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一上来就死了 作者:苍井上鹰
名侦探:一种几乎只存在于推理小说中的人物。普遍神经质,高傲,有怪癖,和警方的关系不好;擅长故作神秘,注意些细枝末节;基本上会臭屁整本书,然后在最后一页发挥奇效,再笑话众人一通,比较讨人厌。
不过这次你不用忍受他一整本书了,因为这位名侦探,一上来就死了!
那谁来破案呢?
不对,更严重的是,杀害名侦探的是谁呢?

序幕

苗木日出男从遮盖了大半张脸的毛线帽子的缝隙间灵巧地吐出烟雾,讽刺地看着前来拜访的灰浦警部补。
“要不是看到你这张扫帚星一样的脸,我都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回到日本了呢。”
苗木刚刚结束三个星期的海外调查回到日本。灰浦警部补已对他出口不饶人的习性见怪不怪,根本不为所动。
“我就是来打个招呼而已。难得人家来探病——不过话说回来,看到您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益田警部担心得不得了呢。”
灰浦本来还想说您瘦了不少,但最后还是觉得撒谎不好,就没说出来。
“谁有精神了,老子现在难受死了。”苗木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按钮,命令隔壁的助手把暖气温度调高。
灰浦警部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明明是二月份,苗木的侦探事务所里却热得如同盛夏。
“不过既然已经断明只是普通的感冒,也让人安心不少了嘛。真是的,我们听说苗木先生在伦敦被卷入炭疽病毒恐怖袭击的时候,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啊。警部甚至还想带领我们科的同事到神社为您祈福呢。”
苗木吸了吸鼻子。
“想必益田肯定会去祈福吧。毕竟要是没了我,你们局里的疑难事件数量就要猛涨了。”
虽然嘴上不客气,但苗木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雪茄和威士忌招待灰浦,看来时隔多日能够再次与日本的警察交谈,他内心还是十分高兴的。
——不过,这只是灰浦警部补天大的妄想。
灰浦正准备往杯中的威士忌里兑水时,苗木突然坏笑着说道:“你应该知道吧,这次恐怖袭击中的炭疽病毒是被注射到饮料中的。”
灰浦兑水的动作霎时停了下来。虽然苗木不至于往威士忌里添加炭疽病毒,但很有可能做了其他恶作剧。
“而且啊,听说那帮恐怖分子还培养出了非常厉害的病毒呢。”苗木继续说,“普通炭疽病毒感染后会引发高烧、疼痛和出血等症状,因此很容易发现,但这次他们使用的病毒不一样。”
据说,这次使用的病毒只会使人感到有点恶心,几乎能够在不引发任何症状的情况下安静地从一个脏器扩散到另一个脏器。几天后,病毒会瞬间发作,患者会在几分钟之内因全身脏器衰竭而晕厥,绝大多数人当天就会死去。
“而且那种病毒不会通过空气传播造成二次感染,因此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实在是了不起。当然,警方通过尸检马上就可以发现死因,但若用作消灭目标人物,使用那种病毒比下毒要有效多了。”
“现在您对它盛赞不已,怎么不想想万一自己变成那个所谓的目标人物该怎么办呢?”
