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气急败坏:“父皇,你是没看见,他们……他们……”他虽没吃过猪肉,但好歹亲爹娘恩爱缠绵了这么多年,他算是见过猪跑的,“子晟他,他……”
“子晟很欣喜,是么?”皇帝安静的接上。
“……父皇说的不错。”太子泄了气,“自重逢后,我看子晟气定神闲,谈笑晏晏,毫无孤傲激愤之意,还当他已经将过去抛诸脑后了,谁知……谁知……”
“谁知,全不是那么会事。”皇帝语气温和。
太子叹了口气——把兄弟一见了那女子,眼睛也亮了,脾气也来了,整个人都活泛了,跟刚才相比,之前他的温和就跟隔了层纱帘般隔膜。
“父皇,你早知道会如此么?”太子抬头看亲爹。
皇帝微笑着摇头:“朕不知,朕也不能断言子晟是否已前事尽忘了。不过,现在知道了。”
太子懊恼道:“早知如此,就不该叫程氏与袁家定亲,如今这叫什么事啊!父皇也是,怎么不早点让子晟回来啊!”
皇帝捻了捻胡须,不无苦笑:“说句实话,这五年来程氏一点想嫁人的意思都没有,袁慎屡屡去永安宫献殷勤,都被挡了回来。哪个能料到,她一动念头,第二个月就订下亲事,回了趟家,两边连文定之礼都过了,哼哼,宣太后也没想到,这也忒……忒不讲究了。”
“那是不如陛下讲究。”崔侯呵呵笑道,“陛下和皇后娘娘从互生情愫,到正式求娶,足足过了三年。”
“多嘴!”皇帝笑瞪了崔祐一眼,“总归比你强!”憋了一辈子都没好好表白过。
崔祐摸摸鼻子,调转话题:“就是子晟,从对少商生出情意到请陛下提亲,也过了好几个月嘛!少商这孩儿,到底行事操切了些,是不是心急嫁人啊。”
太子忍无可忍,大声道:“父皇等了三年,一来因为父皇年长母后十岁,二是因为父皇当时无钱无势,犹豫不前!子晟那不叫等了几个月,彼时程氏还是楼家子的未婚妻,难道去抢亲么?!”
皇帝继续捻胡须,崔祐补上:“而现在,少商是袁善见的未婚妻了。”
太子长叹:“子晟为何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儿臣看那骆氏知书达理,体贴周到,也没什么不好啊!”他说这话时,忽瞥见亲爹不可置否的撇了下嘴,他忙道,“父皇,你是不是早知道子晟并不喜爱骆氏?”
皇帝道:“骆氏进宫这么多年了,又不是第一天知书达理体贴周到,若是投缘,子晟早就喜爱她了,哪会等到今天。”
“那现在怎么办?儿臣已经和母后说了,请她召见骆氏的母亲呢!”太子急道。
皇帝闲闲的:“你是储君,子晟和骆氏也是你撮合的,你自己想法子。”
太子毫无办法,迁怒道:“崔侯,都是你的不是,在信中屡屡提起骆氏与子晟,叫孤误会了他们二人!”
“这可不能怪臣。”崔祐笑呵呵道,推脱的滴油不沾。
“殿下在信中一个劲的询问边城中有没有能匹配子晟的淑女。可是西北边地,民风彪悍,世情粗犷,论教养家世还有才学品性,骆氏的确是其中翘楚啊,臣也没说错啊。况且骆氏自幼在宣太后身边,清楚子晟习性喜好,每每插手子晟的衣食住行,无不妥帖,远胜那些初相识的愣头愣脑的女子——臣自然据实以告喽。”
太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崔祐还要补刀:“最最要紧的,殿下始终问的是哪个女子对子晟最好,方方面面最匹配子晟,从未问过子晟心中做如何想啊。”
太子大怒:“崔侯你就不能提醒孤么?!”
“臣提醒了啊,臣说,最好顺其自然,按着子晟的意思来。可殿下说,子晟是长情之人,等他想明白不知要多少年,娶妻生子都耽误了。”崔侯接招拆招。
“崔侯你……你好刁滑……孤,孤看错你了!”太子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崔祐顽皮的耸耸肩。
皇帝乐不可支,呵呵直笑:“子端,看见了,这就是朝臣的嘴!别以为你做了储君,皇帝,就能一言定夺所有事。你若虑事不周,朝臣们有的是理由驳你。阿猿是自己人,你气的骂两句就骂了,将来遇上军国大事,因你独断专行而坏了事,可没人给你背骂名。”
——别以为臣子不会坑皇帝,除了真正贴心贴肺为你考虑的心腹,其实整个朝廷处处都是坑。因为做了皇帝,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臣子都会心向自己,这是一种狂妄!
