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像无法练习啦!」
「要全力准备校运会,这样最好。」加奈江回答。
我问:「为什么 ?」
她和惠子互望一眼,然后回答:「天气好的话,不练习又太可惜,会影响及校运会的准备。」
「是吗?好像很麻烦……」我环视办公室内。四周用衣架挂着接上红、蓝布条的华丽衣服,以及似布偶狮状的衣物。对于运动社团的成员来说,校运会是向一般学生显示自己存在价值的最佳机会,所以每一社团对于对抗的准备都不遗余力。但是,她们另有比赛,有参加县运会──全国大赛的目标,然而又两边都不想放弃,所以,加奈江才会有那种想法。
「能够休息一下,全力准备这些事也不错。」惠子说。她是希望我能了解她们的心情。
「找我来有什么事?我想,还是和小丑有关吧?」
「是啊!惠美,你把那边那个盒子拿过来。」
宫坂惠美拿过来的是个小化妆盒。惠子打开,里面摆满唇膏和粉饼。
惠子把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在桌上,说:「现在教你化妆。先用白色粉饼把脸全部涂白,最好连脖子也涂,然后用眼线笔在眼上画十字,最后用唇膏将嘴唇尽量涂抹成鲜红,最好是延伸至脸颊,知道吧?还有鼻子,只要涂上红点就行了。」
她根本无视于我的表情反应。
我伸出手掌挡在她面前,说:「惠子,等一下!是要我自己化妆?」我的声音略带着颤抖──这太不像话了。
但,惠子好像认为很有趣:「我是想帮忙,不过那天我们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所以你要趁现在练习。」说完用力在我肩膀一拍。
「加油吧!老师。」加奈江拿来镜子,摆在我面前。镜子角落贴着小丑的漫画,似要我依此化妆。
「没办法,试试看好了。」我说。
惠子和加奈江高兴鼓掌,连文静的宫坂惠美也笑了。
接下来约十分钟,我面对镜子苦战。粉饼还好,但是眼线笔和唇膏却不会使用,脸孔画得一塌糊涂,还是惠子看不过去,出手帮忙了。
「到时候可要自己来啦!」
惠子以熟练的动作替我画上小丑的眼睛和嘴巴,那动作未免过度熟练……
「对了,趁现在提出来。」加奈江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站起身。
从镜中,我见到她从架上拿下我的弓具盒。
「上次你答应要送我一支旧箭当吉祥物吧?我可以拿吗?」她从盒内拿出一支黑箭,轻轻晃动。
我因为正在涂唇膏,只好颌首。
「完成啦?你们看,很神气呢?」惠子心满意足的交抱双臂。
镜中的我,脸孔变成像是扑克牌的「杰克」一样,我想:大概是使用廉价唇膏之故吧!
「别发牢骚了,至少这样一来,没有人能认出是你。」惠子嘟着嘴。这点确是事实,我也不觉得从镜中见到的是自己的脸。
「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就更完美啦!这样,你也不会害羞了吧?」
「这可难说?不过,现在赶快帮我卸妆,第五节课快开始了。
惠子边取笑说何不就用这张脸去上课,边替我涂抹上清洁乳液,用化妆纸开始擦拭:「你可要记得化妆方法哦!自己能做到吧?」卸妆后,惠子仍唠叨着。
「不行的话,可以不要化妆呀,对不对?」加奈江一面用白色奇异笔在箭上写着「KANAE」字样,一面讽刺。
「总会有办法吧?」我说着,走出社团办公室。雨势总算稍微转弱。
操场一片泥泞,我多绕一些路,经过体育馆旁,往教室大楼方向走。
体育馆屋檐下摆着尚未制作好的吉祥饰偶。也有些已经上了油画颜料,接近成品。若是两、三年前,还知道是要做什么东西,但是今年的作品皆是我从未见过之物,我不由得深刻感受到年龄的差距了!
