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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愿,嬉游开始继续解说。
“准备好遗书,又如文中所示准备好演员,在失去亲密得甚至被自己用作小说原型的朋友的当天深夜,自己也恰好惨遭杀害,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吗?我认为,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没错,各位的困惑非常正确。刚才我在一楼,已经解释了凶手如何从八号房穿过墙壁射杀位于九号房的三郎先生。现在又说出与之相矛盾的结论,我对此深表歉意。可是,三郎先生不可能死于他杀。昨天晚上的风梨居里只有三田村三郎先生和天使兔剧团的各位成员。如果三郎先生死于他杀的话,那真凶只可能是天使兔的某个成员,但天使兔剧团在三天前才第一次见到三郎先生,怎么会有人突然对他产生杀意呢,凶手甚至还准备了作案用的弓枪和制造不在场证据的手段,如此周详的计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是不可能完成的。可是三郎先生最终还是被杀害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没错,这在某种意义上说,只能算是一场事故。”
天使兔的成员们非常配合地屏住了呼吸。
“也许各位会问,为什么当晚进入八号房的那个人,明明毫无杀意,却还是用弓枪射中了九号房内的三郎先生呢?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刚才河边先生说的—句话。”
被点到名字,河边惊讶地叫了一声。“我的话?哈哈,我刚才说过什么啊?”
嬉游回答道:“就是善解人意。”
“哦哦……咦?可是为什么说凶手用弓枪射杀暗病院先生是因为善解人意啊?”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先让我读一下三田村三郎先生留下的遗书复印件。当然,天使兔的各位成员想必已经反复读过不少遍了……”说着,嬉游把刚才拿出来的户籍复印件放回胸前的口袋,再从同样的地方拿出一张纸,将其展开。
“美神二琉主先生和迪斯科·星期三先生、水星C先生都还没看过这份遗书吧?”说完,他开始大声朗读。
独自忍受孤独的时间终于告一段落,是时候出发去迎接新的邂逅了。我知道这对天使兔剧团的各位团员来说是非常麻烦和辛苦的一件事,不过还是请你们认真听取一个人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我想请各位根据信封里另外一张纸上的指示,完成一系列工作。我即将杀死我自己,但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得到永生。作为蝎子的我,将承受作为肯陶洛斯的我所射出的箭矢,完成星座中无法继续的神话,前往永恒的彼岸。永别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会。
二〇〇六年七月十五日
三田村三郎
这份遗书非常短,而且其中充满了奇妙的愉悦,甚至让人感觉他充满了希望。难道这就是所谓日本人的生死观吗?都说武士一生追求的就是壮丽的死,佛教的教诲中也说人死后会前往极乐净土,但人们真的会用再见啦拜拜这种轻率的情绪来迎接自己的死亡吗?
抑或正如嬉游所创造的文脉,三田村认为自己的死是前往兄弟的身边与之相聚,对暗病院来说则是逃离孤独的手段,所以才会留下如此明快清朗,短暂得好像死者耐不住性子想早点结束生命的文字吗?
嗯?七月十五日?
