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查看了房间的时钟。现在是上午七点二十八分。跟我刚才跳到高空前看到的时间相比已经过去了十一分钟。那么,跟现在平行的逆流未来应该也倒退了十一分钟才对,现在那一头的世界应该是七月十六日下午三点二十四分左右吧。我和水星C至少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十一分钟,所以我去到那个世界的这个房间里时,应该也至少有十一分钟的余裕。
很好。
我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盯着我的水星C,然后集中意识,跳转到未来。
眼前又变得一片黑暗,我落在普林斯顿酒店一二〇一号房的小卧室里,但水星C和小小梢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床上的床单和被子已经更换并整理过,看不出有人在上面睡过。我又看了一眼边桌上的时钟,正好是下午三点二十四分。在数字时刻的下方还显示着日期,是七月十六日。我确实来到了自己目标中的日期和时刻。窗外还很亮,刚才朝阳照射的那面窗户已经陷入了阴影当中。现在这个时间,太阳一定是从建筑物的另外一边向内照射的吧。窗帘被拉开了,我能够清楚地看到调布的车站和街景。像是在讴歌着夏日午后的孩子们,明明是休息日却还穿着制服的中学生,还有出来买晚饭材料的母亲们穿梭在街道上,像是一群忙碌的蚂蚁。我打开门,窥视一二〇一号房的主卧,但小枝也已经不在里面。房间里除了酒店提供的用品之外,没有任何行李,大概在我们结账后还没有客人住进这间半套房〔※半套房是指包含在酒店房间内的一个单独带有起居室和卧室的房间。〕吧。我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回头,刚才被我打开的小卧室房门果然已经关上了。于是我想起八极说过的那些话。就算我们到了未来世界,也无法在那里留下任何的影响。我试着再次伸手打开房门。然后放手,想看看房门是何时自动关上的,可是这回它却一直敞开着毫无动静。于是我想,一直看着可能不行吧,于是故意看向旁边,但那个房门还是纹丝不动。可是就在这时,外面的走廊突然传来有人快速靠近的声音。我一下紧张起来,盯着半套房的入口,一直等到那个脚步声经过门外,最后消失在远处,然后我回转视线,发现小卧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看到毫无征兆的变化和仿佛在说“我一次都没有被打开过哦”的房门那副假装毫不知情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随后陷入深深的不可思议的感叹中。人的影响力吗。原来对某种东西的意识竟然能够将那个对象进行移动或者加以固定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感到了短暂的颤抖。在这个世界里,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给别人制造麻烦,同理,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留在别人的记忆中,况且我根本没办法为哪个特定的人做什么特定的事情。虽然这是非常自由的状态,但同时也是异常孤独的牢笼。但要说我是否会因此而感到悲伤或者痛苦,也不是这么回事。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某种类似空虚的心情。在这个世界,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不过现在不是在这种地方因为这种不必要的疏远感而忧郁个不停的时候。我一脚跺在清洁后的一尘不染的柔软地毯上,跳转到普林斯顿酒店的屋顶。日本夏天特有的,接近傍晚时闷热而带着一丝甜味的,稍嫌厚重的风吹拂在我身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集中注意力。我把周围的空气禁锢在身边。风马上就停了,声音也都消失。现在应该已经被包裹在半径两米左右的密闭圆筒状空间中的我抬头看向天空。在这个天空的另一端应该存在着另一个“普林斯顿酒店”和另一个“我”才对。虽然在前往那里的途中我有可能会撞到“壁垒”上,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一点。因为不管在什么地方撞上那个壁垒,我都相信包围在身边的这个空间一定会成为缓冲带,保护我免于受伤。万一没有遇到“壁垒”,我就会直接进入另一头的世界,降落在另外一个“我”面前,但是,我自身却并没有这种记忆。
于是我出发了。
马上,身边的空间如我所愿地撞上了一个东西,让站在其中的我踉跄了一下。
世界的尽头,是白色的。
原来那个“壁垒”并不会像镜子一样映出我的身影。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茫茫然的白,如果是一般的白色,应该会让我这个绿眼睛的外国人感到非常刺眼才对,可是因为那里连刺进眼睛的光线都不存在,所以我只看到一片平静而浓厚的,无垠的白。
我伸出手探向周围,在某个方向遇到了形似“壁垒”的东西。它跟阻隔我和梢的那个“壁垒”一样,有着无触感的触感。我又开始了强制性的平面哑剧。
这就是世界的尽头。
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这里不是我想象的镜面世界。因为这里连光线都没有。所以既不会映出影像,也不会让人觉得炫目。
有一瞬间,我觉得既然没有光线,这里应该很暗才对,但这也不太对吧。因为夜晚之所以会黑暗是因为宇宙的存在,宇宙之所以会黑暗是因为它存在深度,但这里甚至连深度都不存在……这里是纯白的尽头的尽头。
我突然想到,撞上“壁垒”之后我周围的空气都跑到哪里去了呢?不过它们好像并没有因为碰撞而冲破空间扩散开去,而是依旧聚集在我周围。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也就意味着连真空都不存在,恐怕连重力或者气压之类的问题在这里都会无效化吧。因为这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存在,所以空气们只能聚集在我周围……就像害怕得紧紧贴在我身上一样。应该是因为我认为自己需要空气,那些空气才会聚集在我周围吧,不过就算我认为要不要空气都无所谓,它们恐怕还是会贴在我身边。实际上,这个真的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也因为我这个唯一的存在而让一切都有了可能,这些可能也都能够成为现实,我现在确实有着这种确切的预感。只要我坚信自己不需要空气,那么,空气在这里恐怕真的会变成无用之物吧?
