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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尸体。平坂那时还活着。做解剖的医生不是说‘不是被杀之后投入水里的’吗?平坂是失去知觉之后,被投进水里的。”
是谁?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兼彦院长!”
就在哥哥说话的瞬间,我听见背后隐隐约约有点响声。然有点象树叶摇动时那种似有似无的声响,但我绝没有听错。一定是有人躲在那个小土坡上的防空洞里。一阵战栗传遍了我的全身。我们的生命随时都有危险!也许又是涂着剧毒的小刀。
哥哥突然伸出手臂,好象要护卫我似地抱住了我的肩膀。并且,沉着地继续说下去。
“我刚才把这件事的真相写在信上,寄给朋友了。朋友一定会永远为我们保守秘密的。但如果一旦我和你遭到不幸,他就会立刻把信交给警方。啊—,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你说犯人就是兼彦。哥哥去看了尸首的时候,就明白了吗?”
“不,那时我还什么也不明白。我明白犯人是谁,是在我们查看了桐野夫人被害的那间八号室的时候。悦子大概还记得吧?开始,八号室说好了借给我们。可是,在我们搬来的那天,房间又成了隔壁的七号室。根据兼彦的说明,八号室西晒,夏天热的人受不了。的确,八号室朝西有窗户。当时,我以为兼彦是出于热心为我们着想,直到刚才,都没有抱一点儿疑团。可是,刚才进八号室一看,我才明白那房间没有一点儿西晒。由于长在这个防空洞旁的四棵银杏树的树荫,直到太阳下山,那间房子都不会晒着太阳。那么,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房间改成七号室呢?能够成立的理由只有一条。只有那一条,才是不可动摇的最有说服力的。那就是,因为八号室位于可以俯视防空洞的方位。如果要利用地道或防空洞策划什么时,八号室里如果有人,将是十分危险的。而七号室却不能看见下面的防空洞。
当我注意到这一事实时,我对犯人是兼彦这一点就确信无疑了。一旦知道了犯人是谁,那么这以前一直解不开的许多谜,一下子就自然而然地解开了。你知道小玩具店里卖的拼板玩具吗?你若是抽掉关键部位的一根木条,整个图案就会松动,并且自然而然地解体。这就和那个道理是一样的。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吧。兼彦由于某种原因,促使他要杀死平坂。但是,那还不仅仅是杀掉的问题,还必须处理尸体。他和家永hushi商量,制定了犯罪计划。要处理尸体,必须造成平坂失踪的假象。但是,如果是单纯失踪,一旦被警方知道,就会开始搜查。为了避免这一点,兼彦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利用家永hushi和平坂音色相同这一点,搞了那个录音的鬼把戏。他想,如果平坂自己打电话说他因为买卖事务外出旅行的话,就没有人会去找警方。兼彦一定是由于某种偶尔的机会,以前就知道了那个地道。很有可能,他事先制定了计划,等待机会把平坂引到防空洞杀掉。然而,这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桑田老夫人因为茶壶的交易,给平坂发了一封信。家永hushi截住了那封信,打开看后,把内容报告了兼彦。家永hushi说她不太认得信的笔迹,那是骗人的。正因为她知道老夫人的笔迹,才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促使她看了那封信。
兼彦上下决心利用这个机会。桑田老夫人指定防空洞作为和平扳会面的场所,也许有点过于偶然了。可是,仔细想一想,也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因为这家能够进行秘密活动的地方,除了防空洞以外,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了。老夫人想悄悄地进行交易,这一点信中写得十分明确。为了避开人的耳目,老夫人一直等到最后的时刻,才到储藏室去取茶壶,这也是不难理解的。兼彦把老夫人关在储藏室里,锁上了门。”
“等等,哥哥。那时候,兼彦的的确确是在门诊室里呀。我找了猫回来的时候,他仍然在门诊室里。”