我看着嬉游的脸。原来如此。嬉游也跟我对上目光,点点头。
“正如这封遗书最后的内容所记录的,三田村三郎先生预定的自杀日期其实是明天。我估计,他大概会在明天晚上二十三时二十六分执行这一仪式吧。可是,这封遗书却提前被剧团天使兔的一员发现,并从中得知了三郎先生的想法。可是,那个人从遗书的文字上看出,自己想要阻止三郎先生自杀是非常困难的。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因为悲伤和绝望而试图自杀的人,那还可以通过减轻他的悲伤和绝望来阻止他自杀。但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充满了希望并因此决定自杀的人,又有谁能横加阻止呢?在深深的孤独中,自杀便是那个人所追求的最大幸福,谁又会如此残忍地横加阻止呢?所以,发现遗书的那个人放弃了劝解三郎先生的想法,但是,他还是想让三郎先生知道,自己已经察觉了他的意图。这种做法不一定能够阻止三郎先生自杀,搞不好还会更加坚定三郎先生的信念,并使他从中感受到更多的幸福感。可是同样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三郎先生得知自己的自杀计划已经被别人察觉,因此影响了他自杀的决心。这种结果虽然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践踏了三郎先生的幸福,可是即便那是妨碍别人幸福的行为,如果是出于善意,也是应该得到宽容的。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那个人都怀着体贴和慈悲的心情,从八号房向九号房射出了箭矢。”
“……那……然后,他就把三郎先生杀死了吗?”“那也叫做善解人意吗?”“为了阻止自杀而把他杀死,这有什么意义?”天使兔团员们纷纷表示费解。
嬉游又说:“不,那个人最初的想法,只是单纯地从八号房向九号房射出箭矢,以此向三郎先生提示他的自杀计划已经暴露。而在朱迪’玩偶之家小姐发表她的推理之前,那个人对凤梨居的星盘和三郎先生对神话的模仿都毫不知情。遗书中所写的‘作为蝎子的我,将承受作为肯陶洛斯的我所射出的箭矢……’这段话,对于并非名侦探的那个人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于是,这就成了三郎先生的计划和他实际的被杀害状况有所不同的原因。与此相反,同样没有察觉到凤梨居的星盘构造的木村先生,还是因为掌握了‘十二星座’的神话知识,从而能够正确地从二楼的九号房外射出箭矢袭击八号房的河合先生,也就是正确地从‘肯陶洛斯的房间’向‘蝎子的房间’射出箭矢,但在一楼,凶手却是从八号‘蝎子的房间’向隔壁的九号‘肯陶洛斯的房间’射出了箭矢。虽然那个人并不是故意的,但他还是碰巧破坏了三郎先生的暗喻。没错,正是那个人的‘善解人意’,无意中破坏了三郎先生在为了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建造的凤梨居中,花费数年构想出来的神话的暗喻。本来,就在明天,亦即七月十五日,三郎先生就会在自己的书房中安装好弓枪,并设下某种机关使其自动发射箭矢,将睡在卧室的自己射杀。可是那个人却提前发现了那把弓枪的机关,同时也发现了隐藏在壁纸下的墙上的洞穴。那个人之所以能做到这些,因为他就是被三郎先生邀请,计划于十五日为自己上演戏剧《凤梨居死亡事件》的天使兔剧团成员中,负责大道具的其中一人。也只有这个人,有机会以设置舞台为目的仔细检查凤梨居各个房间的结构。我说的没错吧,田中正嗣先生。”
啊,原来凶手真的就是天使兔剧团的普通一员啊。而且还是我不认识的人,虽然我对这个名字感觉不到任何惊诧,但对其他的团员来说则不是这么回事了。
“咦咦咦,”天使兔们再次齐声高叫,“这不会是真的吧?田中!”
“不,真的非常抱歉,这就是真的。”开口道歉的是一个非常沉默寡言的、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
“你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一下啊?!”
“我觉得那是暗病院先生的个人隐私啊,而且就算不闹得这么大也完全有时间慢慢解决。当然,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刻我还是会跟大家商量的,可是在此之前,我想尽自己的努力为他做点什么……”
“嬉游,照你的意思,三郎先生最终还是被田中杀害了Ⅱ巴?虽说那只是个事故。”
嬉游缄口不言。
田中却说:“对,应该是这样的。非常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大家。”
“怎么会这样……田中……”
“是啊,真是伤脑筋。”
“你现在伤脑筋有什么用……我知道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很难说出口,可是你还是应该说出来啊……”
“对不起,因为我还想跟大家在一起。”
“什么嘛……”“蝶空寺先生,你觉得他犯的罪有多大啊?”“对啊对啊,反正他都没有杀意,应该不会是什么大罪过吧?”
嬉游说:“穿过壁纸向有人的房间射箭,这本来就是以对方中箭的可能性为前提的,即便如此他还是扣动了弓枪的扳机,这样完全有可能会被解释为带有‘反正他是决定自杀的人,万一射中了也没关系’的想法,从而可能会被判断为‘间接故意〔※在法律上指这样一种心理状态: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可能造成犯罪,但又认为没关系而一意孤行,结果造成犯罪的后果。与故意犯罪等同处理。〕’。而且他还存在遗弃尸体的行为,在接受警察取证时也没有及时招认自己的犯罪,这样肯定不会被从轻处理的,我估计。”
“……那怎么办?”