走出檐下,正想撑伞时,手的动作停顿了,因为见到体育馆后有位女学生。我撑开伞,缓步走近。该学生撑着花朵图案的伞,静立不动。距离约十公尺时,我看清她的脸,同时,她也发觉我,回头。四目交会了,我停下脚步。
「你在干什么?」
「……」高原阳子没有回答。
她凝视着我的眼神显然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却如牡蚝般紧闭。
「是在看更衣室?」
她沉默不语。
但,应该没错了。更衣室在雨中似乎更显破旧……
「更衣室怎么了吗?」我再问一次。
这回,有了反应。但未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低头快步走开,仿佛没见到我存在般,从我身旁走过。
「阳子……」
我没叫,只是在口中喃喃念着。
她头也不回的消失于教室大楼内。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六放学后。
我从教职员室窗口望向操场,穿运动服的女学生人数比平常多出很多。概略画成的两百公尺跑道上,有好几个社团在练习接棒,从其姿势可知并非田径队,而是一般学生为了明天的校运会正在练习。惠子也在其中,她说明天要参加四百公尺接力赛。大概是中学时曾练过软网,对自己的速度有信心吧!
「前岛老师,明天就看你的了。」有人说。
我回头,原来是穿运动服的竹井。
「不要对我抱太大期待,我只是发挥奥林匹克精神。」
「不,你一定没问题。」
他谈的是明天的竞赛。教职员有接力对抗赛,竹井要求我参加。
「对了,你是扮小丑?」竹井忍住笑地说。但,眼中仍溢满笑意。
「你也知道了?真糟糕!看来这件事已传开。」
「当然喽!我要扮乞丐的事,几乎没有学生不知道。连藤本老师男扮女装、掘老师扮兔女郎之事,本来都是一大秘密,却不知何故都被人知道了。」
只能认为有人泄漏出去。
「我有同感。这样一来,就没什么意思了。」竹井神情严肃的说。
之后,我前往射箭场,但,这里也为明天而忙着准备。
惠子刚才说过「今天可能无法练习」居然被她言中。看来,学生完全以学校行事为优先!我心想:这样也不错。
我见到射箭场一隅放着那个一公升装的大酒瓶!那是我明天要使用的道具。感觉上,在广阔的射箭场中,那酒瓶具有某种奇妙的存在感!
「瓶内洗干净了吗?」我问一旁的加奈江。
「当然。」她回答。
我仰脸望着天空。虽然还是阴沉沉的,但,很遗憾,明天似乎会晴朗?
第四节
九月二十二日,星期日。
忧郁的雨停了,宛如夏日的阳光灿烂地照射在操场上,天空是沁眼的蓝,凤又冷又干,是绝佳的校运会日子。
我比平日提早三十分钟至学校,在体育教师专用更衣室换好衣服,便迅速来到操场。学生们早就在穿梭忙碌了,她们忙着把花费一星期至十天才做好的吉祥饰偶搬至操场上,其中包括超过三公尺高的大饰偶。
操场边四处可见一群群正在练习加油的啦啦队,这是二年级的工作。
也有人在旁边跑步,似是在练习接棒动作。开始热身慢跑的人也很多。更有些专心练习两人三脚和蜈蚣竞走。我坐在帐篷下茫然望着跑道内时,竹井走过来了。
「放晴了,真好。」他说,脸上堆满笑容。或许,在校运会里,最高兴的人就是他了。
「不错,我还担心这个季节雨水很多呢!」
「真好!」竹井仰望天空,不停颌首。
田径队员正在操场上划白线,做最后的准备。热身运动的学生们也离开了。
八点三十分,教职员们先在教职员室集合,由松崎宣布注意事项,尤其特别提醒要注意防止学生受伤,以及不要让学生过分失控两点。
八点五十分,铃声响了,广播声随之响起。距集合时间还有五分钟,广播指示各班学生集合的位置。我们也走出教职员室。
几分钟后,尘土飞扬、总数一千两百人的队伍开始进场。各就各位后,照例是校长致词,内容尽是发挥运动精神和练习成果、注重团队合作等陈腔烂调,连我都忍不住打盹了。
之后,由竹井说明竞赛内容──他是这次的裁判长。
竞赛方面,全校学生分成八组进行,分组采纵式区分,亦即一、二、三年级A班为一组,B班为一组的方式,目的是希望能加强学姊学妹的连系。因此,啦啦队和吉祥饰偶的制作也是依此分工合作。
比赛项目有百分之五十是接力或短、中距离赛跑,百分之三十是蜈蚣竞走和两人三脚跳绳之类的趣味竞赛,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跳高之类的田赛及创作舞蹈,合计为二十顶,每一项必须在十五分钟内完成。
