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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阁楼墙壁破开一道巨大裂口,夜风倾泻而入,携来滚滚寒流,以及几缕残月淌动的流光。

  身边喧嚣不止,却又好似寂静非常,安静得过了头,连心跳与呼吸都格外清晰。

  于沈惜霜而言,这一切来得毫无征兆,近乎于一个濒死之刻的梦。

  但徐徐散开的灵力做不了假,心口被一股温热暖流悄然包裹,难以忍受的撕裂感消散,只剩下钝钝的疼。

  她看不见颜色,却能分辨出交叠的光与影,在令人窒息的暗影中,青年温润的双眼明亮如星——

  这是此时此刻,在她世界里唯一所能见到的景象。

  对视的刹那,心中早已枯败的某些东西,仿佛重新变得鲜活而真切。

  那是遥不可及的希望。

  被温泊雪握住的右手,终于轻轻松开刀柄。

  雷火阵处处杀机,沈惜霜置身于其中,早已被耗尽灵力与体力。

  被烈火灼烧过的后背与胳膊疼得麻木,双腿亦是没了力气,无法仅靠自己移动。身形一晃的间隙,她下意识想抓住身边那人的手臂,却终究迟疑顿住。

  ——她的手掌满是自胸口溢出的鲜血,虽然辨不出颜色,但那定然是狰狞可怖的红。

  猩红的色彩,不应在白衣之上平添污浊。

  晃神的一瞬,沈惜霜屏住呼吸。

  在她犹豫的刹那,温泊雪已然伸手,将她鲜血淋漓的右手小心翼翼握住。

  “这是愿意的意思吧。”

  他音量极轻,带了些许笨拙与紧张,尾音落地,却是笃定得不容置疑,裹挟出若有似无的温和笑意。

  “那……跟我走吧。”

  *

  沈惜霜将刀锋刺入心口时,除却温泊雪一行人,沈修文同样急不可遏。

  他凭借仙骨,几年之内修为突飞猛进,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炼气到了金丹高阶。

  倘若有锁灵阵加持,待他源源不断汲取仙骨中的力量,甚至能逼近元婴级别的实力。

  经过一番交手,这群仙门弟子比他想象中难对付许多,唯有确保锁灵阵完好无缺,他才能拥有十成胜算。

  眼见桃树中的光芒逐渐暗淡,清隽儒雅的桃花妖终于丧失风度,横眉怒目放声大吼:“蠢货,给我住手!”

  失策了。

  在他心中,那棵竹子一向是个软弱无能的小妖怪,自始至终只能成为由他操控的傀儡。身处雷火阵的威压之下,沈惜霜本应动弹不得,可她竟能拿刀刺穿心口……

  锁灵阵绝不能停下,他想上前制止,前路却被死死拦住,紧随其后,是一个仙家弟子杀气腾腾的剑符。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名为“温泊雪”的后生,居然只身一人入了雷火阵。

  阵法诡谲莫测、杀机四伏,哪怕是沈修文这个金丹修为的布阵者,都不敢踏足其中。

  可温泊雪非但进去了,还一步步抵达阵中,将沈惜霜背在身后。

  他不明白。

  错愕之际,沈修文没忘记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必须将那棵竹子困在锁灵阵中。

  温泊雪虽然免疫了雷光电火,但阵法之中的威压沉重如山,妖气凛冽似刀割。

  他置身其中,早已被伤得血痕处处,加之还要费尽心思保护沈惜霜……

  妖气凝结,沈修文在接连不断的围攻中微微侧身,对准温泊雪所在方向,蓦地掐去一道杀诀。

  此诀迅捷如风,杀伐只在一瞬之间,寻常人难以做出反应。

  以温泊雪的状态,唯有死路一条。

  笑意自唇边蔓延,眼见幽紫妖气势不可挡,直击白衣青年心口。

  须臾,沈修文的浅笑僵在嘴角。

  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他身前忽然现出一双翅膀和白光,将杀诀挡了个彻彻底底?

  “死斗之中,还是不要耍这种小心思为妙。”

  月梵冷声哼笑,手中长剑凌然上挑,扬起汹涌剑风:“若是分了心,会留给真正的对手可乘之机。”

  谢星摇飞快看一眼月梵头顶,手中不忘掐出法诀:“月梵师姐反应好快!”

