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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四人身无灵力,扶玉却有将近筑基的修为,要想追上他们,的确不难。

  长廊昏暗,空气本应凝固不前,此时此刻,忽然淌过一丝凉风。

  身后追赶着他们的人,正在一步步靠近。

  威压沉重如山,恐惧感亦是如山。

  温泊雪蓦地开口:“我可以引开他。”

  “你不要命了!”

  月梵将他打断:“温泊雪同志,我们这里不信奉个人英雄主义,讲究团队精神——千万别逞强称能,别想什么自我牺牲。”

  “不是逞强。”

  温泊雪神识一动,展开由楼厌共享的地图:“你看,在地牢西南角,有一处非常陡峭的石坑。”

  楼厌颔首:“嗯。”

  地牢的前身是个地下洞穴,除了被南海仙宗人为建造的牢房,在地下,还分布有许多千奇百怪的自然景观。

  石坑距离他们不远,

  “如果我能跑去那里,就可以用《人们一败涂地》一直和他周旋。”

  温泊雪道:“他虽然有筑基的修为,但论攀爬,肯定不会比我更强。那里是我的主场,你们不会攀岩,去了反而危险。”

  昙光:“可是——”

  他没说完,侧目之时,见到温泊雪清亮的双眼。

  比起和他初次相见时那个内向胆怯的青年,如今站在身旁的温泊雪,气质厚重而可靠。

  最为明显的,是他眼中多出了一种类似于“自信”的情绪,宛如悠然明灯,照亮漆黑瞳仁。

  饶是昙光,也被这道亮色撼动稍许。

  “没问题的。”

  温泊雪说:“相信我吧。”

  昙光当然愿意相信他。

  “好。”

  小和尚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两条岔道:“一盏茶后见。”

  温泊雪笑笑:“一盏茶后见。”

  为了吸引扶玉的注意力,另外三人先从右边离开。

  等见到扶玉,置身于他的视野中时,温泊雪再从左侧逃跑。

  身边是漫无尽头的回廊,奔跑前行时,鼻腔里涌入冷刀一样的风。

  穿过右侧通道,月梵咬紧牙关:“他不会中途被抓到吧?这里除了扶玉,还有那么多巡逻的弟子……”

  穿越以来头一回,她懊恼于识海里的那款《卡卡跑丁车》。

  如果换作另一款战斗游戏,如果道具不再是一次性,如果能更有用一些,他们就不会如此狼狈了。

  “说起巡逻弟子。”

  楼厌环顾四周:“你们觉不觉得,这里的弟子少了很多。”

  此话不假。

  之前他们从地牢离开时,时时刻刻保持谨慎,避开了十几个路过的南海仙宗弟子。

  现在跑了这么久,居然只在刚进来的时候见过几个。

  “会不会是……”

  昙光心口重重一跳:“谢师妹和晏公子来了!”

  思来想去,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只有发生难以控制的危机,弟子们才会纷纷离开驻守之地。

  对应温泊雪送出去的那张传讯符……

  月梵一喜:“那我们赶快去找他们汇合,然后解决扶玉!”

  她堪堪说完,猝不及防,耳边传来一声哀鸣。

  是小孩子撕心裂肺哭喊求救的声音。

  三人匆匆对视,循着声音源头走去。

  穿过长廊,居然到了之前关押着他们的地牢。

  与曾经死气沉沉的气氛大相径庭,牢房里弥漫着一声声低弱的啜泣。

  两名弟子打开一间牢门,手中紧握小刀,正要刺向一个妖族小男孩。

  握刀的青年目眦欲裂:“别哭!哭得老子心烦。”

  他身边的少女略有踌躇:“赵师兄,我们这样私自剖丹……会被扶玉长老严惩吧。”

  “现在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青年道:“洞口的那只邪妖已经杀疯了……我们如果不多服下几颗妖丹,怎能从他手里活下去!”