警部补说完,战战兢兢地啜了一口威士忌。看来没什么问题。
“其实说句实话,我也很奇怪之前为什么没人用那种病毒来对付我。”苗木瞪大了眼睛。由于戴的眼镜度数很深,看起来好像眼球充满了整个镜片,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如果换作我是罪犯,而且正在策划某个大阴谋,肯定首先要把有可能阻碍计划的人物给除掉。”
“可是万一出手不慎,被对方反咬一口就麻烦了。”
“有这个可能性。”苗木点点头。
要说可能性,更有可能因为绝大多数罪犯根本就没把苗木放在眼里,警部补暗自想道。
“又或者说,这个国家根本不存在想得如此长远的罪犯。”苗木支起肥厚的双下巴,指了指办公桌一角堆积成山的报纸。
“我刚把那些浏览了一遍,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嘛。除了模仿那部片子的小孩依旧层出不穷。”
灰浦警部补的脸色阴沉下来。
“是啊……层出不穷。”
﹡ ﹡ ﹡
苗木口中的“那部片子”,指的是去年一月公映后获得绝佳反响的电影Angles Don't Sing。那是一部美国科幻大片,讲述几个待在家中闭门不出的少男少女,不知不觉间开始与企图征服地球的侵略者相对抗的故事。这故事本身看起来并不存在任何问题,但随着票房的增加,日本各地开始出现奇怪的现象——青年团伙集体攻击年长者事件连续发生。而且,他们的犯罪方法都与电影中的战斗画面极其相似。电影中的侵略者都以侵占普通成年人的肉体来进行侵略活动,故从表面上看,影片的确很像小孩子和大人之间的战争。但当警方询问被逮捕的孩子们为何要模仿其中的战斗画面时,得到的答案却都模棱两可、支吾不清,无法得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结论。
不久,出现了一个道貌岸然的评论家,声称:“这部影片里隐藏着否定既存的成年人社会的概念。”不知是否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理论依据,事件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虽然人们提出了停止电影放映或设置观影限制等意见,但更多的人反映这样的措施毫无效果。毕竟该电影的下载版已大量流出,只要想看,随时都能在网络上找到。
“不过第一个看出那是在模仿电影的人正是苗木先生啊。”若当时警方能实施更加有力的防御措施,事情就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了。警部补咬牙切齿地想着。
“现在距离第一起模仿事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最近不仅小孩子,连大人都开始有样学样了。”
那是昨天发生的事件。灰浦从报纸堆中抽出一张印有“男子驾车冲入银行”大标题的报道递给苗木。
“不过说到犯罪动机,好像只是对银行的恶意报复而已。”
警部补开始叙述事件的概要。
——二月二十七日上午九点五十三分,一辆红色家用轿车从机动车道冲上人行道,撞入江东区中本町清和银行中本支行,使银行内部陷入混乱状态。该家用车还撞倒了人行道上的两名行人,其中一人轻伤,另一人虽无性命之忧,但被困在凹陷的车身中数小时无法脱身。事件经过被媒体在全国范围内实时直播,使得骚动更加不可收拾。
该轿车的驾驶员名叫相乐洋(四十二岁、无业),此人事后毫无抵抗地接受了派出所警员的逮捕。根据相乐的供述,三年前他曾接受该银行的事业融资,但自己的公司很快因卷入金融危机而倒闭,本人也陷入资金周转困境之中,数月无力偿还银行贷款。那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来到该银行的融资课,试图请求延缓偿还期限并申请二次融资,但当天负责相关业务的职员并未出勤,顶替其工作的另一名职员又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相乐说他在回家的路上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事情会变成这样,全都因为银行借钱时拼命讨好,一到还钱时便翻脸不认人。一心只想着要报复的他便掉转车头回到支行,把油门一踩到底——就是这么回事儿。”
“冲进了银行吗?”苗木吸了吸鼻涕说,“电影里确实有这么个场景。”
灰浦警部补也记得那个场景;同时,相乐也承认,在踩下油门的时候脑中确实浮现出那个场景。那是在接近电影高潮的时候,没有驾照的主人公开车冲进银行(实为敌人据点)救出被俘同伴的场景。
“即便如此,相乐也已经四十好几了,那根本不是成年人会去做的事情吧。想想那两个被连累的路人吧,真是不知好歹。”
“还有别的死伤者吗?银行的客人和职员有没有受影响?”
“其实相乐的车最后根本没冲进银行,银行入口附近有一尊铜像,相乐那家伙估计是打错了方向盘,一头撞到那只兔子铜像上了,因此银行里的客人和职员都毫发无损。银行受到的损失无非就是碎掉的玻璃和被撞花的铜像而已。现在想想,真不知道那家伙的行动有什么意义。”
遭到逮捕的相乐看起来就像丢了魂的空壳,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他有能力犯下那种事。这也算谜团之一了。之前模仿电影制造事件的孩子们也一样,仿佛都被什么人操纵着。
其实,灰浦警部补趁苗木出国时想到了一个假说,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上司益田警部。那个假说就是——
“苗木先生,你说,电影里有没有可能编入了引诱观众犯罪的心理暗示呢?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那个暗示作出反应,但恰好与其波长一致的观众,脑中就有可能被植入某种念头……”
而那个念头会因为某个契机爆发出来,警部补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被眼前的光景打断了思路。
“您怎么了?”