“你没想到门诊室里有窗户吗?兼彦当然是从窗户里出去的。他把老夫人关起来之后,就到防空洞去,正好平坂那时也到了。他给平坂用了麻酵剂或用其它什么办法,使他失去知觉,然后扔进地道。到此为止,第一阶段的工作完成了。
可是,就在那时候,桑田老夫人突然出现了。在兼彦的计划里,无疑是把老夫人禁闭在储藏室的。那时候,如果不是悦子去找猫的话,老夫人也许要在里面关上几个小时。可是,这不是悦子的过错。你不必内疚。老夫人的不幸,就在于她看到了兼彦所做的一切。无奈,兼彦只好杀死了老夫人。他没有注意到,当他把老夫人的尸首扔进地道时,趴在防空洞里的小猫(被禁止)也跟着钻进了地道。兼彦又由窗户回到了门诊室。那时正值太阳最毒的时侯,在那个时间里,一般没有患者来。万一就是来了患者的活,我想,家永hushi一定会按照预先商量好的办法,很好地应付患者,让他们稍候一会儿的。很快,人们发现平坂失踪了,老夫人不在了,于是家里大乱。晚上八点左右,家永hushi借口去洗澡,打来了假电话,从野游俱乐部借了车,并把它隐藏在某个地方。而医院这边,清子夫人前脚走,因交通事故受伤的大野姑娘紧跟着就住进了二号室。这件事现在想来,也是很奇怪的。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让她住进还未来得及好好清扫一下的二号室,三号室和八号室不是都空着吗?可是,正象刚才我讲到的,兼彦为了他的需要,必须把这两个房间空出来。家里的人入睡了。那天夜里,人见、野田两位hushi一反常态,睡得那么死,很可能是家永hushi用了药,使他们俩睡得不省人事。敏枝夫人没有叫幸子小便,也是同样道理。尽管夫人惦记着还未归来的母亲,可是却能酣睡得连睡在身边的丈夫起来都没发觉。
兼彦和家永hushi,把失去知觉的平坂搬到手术室,剃掉或是烧掉了他胸前的毛,并且用强酸腐蚀了他的牙齿,做成虫牙。桐野夫人听到的‘这一颗……’,就是指的平坂的牙齿。两人在一系列的工作中,也没有忘记用太阳灯照射平坂的身体。他们自己很可能穿了白大衣,脸上手上擦了防紫外线的油膏。两个人给平坂穿上了劳工服装,给他灌了酒精饮料,然后,兼彦通过地道出去,把准备好的车开到坡下。从种种情况来判断,汽车一定藏在坡的附近。悦子恐怕还不知道,那个坡下沿公路走出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幢带车库的漂亮的小洋房。看门牌上的名片,好象是美国人的住宅。也许全家去避暑了吧,门紧闭着。虽然这完全是我的想象,但也是很有可能的—家永hushi拧开那个门,借用了那个空汽车库。要想汽车放在一个地方,而又不引人注目的话,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场所了。
兼彦又一次上坡回到医院,把平坂从地道里搬出来。胜福寺的老方丈耳聋,所以即使他醒着,也一定察觉不到有人在自己家的地板下定动。兼彦上下坡时,毫无疑问是轻手轻脚的,可是当他背上了平坂时,沉重的负担使他的脚步发出了声响。吉川阁下之所以只听见下坡的声音,我想恐怕就是这个原因。还有,一钻地道,衣服就会沾满泥土。兼彦很可能是穿着白大衣钻的地道,然后,把白大衣交给家永hushi,让她用医院专用的洗衣机洗了。因为他们经常洗白大衣,所以不会使人感到有什么奇怪的。
兼彦把车开到多摩河边,用石子将平坂的脸和手划伤,扔进了河里。茶壶、平坂穿的衣服、头发、家永hushi女扮另装用的衣物、以及桑田老夫人的信等等,一切可以成为线索的东西包成一包,沉到了河里。
兼彦本来可能打算在以后找一个适当的机会,请求警方帮助寻找桑田老夫人,然后让刑警发现地道。可是,因为我们以跑到寺庙去的猫为线索,发现了地道,所以,挂来第二次电话的家永hushi着了慌。但是,事态的发展顺应了兼彦的意图,警方把平坂作为杀害老夫人的怀疑对象来追捕。可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证人,这就是桐野夫人。桐野夫人深夜在手术室门外听见的那一句话,自然使我们的怀疑转向家永hushi。”
“这么说,因此兼彦就杀掉了家永?可是,那时候,兼彦正和我们在一起呀……”
“再听下去。我想,即使没有桐野夫人的证词,家永hushi迟早也一定会被杀掉的。她肯定想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秘密来要挟兼彦,而兼彦从一开始,就把杀掉她也列入了计划之中。桐野夫人的证词,只不过是加速了那个计划的实施而已。悦子还记得那只躺倒在梨树下的黄猫吗?”