  莫说那些赶去洞口支援的弟子,就连扶玉长老遇上那邪妖,恐怕也是够呛。

  这个天大的好处不赚白不赚,要是扶玉长老也丢了性命,就不会有人再追究他们的责任。

  这样一想,他居然还有些期待。

  其实小孩的妖丹尚未成熟,但以目前的情况,他们找不到更好的目标——

  牢里的那只魔和那个鲛人才是首选,奈何他们没有对应的牢门钥匙,压根进不去。

  “别……别伤哥哥。”

  一个女孩抽抽噎噎扑上前来:“我也有,我也有妖丹。”

  青年一脚将她踹开:“急什么,迟早轮到你。”

  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扬起手中小刀,即将刺下。

  眨眼间,忽有冷风乍来。

  月梵的【□□】正中他眼前,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道凌厉的杀诀。

  白光如箭,须臾一瞬,杀诀刺破他脑袋。

  少女弟子发出一声尖叫:“啊——!”

  又是一道法诀,正中她后颈。

  少女昏昏倒地,月梵却是扬唇笑笑:“顾月生!”

  长廊另一边,灵狐少年向她遥遥点头。

  他被楼厌劈过脖子,自那以后陷入昏迷,被送进药房里。

  醒来的时候,地牢已是一团乱糟。

  听说有妖闯了进来,满身邪气,势不可挡。

  他从床上坐起,瞬间想到被关押着的无辜小妖。

  还好没来迟。

  “我们的同伴应该到了。”

  昙光道:“温泊雪为吸引扶玉注意力,独自去了西南方向,我们打算尽快和他们汇合。”

  顾月生两眼一亮,杀气尽散:“晏哥哥?”

  他多年未曾见过晏寒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与期待,正要追问,被另一道男音打断。

  声音源于角落里的牢房。

  浑厚冷戾的嗓音陡然响起:“魔尊……魔尊是您!您来啦!”

  隔壁的鲛人大祭司一声冷哼:“风度全无,成何体统。”

  顾月生:“二位别吵别吵,如今——”

  顾月生:“等等。”

  魔——尊——?

  已知被关在牢房里的,只有几个骨瘦如柴、可怜兮兮的小孩。

  放眼望去,能被称为“魔尊”的只有……

  灵狐少年愣愣回头。

  楼厌岿然不动,月梵与昙光不愧为修真界好队友,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黑衣青年面色沉沉,眸光冷淡,与他四目相对。

  魔尊。

  顾月生大惊失色:“你就是那个特别有病、行为古怪、举止异常、成天说些什么‘富强文明民主和谐’的魔尊?”

  楼厌:……

  他觉得,重点应该是最后两个字,而非这小子所关注的那一大段话。

  他不太想回答“是”。

  “魔尊,您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左护法凑近牢门,透过缝隙看他,铁链响个不停:“我被关押这么一段日子,没办法批阅魔域奏折……等我回去,一定三天之内看完!”

  月梵看他一眼,目露惊恐。

  救命救命,这哪里是什么魔域,分明是内卷之王的社畜地狱!

  “地牢里出事了,对吧。”

  比起愣头青似的魔域左护法,鲛人大祭司显得冷静许多:“既然有个小弟子站在我们这边,不妨打开牢门,让我们一起逃出去。”

  这次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南海仙宗定会彻查到底。

  不成功便成仁,顾月生拿出牢房钥匙,蹙了蹙眉:“我这里只有三把钥匙——南海仙宗行事谨慎,给每个弟子划分了看守的区域,不可逾越。”

  他一顿:“每间牢房都坚不可破,尤其是关押有高修为妖魔的那几间。牢门以千年孤木制成,坚硬无比,即便手持刀剑,也很难毁坏。”

  在所有人修为被压制的环境里,要想破坏千年孤木,远远达不到所需要的强烈冲击力。

  嗯……强烈冲击力。

  看着不远处紧锁的牢门,月梵轻轻揉了揉眉心,眯起双眼。

  “我觉得,”她道,“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

  另一边,西南石洞。

  温泊雪逃亡至此,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的扶玉如影随形。

  温泊雪生性老实,几乎没怎么骂过人,今天实在忍不下去,觉得这人是真的变态。

  凭借半步筑基的修为,扶玉要想追上他,其实并不难。

  然而对方自始至终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让他既能听见踏踏脚步,又不至于追得太紧,让温泊雪生出一丝希望。

  如同猫抓老鼠,好整以暇欣赏他狼狈的模样,恶劣又恶心。

  这里的石洞幽暗深邃,下方是个看不见底的深坑,温泊雪心中发怵,启动《人们一败涂地》。

  扶玉追上来时,他正爬上一处陡峭石壁。

  “原来是这样。”

  扶玉笑意懒散,带了几分探究地盯着他瞧:“我还纳闷你为何能爬上外面的悬崖……原来是故意引我来这儿啊。”

  他没有飞檐走壁的能力,只能站在一处平坦空地,似是觉得新奇,笑意更深:“真有趣,没了灵力,怎能毫不费力攀上那种地方?”