苗木的视线投向虚空。
“苗木先生。”灰浦警部补又叫了一声,只见苗木眨眨眼睛,晃了晃脑袋,把毛线帽脱下来,用双手猛搓脸颊,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如同银针般竖立起来。
“没事吧,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想不通啊。”
“想不通什么?”
“那个叫相乐的男人,没喝醉吧?”
“嗯,也没服用任何药物,因此不可能是酒精或药物引起的驾驶失误。恐怕是因为他当时处在极度的兴奋状态中吧。当事人根本不记得自己撞到了路人,甚至没有意识到现场有路人存在。”
“如果换作你,打算开车冲进银行,首先做的会是什么?不应该是计划好把车撞向哪里,然后确认前方有无障碍物吗?”
“换作是我,恐怕会这样吧。可这次事件的犯人处在兴奋状态下……”
“那个兔子铜像的大小和颜色是什么样的?”
“大小嘛,比普通成年人要大一些吧……应该有苗木先生这么大。还有颜色吗?这个嘛……”面对这出乎意料的问题,警部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应该就是普通的样子……没错,是灰黑色。就像公园里经常见到的雕塑一样。”
“受到轿车的正面冲撞,那尊雕像应该损毁严重吧?”
“不,倒没多大损伤。虽然表面留下了很多刮擦的痕迹,修补起来估计费时费力,但雕像本身并没有折断或破碎。”
“真够结实的啊。那辆车不是都把人卡在里面救不出来了吗……”
“那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不太清楚。”苗木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 ﹡ ﹡
若换作平时,苗木会多卖一会儿关子,但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向警部补展示自己的推理,还是现在真的很不舒服,只见他十分干脆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试着想象一下。假设你半夜在那家银行门前与某个人发生争执,推搡之下不小心让对方的头撞到了兔子铜像,将其误杀了,你会怎么办?幸运的是,当时周围并没有行人,二人争执时也未发出非常大的声响,因此不必担心有人发现事态可疑前来察看。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犯罪者大概会把尸体拖入车中,再把兔子铜像上附着的血迹清理掉,之后马上离开现场吧,你觉得呢?”
“有可能会这样……苗木先生,莫非你觉得那个假设的凶手就是相乐?”
“凶手离开现场后将尸体处理掉了,但他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苗木并没回答警部补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问题在于兔子铜像上的血迹。而且我们还可以假设,被害者流出的血很可能附着在了铜像和玻璃幕墙之间的空隙里。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而且没有充分的照明,是不可能完全清理掉的。
“如今的科学调查技术已经能从非常微量的血迹中得出许多线索了,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实。可是,凶手又不能第二天白天去清理兔子铜像和玻璃幕墙。毕竟他不是该银行的职员,万一被谁发现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敷衍了事的。此外,铜像有一定的重量,无法趁夜深时将其带走处理。”
“所以,他才故意开车把它撞坏了?”
“不仅如此,他还故意撞上了路过的行人,让兔子铜像和玻璃幕墙上沾上了新的血迹,以掩盖真正被害者的血迹。通常情况下,鉴证课是不会对这类事故中的血迹——进行鉴定的。”
“那怎么可能?”灰浦警部冲动地站了起来,“也就是说,案发前相乐申请二次融资遭到拒绝,也只是为了冲撞铜像而故意上演的一出闹剧吗?”
“不,那并不是闹剧。恐怕相乐真的很需要资金来进行周转吧。同样,他也很需要银行的融资。因此才会在案发前一晚直接找到负责融资事务的职员百般恳求,而那名职员却非常不客气地拒绝了他。我认为,相乐的愤怒并不是伪装的,也难怪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杀意。”
“杀意……你是说,相乐杀死的是那家银行的职员吗?”