  她视线所及之处,在其他人都无法望见的上空,正徐徐漂浮着一行清晰字迹。

  【技能:天使的守护】

  月梵的《卡卡跑丁车》道具之一,能为同伴挡下一道敌人强力的袭击。

  沈修文分心的瞬息,月梵剑气汹汹、谢星摇火诀如龙,另一边的昙光同样凝神,无边金光好似缥缈华美的绸带,自小和尚指尖凝聚,蜿蜒掠起、直击不远处的桃花妖。

  巨大冲击之下,一截圆柱轰然坍塌,扬起烟尘漫天。

  男人无处可躲,猛然吐出大口猩血。

  温泊雪已带着沈惜霜和花花草草离开了雷火阵,谢星摇遥遥望去一眼,心中不敢松懈。

  沈修文已至金丹高阶,方才因心系锁灵阵,一时失神才被他们抓住了纰漏。

  一旦正面对上……他们胜算不大。

  他们在来沈府之前,本打算先将幕后黑手的身份告知官府,没想到甫一动身,脑子里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在原著里,全靠主角团解决了城里的魇术之谜,直至最后,官府才象征性地登场,做些善后工作。

  系统摆明了要他们按照原文剧情走,任务栏白底黑字写着:【不借由外力,查明绣城魇术真相】。

  不过……沈府观景阁被他们的跑车撞出了一个大窟窿,这会儿整个顶楼被杀气吞没,官府匆匆赶来调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她暗暗思忖接下来的计划,不远处的沈修文踉跄稳住身形。

  锁灵阵被破、唇角被鲜血浸透,他面上无甚惶恐,反而浮出近乎癫狂的笑。

  笑声破碎低哑,伴有妖气腾涌如潮,引得空气震颤连连。

  不过一个眨眼,沉重威压好似天河倒流,将整座阁楼围堵得水泄不通。

  谢星摇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杀气,只觉心口用力一晃,身体则被千钧之力死死擒住,骨骼生痛。

  沈修文发了怒。

  他从未把这群小辈放在眼中,直到被他们围攻于阁楼正中,属于金丹高阶的力量终于浑然铺开。

  暴虐,冷戾,势如破风。

  远处男人右臂一挥,妖气似流云般俯冲而至,谢星摇正欲抵挡,身前一道人影轻晃。

  晏寒来侧步挡在她跟前,掌心淌出的血液凝出猩红屏障,与妖气重重相撞。

  这是沈修文竭尽全力的一击,饶是他也微微蹙了眉,喉头轻动,蔓延开腥血之气。

  “看树上。”

  青衣少年不动声色咽下血气,低低出声。

  树上?

  谢星摇顺势抬头,但见阁楼里的桃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如烟如霞的浅粉花间,藏有一个深褐色瓷坛。

  与她在魇术母体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的瓷坛。

  “由梦可知,瓷坛便是心魔载体。”

  晏寒来左手微抬,食指修长,于虚空画出血色阵法:“如今魇术已被你破开,所有人的心魔装在那个坛子里,若能将其打破——”

  谢星摇双眼一亮:“心魔没了载体,定会反噬给主人!”

  对方轻声哼笑:“还不算太傻。”

  沈修文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显然把魇术一事忘在了脑后。

  谢星摇匆匆向月梵与昙光传音,将计划简略告知,得来两道“没问题”的回应。

  [你尽管放心去打破瓷坛。]

  月梵咧嘴笑笑:[放心,我们绝对帮你镇住场子。]

  昙光深呼吸:[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战斗……我会加油的!]