  温泊雪谨慎和他保持着距离,一言不发。

  “不要这么冷漠。”

  扶玉扬唇:“不过……你不会当真以为,悬在那种地方,我就动不了你吧。”

  他的笑容冰凉如水,语气悠哉,抬起右手食指。

  轻轻一弹,指尖生出冷光。

  寒芒如锋,化作锐利杀气——

  再眨眼,已尽数朝着温泊雪攻去!

  大事不妙。

  温泊雪匆忙侧身,右手按住一块凸出的石块,让整具身体用力旋转,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避开锋芒。

  谢天谢地,他曾经无数次抱怨橡皮泥小人柔若无骨、姿势古怪,到了现在,只想感激涕零。

  扶玉哈哈大笑:“这是什么?鲛人一族真能做出这种动作吗?”

  他俨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说罢又一次抬手。

  这次杀气更汹,温泊雪竭力避开其中大半,被一缕寒光划破右手。

  刺痛袭来,手上的力道蓦地减轻,让整具身体随之一颤。

  还不能放弃。

  一定要冷静。

  心脏咚咚跳个不停,他迅速扫视身边的景象,右手一晃,跳向一块悬在半空的石头。

  如此一来,双脚便有了着落。

  扶玉饶有兴致,笑眯眯看着他。

  旋即右手一挥。

  杀气密密麻麻,划破双手双脚,温泊雪咬紧牙关用力一跳,来到一块巨石后方。

  “你算聪明,在这处石洞里,我的确不容易动手。”

  扶玉道:“不过那并不代表,我动不了手。”

  他一顿,突兀地笑了笑:“好久没见到如此有趣的身法……要不你上来,我不伤你,只要今后能为我表演些杂耍把式就行,你意下如何?”

  听他的语气,根本没把妖魔当作平等的生灵来看。

  在扶玉眼里,此时此刻面对着的,不过是个能供他取乐的低劣物件。

  温泊雪咬紧牙关,心里暗骂一声变态。

  “我数三二一,如果愿意,就从石头后面出来。”

  扶玉道:“否则的话……让那块石头变成你的墓碑,这样也不错,对不对?”

  石洞幽寂,一时间听不见声音。

  正因如此,他的嗓音格外清晰:“三。”

  必须找到一个新的落脚点。

  温泊雪忍下疼痛,撩起眼皮。

  左边很远的那块石头……或许能爬上去。

  扶玉悠哉道:“二。”

  生死就看这一瞬间。

  温泊雪凝神等待他的突袭,左手做好攀岩准备。

  “不出来吗?”

  扶玉一笑:“那就——”

  冷风飒飒作响。

  男人的笑音渐渐拔高:“一!”

  转瞬之际,杀气如雨纷纷而来,温泊雪一刹起身,跃向左侧石块。

  对于常人而言,这无疑是个不可能的动作。

  距离太远,当他的掌心触到石块一角,手上血痕迸裂,身形轻颤。

  同一时间,身后的巨石轰然碎裂,发出震耳闷响。

  ……不对。

  温泊雪双手用力,固定住身体,心口一晃。

  除了石块破碎,还有另一道声音。

  那是——

  没留给他思考的时间,自石洞之外,再一次响起破空而来的尖啸。

  是枪!

  千钧一发之际,重获生途的喜悦直冲脑门,温泊雪如释重负。

  石洞入口的空地上,扶玉猝然转身。

  突如其来的风声势如破竹,风中毫无灵力,他本以为是某种飞刀暗器,下意识凝出灵力,抬手去挡。

  却不成想,那道杀意竟破开灵力,攻向他手臂。

  若不是他真正的修为已近化神,身体坚硬如石壁,定会被它所伤。

  扶玉收敛笑意,恼怒回头。

  空洞单调的长廊里,立着一男一女。

  少年身穿血衣,眉宇间尽是杀意的余烬,眸色冷冽,沉默不语。

  在他身旁的姑娘年纪轻轻,手中拿着个他从未见过的漆黑器具。

  这是两个外来之人。

  来者不善。

  目光掠过少年,扶玉恍然一笑:“是你。”

  他记起来了。

  在几年前,地牢里关押过一只小狐狸。

  明明年纪很小,性子却倔得很,无论如何鞭打折磨,都只会在痛极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哼,绝不求饶。

  回想这么多年,扶玉见过不少妖魔鬼怪,身中恶咒却能咬牙不出声的……

  好像只有他。

  只可惜他逃走了。

  “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扶玉扫一眼谢星摇:“让我猜猜,你莫不是想要报仇?就凭你,还有个小姑娘?”