“不过,我们现在暂时不需要讨论罪与罚的问题。因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说着,嬉游又重新回到刚才的解说,“田中先生希望通过向三郎先生透露自己的存在,以此打消他自杀的念头,所以他才掀开八号房的壁纸,隔着墙上的洞穴向九号房射出了弓箭,当然,他完全没有想过要让箭真的射中三郎先生。我相信这一点的确是真的。田中先生所期待的最佳结果,就是三郎先生被射人自己书房的箭矢吓到,然后察觉到其中的意图而不再自杀。可是在田中先生扣下弓枪的扳机后,隔着壁纸听到的既不是三郎先生吃惊的声音,也不是他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后发出的无力的叹息,更加不是发现自己计划被察觉后的悲伤或愤怒的声音。他当时听到的,应该是低哑的惨叫或吃痛的呻吟吧?”
我心里在想,他为什么对如此琐碎的细节进行逐一确认呢。这时田中回答道:“不,其实都不是,我只听到他倒在地板上的‘啪嗒’声。”
“是吗,这样就足够了。于是田中先生为了确认那个声音的来源,从九号房壁纸上的小洞中向内窥探了一下。他惊讶地发现暗病院先生被弓箭射中倒在地上,周围已经变成一片血海。可是,这时的暗病院先生并没有马上死去。他当时是否还活着,并且对你说不要把事情传出去呢?”
“啊,正是如此。他对我说,不要慌张。被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他当时还叫了我的名字,说田中君,不要慌张。”
“于是,你就把洞穴另一侧的壁纸撕开,进入了九号房。是三郎先生叫你尽量安静地从洞穴穿过去的吧?他是否明确地指示你避开中央大厅,直接从墙上的洞穴爬过去呢?”
“没错。”
“而且你也服从了他的命令。在你进入九号房后,三郎先生又给了你新的指示。”
“是的。”
“他说,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而且还准备了遗书。虽然自己很遗憾没能按照遗书上说的死法结束生命,但想请求你帮助移动自己死后的尸体,没错吧?”
“的确是这么说的。”
“当时,痛苦地喘息着的三郎先生是否说了‘把我带到蝎子的房间去’这样一句话呢?他没有说‘带我去八号房’,也没有说‘带我去隔壁的房间’对吧?”
“对,一点儿没错。真不愧是嬉游先生啊。”
“因为我是名侦探啊。然后,三郎先生还教你如何从八号房进出,故意让中央大厅的人成为你不在场证据的证人,并且要你把书本铺在地板上移动他的尸体,以免地板沾染血迹对吧?因为等你完成了不在场证据的制造,待到中央大厅的人都回到房间后再进入九号房时,自己说不定已经死了,所以他把必要的步骤大致都告诉了你,之后只需要你来实践对吧?”
“是的。”
“他还告诉你要对壁纸进行临时修缮处理。”
“没错。”
“你把弓枪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啊,是这样的,当时我手忙脚乱的,完全忘记了弓枪的存在,而且三郎先生也没说过,所以不记得最后放到哪里去了。”
“原来如此。那么,你昨晚是在多久以后才再次进入九号房的呢?”
“没多久,大厅里过了一会儿就没人了,我等了大概十五分钟吧。”
“然后你就回到了九号房。当时你见到的三郎先生状况如何?”
“他浑身苍白,已经去世了。”
“你进一步确认过吗?”
“嗯,确认过了。不过我也就是把手放在他喉咙上探了一下。”
“你最初发现自己射出的箭矢无意间正中三郎先生时,应该感到非常恐慌才对,可是在你第二次进入九号房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必须要通知警察或剧团的同伴吗?”
“不,没想过。”
“为什么,是因为太害怕了吗?”
“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无论自己再怎么恐慌再怎么害怕,对这件事情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啊。”
“嗯?为什么说没什么影响呢?”
“是这样的,虽然我一心想救人,结果却反而把人家给害死了。但三郎先生毕竟一开始就打算用弓枪射死自己,所以他所受的痛苦迟早都要到来的,怎么说呢,反正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愧疚的啊。”
嬉游哑口无言。此时天使兔团员却打破了暂时的沉默。“喂,你怎么能说那是一样的呢,田中?”“是啊,田中先生怎么这么奇怪。为什么啊?”“话说你当时头脑怎么会这么冷静啊?”