「由于赛程紧凑,希望各位同学严守集合时间和进出场时间。」
竹井说明过后,开始做预备操。一千两百位女学生柔软的活动身体时,所散发的热气使初秋的风也变暖和了。
体操结束,所有队伍散开至周长两百公尺的运动场四周。扩音器广播:「参加百公尺预赛的选手马上至起跑点集合。」
播音员是校运会执行委员之一,二年级的学生。随着她的声音响起,气氛转为炽热。我坐在帐篷下最角落的椅子上,这时,穿网球服的藤本走过来,在身旁坐下。
「学生们穿着运动短裤最有看头了。」他说。视线紧盯在起跑点方向。
「网球服不也是一样?」
「不,那差太多了,半点都不性感。」
坐在前面的掘老师回头,但,藤本毫不在乎。我开始羡慕他的个性了。
「怎么样?已经觉悟要扮演醉酒的小丑?」目视着百公尺选手进场,藤本问。
我叹息了:「早就放弃挣扎了?没办法,只有尽力演好小丑角色。你呢?听说是男扮女装?」
「你也知道了?奇怪!是谁泄漏消息呢?应该极机密才对。」
「没有秘密可言的,你不也知道我扮小丑之事吗?像竹井扮乞丐,这些都已经未演先轰动了。」
「这么一来,化装游行的趣味就减少一大半啦!」
「竹井也是这样说。」
这时,枪声响起,百公尺赛跑第一组选手出发,欢呼声如洪水溃堤。同时,跳高比赛也开始进行,年轻的肉体跃动着。
清华女子高校校运会正式展开。
十点五十五分是四百公尺接力预赛,选手点名之后排队。惠子排在后面。四目交会时,她微笑,我也笑了。
「你参加什么项目?」等待出场时,惠子跑过来问。
我虽然不像藤本那样,仍深深被裸露在短裤外的修长大腿吸引住视线。一瞬,集训那夜的光景复苏了。
「我只参加教职员接力对抗,然后就是当小丑了。」我移开视线,说。
「我有事和你商量,吃过午饭,请到社团办公室来。
「社团办公室?好吧!」
「千万别忘了?」惠子说。
这时,扩音器传出四百公尺接力赛开始的广播,她跑过去排队。
惠子那一队是最后一组。每一学年有八个班,分成两组参加初赛,取前两名参加决赛。惠子跑最后一棒。她接棒时已居第二,但,她守住这个名次。进入终点后,我见到红短裤向这边挥手。
十二点十五分是教职员接力对抗,藤本展现出年轻的本钱。他一旦使尽全力,很难有人能赢得过。
「辛苦了?」回帐篷后,竹井笑脸迎接。
他并来参加接力对抗。
「全靠藤本呢!」
「不,你的步伐很稳,足见宝刀未老。」他先客套几句后,压低嗓门,「我有事找你商量……可以吗?」
「没问题。」我颌首。
离开操场边,我听着竹井说明。跑道上正进行四百公尺接力决赛,惠子应该有出赛。听完他的话,我有些惊讶的注视着他,问:「真的吗?」
「当然。」他如恶作剧的小孩般笑了,「这是游戏精神!每年才一次,有什么关系?」
「但是……」
「不行吗?」
「不,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那么……」
「你能顺利扮演吗?」
「放心,看我好了。」
我情不自禁苦笑。不仅他的身体,连他现在提议的内容,都令我十足感觉到他的年轻。我说:「好吧!我全力配合。」
四百公尺接力决赛,惠子她们好像得到第二名。很多选手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只有惠子满面笑容,边笑,边向我和竹井挥手。
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我在教职员室吃便当。除了衣服不同外,一切和平日相同,但,教师们似乎都很兴奋,话也多了些。话题绕在教职员接力对抗时藤本的快腿,以及校运会结束后要去哪里喝两杯等等之上,完全没提到哪一队会冠军。
化装游行的话题也出来了。
在一旁吃饭的藤本问:「你要扮演醉酒的小丑,是真的喝酒?」
「怎么可能?酒瓶里是水。」
「要拼命灌水?」
「没办法呀!剧本是那样写的。但,怎会问这个?」
「不,因为我们刚刚谈到这件事,所以顺便问问看。」
「嗯……」
吃过午饭,我马上前往射箭社办公室。已经有十几位社员来了,正在对服装和道具作最后检查。
办公室前摆着一个约一公尺四方的大箱子,用颜料着上鲜艳的色彩,像是魔术道具箱。
我走近一看,是很牢固的木制品──到底什么时候做出这种东西呢?