不过,我还是挺喜欢空气的。无论是气味还是触感、还有身处其中的舒畅,而且我也喜欢听到由它传播的声音……我在自己带来的这团空气中,嗅到了全新的气味。其中混入了调布的天空中从未有过的气味。那是世界尽头的气味。就像纸黏土〔※把纸浆和剪碎的报纸等浸入水中,加黏接剂后制成的黏土状物品,供幼儿做手工材料。〕和蓝莓混在一起的那种,甜甜的、干燥的气味。不过气味也算是一种物质,本来不应该存在于世界的尽头,所以,我现在应该在用嗅觉而不是视觉感受着眼前这个无存在的存在吧。原来,什么都没有闻起来是这个味道的。
在用视觉和嗅觉感受完世界的尽头后,我又开始用听觉去感受它,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渐渐地,从远处传来类似孩子哭泣声的,又好像女孩子在撒娇的,听上去像“嗯哼”一样的声音。
嗯哼——嗯,嗯哼——嗯,嗯哼——嗯嗯嗯……嗯哼——嗯哼——嗯哼嗯哼——嗯嗯……
那个声音听起来还像是我身边的空气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感到惧怕,拼命恳求我回到原来那个地方的哭诉声,不过这也许就是无存在这个东西发出的声音吧。原来,什么都没有会发出嗯哼的声音。
随后我睁开眼睛,在那个细碎的声音中重新审视四周,那个雪白的场所并不像如云似霞的仙境,而是一片平坦的白色。我把手搭在额头上,试图仔细观察其中是否漂浮着某些物质,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突然,我发现自己手掌的轮廓出现了瞬间的模糊,不由得心中一惊。怎么了?我把目光的焦点聚集在手掌上,它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可是,如果一直盯着它看,却又开始不太确定自己的手掌到底还是不是平时的那个形状……我的心理已经开始引发格式塔〔※格式塔心理学是维特海默、柯勒、考夫卡、勒温等柏林学派所倡导的心理学,他们认为精神的作用并不只是依靠感觉、感情等要素的单纯集合,而是作为具有一个构造性的整体性的形态的心理学(即整体不是其组成部分的相加,而具有其本身的特性)。〕的崩坏。而且,在这个地方发生的格式塔崩坏同时还是我的手掌因为自己心中的违和感和疑问而发生的实际形状的崩坏,所以现在我的手一会儿涨得像个气球,一会儿把手指扭成各种形状,总之就是不愿保持原来的状态。看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战栗,并终于认识到自己对身体的认知是如此的脆弱。在诸如世界的尽头这样的地方陷入完全的孤独状态时。在周围只存在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觉、自己的视线、自己的认知和自己的意识时,这个名为自己的空间竟会如此轻易地挣脱束缚。从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这个角度来看,我是全能的,可是,人类的意识却是不断变幻的。我如果再在这里待着不走,大概就会慢慢崩碎溶解变成一摊烂泥然后消失掉吧。
我需要他者的存在。
人们对所谓的自我……至少我自己是在某种程度上通过他人的存在来认知的。而且从现在我手掌的崩坏状况来看,甚至连自己身体的形状都在一定程度上是被他人的意识所固定的。
我赶紧把自己归拢到一起,用最快速度回到位于地球的日本的东京都调布市车站北面出口的普林斯顿酒店屋顶。
我跪倒在水泥铺就的脏得发黑的屋顶上,开始查看自己的身体。手上确实长着五个指头,关节也依旧向着原来的方向弯曲,数量和形状都没有发生变化。
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的我重新站起来,突然发现离开时还一片晴好的调布的天空现在已经阴云密布,空气变得十分寒冷。穿行在下面的站前转盘中的人群也都换掉了夏季服装,改成了厚外套和毛衣,没有一个人穿着T恤或半截袖。我刚才离开“世界的尽头”时过于慌张,忘记设定日期和时刻了,现在我肯定已经来到了“七月十六日傍晚”以外的时间点。