“记得。是一只和(被禁止)差不多大小的小猫。那和杀人有什么关系吗?”
“是啊,有的。我们还是先从家永hushi之死说起。那样便于说明。
家永hushi被刺的时候,洞里除了她和(被禁止)外,没有别的人。她背对壁洞站着。也许是在等兼彦吧。这时,从阴暗的角落里,突然飞出了一把细小的刀,刺中了她的右肩。
“出一把刀?这是什么意思?”
“正象我所说的—‘飞出一把刀来’。肯定有一个巧妙的机关。在我的想象中,很可能是在一个结实的金属管上装上弹簧,当起镇石作用的重物脱落时,弹簧就把小刀弹了出去……”
“可是,我们在她被刺后,立即下到洞里去看了,然而不是根本没有什么管子吗?”
“那时,已经是在被人取掉之后了。管子是安装在对着洞口的左边柱子上的、也就是这个柱子的内侧。柱子上的管子可能是用一个螺丝夹之类的东西固定的。当听到家永hushi的惊叫声赶去时,兼彦迅速地把那个螺丝夹下掉了,把管子塞进了裤兜里。”
“可是,什么时候有那种机会呢?哥哥和我不是都在旁边吗?”
“兼彦不是绕到hushi的脚头—也就是洞口那个地方,奇怪地说着谁抬头、谁抬脚之类的话吗?其实,当时根本不存在这些问题。因为那时我已经抬住了她的上半身。兼彦一边说,一边趁我们不注意时,把手伸到背后,取掉了管子。只要看一看他作为一个技术高超的外科医生,长期保住了自己的声誉这一事实,就应该知道他绝不是一个不灵巧的人,况且那时侯,我和悦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濒于死亡的hushi身上。
这么一来,管子就藏起来了。可是,控制弹簧的金属,在小刀飞出去时一同飞了出去,落在了家永hushi掉在地上的手提包的旁边。那就是我们看到的弯弯曲曲的铁丝。在那个勺形的弯曲部位,事先放上一个镇石,在镇石脱落的同时,由于杠杆原理,弹簧就失去了控制。”
“那么,你说的那个镇石是什么呢?不可能说是家永的手提包吧?首先,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是谁把镇石拿开的呢?”