「这箱子做得不错吧?」惠子走近,说。
她头上戴着纸做的黑色丝帽,大概是扮团长或魔术师吧!
「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你先回去,是吧?我们找竹井老师帮忙做的。贴上纸、画好色彩,已经傍晚了。
「嗯……这究竟是什么?」我问。
惠子轻哼出声,反问:「你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才问啊!看外表好像是魔术道具箱……」
「你的眼力不错。」惠子拍手,「问题是箱内会出来什么东西!你猜是什么?」
「哦?会有东西出来?从这大小来推测……」我脑海里灵光一闪。惠子面带微笑。
「喂,总不会是……」
「就是你想象的。」
「别开玩笑!你要我躲在这里面?」
「不错。扮魔术师的我喊一、二、三,扮小丑的你从箱内跳出来,一定会很轰动。」
「那是当然了。」我交抱双臂,故意愁眉苦脸。
加奈江和其他人也笑着走过来。她们好像已完成化装准备了。
「老师,你就死心进入箱内吧!」加奈江说,「这可是射箭社化装游行的主戏呢!」
我故作无奈状:「真是糟糕?」
「你愿意吗?」惠子凝视着我。
「没办法反对吧?」
她们都高兴的大叫。惠子也笑着拉住我手臂:「既然这样,我们进办公室吧!我还要说明表演的顺序。」
办公室内散放着红、蓝颜色的艳丽服装,香气也比平日更浓了,大概她们也带化枚品吧?
房间角落堆放几个硬纸盒,惠子拿过其中一个。盒上用奇异笔写着「小丑」。
「这里面是小丑的化装道具,有了这些,一定能扮成神似的小丑。」
我边抱怨说自己又不想变成小丑,边打开盒子。最先看到的是蓝底、黄色水珠图案的衣服,以及同样花色的帽子,帽子上还黏附一截截黄色毛线,大概兼为假发之用吧?然后是化妆的必备。
「等最后一项的创作舞蹈赛结束,我们会借用一年级的教室换衣服,这时,你也要把衣服换好,躲进魔术箱里。」
一年级的教室就在起跑点旁边。她们大概是顾虑不要让别人太早见到化装后的样子吧!