“儿臣受教了。”太子难得气馁,“儿臣是看子晟太不容易了,当年被驱逐至漠北荒原,又伤又病的离开都城,程氏连看都没去看他一眼。儿臣就想了,这回一定要给子晟找个嘘寒问暖百依百顺的女子。唉,谁知道啊……”
崔祐看太子面露困顿之色,心中不忍:“殿下,是臣的不是……”
太子抬起头看他。
崔祐道:“臣应该多啰嗦几句的。”他顿了顿,“以臣自己为例,凭良心说,说到嘘寒问暖百依百顺,臣去年纳的那个妾侍胜过君华不知多少。可是啊,有些人就是贱骨头!记得有一年酷暑,臣去霍家寻君华玩耍,她见臣满头大汗,稀里糊涂的端了碗凉水给臣,结果臣闹起肚子来,险些去了半条命。”
说起白月光的糊涂事,他微笑着连连摇头,“唉,可是午夜梦回,臣还是常常想起君华。若君华还在,臣哪怕再多喝几碗凉水也不怕。”
太子似懂非懂。
念及故去之人,皇帝低叹一声:“子端,这世上有许多种样的人,有像阿猿这样一辈子心里只能放得下一人的,也有像虞侯那般妻妾成群左拥右抱的。有像你二皇兄这样过尽千帆皆不是的,也有像吴大将军那样丧妻续娶后,依旧和乐融融的。你以为,子晟是哪一种呢。”
太子烦躁,闷声道:“是子晟自己说,往事已矣,将来要重新来过的。”
“钝儿!”皇帝笑叹,“有时候,人嘴里说的话,未必是他心中所想。就说这几日朝堂上议的度田一事罢。子晟赞成,那是真的,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清查庄园田地人口于他又能如何。可虞越等勋贵之臣还有几位驸马都极力赞成,能是真的么?这几家人丁众多姻亲遍地,更有许多附庸,就算当家人愿意,下头人能愿意吗,东拉西扯的干系太多了!”
说着,他看了崔祐一眼,笑道,“还有崔侯,他说赞成度田,大半也是真的,因为他是商贾出身,爱做买卖不爱置田地。朕只要不冲进崔家清查钱箱,阿猿自是无所妨碍的。”
崔祐无奈道:“陛下扯我做什么。当初陛下天天劝我置田地,如今看来还不如做买卖呢。田地跑不了,谁都能查到,钱箱嘛,臣爱藏哪儿就藏哪儿。”
“蠢材!田地能有出息,钱串放在家中能生什么!”
“钱在臣手里也能有出息啊。”
“去读读抑商论吧!”
“臣只是自己偶尔经手些许小买卖,又没让全天下人都经商。再说了,桑弘羊也是商贾出身啊,武皇帝用了他一辈子,还让他做辅政大臣呢!”
“哦,你居然敢自比桑弘羊,看来家中金山银山积蓄不少了,不如朕着人去查查?”
“别别别,兄长饶命,阿猿知道错了!”
“桑弘羊精于心算,你只要上百之数就要动算筹了,也好意思自比桑弘羊?!朕看你也就是当个小商贾的料子!”皇帝嗤之以鼻。
崔侯无奈的抗辩道:“陛下自己擅长稼穑,同样的田亩,陛下能比旁人多出三成收成,自然觉得侍弄田土是天下至美之事。臣自比桑弘羊是托大了,可马武那厮绿林出身,还觉得自己天生是缉盗之才,太平盛世能当都尉呢!”
“那倒是,马武不做盗贼去官府自首就很好了。”
君臣俩咧着嘴,一齐大笑。
“——父皇,崔侯!”太子忍着气,“还是先说说子晟吧!”
那对君臣转回头来,崔祐搔搔头,无话可说,皇帝微笑道:“吾儿先说。”
太子道:“以前的事暂且不论,程氏终究已和袁慎订了亲,这,这……子晟该如何是好。”当初霍不疑没好意思抢夺楼垚的未婚妻,如今也不能抢夺袁慎的啊。
皇帝毫不心急:“顺其自然就好。”
太子看了亲爹半天,疑心道:“父皇,您是不是有了计策。”
“吾儿可以一猜。”皇帝微微一笑,活脱一个慈爱又贴心的长辈,“以后天下都是你的了,朕不能一直告诉你该怎么做。”
太子深吸一口气,好吧,不说就不说。不过亲爹这么眼睁睁看着儿子跳进坑里,还在旁插着手笑,这可不能轻易算了。
踏出宣德殿,随身宦官问道:“殿下,你要去何处。”
太子沉声道:“孤要去找母后!”
——次日朝会,众臣发现皇帝的两只耳朵都红了。
……
程少宫让家将快马奔驰,终于在去程府的路上将胞妹追回。少商骑了半天马,发丝凌乱,额头沁汗,她一言不发的把黄鬃马还给胞兄,然后钻进马车。
“我刚才都想好了。”少商接过袁慎递来的汗巾,“以后我们和姓霍的还是少见为妙。毕竟前事尴尬,就像三叔母也不大搭理皇甫夫子一样。”
袁慎默不作声的倒了杯温水给她。
“不过我以为,适才我还是做到了言行镇定,不骄不躁,并没有惊慌失措,你说是吧。”女孩瞪着眼睛,就跟逼供似的看着袁慎。
“……你的确无有不妥。”袁慎道。
两人对坐沉默,过了半晌,少商苦笑一声:“好吧,其实我是慌了手脚,可是我一直以为他后天才回来着。冷不丁站在那里,我能不慌吗?”