  他说着挑眉,似是想到什么,轻笑一下:“她见过你身上的伤吗?还有那道恶咒……你当年百般拒绝,到了现在,不会求着让她帮你解咒吧。”

  他本以为对方会暴怒的。

  晏寒来眸色微冷,嘴角轻扬:“多年不见,扶玉长老仍旧如此让人恶心,威风不减当年。”

  扶玉眼角一抽。

  以晏寒来的性子,选择复仇一路,扶玉并不意外。

  毕竟当年恶咒发作,男孩为了不摇尾乞怜,甚至生生咬下过自己的血肉。

  但不得不说,他太过心急了。

  在场三人之中,唯独扶玉的修为在筑基初阶,晏寒来和那姑娘用不出灵力,和寻常百姓没什么不同。

  凭他们的实力,如何能穿透他的屏障。

  ——像方才那道突袭,虽然来势汹汹,却没能破开他的皮肉。

  无论在地牢里还是地牢外,对付他们,扶玉都有十成的把握。

  “如果只有这么点儿水平,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拾起那颗掉在地上的子弹,扶玉摩挲半晌:“别搞不清楚状况。你应该清楚,我有的是手段,能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那句话,是在对着晏寒来说。

  他还在细细端详那颗古怪的小物,蓦地又感到一阵冷风。

  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气息。

  无聊。

  扶玉心生乏味,这次连眼皮都没抬,不耐挥手。

  子弹仍旧穿透灵力,来到他手背——

  不过须臾,钻心刺骨的剧痛轰然蔓延!

  扶玉陡然抬眸。

  目光所及之处,他的右手被彻底贯穿,掌心破开一个圆形豁口,狰狞可怖。

  淋漓鲜血顺着豁口狂涌而出,剧痛难忍,激得他发出一声低嚎。

  ……这不可能。

  不过是毫无灵力的凡俗之物,不过是两个根本无需忌惮的小辈,怎会穿透他身体——

  五官因疼痛而扭曲,扶玉看向他们。

  谢星摇手中的漆黑器具古怪非常,枪口幽冷,正对他胸膛。

  至于晏寒来。

  少年静静立在她身后,身形颀长,影子将她浑然吞没。他没有多余动作,抬起右手,指尖覆上她手背。

  肌肤相接之处,隐有邪气缭绕氤氲。

  晏寒来为提升修为,以自身躯体为媒介,成为了邪术祭品。

  在他彻底沦为容器的右手中,藏匿着幽然邪气。

  子弹乃是凡俗之物,自然无法穿透化神修士的身体,可一旦被邪气笼罩,效用就大不相同。

  他苦苦追寻而来的力量,终究成了刺向扶玉的最后一把锋利刃刀。

  “不清楚状况的,似乎是扶玉长老。”

  谢星摇笑笑:“不对。不过一团渣滓罢了,称呼你为长老,实在有辱这个名号。”

  宵小之辈,怎敢造次!

  扶玉咬牙欲要掐诀,谢星摇当然不会留给他时间。

  又是一声砰响,正好穿透男人右腿。

  右腿如被生生撕裂,扶玉下意识不愿跪倒在地,剧痛难耐,迫使他瘫坐而下。

  ……不对。

  怎么可能。

  这种法器他见所未见,竟能在毫无灵力的状态下,迸发出如此摧枯拉朽的力量。

  这根本解释不通。

  尚且完好的左手迅速掐诀,灵力如风,飞速前袭。

  然而这不过是筑基之力。

  附着了邪气的子弹,比它快得多,狠得多,也残忍得多。

  两股力道于半空相撞,灵力颓然裂开,火光势如破竹,攻向他左手。

  双手与右腿皆被穿透,扶玉终于笑不出口,狼狈靠坐在石穴入口,痛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