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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右手美人刺出,凌空一转,几个魔兵顿时命丧当场。

夜昙抖抖美人刺,兵刃滴血,她叹气:“这个惨剧教育我们,懂礼貌是多么的重要。”

蛮蛮从地上爬起来,用翅膀拍拍身上的土,幽幽地说:“那你对我能不能也懂点礼貌?”

夜昙弯腰拎起它,握住它一双修长的鸟腿扇了扇,它便真的很像一把羽毛扇了。地上尸身横陈,随处可见残肢碎肉。夜昙说:“你我之间讲什么礼貌。走,先去找你那脑子有毛病的岚绝少君。”

蛮蛮正色说:“不要这么形容少君行不行?他好歹也是头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虎。”

夜昙一脸呵呵:“妖族帝氏一脉,所有成员都能称老虎,只有你家少君是小脑斧。”

蛮蛮翅膀捂着嘴偷乐,夜昙一边跟它说话,一边绕开魔兵。一片鲜血溅过来,蛮蛮一惊,一头缩进夜昙胸口,死活不肯再露半根毛。

神族这边,清衡君奉兄长玄商君之命守在轿边。眼前沙石横飞、乌云蔽月,战况不明。他跳到旁边树冠上,随手叼了片树叶在嘴里,一边抖腿一边观战。

突然,身后有声音亲热地说:“远岫,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清衡君猛地回头,就见狂沙浓烟之中,魔族三殿下嘲风手持战镰贪念从天而降。他呸出树叶,哪壶不开拎哪壶,说:“嘲风!听说你从堂堂魔族三殿下被贬为斥候了?”

“咳咳。”嘲风轻咳两声,好在他的面皮也不是这一言半语可以刺穿的。他说:“魔职尊卑贵贱,不过都是为天下苍生效劳。远岫眼界心胸不应如此狭隘。”

他扫了一眼少典远岫手中素绫,啧啧了两声,说:“跟你说过多少遍,男人的东西不可以这么软。你应该换个兵器,否则永远都只能是个弟弟。”

清衡君看看自己的法宝,那素绫名为惊虹,也是神族叫得出名头的法宝。但不知被嘲风嘲笑了多少回。他说:“我硬不硬,你来试试便知道。”

话落他素绫一出,空中顿时现出七彩波光一片。

嘲风迎战,贪念与惊虹交击,轰然一声,火花四溅,但他还能耍嘴皮子。他边战边退,说:“远岫何必动怒呢?天界但凡提及神帝之子,有几人知道你清衡君少典远岫?你要有自己的主见,总不能一辈子跟在少典有琴身后,做条应声虫。”

清衡君手中素绫光影更甚,陆离虹光将嘲风包裹其中,他冷哂:“挑拨离间,你就只有这些低劣招数吗?”

嘲风挥动战镰,挡开锋利如刀的素绫,朗声说:“实话总是不太中听。但若有一天,你心有所求,就会明白我今天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清衡君知道他狡诈,索性不再说话,专心应战。轿内,青葵突闻一声巨响,软轿顿时歪斜。她吃了一惊,探出头来,却见地底裂开一条巨隙,半顶软轿都陷入其中。

清衡君听得远处声响,知道中了嘲风的计。然而嘲风骤然发力,牢牢牵制他,他已是抽身不能。谷海潮一掌几乎劈开软轿,一众金甲神兵哪肯让他接近天妃?顿时拼死阻击。

软轿卡在裂隙中间,摇摇欲坠。青葵只得手脚并用,爬出轿子。外面神魔交战,天昏地暗。连哪边是神族都分不清。她闪避横来的飞沙碎石,跌跌撞撞地朝着琴声而行。

——玄商君擅琴,循琴而往总是不错的。

玄商君正与乌玳、顶云、烛九阴酣战,突见隐隐风烟之中,一个女子正匆匆逃蹿。不是别人,正是夜昙!他略一分神,乌玳一斧劈来,削落他一缕发丝。

他回手一拨,弦音直击乌玳,自己飞身而下。

夜昙只觉得一片阴影骤然降临,自己如同被老鹰扑住的小鸡,猛地被拎到了半空中。她抬起头,看见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少典有琴!”我个篮子的!夜昙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这眼睛可真是尖,我都躲得这么隐蔽了,你是怎么看见我的?!