“我不是正在说吗?就是(被禁止)。与其说(被禁止)排除了镇石,倒不如说那只猫本身就是那个关键的镇石更恰如其分。(被禁止)在放蜡烛的壁洞里,枕着那个铁丝的弯曲部位睡觉。洞里很黑,再加上(被禁止)又是一只黑猫,所以家永hushi没有发觉那儿睡着一只猫。就在(被禁止)苏醒后跳起来的那-瞬间,铁丝失去了控制,和小刀一起飞了出去……”
“可……可是,哥哥,”
“我知道了。你是要说,猫怎么可能那样听人摆布,叫它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让它什么时候醒就刚好那时醒呢?是不是?然而,悦子却好象忘记了兼彦是个外科医生呀。他完全可以让患者在必要的时候入睡,而又在预定的时间里醒来。让猫在一定的时间里入睡—这对兼彦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工作。遗憾的是,兼彦不是兽医,而(被禁止)也不是人类。要用多大剂量的麻醉剂,能使猫睡多长时间?为了秀清楚这些问题,最好的办法是做实验。可是,兼彦又怕用(被禁止)本身做实验,会使猫的体内产生抗体,使药物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于是他找了些和(被禁止)差不多大小的猫来做实验。实验材料之一,就是被我们摇醒的那一只黄猫。
悦子,是今天早上吗?你还说犯人是个女的呢。你的根据是,使涂有毒汁的小刀的人一-般都是对自己的进攻能力没有把握的人。悦子的分析对了一半。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小刀正好刺中要害的可能性是不大的。兼彦的机械特技成功了。只是这里面有一点是出乎他预料之外的,那就是地道口用钉子销死了。因此,他的那个使人认为犯人从地道逃走的设想落空了。
最后,就是昨天杀害桐野夫人未遂的事件。兼彦害怕桐野夫人想起那些对他来说会成为致命打击的事实,所以想要杀掉她。但结果却恰恰相反,反而弄巧成拙了。警方从今天的事开始,不是已经怀疑到他了吗?因为桐野夫人把她听到的手术室里女人的讲话告诉了砧副警长、老警部、以及你、我四个人,此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兼彦。当然,因为桐野夫人还听到了一些话。虽然光凭这一点,并不能把兼彦定为犯人,可也……”
我已经几乎听不清哥哥在说些什么了。我的心里一团漆黑,血液在急速地流动。在那黑暗的旋涡中,年幼的幸子的小脸时隐时现。
“哥哥。”
我用嘶哑的声音叫道。
“哥哥,你打算把兼彦怎么办?向警方告发吗?”
“你认为怎么办才好呢?悦子。”
“告发是不行的。这个犯罪一旦被证实,就意味着箱崎家庭的破灭。夫人一定会疯的。还有幸子,她也许会成为一个一生不幸的女子。”
“可是悦子,你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吗?三条人命、一起杀人未遂……”
“我倒并不是要你同情兼彦。可是,一想到这一家,我就觉得一旦告发,将会带来更大的悲剧,那将是更大的罪恶。我说的不对吗?哥哥。”
“我也明白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去告发,而且现在也不想。可是,即使我们不说,警方也会都明白的。因为这种细小的事实显示出了事情的真相。”
“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最关键的问题。也就是说,兼彦为什么要杀平坂?他的动机……”
“这一点,悦子自己考虑吧。因为,我所知道的事实,现在,悦子也已经一点不漏地知道了。我只能给你提示一下。好不好?我们第一次到这家来,是六月二十七日、星期六,也就是平坂入院的那一天。那天,兼彦打算把能看得见防空洞的八号室借给我们。可是,当七月四日我们搬来时,我们的房间变成了七号室。在这一周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哥哥正说到这儿,大门外传来了人们吵吵嚷嚷的声音。我们好象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跳起来就朝人声嘈杂的地方跑去。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昏暗。门前灯光通明。跑进门来的,是曾见过一面的木炭店年轻的老板。
“啊,hushi。”
他一把抓住野田,激动地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家的先生被撞了。他准备过铁路口,可是没有留心电气火车。现在就要抬来了,你快去告诉你们家的人。”
我大吃一惊,抬头看了看哥哥,哥哥一言不发,仰望天空。
在我眼前,行人穿梭般地南来北往。突然,喧嚣声近了,只见人们抬着一块门板。从人们身体的缝隙里,可以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头。我的两条腿直打哆嗦。如果不是紧紧扶住身边的柱子,早就站不住了。在这以前,我看过好几具死尸,可从来没有发抖过。
兼彦被送进了手术室。英一和两个hushi一起进了手术室,关上了窗户。外面,敏枝夫人被送丈夫来的商店街的人们围着,不知所措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他刚刚才出去的。他说有点儿小事,必须到派出所去一趟,然后到殡仪馆去更改一下时间……他一定是因为这些烦人的事情一直缠在身上,闹得他神经衰弱了,一定是的……”
手术室的门开了一条细缝,英一伸出了苍白的脸。他向母亲做了一个手势,说了一、两句话,然后搀扶着母亲进去了。尽管我站得很远,但那意味着什么,我已经很清楚了。我直挺挺地站着,小声说,
“哥哥,我们做的事就这样结局了吗?”
