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军了。你已无路可逃。”

山岸的声音响遍整个房间。经过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松崎双手抱着头,呻吟般地低语道。

“我那是…正当防卫。”

第四章人偶师

01

虽说今年是暖冬,但还是久违地下起了雪。水穗在佳织的房间里听着音乐,眺望着十字豪宅斜对面那被染白的松木林。

“水穗姐,你果然要回去了吗?”

佳织的视线从手中的书本移开,突然这么问道。

“怎么说?”

水穗还是眺望着窗外,反问道。

“你说过,事件一解决就要回去吧?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要你再多呆一阵子的。”

“是呢…”

水穗观赏着雪景,脑中开始思考自己今后的去向。事件真的顺利解决了吗?确实,松崎已经认罪了,但是从那之后就没有消息了。他被捕都过了两天了。

——而且,还有那个纽扣的事…。

水穗内心仍然放不下那个纽扣。那晚自己在走廊上捡到的纽扣,难道不是宗彦身上掉下来的。不,没这个可能——

“也许,我还得再打扰一段日子。”

听到水穗这么说,佳织安心地松了口气。

“是吗,你能留下我很开心。在这种忧郁的时光里,若连水穗姐都离开的话,我一定会承受不了的。而且你在的话,祖母一定也能有精神起来。”

静香自那天起就陷入消沉,用餐时间都很少见过她身影。

水穗离开窗边,正要坐到佳织身旁,敲门声传来。佳织做出回应之后,青江端正的面庞出现在二人视野中。

“简直就像是一座废墟呢。”

他一进门就说道。“我指的是这栋宅邸。我在回来的路上,从远处看这栋宅邸,就像一栋废墟。”

“都说是废墟了,你还回来干嘛?”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回来啊。但只要你还呆在这里,我就不能离你而去。”

青江面不改色地做着这种直接的告白。水穗不由对他的坦率感到叹服。他对这个轮椅美少女的执着,真的是以财产为目的的吗?

“话说,我从大学回来的途中,顺便到公司里去转了转。”

“你去公司做什么?”水穗问道。

“我去找近藤叔叔谈了谈。自那天以后,我没有得到丝毫事件的后续消息。作为被卷入事件的其中一人,我当然有去了解的权利。”

“叔父他告诉你什么了吗?青江。”

面对佳织认真的眼神,青江嚼着饼干,面浮苦笑。

“若是你平时也能对我投以这样热情的视线,我死也无憾了。当然,他告诉我了。如何?还想着要把我赶出房间不?”

佳织无言以对,青江笑了笑,表情瞬间严肃。

“事情进展好像不是很顺利呢。”

“出了什么问题吗?”水穗问道,青江点了点头。

“不仅仅只是问题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别卖关子了!”

佳织去调低音响的音量,再转身面对青江。

“不是我想卖关子,让我们按顺序说下去吧。”

以此为开头,他开始讲述松崎行凶前的经历。按他的说法,松崎一开始没有想杀宗彦的,他只是潜入地下室想偷某份文件而已。这份文件好像是松崎受贿的证据。

“松崎先生有受贿吗?”

水穗不禁吃惊,高声问道。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松崎敦厚的外貌和受贿二字联系在一起。

“人不可貌相嘛。竹宫企业目前正在东北地区新建一座工厂吧?许多建筑企业都想接下这个工程。建筑公司的选定本应该以投票进行的。但松崎先生似乎与某家建筑公司串通一气,在投票过程中暗箱操作。就是这样了,这是生意场上常有的事。”

“然而,却被伯父掌握了证据?”

“不,其实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案发前晚,松崎先生正打算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下时,突然发现床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的内容令人在意——已故的竹宫赖子前社长发现了你的受贿行为,你和建筑公司人员密会的照片等证据,全部藏在地下室的架子上。宗彦社长目前尚未察觉,但明天为了整理赖子夫人的遗物,地下室的书架应该也要清扫。你今晚若不采取些措施的话,明天就为时过晚了——大概就写着些这样的内容吧。”

“唔唔,真是奇怪的留言呢…”佳织不舒服地皱眉。

“知道是谁写的了吗?”水穗问道,青江摇头。

“信上无署名,而且全文是用电脑打的。近藤叔叔就只告诉我这么多了,他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原来如此啊,水穗心中信服,接着问道,

“于是,松崎先生就在半夜偷偷潜入地下室了吗?”