玄商君薄唇紧抿,回身坐在一根横木之上。乌玳、顶云、燃城三人步步紧逼。他只能顺势将夜昙环进怀里。

这是……胸?他那素来缜密的思维,让他的目光和手同时快速确认了一遍,然后在瞬间觉出不对——上次在魍魉城,因受她戏弄,曾有一眼注目。但……好像没这么……

自己这是想得什么?!他还来不及羞恼,琴声怗懘——他弹错了一个音。

这困惑显然太过不堪入目,玄商君以指挑弦,却已经被乌玳占得先机。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两千七百年,无数次对战中,少典有琴平生第一次失误。

乌玳手中双斧交击,光如闪电,震碎迭迭琴音:“少典有琴!在魔族第一勇士面前,哪怕是再微小的破绽,都是败亡的开始。”

玄商君不语,只是将牺氏琴横在夜昙身前,双手连拨,仓促应敌。

琴声绵绵,夜昙坐在他腿上,她可不喜欢这姿势,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玄商君毫不留情,弦音如刀锋,直削她手臂。

“啊!”夜昙顿时一手鲜血——这老男人,真凶!咬人的狗不叫啊!她不敢乱动了。

乌玳已经迫近身前,双斧斩下,天地动摇。玄商君身边以琴音形成的屏障片片碎裂,一个调的失误,让他一路被动。他在瞬间将其重新凝结,双手却已然滴血。风卷狂沙,利如刀剑。他血入琴弦,连一曲一调都遍染猩红。

他用三十六弦描绘日月星辰、山海无边。乌玳坠入其间,已经收不住自己的杀意。夜昙的背紧贴他的胸膛,浑身都被这森冷杀意浸透。她屏住呼吸,蛮蛮更是紧紧缩在她胸前,瑟瑟发抖。

这样下去,魔族会输的。夜昙眼角一瞟,玄商君正专注应敌。这样的距离,是个偷袭的好机会!只要抽冷子给他来一下子……

夜昙将全身力量贯入美人刺,杀气如针,根根散开!

“少典有琴,受……”她手中美人刺正要反刺玄商君,突然玄商君弦音爆发,像是整个世界轰然毁灭,乌玳、顶云和烛九阴沉溺于琴音织就的幻象里,顿时灵识被重创,身上伤口炸裂,鲜血喷溅,当场败退。

夜昙就站在玄商君面前,高举兵刃,满脸杀气。“受死吧”三个字就喊出了第一个。空气中死一般地寂静,半晌,她双膝跪地,面不改色地接着道:“受我一拜!”

然后流畅地给玄商君磕了个头。

……

此女真是半点不省心!玄商君脸色阴沉,也不叫她起身,只掏出丝帛擦拭手中琴。

夜昙等得不耐烦了,眼角一瞟,发现他擦的不是琴上血,而是琴身方才与自己相贴的地方!

这老男人!他居然嫌弃自己弄脏了他的琴?混帐啊!

夜昙磨牙,这时候,清衡君仓惶赶来,跪在夜昙身边,说:“兄长,青葵公主走失!远岫保护不利,请兄长降罪!”

咦?少典有琴的弟弟啊?夜昙转头瞟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也正一脸狐疑地偷瞟自己。

玄商君看也没看跪成一排的两个人,冷冰冰地说:“看护不利,自行前往弼政殿,领受三重雷火之刑。”

清衡君倒是不意外,恭敬地说:“是。”

“呃……”夜昙迟疑片刻,问:“少典有琴。如果你们抓住魔妃,会怎么样啊?”

玄商君将琴上血迹擦拭干净,地上神魔两族兵士的尸身横陈一地。魔族的挑衅显然触他之怒,他回身凝云成梯,说:“杀以扬威。”

我个篮子的!夜昙一脸严肃正直,说:“有性格!我离光青葵最欣赏你这样的男人了!”

……

此时云梯已成,神兵相护,夜昙磨磨蹭蹭,却也只能跟随玄商君等人直入天界。

行至云端,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却只见云海千层浪、丹霞红欲燃。

帝岚绝,你特么的真是坑爹呀!

魔族,三个打一个还跪了!人家那是皇子,你们这充其量是孙子啊!