“既不好也不坏。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兼彦自己的意志去结束,我们没有别的道路可选择。”
“那么,刚才的话是为了说给兼彦听的吗?”
“如果只说给悦子一个人听,不是没有必要去防空洞吗?当我说要告诉你犯罪真相的时候,兼彦正在楼梯底下的黑暗处。”
“难道他听我们讲话的时候,没有打算杀掉我们吗?”
“他当然有这个打算。因此,我已经提防着他了。”
哥哥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原来就是刚才哥哥说要投进邮筒的白色三角信封。我瞪大了眼睛。
“信?没有发出去?”
“什么信!我根本就没写,只不过是随手乱画了几笔。”
跨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幸子迷迷糊糊地跑了进来。看样子是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的。幸子穿着花睡衣、花睡裤,一只脚上拖着红天鹅绒的拖鞋。
“妈妈,妈妈一—”
她胆怯的目光四处搜索着,大声地呼哎,哥哥从后面把她抱了起来。
“幸子,我们去看星星吧。”
红天鹅绒拖鞋“叭哒”一声掉在地上。幸子在哥哥怀里挣扎了一会儿,马上就安静下来,小小的头顶在哥哥胸前,好象要询问什么似地,睁大了眼睛。
我们几次走到夜幕笼罩着的院子里又返回屋里,一直到幸子发出轻轻的呼吸,静静地入睡了。
钢琴无声地仁立在一旁。
尾声
第二天的上午,哥哥收到一封信。寄信人是个陌生的姓名。信封上的字象印刷铅字似地,一笔一划显得非常生硬。信笺上的字体截然不同,是非常流利的草写体。哥哥每读完一页,就把信纸撕下来放在我的膝盖上。信是这样写的,
仁木君:
我这个杀人犯,给你—使我毁灭的仇敌留下这样的遗书,也许是不可思议的。可是,当我意识到应该以死来结束自己的一生的时候,一种冲动油然而生,我要把事实真相告诉一个真正的人。而且,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你。
坦率地说,我恨你。如果不是你出现在这里的话,我的计划也许将进行得更顺利—一种留恋人生的感情象喷泉一样喷涌而出。可是,另一方面,我知道,我应该感谢你,事实上,我也正在实践这一点,你有充分的理由向警方告发我,可是,你没有那样做,而是巧妙地通过你和妹妹对话的形式,给我以警告,那并不一定是出自对我的好意,毫无疑问,多半是出于对蒙在鼓里的我妻子的怜悯之心,所以,你们采用了那种方法。正因为这样,我应该感谢你们。
我想,你一定已经觉察到了我之所以非杀平坂不可的理由了。然而,我还是想简略地谈谈。我起了要杀掉他的念头,是六月二十九日下午的事情。
那一天,在家永和野田两位hushi的帮助下,我给他做了盲肠切除手术。我很早就诊断他的病是慢性阑尾炎,一直劝他动手术。可是,当我切开腹部一看,知道自己做了可怕的错误诊断。当时,我呆住了。他得的不是慢性阑尾炎,而是类似癌的恶性肿瘤。而且,因为我的误诊,症状已经发展到了后期,即使动手术切除病灶,也会很快复发,并终将因为致命的复发而丧生。尽管癌的早期发现是至关紧要的,但由于人们缺乏对早期症状的感觉,所以往往容易造成发现太迟以至于不可挽救的局面。你大概也读过以普通人为对象的医学杂志吧。
作为一个技术高超的外科医生,我一向以诊断无误和手术谨慎而得到人们的好评。可是,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能说,不幸的是,他的肿瘤所处的部位,是非常罕见的,这只能是我的运气不佳。现在没有更多的时间允许我作一番专门的说明,虽然哪怕只是一篇小论文也好,把它归纳一下写出来,留给后代,将来当英一成为一个外科医生时,一定会有作用。
