来。老人在说着三明治的事情,好像是商量着面包里夹什么好。妻子好像特地煮了个鸡蛋,切碎了准备夹在面包片里,但先生好像是觉得炒蛋再放点拌了芥末的蛋黄酱比较好吃——他们就在说这个。加贺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大概连炒蛋和拌芥末的蛋黄酱这些东西听也没听说过吧。
加贺喝完果汁又沿途返回了,老人们的话还在持续着,听着他们的话,在树林中踱步也算是不错的一件事。
正要走出公园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想起了上次在这儿看到几个打软式网球的女初中生,那时他认识了网球充气泵一物。
等等……
加贺回想起了那时候的情景,他对充气泵产生了兴趣,问女学生借过来看了一下。
加贺脑海里浮现了一种可能性,这种想法可以彻底把一个至今为止悬而未决的疑问解释通。
不,这不可能——他晃晃脑袋,肯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他觉得应该排除这种想法。
加贺走出公园,快步迈向了车站。

这天加贺还有急事要回警局处理,他在石神井公园站等了一会儿,响起了播音员的声音:下一班是开往池袋的快车。坐这趟列车就可以直达池袋了。
应该会经过富士见台吧——他开着小差,目光朝着远处。高尔夫练习场隔网的另一边,是一片灰色的天空。
不一会儿,快车就进站了,车门打开后,加贺站在一边等乘客下车。正当要乘入车内,顿时在迈出脚步的那一刹那下了决心。他收回脚,从车门前走了回来。排在他后面的中年妇女乘上车的时候还惊讶地回头看看他。
快车的车门关上后很快开走了,加贺吐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下班列车的指示器,上面写着:开往池袋的普通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