“是的。就算他没完全相信纸上的内容,但好歹得去确认一下。毕竟做贼心虚嘛。他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下定决心采取行动。”

半夜离开房间的松崎,到客厅取了钥匙前往地下室。打开门后,房内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小架灯的亮光。正想开灯的松崎突然被惊出一身虚汗,音响器材前的沙发上竟然躺着个人,正打着呼噜。

松崎咬唇,心中暗呼不妙。宗彦有时会在睡前听音乐,在音乐里进入梦乡。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退缩了,看这个状态,宗彦应该会一觉到天亮,而天一亮,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搜个架子应该发不出多大声音吧——

松崎壮起胆子走近架子,打开架门,信上说证据就在这个架子上,却没指明准确位置。于是,他先从抽屉着手调查。

正在他专心搜索第二个抽屉的时候,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松崎表示,他当时根本没回过神来。

背后之人突然制住他,而且,右手好像还握着一把刀。松崎事后回忆,认为宗彦当时一定误认为是有贼入侵了。

二人纠缠扭打片刻后,对方忽然没了动静。周围太暗,松崎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双目习惯了黑暗之后,才看到刀子插在了对方的腹部上。他不禁倒退,撞到了背后的架子上,这个冲击让架子上的拼图掉了下来。

他失去冷静,跑出地下室,慌乱跑上楼梯,中途把手套扔进了垃圾桶。这时,一个物品掉在了地板上,他拾起一看,是一块拼图碎片。他毫无迟疑地也把其扔进了垃圾桶。当然,那时他误以为这是”拿破仑的肖像”的一部分。

那之后,他整晚不得入眠,只是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一直到心情平复,才意识到事态已经无法挽回。看来自己只能自首,拼死主张是正当防卫了——这就是他在被窝里得到的结论。

“但是早上的事实却让他大吃一惊。他明明已经做好自首的觉悟了,但不知是谁做了伪装工作,让事件看上去像是外部入侵者所为。但更让他惊恐的是,三田理惠子竟然也死在现场。”

果然是这样,水穗心中释然。她正为青江没说到三田理惠子的死而感到奇怪呢。

“松崎先生声称自己没有杀害三田小姐?”

“没错。我刚才说的不顺利,就是出在这个点上。”

“但是,那个女人确实是死在那了啊。到底是谁杀的她呢?”

佳织少见地神经质地问道。

“这点目前还不明。总之松崎先生否认这是自己干的。他好像认为把手套扔到门外等伪装工作,全部都是杀害三田理惠子的凶手实施的。”

“也就是说,在松崎先生之后,还有人潜入过地下室,而这个人,便是杀害三田小姐的凶手?”

“只能这么想了。”

“真是如此吗…”

水穗怀疑松崎是不是在说谎,他也许是为了减轻哪怕一丝罪名,才捏造事实的。

“话说回来,拼图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水穗对拼图一事也挺在意。

“在这点上,那个胖警察的推理基本正确。那家伙不简单。”

“松崎先生是什么时候偷换拼图的?”

“好像是在案件的两天后。他偷偷溜出公司去买了一副新的,到了晚上来替换。”

青江这么一说,水穗记起松崎那天晚上确实来拜访过,记得他当时还小心翼翼地带着个黑包。拼图或许就放在那包里——

“但到头来他的这小手脚反而害了自己,若是他什么都不做,还不至于会被逼上绝路。”

但犯罪者的心理大概就是不容许自己坐以待毙吧,水穗暗忖。

“总之,接下来就只剩下三田理惠子被杀一件了。若松崎先生真的不是凶手,那到底会是谁呢?”青江总结说道。

“反正青江你只要凶手出自内部,是谁都好吧?”佳织的语气里带着讽刺。

“我好像被当做阴险之徒了呢。”青江面浮苦笑。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在享受这次事件一样。”

“我只是感兴趣而已,大家不是都和我一样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佳织游移开视线。

“水穗你对事件有什么看法?”