“真的非常对不起。可是,其实我本来就没觉得自杀是一种罪恶。从一个人内心最根本的感情来说,这完全算不上是罪恶。我反而觉得人们不应该对其横加指责吧,自杀这种事情,只要谁想做就可以去做啊。我认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杀的权利。既然是属于自己的生命,自己当然有权决定死期。可是这次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我面前的,而且我又恰好得知了他的这种意图,所以多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我当时的想法,就只是这样而已。”
听到这段自白,天使兔团员们也全都沉默下来。只有水星C依旧站在一边满脸微笑。
嬉游重整旗鼓,再次开腔。“……关于道德的议论,现在也是无关紧要的。先让我们来关注事实吧。”
关注事实。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嘛。
“田中先生接到三郎先生‘带我到蝎子的房间’的指示,开始取出书房架上的书本铺向二楼。其实,凤梨居还有另外一间‘蝎子的房间’,而且就在隔壁。关于这一点正如我刚才所说,因为朱迪当时尚未发表自己的推理,所以田中先生认为只有‘二楼的八号房’才是‘蝎子的房间’。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一楼的十二个房间门前并没有摆放代表‘黄道十二宫’的装饰物。于是,已经没有人能够给予指正的田中先生就在书房与中央大厅、书架与楼梯之间不断往返,慢慢将书本铺到了楼上。可是,他只铺到了楼梯顶端,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书可以用了。因为他必须把没被血液污染的书重新堆叠到书房的地板上,而不能使用其中的全部书本。而且他也不想模仿建设金字塔运送巨石的方式,不断把后面的原木搬到前面来……也就是把染血的书本不断从后面搬运到前面,因为他担心在移动书本的时候会滴落过多的血迹……也可能不是这样的,因为田中先生很有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太麻烦了。”
“没错,就是这个。”田中马上回答,“因为我已经厌倦了。可是之前已经有人看到我进出八号房,所以就像蝶空寺说的那样,我不能把暗病院先生的尸体扔在九号房里,必须把他搬到尽量远的地方,而且当时已经把他弄到了二楼,离他吩咐的目的地也就只有一点点距离而已,所以我觉得这样就够了。反正他已经死了。”
因为这句话,天使兔团员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责备田中,而田中也继续腆着脸地连声地:“唉,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嬉游又说话了。
“请你尽管放心,田中先生。我还是多少能够帮助田中先生你的。虽说你本来应该也没有感觉到多少良心的责备,所以我不敢说自己能够减轻田中先生的罪恶感,但至少还是能减轻一些别人对你的非难Ⅱ巴。”
说完,嬉游离开二楼七号房门口,开始向楼梯下走去。“各位请随我来。”
天使兔团员首先跟了上去,我、美神二琉主、本乡塔克西塔克西和把弓枪扛在肩上一直面带微笑的水星C也随之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一楼的九号房门前,嬉游径直走进暗病院的书房,依旧毫不客气地踩在自己从书架扫下来的书上。啊啊证据啊案发现场啊……在美国也有许多警察朋友的我不禁开始有点同情这里的警察们,日本的名侦探简直就像国王或者征夷大将军一样旁若无人。简直毫无职业操守,一切事情都只考虑自己方便……“好了,各位请看一下这个。就是这面墙,我们可以看到上面有个空洞对吧。然后是这里,这是弓枪的备用箭矢,请看这支箭,箭头的尖端,你们看,不是有一点白色的污迹吗?这个白点,就是从那边的洞穴穿过之后留下的壁纸的碎片和混凝土的碎渣。其实这支箭才是田中先生昨天晚上以警告目的射出的箭。”听到这里我明白了,日本的名侦探之所以可以为所欲为,是因为他们总能找到让人大吃一惊的东西。
“田中先生,三郎先生并不是被你误杀的哦。所以你只是最终没能阻止三郎的自杀行为而已。”嬉游说完,并不理会激动万分的天使兔团员,继续回到解说。“请大家回想一下八极幸有先生在刚才的推理中证实的事情。三郎先生经常出入SM情色性质的同性恋俱乐部,而且还拥有‘箭鸭’的称号。请各位……清除了二琉主君之外的各位再次确认一下。”
说着,嬉游在乱七八糟的书桌上找到键盘开始敲击,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照片,那是三郎,也就是“箭鸭”。这张照片可能是在“士官”俱乐部照的吧,在照片里,一大群男人聚集在一个没有窗户的黑暗空间中,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衣,站在相机正面的就是暗病院,他的皮肤在闪光灯的照耀下,显得一片苍白,脸上挂满笑容,一支箭从他的背部贯穿到胸前。但是并没有流血。