青葵啊青葵,你又是去了哪里啊?!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神界,一座天宫掩映在云霞深处。门前匾额上,“天葩院”三个字正闪闪发光。

夜昙现在就站在这匾额下,一脸日了狗的表情。身后玄商君脸色不佳,显然方才对战中已受内伤。但他仍站得笔直,声音也听不出端倪:“今后你便暂住天葩院,尽快背熟天规、学习神族礼仪,以便参拜父神、母神。”

夜昙轻嘶了一声,感觉有点牙疼。她不是很乐意进去,然而玄商君就堵在她身后,催促道:“入内。”

夜昙不情不愿地走进去,里面倒是一处清净小楼,一股奇异的香气甘中带苦,充斥整个庭院。

庭院中,一部石书竖立中庭。这东西比夜昙还高,虽是石制,但每一页都可以翻动,只是厚重无比。夜昙用手指敲了敲,还挺好奇,问:“这是什么?”

清衡君看看兄长,玄商君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天规。”

我去!夜昙凌乱了:“这么多?!全都要背?你们神族是不是吃饱撑的,闲极无聊啊?”

玄商君御下严厉,素来最是不喜旁人牢骚抱怨,然这偏偏是她最擅长的。清衡君少典远岫赶紧说:“来到神族,当然要牢记神族禁令。”

可夜昙就是打算讨价还价。她咬了咬手指,说:“那……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回离光氏,等背熟了天规,再来神族。怎么样?我发誓,只要回到离光氏,天规什么的,一天之内我肯定倒背如流!”

玄商君根本不看她,转头对清衡君说:“你亲自督促她,面见父神、母神之前,须牢记天规禁令、熟悉神族礼仪。”

话落,拂袖而去。

“喂!”夜昙追过去,“你到底有没有长耳朵啊,我是说放我回离光氏!”

玄商君没有回头,好像他真的没长耳朵。

清衡君吹了声口哨:“别喊了,他能忍到现在才走,已经很给离光氏面子了。你先诵读天规啊,我过一会儿来看你。”

夜昙瞪他:“你要去哪里?”

清衡君摊手:“我护卫不利,得去弼政殿领受三重雷火之刑啊。你没听我兄长说?”

“你也太听话了吧?”夜昙气哼哼的,“我饿了,先给我弄点吃的。”

“饿?”清衡君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字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扒扒头发:“哦哦,你尚未修习辟谷之术。你等着,我让仙婢送些糕点过来。神族的素糕纤云弄月不错,你可以尝尝。”

“听名字就不怎么样。”夜昙嘀咕了一句,又说,“算了。这个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你解决?”清衡君倒是有点好奇,“嗯,一直听说离光氏的青葵公主温婉贤淑,琴棋书画乃至医术、厨艺都十分精通,你自己做也好。”

“呃。那倒不是。”夜昙低下头,开始解自己的衣带,“我给你看看我的大鸟!”

“啊?!”清衡君双眼睁大,一脸悚然,“大、大大大……大鸟?”

夜昙却很快从自己胸口揪出一只青赤流光的怪鸟来。她揪着怪鸟的翅膀,不顾它双爪乱蹬,将它提到清衡君面前,说:“对呀,大不大?”

少典远岫差点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心肌梗塞的上神。

“大……大。”他含糊两声,一边擦汗一边说,“蛮蛮乃是天生灾兽,你将它带入天界作甚?”

夜昙说:“这鸟做得一手好饭,你先去受刑吧。完事后赶紧回来,我等你开饭。”

清衡君仍心有余悸,看看她又看看那“大鸟”,说:“那我先去了。天界禁令颇多,你不要乱走。”

夜昙挥挥手,赶他如赶狗。

蓬莱绛阙,仙乐空灵、清风浩浩。

玄商君跪拜神帝、神后:“父神、母神。”

天帝少典宵衣正凝视殿中溯源镜。只见镜中一片雾海茫茫,似水却无波。玄商君心里一跳,这不是别处,正是归墟。

传说中,充斥着混沌之炁的天地裂隙。

他低下头,天帝问:“此行迎接青葵公主,可还顺利?”

玄商君说:“回父神,归来时与魔族起了点纷争,但青葵公主已经成功迎回天界,安置在天葩院。”

天帝微微颔首,旁边神后说:“既然已经入了天界,为何不带来让母神和你父神见见?”