被青江询问,水穗略微思索。

“我现在还无法做出什么言论,但相同地点在同一晚上竟然先后发生两起杀人事件…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同感。”

“但是,我认为松崎先生并没有说谎。”

“这点上我也是同感。若是这样的话,就可以有两个假设。其一,三田理惠子小姐殉情自杀追随叔叔而去。”

“那个女人才不会这么做!”佳织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

“她绝不是这样的人。她对爸爸并没有爱意,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接近爸爸的。”

水穗和青江被她突发的激烈语气所镇,一时面面相觑。佳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脑袋,“我觉得,她不会自杀的。”她低声重申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青江沉稳地说道。

“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吧?——还能有一种假设,凶手目击到松崎杀害宗彦,于是趁此机会杀害了三天小姐,企图把罪名嫁祸到松崎先生身上。”

这时,一个想法在水穗脑海中飘过。

“也许,在松崎先生床上留下留言的就是凶手,他的目的就是把松崎先生引入地下室。”

“这种观点确实有理可循。现在的问题是,把三田理惠子叫到宅子里的到底是谁。除了叔叔以外,能在半夜里让她特意跑一趟的,还有谁呢?”

“不知道,我对那个女人的事没兴趣。”佳织的语气中饱含厌恶。

“一提到三田小姐,佳织你就会变得异常情绪化呢。”

青江苦笑道,但又立刻板起脸来。

“这样说的话,恐怕又会被佳织你责备了,但我们不能无视这一事实,只要三田小姐不是自杀,杀害她的凶手就一定是宅邸里的人。你还记得吗?铃枝阿姨曾说过,发现尸体时,后门是锁上的。也就是说,凶手根本没有离开这个宅邸。”

佳织被这番话逼得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地咬着嘴唇。青江似乎对这样的反应很满意,“那么,我差不多该失陪了。”他站起身,朝房门走去,途中突然回头。

“话说,上次那本书,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哪本书?”水穗回问道。

“就是那本谜题书啊。我现在正借看着呢。”

“哦…有趣的东西是?”

“我还没弄清它究竟有趣与否,但它会变得有趣的可能性很大。待时机成熟我再告诉你们吧,届时也许会让你们大吃一惊呢。”

02

第二天下午,水穗久违地到户外吸收新鲜空气。她自葬礼后就没出过门。如今事件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告一段落,她终于重获了些自由。警察好像没也有跟踪他们了。

昨天的晚纸上登载了松崎的事。报上的内容在对青江昨天的话进行总结的基础上,重点声明了“犯人否认自己杀害三田理惠子”这一点。

水穗脑中想象人们读了这个新闻后会有何看法。犯人承认了一项罪名,却否认另一项罪名,这是常见的事。人们通常会把这种行为看做是犯人的垂死挣扎。

但在水穗心中,还留着许多未解的疑问。在松崎的床上留下奇怪留言的谁?若松崎真的没有杀害理惠子,凶手究竟是谁?把理惠子叫来的是这个凶手吗?若真是这个凶手,理惠子是出于何种原因愿意在大半夜跑这一趟?

水穗的疑问远不止于此。铃枝关于纽扣的证言也让她很上心。”纽扣掉在老爷的身边。”——?

——铃枝阿姨为什么在那种局面还得说谎?

真是越想越觉得头疼。

水穗轻轻晃了晃脑袋,自己可是为了转换心情才出来散步的,还是暂时把事件的事抛到脑后吧。

凉爽的空气让她的肌肤无比舒适。

沥青路面上遍布积水。昨天还是大雪纷飞,今天却重返暖冬。残留在路边的积雪被泥巴污染。

坡道渐渐向下延伸,一栋栋被围墙包围着的宅邸,分布在这条人烟稀少的道路两侧。道路和围墙之间的水沟里流淌着雪融水。

下坡大约十分钟,一条铁轨横穿而过,在这里往左拐可以到附近的车站大街,但水穗没拐弯,而是径直穿过铁轨,继续往坡下走,在第一个分岔路口向右转来到一个白色建筑物面前。这是一家竹宫幸太郎赞助建成的美术馆。

由于今天不是双休日,前来参观的游客没几个。停车场里停着两辆小面包车和轻型卡车,怎么看都不像是顾客的车。

入口旁竖着一块看板,上面写着”现代玻璃工艺展览”。水穗从百无聊赖的售票员那买了张入场卷,进入馆中。

馆内显得寂静冷清,但还是有几个客人的。停车场上没停什么车,可见这些客人都是来自本地。

一听到玻璃工艺,水穗脑中期待着的是用细玻璃或超薄玻璃制作而成的精巧装饰,但是实物多少让她有些失望。展示在馆里的只有用三角或四角等简单形状的玻璃块抽象地排列组成的组合物而已。就算是对艺术品有兴趣的水穗,也不知不觉地走马观花起来。

“您喜欢玻璃工艺吗?”