「我独自化装?」
「总不可能和我们一块换衣服吧?如果只有我还没关系?」惠子拍拍我肩膀,「你已经练习过化妆的技巧,好好表演一下。」
「箱子藏在哪里?」
「一年级教室后面。小丑的化装道具和酒瓶也放在箱内。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别乱爬出来让人家发现!」
这些话简直是要让我忘掉自己是老师的意志,但,我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
下午的比赛从一点三十分开始。
最先是跳高决赛,然后是一千公尺接力赛〔注:四位跑者分别跑一百公尺、两百公尺、三百公尺和四百公尺〕,和八百公尺接力。
我在惠子和加奈江她们的B队区里观战,她们表示或许能够拿到三名内。
「你最好了,没有当导师,哪一班拿到冠军你都不在乎,对吧?」惠子问。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即使当导师的人,对于拿第几名应该也都无太大兴趣吧!你们的导师呢?」
「对呀?没看到时田老师。」惠子说。
加奈江也点点头,说:「大概在帐篷下陪校长或贵宾聊天吧!」
「可是,麻生老师就很热心了。你们看!」惠子指着拉拉队座位前方。可以见到一颗长发扎在脑后的头,和学生同样穿着白色体操服,确实是麻生恭子。
两点十五分是来宾和教职员的借物赛跑。规则很简单:抬起跑道上掉落的卡片,借到卡片上指定的人或物,到达终点即可。
参加者都是未参加需要体力比赛的人,亦即是年纪较大的来宾和教职员。
枪声一响,资深教师和家长会员开始往前跑,有些抬起卡片,立刻带着旁边的学生继续跑,有些大声叫出自己需要的物品,有些则被指定要拿「扫帚」之人,直接跑向储藏室。
一阵爆笑过后,转到一年级学生的拉车赛跑。一人坐在轮胎上,由两人用绳子拖着往前跑。这是相当耗体力的比赛。
「你看,惠美出场了。」
我顺着惠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错,宫坂惠美坐在轮胎上,由两位大个子学生拖着跑。她露出雪白的牙齿,天真无邪的笑了。
两点四十五分,学生和教职员对抗的障碍赛开始前,扩音器传出三年级学生全体在出场处集合的广播,是最后一项的创作舞蹈之准备。
「你们最喜欢的比赛登场了。」我讽刺着。
但,惠子没回答,只说:「好好化装吧!不要太难看。」
「我知道,别担心。」我回答。
不过,惠子仍旧带着不安的神情离去。
三点正,三年级学生开始进场的同时,我站起身。等她们在运动场上散开时,音乐流泻。边听着音乐,我加快步伐。
三点二十分,扩音器传出进行曲的乐声,同时,播音员说:「今天的高潮是各社团的化装比赛,各位知道由谁扮演吗?有些是大家都认识的老师呢!」
最先出场的是幽灵集团、印第安人和骑兵队等等。观众席响起爆笑和喝采。
「接下来是马戏团,由射箭社所有人化装!」
随着华丽的音乐和烟火的炸裂声,穿着鲜艳的队伍开始进场。最前面是驯兽师,一人手持大铁圈,另一人扮狮子跳圈。接下来是三位特技演员,打扮成空中飞人和走钢索者的模样。然后是一群魔术师,都穿黑色燕尾服、戴黑帽,而且,戴上黑色面具。场内响起惊叹声。
魔术师们推着大魔术箱,来到操场正中央时,停住脚步。戴黑色丝帽的魔术师拿着魔木棒站在箱子旁,向四面八方的观众行礼之后,缓缓地举高魔木棒,嘴里喊出:「一、二、三!」
箱盖自内侧弹开,穿水珠圆案服装的小丑从箱内跳出。
扩音器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小丑出现了,他到底是谁呢?」
小丑脸部涂成白色,鼻尖和嘴巴鲜红,加上戴着帽子很难看出是谁。但,有一部份学生私语着:「前岛老师很卖力呢!」
小丑拿着一公升装大酒瓶开始走,由能是「醉酒的小丑」,所以步履蹒跚,其演技之美妙,使场内响起阵阵鼓掌和大笑声。
戴丝帽的魔术师追赶小丑,但,小丑拿着酒瓶四处逃躲。逃到来宾和教职员帐篷前,小丑鞠躬后高举酒瓶,慢慢拔开瓶盖,当着观众面前猛灌酒,其姿势之滑稽,惹得来宾们都放声大笑。
但,紧接的瞬间,奇妙的事发生了。
把瓶口自嘴巴拿开时,小丑突然当场倒下,而且手按住喉咙,仿佛痛苦挣扎般,手脚不停甩动!