我找到转盘旁边的时钟,上面显示的是两点二十八分。现在是白天,所以应该是下午了。但这里的日期呢?我是不是应该到调布车站北面出口的验票机去……想到这里,我终于发现了一个重大事实。调布站和电车线路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车站大楼和我从没见过的道路。我跳转到一家二〇〇六年的调布车站中尚不存左的便利店里查看报纸。十月三十一日,日期旁边的年份是二〇一九年。我弄错了整整十三年的时间。我站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前,再次重新审视调布北出口的风景。除了百货商场的大楼之外,几乎所有的楼房都被新的大楼代替了,街道上也排满了新的招牌。甚至连走在这个整齐有序得像个主题公园一样的交叉路口的学生们都带有了不一样的气氛……唯一没变的只有中年以上的男性和女性。我看着一群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从我面前笑闹着走过,突然想起了梢。应该也是在这个未来世界里的长大后的梢……现在是二〇一九年,她应该十九岁了吧。可是我却不知道梢现在在哪里,所以无法跳转到她身边去……也无法看看她的脸。水天官的井上梢。从现在被命名为小枝的“十七岁的梢的心意”的话里,我感觉十七岁的梢应该是个普通的少女,所以她现在也一定长成了一个普通的十九岁女孩吧。她一定在离开我之后,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吧。那样就好。而且她还想起了我,并把自己的心意送到了我身边。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何止是高兴,简直觉得这是无上的光荣,所以我也很想看一眼长大后的梢。思考了片刻,我想起维哈拉比小岛町的那棵银杏树。小枝在还是“梢的心意”,并刚开始进入梢的身体时,我曾经为了确认自己在素描本中与梢的确切联系,在后院的银杏树下埋了一副刀叉,但就在我往树干上署名的时候,当时还是“梢的心意”的小枝却已经穿越过来了……那个,我找到了哦。粉红色樱花飘落图案的银色刀叉。我看了迪斯科先生的信后,马上就去了一趟调布。
如果梢这时还是十七岁,那我还有可能见到她。因为我只需要等待梢为了挖出银杏树下的东西出现在维哈拉比小岛町的三〇三号房……想到这里,我又转念一想,不好不好。毕竟不知道十七岁的梢到底什么时候回去找那棵银杏树……不,不是指这个,归根结底,那个素描本上的信件和交谈本来就是我跟自己错认为是“未来的梢本人”的“梢的心意”之间发生的事情,真正的梢应该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在银杏树干上留下了写到一半的“DISC”,而且至今还没有在信上把银杏树下埋着的刀叉的图案告诉梢。可是“梢的心意”之所以答对了刀叉的图案,是因为她对自己产生了误会,其实在她没有进入小小梢的身体时,也一直存在于我和梢身边,所以一定毫无知觉地看到了我的行动吧。就连我从厨房拿出那副宇野千代餐具套装的时候,她也在某个地方看到了整个过程。
这样一来,就算我在维哈拉比小岛町等到天荒地老,真正的十七岁的梢也不会出现的,我稍感遗憾地想道,不过算了,反正还是“梢的心意”时的小枝已经向我展示了梢的样子。而且,现在最好还是不要不经思考地跑去见真正的梢吧……我一直都在想念着迪斯科先生,小枝曾经这样对我说过。可是,梢也许忘记了,其实,她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她整个人生中最悲惨的时光才对……我又想起了同样是小枝说的那句话……我好像跟谁去看烟花了。那是中央区举办的烟花大会,地点在东京湾的一个码头,我当时走得非常近,看到烟花升起来,突然就……我突然想到,中央区主办的东京湾烟花大会,应该就是东京湾大花火祭吧,这个活动的主办会场一般都是睛海码头或者日之出车站旁边。如果真是在那里,要从大约七十五万人的观众中找到一个人大概是非常困难的吧。可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梢找出来的……就在我下定决心,为了调查详细信息准备跳转到中央区政府的时候,却被自己阻止了。
不要去打扰好不容易才过上平稳生活的梢,但阻止我的并不是这个心意。
为了避免未来的调布市民受到不必要的惊吓,我走到便利店旁边保留至今的警察值班岗亭一角,准备从之前堆满了违章停放的自行车的地方偷偷跳转。可是就在这一刻,我瞥到了车站周边经过二次开发而新出现的高楼群中,鹤立鸡群的一栋巨型摩天楼顶端贴着的一个公司名称。
STYRON JAPAN
史泰龙·日本?