从某处传来说话声,水穗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直到感觉到有人接近,她才抬起头。

“哎呀。”

“真是巧遇呢。”

站在她面前的是人偶师悟净。他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系着白色领结代替领带。

“抱歉,我没注意到您在身边。”

“不不,都怪我没有先向您打招呼。我有些太装腔作势了。”

“没这回事。您刚才问我喜不喜欢玻璃工艺?”

“是的,您喜欢吗?”

“不,我来这里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个。”

水穗的视线从人偶师身上离开,看向展示台上的玻璃块。

“玻璃工艺也好,日本画也好…只要能让我转换一下心情,对象是什么都无所谓。”

“原来如此,看来您现在身处的状况非常的忧郁呢。我看了昨晚的报纸了。”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事件似乎越来越悬乎了呢。犯人否认自己杀害那个年轻妇人?”

“嗯,差不多吧…”

水穗记起面前的男人曾问过一个让她很在意的问题。她记得这个问题确实是,除了宗彦以外,宅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与三田理惠子关系熟络。悟净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别光站着了,到那边休息一会儿吧。我也有些事想向您请教一下。”

“向我吗?——我明白了。请这边走。”

人偶师环顾周围,伸手示意展示厅旁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摆着六张圆桌,却不见一个人影。水穗在悟净的推荐下,坐在了靠窗的第二张桌子旁。他说这个席位的风景最好,且周围有人吸烟的话,烟雾也不会漂到这里。竟然能熟悉到这个程度,看来他是这个美术馆的常客。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啊,水穗心中感叹。

入席后,水穗单刀直入,立即对悟净那天的问题发出质问。

“那时你表明自己这么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事实上真是这样吗?”

悟净把双手放在桌面上,背靠着椅子,视线倾注在水穗身上,好像在观察她内心所想。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问这种问题?”

“因为,“水穗盯着自己的指尖,“这点让我非常在意。”

“怎么说?”

“对本次的事件,我以我个人的视角想了很多。我开始怀疑把三田小姐叫来的并不是伯父。但是在那种大半夜能把她叫出来的,一定是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吧?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在意你那天的问题了。为什么你那时会问出了伯父以外还有谁和三田小姐亲近——”

“原来如此。”

人偶师挺起腰板,把两肘放在桌面上,双手交叠。”我之所以会问那种问题,理由非常单纯。我一开始是这样考虑的,宗彦氏被杀时,三田小姐是否已经在现场了?以常识考虑后,我做出了判断,若是她当时在现场,一定会惨叫着逃跑吧?”

“从解剖的结果中也可以得知,两人的死亡之间似乎有一段时间差。”

悟净点头附议。

“这样的话,状况就发生变化了。凶手没有去处理宗彦氏的尸体,而是潜伏在房间内等待着三田小姐的到来——”

“正是如此。”

“但是作为一个凶手,在此时应该不会只是悠闲地等待。因为,从房间入口处就可以直接看到尸体,若是三田小姐一进房间就看到尸体,恐怕她会立刻发出惨叫声。”

“你是想说,凶手暂时把尸体移动到了别处?”

“这应该不可能。架子上翻落的拼图有散落在尸体身上吧?若是尸体有被移动过,身上是不会留下拼图碎片的。”

“嗯…也对呢。”

“也就是说,凶手必须在三田小姐发现尸体引发骚动之前,把她杀死。这要怎么做呢?”

水穗抬起右手捋起头发,微微歪着头。这是她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在三田小姐进入房间之前杀死她?”

“正确!”悟净微笑道,“我怀疑三田小姐是在进入那个音乐室之前被杀死的。也就是说,凶手是潜伏在后门通往音乐室的走廊上等待她的到来。”

“也是在走廊上动的手?”

“没错。趁她疏忽一刀毙命。”

“然后把尸体搬进音乐室…”

“恐怕就是这样…”

真是大胆的推理。

话说,水穗记得那天把悟净领去地下室时,他频频观察走廊上的状况。看来这个男人在那时就已经有这种想法。

“分析到这里,犯人像自然就不言自明了。换句话说,凶手就是三田小姐与其在大半夜中相遇也不会产生警戒的人物。这一定是关系相当亲密的人吧?”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躲在走廊的什么地方,待三田小姐路过时突然袭击?”