“你好,是荒木先生吗,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蝶空寺。”我寻声望去,发现嬉游正对着手机讲话。荒木?好像是刚才跟八极通过话的警官。“啊,真的吗,那请你把那个上传到服务器上好吗?哦,已经能看到了是吧。好的,非常感谢。”他边说着,边伸手握住鼠标,进入跟电话那边的人说好的页面。
对八极态度非常粗鲁的荒木好像还蛮喜欢嬉游的。在那个被命名为“给嬉游君”的页面里又有一张暗病院的照片,他俯卧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在他的床上和周围的地板上都堆满了骷髅和霓虹灯装饰,那些东西或是装饰在床边,或是像垃圾一般散落在地上,看上去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医院,但照片上的暗病院却在接受一个手术。照片拍的是手术刀切入肩胛骨的瞬间。小小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划开皮肤,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看来这绝不是什么正经的手术。嬉游挂断电话说:“美神二琉主君不可以看这个画面哦,我不管你是不是名侦探。”
二琉主耸耸肩道:“就是植入手术嘛,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没错。这也属于满足肉体改造趣味的手段之一。这张照片是在金泽市内某个专门为这种兴趣爱好提供服务的店里拍摄的,时间是一九九六年,手术对象是三郎先生。而这个,就是被植入三郎先生皮肤下面的器具。”嬉游调出另外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两个管套状的五金器具。其根部都有平行延伸出去的金属片。“三郎先生就是把这两个东西植入了背部和胸部,只露出顶端的小口。安装在那两个小口上的附件就是这个。”嬉游再次点击鼠标。画面中央映出两截从中间折断的箭矢……不,那不是被折断的。因为两个断口处都被加工成了螺旋状。原来如此,只要把这两截断箭分别旋入背后和胸口的管套里,就能完成“箭鸭”的角色扮演。“在这十年间,三郎先生一直在独自享受自己的妄想,有时甚至还会在自己家中也做这种装扮吧。特别是在入住凤梨居之后,他可能还会一整天都带着这些装饰物。所以他书桌的椅子才会没有椅背,而且他的责任编辑也只能站在玄关等候而不得入内。虽然现在我无法查明三郎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幻想自己被箭矢从背部贯穿的自我形象的,但至少可以肯定,这种想象已经存在了十年以上。而且三郎先生还依照自己想象中的自我形象死去了……不过这只是他给我们造成的错觉。”
没错,这只是他给我们造成的错觉。田中射出去的箭只击中了书桌旁边的墙壁,钻开了一个小小的洞而已,根本没有射中暗病院。
“发现从八号房射出的箭后,三郎先生迅速在自己背部和胸部安装了箭的尾部和头部,并把血浆撒到地板的书堆上,然后躺在上面假装自己中箭倒地。不,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在身上装好了伪造的箭矢。为了防止田中先生因为没有听到痛苦的声音,察觉事情有异,马上从壁纸上的小洞窥视书房。所以三郎先生甚至有可能事先把血浆都布置好,只等箭射过来了。”
“哦……可是……”田中听到这里,好像已经完全混乱了,但嬉游却继续穷追猛打。“田中先生,你的一切行动和想法都已经被三郎先生看透了,所以他才会设下这个圈套等你上钩。”
“要在短时间内推理出大道具负责人田中先生会发现遗书、发现弓枪的自动发射装置、甚至发现墙上的洞穴是非常简单的。可是我们最应该佩服的,恐怕是连续进行了十六年的推理小说创作的三郎先生对人类性格的那种深刻解读。三郎先生在与天使兔剧团的大道具负责人田中先生结识后,利用到昨天为止的三天时间,与田中先生交谈,暗中观察,一定还对他进行了好几个测试,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以田中先生的性格,他只要写下这样的遗书,并制造出这样的气氛,你就一定不会对同伴透露半个字的,而且与此相反,田中先生一定会忍不住要发挥自己特有的善解人意之心,自己只要躲在书房里,田中先生肯定就会选择从隔壁的卧室向书房射箭。没错,这一切都是三郎先生暗中编排的。他根据田中先生的性格特点,写下了那封遗书。并以田中先生的行动模式为基础导演了全部的事件。如果大道具负责人是别人的话,他一定又会找到别的方法演出同样的戏剧吧。同时也会找到别的方法来演出自己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