匆匆忙忙地做完了手术。可是,我心中的忧虑却无法形容。万一平坂知道了病情的真实情况,他会怎么做呢?到处向人们宣传我的误诊?要是那样的话,我苦心经营建树起来的名声,不就一下子全完了吗?不,岂止那样。他也许会用更直接的手段——也就是说,把我逼上一条自杀的道路,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我。你不了解平坂这个人,所以也许会笑我神经过敏。可是,对于一个了解他的性格的人来说,这种恐惧绝对不是多余的。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刚愎自用、富有报复心、有能力,有办法的人。
我只得去和家永hushi商量。野田因为还在实习,所以什么也没察觉。而经验丰富的家永则不然。手术中,她已经明白了一切。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我急得汗流满面时,家永朝我投来的似笑非笑的阴险的目光。简直是毒蛇一般的女人,我之所以杀她时用了毒蛇的毒汁,也许正是由于无形中那种联想的结果吧。
她以出嫁时给她四十万元陪嫁为条件,答应协助我。她对我说,除了杀掉平坂之外,再无第二条路可行。而我自己一开始也是这样考虑的。可是,一旦尸体被解剖,我的误诊就会暴露无遗,所以,我必须考虑一个处理尸体的方法。
七月二曰,家永偷听了平坂对他妻子说的话,跑来告诉我。平坂说:‘我总觉得身体不大舒服,这里的医生说的话不可信,还是早点出院,再到大医院去检查一次。’这番话,也许是家永有意添油加醋夸大了一些。但是,我明白,如果他出院了,迟早是要到别的医生那里去检查的。所以,我加快了准备工作,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加认真、细致。从英一拿回的录音机,想到搞假电话,也就是那个时候。
后来的事情,正如你那可恨而又明了的推理一样。藏汽车的地方你也说对了。还有地道。当然,我是知道那里有地道的。那是几年前偶尔发现的。但是,因为那时正值小儿子敬二迷在了冒险小说里,干了一些头脑发热的事。我怕他知道了会胡来,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后来,幸子慢慢长大了,我怕她到那儿去捉迷藏,万一洞塌下来,可不得了。所以,我一直把地道的存在作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可是,敬二也可能因为什么偶尔的机会,知道了地道的秘密。因为他是一个非常爱冒险的人。
当仁木君仅仅以一只猫为线索发现了地道时,我大吃一惊。从那以后,我只要一看见你,就感到非常不安。我主动地告诉你一些在我看来或迟或早要被你发现的事实,想要转移你怀疑的目标。当然,主动和你商量英一和敬二的事,也是出于同一目的。可是,你终究没有上当受骗。
杀死桑田老丈母娘,并非是我的本意。我想,这一点你也一定会理解的。可是,杀掉家永,却早在我的计划之中。那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有一个小儿患者被带到了我这里。这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弹簧枪,可是钉子没有打出去,反而穿进了自己的手掌里。当看到从手掌心穿出手背的钉子时,我非常震惊,当时,我警告孩子的父母,不能让孩子玩这样危险的玩具。然而,当我考虑杀掉家永的办法时,这杆弹簧枪就浮现到我头脑中来了。我找遍了附近的玩具店,弄到了一杆这样的弹簧枪。实际上,这种枪远远超过了玩具的范围,具有意想不到的穿透力。我取掉了木制的枪托,只留下了枪身和扳机。然后,在参加医师集会回来的路上,我在茶馆附近的一家妇女用品杂货店里,买到了一把刚好可以嵌进弹簧枪里的很细的小刀。