水穗尝试着提出反论。那天走廊是既有门又有置物架,想躲起来并不是不可能。

但悟净摇头,慢悠悠地说道。

“这种情况下凶手通常是从背后袭击吧?但三田小姐是从正面被刺。”

“哦哦,确实如此…”

水穗轻轻摇了摇头,以表内心叹服。

“所以您当时才会问那种问题呢。您真是不简单。”

“这只是单纯的推理而已。”

悟净耸了耸肩,看来他并没有认为这是多了不起的事。

“再说了,我的推理未必是正确的。我一开始也陷入了杀害二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误区。也许真相单纯的出人意料,只是三田小姐承受不住宗彦氏死亡的刺激而自杀呢?”

“我认为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啦…”

水穗在句尾暧昧的含糊其辞,

“难道您遇见过多次这类先例吗?”她问道。

“怎么可能,“悟净笑着说道,雪白的牙齿闪得晃眼。

“我又不是干侦探的。只是在追踪那个人偶的过程中,经常会遭遇一些奇妙的案件而已。那个人偶真是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啊。话说,看目前的状况,恐怕还不能把那个人偶让给我吧?”

“谁知道呢…”

水穗捋起头发,歪着脑袋陷入思考。只要三田理惠子的死没有真相大白,就不能称得上事件解决。

“这么说也许会很失礼…”

人偶师以慎重的口吻说道。

“若杀害三田小姐的凶手另有其人,这个凶手也是宅邸内部人士的可能性很高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祈求并非如此。”

水穗痛苦地咬着嘴唇。

“当然,我也希望不会是这样。伪装成外部犯的工作确实都是那个女佣小姐做的吧?我在之前登门拜访时与她仅有过一面之缘,但她的认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铃枝阿姨是很认真的人,从以前开始就对这个家非常忠诚。”

“看得出来。若不是这样,不可能会冷静正视眼前的杀人事件,并实施伪装工作让家里人洗脱嫌疑。”

接着,悟净补充称赞了铃枝没有大意地伪装成强盗入侵这一点。若是像伪装有什么东西被偷了,就必须把这个东西藏起来。而警方为了立证内部犯行,一定会倾尽全力首搜索这个东西。若是警察用起人海战术,找一个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悟净好像对自己这无意义的解说感到有些抱歉,皱起眉头来。

水穗听着他的话,脑中又开始思索那个纽扣的事。为什么铃枝阿姨要说谎?

“您怎么了?”

悟净见她满脸沉思,出声问道。

水穗想和这个人偶师谈谈试试看。悟净应该又会以不同的视角看待这个问题。而且,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偶师可以信任。

“唔唔,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和警察说,能先和你探讨一下吗?”

面对水穗真挚的眼神,悟净面显惊异之色。

“若是我可以的话,乐意效劳。请讲。”

“在说之前,能先和我做个约定吗?绝对不能把我说的话告诉其他人。我是因为信任您,才和您坦白的。”

“在这点上,您大可放心。我总是一人进行着孤独的旅程。即使我想说,也找不到对象。最多就是向人偶倾诉而已。”

说完,他摊开右掌,手指灵活的移动着。似乎是在做操控人偶的动作。

水穗的表情稍稍缓和,然后慢慢地开始讲述宗彦睡衣纽扣的事。在她讲述期间,人偶师盯着她的双眸,用心地听着。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水穗尽量让自己的描述简明易懂,但她没自信能否完美地传达给对方。倾诉完之后,她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多少轻松了一些。

悟净听完之后,无言地交叠双臂,眺望天花板。片刻过后,他挺起身子,“真是耐人寻味的事呢。”

“让我来整理一下您说的话。案发当晚,你看到这个纽扣在二楼走廊的架子上。而女佣小姐却坦白说,纽扣掉在尸体旁,然后被她拾起,扔到了后门外。”

“就是这样。”

“你在二楼走廊看到的纽扣,是宗彦睡衣上的没有错吧?”

“是的,我认为不会有错。”

“唔唔。”悟净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眉间。

“真是太耐人寻味了。若是你看到的,和女佣小姐在尸体旁捡起的是同一个纽扣的话,到底要怎样解释才能说得通呢。是有谁移动了那个纽扣?还是说,女佣小姐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