在当时,谁都以为是徐兴表演。
我也一样?更佩服「他」的卖力演技。
扮魔术师的惠子也边笑边走近小丑。小丑的手脚停止动了,全身不住抽搐。惠子拉住他的手,想拉他起来。这时,她的脸色遽变,放开小丑的手,一面尖叫一面往后退。观众们的笑声顿时消失了。
比我快一步跑上前的是藤本。他一身女装晚礼服的滑稽打扮,但在此时,似乎谁都未加在意。
「前岛老师,振作点!」
人们聚集在抱起小丑的藤本四周。
我全速跑进人群中,叫着:「不,那不是我。」
所有人都注视着我。当然啦!我此刻打扮成乞丐模样,没有人认得出来。等知道是我之后,大家都惊呼出声。
我深吸一口气,大叫:「那是竹井老师!」
第五章 第一节
有两个男人被杀了。
一位是数学老师,另一位是体育老师。
我是第二次见到人的死亡,而且,这次是亲眼目睹一个人慢慢走向死亡!不必说,学生们都陷入惊慌状态,有人甚至当场哭出来。但,令我惊讶的并非那些哭泣的学生,而是:想挤过来看尸体的学生非常之多!
除了部分学生,其他的学生都让她们回家,但仍有很多人不想离开,让老师们非常困扰。
大谷刑事的脸比以往更难看了,声音严厉,指挥手下的态度也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这也难怪,他根本没预料到会发生第二桩命案!
我和大谷在来宾用的帐篷下面对面坐着。
但是,这次我的身份并非代表学校,而是和事件关系最深之人。
我简单向大谷说明事件的始末。虽非能够简单说明的内容,但还是只好这样。
这时,他浮视怀疑的表情:「竹井老师参加射箭社的化装游行?」
「是的。」
「为什么?」
「我们互相顶替对方。本来,应该由我扮小丑。」
即使这样,大谷似仍摸不着头绪。于是,我只好说明了:上午的教职员接力对抗赛后,竹井表示有事和我商量,提出互换扮演角色的建议。
「只是这样并没有什么意思吧?既然要玩,何不让学生们更刺激、更惊奇呢?她们都认为是你扮小丑,如果我们互换角色,她们一定会大为吃惊。」
我答应了──他的年轻令我产生共鸣。
要互换角色很简单,因为,化装成小丑后,我必须躲入放在教室大楼后面的魔术箱内,所以在三年级学生发表创作舞蹈时,只要让竹井化装成小丑,让他躲进箱内等着即可。
我替他化妆。而衣服的尺寸也完全合身。再加上我和竹井无论五官轮廓或身材都相似,乍看之下,确实无法分辨。
竹井的乞丐角色当然由我扮演了。只要把脸抹脏,穿上破烂衣服,化装成他并非难事,不过要骗过和他一块出场的田径队员就不太容易了!
「看能够瞒多久就算多久了。何况,只需要出场之前和她们会合即可,也许能顺利瞒过也未可知,如果被识破,坦白告诉她们好了。」竹井似对这项游戏由衷喜欢。
就这样,他成功的替代我演出小丑,问题只是:我……甚至竹井都未预料到,这项游戏会有如此恐饰的结局!
大谷边听我说明,边不知已抽第几支烟。也许是不齿教师有这种孩童般的行为,脸色相当难看。
「这么说……」他边搔着头皮,边问,「除了你之外,谁也不知道化装成小丑的是竹井老师?」
「没错。」
大谷叹息出声,右肘搁在桌上,握拳按住太阳穴,像是在抑制头痛一般,说:「前岛老师,事情很严重了。」
「我知道。」我本想淡然回答,但,两颊却颤抖不已。
大谷低声说:「 假如你的话是事实,那么,今日凶手要杀害之人并非竹井老师,而是你!」
我颌首,生生咽下一口唾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谷喃喃说着。
我摇头:「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是……」
我瞥了粟原校长一眼。他坐在隔壁帐篷下,表情与其说是不高兴,毋宁更像茫然若失!我决心把以前数次差点被谋杀的事告诉大谷。我答应校长是「若再发生什么意外,我就告诉警方」
看来,现在已无隐瞒的余地了。
「其实……」我开始说话。很详细、也很客观的叙述差点被人自月台边推落铁轨上、在游泳池畔淋浴室差点被电死,和盆栽从头顶正上方砸下之事。说着之间,当时的恐惧感鲜明的苏醒了。我不禁佩服自己,居然能够忍住这么久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