那自然是因为此女跳脱顽劣,恐驾前失仪,不宜直接面圣。玄商君说:“已经让远岫教导她天规礼仪,不日后便可前来拜见父神、母神。”

他这般说,殿中顿时一阵沉默。

三人同时看向溯源镜,镜中灰白一片。天帝食指轻拨,镜面轻移,只见古铜色的封印如同一条巨龙,将这天地裂隙环抱禁锢。

远远看去,龙腹如同半透明。

当溯源镜掠过龙目,便能隐约看见琉璃般通透的龙目中一条黑色的裂纹蜿蜒开来。烟灰色的雾气正从中缓缓溢出,丝丝缕缕,如烟如雾。只是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不祥。

天帝右手食指轻按龙目,镜面如水波漾开:“蟠龙古印破裂在即,必须尽快修补。你……”他眼神坚毅,然而说到这里,却也是微微一顿,“早作准备。”

神后双唇颤抖,欲言又止。玄商君跪拜道:“儿臣随时候命。”

他双手合在双胸,一施礼,手上紫黑色的魔息分外显眼。

神后一眼看见,急问:“你受伤了?”

玄商君垂手,以衣袖遮掩伤处:“一点小伤,母神不必担心。”

少典宵衣的神情却渐渐冷肃:“魔族是谁前来迎接公主,竟能伤你?”

神后说:“有琴已然受伤,陛下还是请乾坤法祖为他诊治吧。”

少典宵衣说:“他自己便通晓医术,何必惊动他人?”

眼看母神又要受到斥责,玄商君自然不会提及夜昙,忙道:“是魔尊长子乌玳出手,儿臣对战中一时不慎,方才为他所伤。”

少典宵衣沉声道:“一时不慎?眼见修补蟠龙古印在即,这是何等大事?四界存亡当前,你竟然如此疏忽大意!”

玄商君再次跪拜:“儿臣认错,甘愿受罚。”

少典宵衣虽然不悦,却终究还是上前,以自身灵力驱他伤口魔息。玄商君伤口上的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正在这时候,殿外有仙侍通禀:“天帝、天后,南极仙翁求见。”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嗯?”少典宵衣收回手,说:“宣。”

不一会儿,寿星南极仙翁一个头叩倒在殿上:“陛下,您要为老臣作主!”

少典宵衣皱眉:“何事?”

南极仙翁泪眼汪汪:“陛下知道,老臣坐骑乃是一梅花鹿。就在方才,有人锯走了它头上幼角!”

“大胆!”少典宵衣震怒,“天界几时出了如此狂悖恶徒?”

然而话音刚落,外面太乙真人进来,一脸悲愤:“陛下,贫道座下仙鹤一千年才生一枚卵。贫道好不容易凑足三枚,原想孵化为幼鹤赠予弟子,谁知却被人偷走,还煮成了茶叶蛋!”

少典宵衣震惊了:“竟有此事?”

按理说,这些事,自有神霄玉府普化天尊处理,不至于闹到蓬莱绛阙才对。他与神后互看一眼,皆十分不解。

而事情还远没有结束。茶神陆羽也匆匆来报——其山上新茶被偷了大半。甚至连茶树都被人砍了当柴烧。

蓬莱绛阙一片嘈杂,少典宵衣当然知道,既然神霄玉府没有处理,而是直接闹到他这里,自然是因为行凶作恶的人,各路仙家不好处置。

但少典氏素来极重家风,天界禁令又严苛,何人如此猖狂?他问:“究竟是谁胆大妄为,各位仙家不必为难,只管禀明。天规禁令之下,绝不姑息凶徒。”

各路哭诉的神仙互相看了看,还是太乙真人犹豫着说:“回陛下,是……离光氏的青葵公主。”

少典宵衣:“……”

神后:“……”

玄商君:“……”

这闹到御前,便不奇怪了。她乃未来天妃,谁敢处置?何况凡人体弱,她一个人族公主,生得娇娇软软的。诸仙连追赶都不敢——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是不好交待。

没办法,只好上这儿来告状了。

半晌,少典宵衣怒喝:“清衡何在?!”

南极仙翁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二殿下刚从酒神少康那里偷了两坛子美酒,估计现在正同公主对饮。”

“孽障!”少典宵衣啪地一声,将案上茶盏摔了个稀碎。神后忙道:“陛下息怒。有琴,远岫散漫,公主本就初入天界,交给他,恐怕无心向学。还是暂时由你管束教化吧。”

“这……”玄商君看了一眼少典宵衣,犹豫道:“恐怕于礼不合。”

一时之间,周遭声音骤然静默。少典宵衣说:“无非是教些规矩礼仪,你素来乐为人师,座下门人弟子本就不少,多她一个,也无甚不妥。”

他既然开了口,玄商君也不能多说,只得道:“儿臣遵命。”

少典宵衣怒意未平,沉声道:“严加管束!今日之事,也须给各位仙家一个交代。神族由不得任何人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