“你刚才不是说,负责融资事务的职员当天没来上班吗?”
“……这怎么可能?”灰浦警部瞪大了眼睛。
“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与这句保守的发言相反,苗木充满自信地叼起了烟斗。
片刻的沉默之后,警部补不情不愿地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我现在去确认一下没来上班的职员情况如何。虽然本人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但这毕竟是苗木先生的推理。搞不好就……”
﹡ ﹡ ﹡
灰浦警部补很不甘心,因为这次苗木依旧是正确的。真不愧是名侦探,实力不可小觑。
“相乐那小子,一心以为只要声称是在模仿电影情节,假装精神错乱,就能从轻判处了。”警部补在电话中报告道,“我稍微追问了一下失踪银行职员的事情,他就撑不住了。虽说那个银行职员的失踪事件过不了几天肯定也会出现在我们的调查网,相乐被捕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案子能够早早解决,多亏了苗木先生的协助。真是太感谢了。”
言辞间不断强调就算没有苗木的协助案件也能顺利解决。
你们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如苗木一个人可靠——就算撕破警部补的嘴,他也不会说出益田警部的那句训斥。
“你还像以前一样别扭啊。”苗木吸了吸鼻子,“不过算了,反正关于这次的案子,已经有人向我道过谢了。”
“谁?”
“就是那部电影的相关人员。你知道电影的原作小说是日本人写的吗?”
“不,这我倒不知道。”
“原作者星野万丈已经在十二年前去世了,但他儿子好像管理着他的版权。那个儿子那天专门跑来对我说:‘谢谢你替父亲的作品扫清了一项冤罪。’被人这么直截了当地道谢,听起来才够舒服嘛。”
“莫非他还给了您谢礼吗?”
“他倒是没说得那么清楚,但我们约好了还要再见一面。似乎他还有事要委托我。”
“该不会是想让您替那部电影洗清所有的‘冤罪’吧?”
“真要那样也挺好玩的。”
伴随着刺耳的笑声,电话被挂断了。灰浦警部补看着手中的听筒,忍不住咬牙切齿。
苗木日出男。
这次的耻辱总有一天要让你原样奉还。不,要加倍奉还……

1 苗木

内野宗也的话从一开始就有点莫名其妙。
自称有人欲谋其性命,前来请求苗木相助的委托人并不少见。内野也是其中一人,但他的态度与别的委托人有所不同。
作为一个七十八岁的老人,他看起来精神矍铄。但身上的那套灰色西服却显得过于宽大了。想必那套西服以前正合身,只是主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干瘦下去了而已。
两人如今正在事务所的接待室里面对面交谈,对面的这个老人刚才还在简单扼要地讲述非常复杂的内容,此时突然闭上嘴,眼神飘向虚空,看起来就像耗尽电池的玩具一般。如此说来,他那细长的脖颈和鹰嘴一般的鼻子确实跟以前非常流行的一款模仿永动机的饮水小鸟玩具十分相似。会联想到玩具,估计也是因为他这副长相吧。
“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却因为夙愿未了而拼命挣扎的男人。”
这就是苗木对他的印象。
竟然有人对这样的人心怀杀意,想必动机也不单纯。
除去中途停顿的部分,可以将二人的对话整理如下:
“你是说,被害者家属对你怀有杀意吗?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亲人会死去,都是因为那部电影作怪?”苗木一边给客人送上热饮,一边询问。
“不只被害者的亲属,好像连罪犯的亲属也对我心怀怨恨。”内野宗也用满是皱纹的手揉搓着凹陷的双眼。苗木几乎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一丝活力,这明显并不只是因为对方七十八岁的高龄和冬日的严寒。
“他们说,要是没有那部电影,自己的亲人就不会去犯下那样的罪行了。”
他们话题中的那部电影——Angles Don't Sing引起的模仿杀人事件已经达到四起,导致六人死亡、三人重伤。作为现行犯被逮捕的年轻人已经超过十二人。若算上轻伤事件,案件数量就达数十起——此外,未被大肆报道的案件恐怕已超过了三位数。
“但你只是……这样说虽然有点失礼,你只是电影原作的著作权人啊,又不是电影导演和原作者。”苗木把烟斗从嘴里拽出来,狠狠地咳嗽了一会儿。连他自己都感到双颊的肥肉在震颤。“失礼了。你说,跳过导演和原作者,把怨恨发泄到你身上,这未免太迂回了吧。应该说太不讲道理了,难道不是吗?”