  晏寒来:[我也来。]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伙伴,关键时刻总是可靠。

  谢星摇同他们交换一个眼神,识海点开游戏界面,手中现出一把漆黑步枪。

  远距离、破坏力强、准头好,要想快速击穿目标,没什么比它更合适。

  一瞬冷风过,月梵与昙光已齐齐上前。

  他们皆是筑基高阶的修为,撞上沈修文远远不及。出乎男人意料地,二个小辈面上虽有惧意,动作却毫不迟疑。

  与此同时,谢星摇举起手里的漆黑器具。

  沈修文何其敏锐,一眼便发觉她的动作,正要抬手攻击,晏寒来的血咒倏然逼近,让他连连后退几步。

  绝不能让她破坏瓷坛。

  妖气浩渺,紫光万顷,月梵与昙光双双结阵,不去理会周身撕裂的痛楚,为不远处的红衣少女护出一路通途。

  堪堪一刹。

  伴随尖锐声起,一簇火光穿过铺天盖地的雷火阵法,刺破桃树之上的深褐瓷坛。

  金丹修士的威压汹涌爆开,月梵与昙光皆被气浪掀翻,跌坐墙角。

  谢星摇手心尽是冷汗,心口怦怦跳个不停,暗暗咬了牙,望向沈修文。

  瓷坛化作片片碎屑,缕缕黑烟幽然浮现,长蛇一般蜿蜒盘踞于半空,继而徐徐下落,萦绕在男人身旁。

  这是绣城之中,几十上百个无辜百姓心中最深的梦魇。

  而今反噬旧主,恶因犯下的恶果,尽数报应在沈修文身上。

  眼前一道幽影闪过,男人浑身颤抖,狼狈后退一步。

  他身侧分明无人,却响起一声又一声的低呼,有的在求救,有的在哭泣,有的则厉声痛骂,让他脊背发凉。

  无数段恐惧的记忆在同一时间涌入识海,沈修文仓惶捂住后脑勺,竭力保持理智。

  不可能。

  他今日绝不可能在这里倒下,他有金丹高阶的修为,更有仙门圣物的庇佑……

  他害了那么多人,犯下那样多恶事,提心吊胆过去这么多年,全是为了以强者之姿凌驾于他人之上,怎么可能败在这群小辈手中。

  越来越多的梦魇占据识海,理智摇摇欲坠,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

  到时候就算没有战死,他也会终生被噩梦所困,成为一个疯子。

  他怎能成为一个疯子?!

  恨意惧意充斥胸腔,周身妖气聚了又散,心魔则凝成道道魔气,让他不得安宁。

  在那之前——

  心中掠过一个念头,男人骤然抬眸。

  “不好。”

  昙光妖气入体,倒在角落无法动弹,顺着沈修文目光探去,右眼皮重重一跳:“他要伤害沈小姐!”

  混账。

  昙光和月梵体力不支,晏寒来同样受了伤。沈修文已入疯魔之态,就算他们一拥而起,也很难将其制住。

  谢星摇咬牙,看一眼远处的温泊雪,飞速传音:[听我说……我有一个计划。]

  沈修文已然成了强弩之末。

  他愤懑,他不甘,他更恼怒于那棵不知好歹的竹子,若非她的背叛,一切不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个下场。

  刀锋刺破她的心口,只需再补上轻而易举的一击,便能拉她一同下地狱。

  魔气、妖气与杀气将他死死萦绕,血污遍布的面颊上,是一双被血丝占据的通红双眼。

  沈修文状若疯魔,凄声冷笑,右臂上扬——

  忽然,身后袭来一阵疾风。

  那风来势汹汹,带了几分藏匿掩饰的意思,显然是一出生涩的偷袭。

  那群小辈终究小瞧了他。

  唇边笑意更浓,沈修文陡然反手,杀气凶悍无匹,直击那人胸口!

  角落里,沈惜霜下意识哑声开口:“温道长!”

  打中了。

  沈修文得意回眸,果然见到温泊雪惊愕的眼神。

  这个年轻人没料到自己会被他察觉,双目中满是困惑与恐惧,因毫无防备,被杀气推出数丈之远——

  通过那处巨大的豁口,径直跌下观景阁!

  “可怜。”

  他笑得沙哑:“蝼蚁与强者的距离……你们莫非还没弄懂?”

  “温师兄!”

  谢星摇面露惊惶之色,手中漆黑法器高举,直对沈修文:“你这混蛋!”