我脑中的中央区地图顿时消失到了九霄云外。
08
我把目标方向转向那座顶着史泰龙·日本公司名称的银色大楼,然后跳转。那栋大楼位于车站大楼南端步行约两分钟的地方,高耸的摩天大楼像是在俯视身边矮小的市民中心。以前,不过对我来说应该是现在,在二〇〇六年的时候,这一带的建筑物还只有一家外资食品公司和停车场,以及一些长久居住于此的人家民房。但那栋蓝色外壁的公司大楼和周边的民居似乎都已经被拆毁,取而代之的便是这座覆盖着玻璃幕墙的巨型摩天大楼。顺着食品公司时代还不存在的,堪比五星级旅馆的停车场往上走,就能看到神情严肃的保镖取代了门卫站在门口。巨大的玄关是由两个旋转门和三个推拉式的门组成的,打开正中央的大门进去,还能看到里面安置着一个足有三层楼高的,被玻璃天窗覆盖着的宽阔门厅。内部被设计成了常青树林,到处点缀着种类繁多的杜鹃花,一直延伸到二楼、三楼。要是那些摆放在大厅的桌子边没有围着一群群的白领,这里真的很容易会被误认为是个高级酒店。在玄关的正面设有接待处的柜台,我信步走向那里……可是,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几个男人发现我的靠近,“刷”地站了起来走向这边。那是一个西装笔挺的半老男人和三个中年男人,以及一个大块头的年轻男人。这个年轻的恐怕是负责使用暴力手段的吧,他的眼神明显就不属于日本工薪阶层的感觉。无论再怎么隐藏,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紧张感。
当然我也很紧张,但看到那个半老男人在走近我之后竞露出了微笑,我不禁又感到一丝混乱。
难道这个陌生的老头认识我不成?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为什么……二〇一九年的未来世界的日本有人会认识我呢?
我突然醒悟过来,这里是史泰龙的公司啊。
“欢迎光临。首先请您原谅我的唐突,请问您就是星期三先生吗?迪斯科·星期三先生?”
老头问话了,看来他连我的名字都知道。
难道他们在等我吗?
“你们是?”
“哦,非常抱歉,我们应该先自我介绍的。鄙人是史泰龙·日本公司的总经理,名叫篠崎真哉。”说着,老头从胸口的内侧口袋中取出名片盒,抽出其中一张,双手拿好,一边鞠躬一边呈到我面前,“星期三先生,很高兴认识您。这边这几位是本公司的副总经理兜屋有纪、铃木贵之、小山嘉崇。”
配合着老头的介绍,站在一步之后的三个人分别点头哈腰地双手递上名片。我也只得按顺序接下,那三个人的眼中依旧残留着尚未消退的惊讶,都在老头背后低着头翻着眼睛偷看我。看来他们是太过吃惊,眼睛转不开了。他们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知道我要来,但却不太相信我真的会来。
年轻男人估计已经发现轮不到自己来发挥实力了,所以他盯着我悄然退下,就此离开了门厅。我目送他离去,然后删除细节简明扼要地询问道:“J.J.在哪里?”
听到我的问题,那四个男人齐齐吃了一惊,但篠崎马上重新站直说:“……您是说会长吗,他已经在等候星期三先生的到来了。”
呵,我忍不住笑了:“难道他是今天刚好来到日本调布市的吗?”
篠崎马上说:“不是的。”随后又说,“会长从去年起就一直驻扎在史泰龙·日本公司。不过他是最近才正式加入日本国籍的……”
“J.J.吗,他成日本人了……他真的入籍啦?”