“你对我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内野宗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电影导演沃特曼人在洛杉矶,日本人很难找到他算账,而原作者星野万丈早就去世了。所以,如果不揪出我,那些‘牺牲者’是不会心满意足的,因此我才会成为他们转嫁怒气的目标吧。况且我是万丈的儿子,通过这部电影获得了一大笔收入也是无可否定的事实。”
“虽说是儿子,但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对吧?”
据助手事前调查获知,宗也原本是个孤儿,他与万丈——星野只是笔名,其真名是内野万丈——是同乡,宗也比万丈小十岁。但这一消息是否属实,就无从得知了,因为当时的户籍册已在战火中烧毁。总之,万丈在战乱中失去了绝大多数亲人,皆因得到了宗也的帮助才又重建了内野家,最后万丈把宗也收做养子,将家中的资产运营全部交给了他。
“毕竟当时我才十七岁,根本帮不了什么大忙。内野家原本是信州1颇有来历的大地主,即使在农地改革后,也有颇为丰厚的资产。但家中非常缺乏男性劳动力。一家之主万丈生来就是一副艺术家气质,根本做不来粗重的活计,夫人凉子再怎么独立支撑也力量有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不过说句实话,当时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这才留在了内野家。”
“虚岁十七的话,实岁应该只有十五吧。”万丈当时二十五岁,已经用“星野万丈”为笔名发表了几部作品。他的作品如今可归为SF,但当时还不存在这个词汇,因此一律被叫成“空想冒险故事”。他因身体孱弱被免除兵役,但因为战局恶化,也失去了发表小说的地方。重拾旧笔之时,已经是昭和三十年代2了。他创作的作品基本上都是面向儿童的,虽然战前许多曾经是他忠实读者的孩子彼时已经成人,但在旧读者的带领下,又涌现出了许多新读者,作品一时颇受欢迎。
万丈得到的稿费和版税,连同家中旧财一起,全部交由妻子凉子和宗也用来投资。尤其凉子,十分擅长预测市场走势,经常进行近乎赌博的风险投资,但每次都能以成功收场,让内野家的资产翻了好几倍。也因如此,即便万丈不久后文思枯竭作品难产,他们的生活也没有过得捉襟见肘。
“当然,我们也并非只赚不赔。”
搁笔后的万丈偶尔会进行冲动式购物,有时还会一个人突然出去旅行,音信全无。除此之外,他的生活可算简单朴素,无任何奢侈习惯。只是,他有个一生都未戒除的“爱好”,那就是对资金周转困难的研究团队和个人伸出援手。
从癌症特效药、对各种公害的对策这些并不超出常识范围的研究,到自由选择生男生女、与死后世界交流、地震台风能源的应用等稍显诡异的项目,他都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手。万丈与众多研究者面谈,甚至亲自造访研究机构,对自己认定的研究项目毫不吝啬地进行援助。只是万丈的眼光好像没有夫人凉子那般敏锐,他所支援的研究项目几乎都没有取得任何成绩。
“话说回来,”听到援助一词,苗木好像想起了什么,“你听说过柾目京这个人吗?他是个私家侦探。”
“没听说过。”内野宗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是你的同事吗?”
“硬要说的话,应该算前辈吧。过去曾经是名镇一方的侦探呢。我与他并没有直接来往,但经常听到人们对他的好评。其人在二十年前突然宣布隐退,从此一心从事研究工作。好像是找到了出手大方的资助人,我记得他的名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