  到底还是年纪不大、心性幼稚,只因为这点小事,就急得失了理智。

  背后已再无威胁,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必须速战速决。

  巨大的痛楚席卷识海,沈修文露出狰狞冷笑,杀气再度凝集,对准身前的少女。

  她背后就是沈惜霜,只要解决了她,沈惜霜便也无处可躲。

  浑浊杀气宛如泥沼,于男人身前幻化出道道阵法,角落里的沈惜霜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竭力出声:“谢姑娘,快——”

  她本想说“快跑”。

  但之后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太急,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电光石火间,她怔然愣住。

  沈修文身后本是空无一人,毫无征兆地,忽然掠过一道影子。

  一道似曾相识的、本应该坠落高阁的影子。

  怎么会——

  觉察到突如其来的气息,沈修文亦是一僵,不敢置信般匆忙回头。

  这不可能。

  他想不通其中逻辑,温泊雪分明已坠下了高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绝不可能使用瞬移咒术。

  更何况,对方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的全力一击击中心口。

  男人目露惊愕,他身侧的谢星摇却是笑笑。

  这才是她的计划。

  打从一开始,温泊雪从身后接近沈修文的目的就不是“背后突袭”,而是让沈修文发现他的气息,将他打落观景阁。

  如此一来,沈修文对身后的防备定会大大减小。

  然而他不会想到,当温泊雪被击中时,月梵与昙光早早做了准备,以余下的所有灵力将他护住。

  温泊雪自高楼下坠的刹那,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温泊雪的游戏里,他的确能变成一个行动自如的小泥人,擅长攀爬奔跑,不畏惧火与电。

  这些都是明面上摆出来的信息,与之对应地,游戏里同样藏匿着不少有趣的机制。

  他们在北州观雪滑雪时,温泊雪控制着橡皮小人自雪山跃下,因游戏机制,不断重复着下落、回到山顶、再下落的动作。

  ——在这个游戏里,为了防止玩家从高处跌落身亡,一旦被判定为“高空下坠”,几个瞬息后,会回到跌落的初始位置。

  放在平常,这无疑是个令温泊雪头疼的bug,然而此时此刻……

  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比它更适合用于偷袭。

  白衣翩然如鹤,划破一线苍茫西风。

  温泊雪手中凝出浩然灵力,白芒更胜月色三分,吞噬沉沉夜色,倏忽之际,青年眸光一动,同角落里的姑娘四目相对。

  他极青涩地笑了笑。

  沈惜霜心跳愈重,眼眶发热。

  并非初次见面时,那场在巷道高楼狼狈不堪的落地。

  似影似风,亦似皎月横流。

  骤不及防,扭转乾坤——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从天而降。

  符纸成阵,灵力如锋,温泊雪凝神抬眸,于识海中轻轻一点。

  《人们一败涂地》,退出。

  ——这不可能。

  眼前所见全然超出认知,沈修文目眦欲裂,想要转身回守,奈何为时已晚。

  因这一时慌乱,原本坚不可摧的防御屏障顷刻碎裂。他欲图两头兼顾,却没能顾及到任何一处。

  死亡从未与他如此贴近,男人因恐惧战栗不止,泪水夺眶而出。心防大乱间,他望见两侧的白芒与火光。

  除却温泊雪,谢星摇的攻势同样锐不可当,甚至比他更狠更凶。

  砰然声响刺穿耳膜,沈修文骇然侧目,望见红衣少女被火光照亮的双眸。

  “靠汲取别人的性命得来力量,根本不配称之为‘强者’。”

  谢星摇轻声笑笑,随之而来是第二道巨响,以及席卷他整具身体的剧痛:“永别了,蛀虫。”

第56章

  在所有小说影视剧的经典套路里,“官府”二字,永远等同于马后炮。

  修真界也不例外。

  直到沈修文失去意识瘫倒在地,捕快们才姗姗来迟,将观景阁团团围住,做出严阵以待的围剿之势。

  死斗终于落下帷幕,谢星摇久违地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手心里尽是冷汗。

  今日并非她第一回与金丹修士交手,但江承宇那次的主力是白妙言,北州则是须弥教的主场,像这般以命相搏,毫无疑问是头一遭。

  现实中真真切切的赌命,可要比单纯的游戏刺激紧张许多。

  跋扈张狂的妖气虽已散去,却仍历历在目,她收回手中步枪,稳住微微颤抖的身形,瞟一眼地上的沈修文。

  胸膛鲜血淋漓,腹部与四肢亦被温泊雪的灵力穿透,这会儿正双目紧闭仰躺在地,因不久前被吓得掉了眼泪,眼眶红且肿。

  她的两发子弹全都命中了男人胸口,只不过在开第二枪时,谢星摇留了个心眼。

  她没往心脏的方向打。

  此时此刻,沈修文还活着。

  “他……”

  锦绣姑娘也在捕快之中,见状匆匆上前:“死了?”