“是的,就在今年夏天。”
“是吗,总之你先告诉我他在哪里吧。”
“当然。会长也吩咐我要带您到他的办公室去,您这边请。”
说完,篠崎的手掌“刷”地伸向里面的一台电梯,然后保持这个姿势领着我走进去。如果他告诉我J.J.人在哪里,我完全可以跳转过去,但现在那三个副总经理也已经紧跟过来,把我团团围在中间。这四个随便怎么看都像是普通日本公司员工的人是否也拥有操作时空的能力呢?我不知道。毕竟时空的变形和操作是用意识进行的,跟肌肉完全没有关系。所以就算是超过一百岁的老人和六岁的小孩子,只要他们能够控制自己的意识,就能实现时空的穿越。
我现在还未能改变时间的速度,所以如果这里出现了类似那个“虐待房间”的机关,我是毫无办法的……不过水星C已经想出了冲进那个房间的办法。我究竟是否能够进入那里呢?估计是因为这里一下聚集了如此多的公司高层人物,整个大厅的员工都齐齐看向我们,我一边跟着他走近电梯一边想。明明是你自己给出的提示,结果还是花了这么多时间。水星C确实是这么说的。提示是什么呢?应该是他说过的某些话吧。而那个给出提示的人,根据当时的文脉来理解,应该就是我吧。那么,照理说我也应该从自己这里得到了同样的提示。并且只要稍加思考,就一定能明白那个提示的。
到达一楼的电梯门一打开,看到总经理们聚集在电梯门口的员工们赶紧走出电梯,最后一个人则伸手挡住电梯门等待我们全部走进电梯。虽然当时也有其他等待电梯的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入我们五个人占据的电梯里。挡着电梯的手臂抽离,站在周围的人们在电梯门完全关闭之前都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站在电梯按键板旁边的小山说:“现在带您到最高层,也就是二十七楼的会长室去。”说完,他按下最上面的一个按钮,随着一声信号音,按键板的显示器上出现了一行文字。
“现有未经登记的客人正在使用电梯,请问需要诊断吗?”
小山按下“NO”的按键,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动画风格的女孩子,鞠了一躬便又消失了,随后,电梯开始缓缓攀升。似乎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我的视线的篠崎说:“非常抱歉,这栋大楼的电梯一旦有人按下二十一楼以上的按键,就会为了安全起见,对电梯中的人员进行扫描和身份确认……”
“要是按了‘YES’会怎么样?”
“您的意思是?”
“要是被‘诊断’了会怎么样?难道数据会被放到网络上确认,而且可以马上得到那个人的犯罪记录之类的?”
“是这样的。不过在进行扫描的时候已经同时完成了犯罪记录的确认,那个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其实是委婉地传达了扫描结果。毕竟这是个密闭的空间啊。”
“哦。那刚才那段文字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嘛,‘危险人物正在乘坐电梯。要让他接受诊断吗’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是“危险人物”吗,哈哈哈,我大笑起来。“然后呢,什么是‘诊断’?”
“公司特别配备了一个部门,负责将客人请下电梯进行口头询问,所谓的诊断就是呼叫那个部门的人员。”
听起来好像蛮危险的啊。“是吗。那你不用叫他们来吗?”
“当然不需要。因为会长吩咐我们把星期三先生直接带到他的办公室去。”
J.J.就在那里等着我。
我完全没有余裕去思考改变时间速度的方法,电梯一下就到了二十七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停下,打开了电梯门。
这里看不到一楼那样的电梯间,而是一个铺着厚重地毯的大厅。甚至连那些间接照明、高级配套设施和插花都带着一股浓厚的酒店气氛。篠崎再次走在前面给我带路,我依旧保持着被副总们夹在中间的状态走出电梯,沿着大厅向左移动,进入一个小单间。里面的两个年轻女孩见到我们马上站起来,待到篠崎走近,便恭敬地向他打招呼。当然,她们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好奇。“会长在吗?”篠崎问完,一个女孩子回答道:“已经在里面等候了。”另外一个女孩则按下了手边的按钮,一扇门被打开。紧接着,她穿过打开的门,走到里面紧闭着的另一扇大门边,敲了两下门,还没等里面回应,便扭转把手将门打开。“各位请进。”
篠崎推开门,对那个女孩子挥挥手,然后进入室内,我们也紧跟其后。身后的三个人好像也在对女孩子道谢,但我现在却没有那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