昨天傍晚,我抱着猫和精心制作的弹簧枪,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到防空洞去了。我首先把弹簧枪安装在防空洞口的柱子上,再把铁丝装在扳机上,然后绷紧了橡皮筋,以便在扳机被引发的同时,铁丝能够弹出去。最后,轮到猫了。在经过了几次谨慎的实验后,我对使(被禁止)那样大小的猫睡上三十至四十分钟有了充分把握。只要先用浓度为15cc的三氯甲烷把脱脂棉浸湿,然后塞进猫的鼻孔里就行了。用不了两分钟,(被禁止)就睡熟了。那时,防空洞里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是知道的入,是不可能看见睡在壁洞里的黑猫的。
当我完成了洞内的准备工作后,就对家永说:‘有些话要对你说,到防空洞去等着我。’她一点儿疑心也没起,就到防空洞去了。我还严厉地警告她,绝对不能让人看见,务必躲在那个有壁洞的角落里。她也都忠实地执行了。我不说,你也知道,从外面朝里看,唯一看不见的部分,只有那个角落。猫苏醒后一跃而起……与此同时,小刀弹了出去。至于那把刀在一瞬间能够刺中她,这一点我是非常有把握的。那个角落,狭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多一点的空隙都没有。而且,刀上还涂有剧毒,所以只要有一个手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就足以达到目的了。涂在刀上的眼镜蛇的毒汁,是很早以前,我向别人要来做研究用的,那是从毒液里专门提炼出来的纯毒,所以毒性极强。
在家永打扮好出去以后,我打算随便找个hushi闲谈,以便做个证人。正在那时,你的电话来了。一听到说录音机,我就明白你识破了假电活的把戏。这时,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杀害家永的计划能够成功。正在这时,你回来了。而且,万万没想到的是,正是你自己和我在一起讲话,无形中做了我的证人。当时,我不能不暗自为自己的幸运祝福——就算你仁木神通广大,你也未必想得到现在正在和你讲话的人就是犯人吧?
有关第三次杀人事件的一系列活动,也正如你所知道的一样。用于发射小刀的弹簧枪的枪身,今天清晨,我把它扔进了胜福寺旁边的垃圾堆里。昨天晚上,当刑警在家里搜查时,藏到哪儿去了呢?只有这一点,即使你,也不可能想象得出来。其实,并没有藏到哪儿去。我只是把它放进了侧门旁边幸子的三轮车的座位下面了。从表面上一眼就看得见,可是,正因为那样,反而没人发现那个管子不是三轮车的部件。
杀害桐野夫人未遂,是我犯罪中最大的疏忽。因为我知道,在医院的二楼,只有桐野夫人和不能行走的儿子两人。所以,和你们分手后,一回到家里,我就悄悄地上了二楼,瞅了个机会扼住了她的喉管,使她窒息了。可是,我突然吃了一惊,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因为我听见走廊里有轻轻的脚步声。
一切都完了!在这个念头一闪的瞬间,从门缝里唰地跑进来一只猫。原来,不是人而是(被禁止)。我一下子松了口气。可是,我全身已经软弱无力了。再拖下去,恐怕真的要来人了一想到这里,我失去了自制力,没有等她断气,就匆忙离了。结果,被人叫到那儿去时,当着英一和人见的面,我不得不又对她进行了人工呼吸。
仁木君,我的自白就此结束了。我是从门诊室的窗户进来到的,就象四天前在防空洞对平坂突然袭击后一样,由窗户进门诊室,写了这封信。我懵懵懂懂地觉得用了不少时间。虽然你也许并没有要告发我的打算,可是,这样下去,不久警方也会发现。而且,我终将会作为一个杀人犯被逮捕。我不忍心让我的孩子们—特别是年幼的幸子背上杀人犯的孩子的污名。既然我已经死去,那么就让人们的疑问永远作为一个谜遗留下去吧。
我相信你会替我采取最妥善的处理方法,所以,给你写了这封信。值得庆幸的是,人到了这步田地,却还有一个可信赖的人。代问妹妹好!
箱崎兼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