  “尚未。”

  谢星摇拭去掌心冷汗:“不过也差不多了。”

  准确来说,他这样活着,比死更难受。

  心魔坛破,几十上百人的噩梦寻不着归宿,兜兜转转,全涌进了他这个魇术母体的识海。

  无数的梦魇,无数的心魔,无数的恐惧,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终将形成无尽的苦痛与折磨。

  沈修文依靠魇术榨取神识,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自食恶果。

  “不久前龙馆主忽然来了官府,声称沈老爷是近日怪事的幕后主谋。”

  锦绣仔仔细细端详四周:“我们还没靠近沈府,就远远望见观景阁被撞开一个巨大的豁口——这儿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刚登上顶楼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一棵无比诡异的桃树生在阁楼之中,虽无土壤供养,却活得枝繁叶茂。

  幽紫妖气尚未褪尽,杀意氤氲,让她情不自禁遍体生寒。

  更何况屋子里的人皆是狼狈不堪,沈修文模样最惨,不知是死是活,几乎成了个血人。

  谢星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述一遍,听得她不敢置信睁大双眼,再看向地上的沈修文时,眼中多出厌恶之色。

  总而言之,绣城里的案子终于告破。沈修文被押入官府大牢,谢星摇等人个个受了伤,被热心肠的捕快们忙不迭送进医馆里。

  “唉。”

  月梵躺在床上仰望房梁,被雪白绷带死死裹住双臂,好似误入修真界的木乃伊:“医馆,逃不开的宿命。”

  “唉。”

  昙光刚刚喝下一碗巨苦无比的汤药,面如死灰:“中药,一辈子的阴影。”

  “唉。”

  谢星摇吃下一口芳香浓郁的鲜花饼:“甜食,最好吃的点心。”

  “唉。”

  温泊雪叹气:“也不知道沈小姐怎么样了。”

  沈惜霜用刀尖刺入心口,极大损伤了心脉,万幸被温泊雪及时止住,没有性命之忧。

  她皮肉伤受了不少,识海被当作仙骨的载体,同样处处残损,被送入医馆后,已昏迷了一天一夜。

  话音方落,身边立马传来三道异口同声的惊呼:“不要破坏押韵的队形!”

  “摇摇你也没资格和我俩同流合污,啊不,齐头并进!”

  月梵晃一晃木乃伊胳膊,义正辞严:“开开心心吃鲜花饼的人,不配加入受害者联盟!”

  谢星摇笑个没停,往她口中喂去一块小点心。

  在所有人之中,谢星摇与温泊雪受伤最轻。

  当时为了掩护谢星摇打破心魔坛,月梵昙光几乎抗下所有金丹巅峰的沉重威压,在肃杀暴戾的妖气里,为她开辟一条通达道路。

  至于晏寒来,从连喜镇起,他就习惯了隐藏实力一直划水——

  谢星摇撩起眼皮,无声看向房中角落。

  这一次,他居然受了不轻的伤。

  想来也是,沈修文暴怒之际,曾用尽全身修为向他们发起过一次突袭,电光石火,是晏寒来挡下了那一击。

  据大夫说,他五脏六腑皆受了损伤,需得好生歇息。

  和往常一样,晏寒来靠坐在最里侧的床铺。

  他肤色本就极白,如今受了伤,更是趋近于毫无血色,薄唇微抿,正默不作声听他们几人侃大山。

  谢星摇的目光毫无掩饰,他很快觉察出这道注视,回以淡淡一瞥。

  恰在此刻,病房外响起咚咚敲门声响。

  “各位道长,你们好些了吗?”

  是锦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