袁慎长舒一口气,同样苦笑:“说句实话,早先在宣德殿看见他,我也心慌意乱,不知该说什么——比在朝堂上被人当面弹劾了还吓人!”
“是呀,我就罢了,你和他又没订过亲,你都慌了,何况我?”
袁慎瞪视:“别拿订亲做借口!”
少商道:“还不都是你家的祸源,不然小女子哪会认识艺高人胆大的第五侠士!”
两人对瞪半天,然后同时噗嗤出来。
袁慎放松的靠着车壁,笑问道:“你捉了第五成有什么打算。”
少商道:“交给双亲啊。我阿父最会套交情讲道理,声泪俱下的跟你说故事,我阿母则会引经据典,详论天下民生不易——水滴石穿,先关他个把月,看看情形喽。”
袁慎皱眉:“这样妥当么?这些年来,父亲不是没有托相识之人前去劝说第五成。”
“那不一样。你父亲找去的人多是两人的旧交,第五成肯定以为他们都站在袁家一边,可我家跟二十几年前的事一点干系都没有啊!置身其外,反而能好好说话了。”
“会不会太麻烦令尊令堂了……”袁慎可不想未来岳父母对自己有看法。
少商理直气壮道:“现在不麻烦以后就会麻烦!将来等我生下孩儿,第五成也跟他妹妹似的闯进来,捉着襁褓要挟你们父子,该怎办?!再来一次万箭齐发?”
袁慎眸色一暗,没有说话。
少商挨过去,推了他一下,轻声道:“诶诶,你是不是曾打过主意,偷偷将第五成杀了,以绝后患啊?”
袁慎瞪她一眼,算是默认。
“果然如此!”少商得意道,“我还不知道你,你看着斯文,肚里却是墨汁般黑的!放心吧,我看第五成还能救一把,有七八成把握能劝好!”
“要是说不通他呢?你又待如何。”
“这我也想过了。杀他干嘛啊,人尽其用嘛。”少商促狭一笑,“万伯父常抱怨徐郡因处四战之地,前些年征战连天,弄的郡内男丁匮乏,到处是寡妇。”
“这不是万大人想纳妾的托词吗?跟第五成有何干系。”
“你别插嘴!那第五成若是能劝好就罢了,若是劝不好,就捆他去徐郡,给他配上七八个久旱盼甘霖的婆娘,等来年春天……啧啧啧……也算为朝廷,为百姓,做好事了。”
照少商看来,第五成整天找茬袁家,也是因为孤身一人毫无牵挂,等他有儿有女了,看他还能蹦跶的起来?!
袁慎恫视了女孩半天,叹道:“你如今言行是端庄得体了,可脑子里还是与以前一般的乱七八糟,不过……这点子,我喜欢!”
“你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吧!袁州牧也不会来阻止了。”
“这主意馊是馊了点,不过胜在促狭有趣——现在我倒盼着第五成别被你父母劝服了!”
“英雄所见略同!”
两个外表温和可亲的黑心鬼一齐笑起来。
听见车内传出欢畅的笑声,骑着小花马的程少宫长叹一声,联想适才袁慎脸黑如锅底,心道胞妹哄人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可见家学渊源,双亲遗传的好。
……
骆济通被扶着走下马车,骆府门口早有奴婢家丁齐聚迎接。
一名衣着不俗的老媪上前笑道:“听到女公子要回来,女君早早将女公子的居所收拾出来,家主在外办事,不过适才着人回来传话,说会尽早赶回的——好些年了,家里终于可以团聚了!唉,这些年女君一直唉声叹气,说是当年不慎,给你定了个病弱短命的郎婿,让你青春守寡,家里对你有愧啊!”
骆济通柔声道:“这是哪里的话,阿父阿母一直疼我爱我,我也盼着和双亲手足团聚,只是适才太子殿下邀宴,我不得不进宫面圣。”
那老媪扶着骆济通往里走去,低声道:“家里已听说了,都夸女公子您才貌双全,世所罕见,早该匹配霍大人那样的盖世俊才了。还有,自从王家倒台后,家主一直心神不宁,还是听说太子殿下十分看重女公子,这才好了些。”
骆济通矜持一笑——这才刚开始呢,她绝不束手认输。
……
数月前,在太子的亲自主持下,霍府已被修整一新。庄严肃穆的玄色正门大开,早一步回府的梁邱兄弟率阖府家将奴婢,在门口列队迎接霍不疑。
霍不疑下马后将马缰一抛,沉默的大步往里走去,穿过正庭转过弯,忽在偏门旁的一棵花树下驻足。
梁邱起看了眼那花树:“这还是五年前程娘子移过来的树苗,如今都长的这么好了。”
霍不疑仰头望去,当春时节,万物复苏,枝头的柔嫩花苞都挣扎着冒出尖来。
梁邱飞正想开口询问,被胞兄扯住衣袖制止。
梁邱起轻声道:“少主公,您……是不是见到了程娘子?”
霍不疑静静的看那些探头探脑的小小花苞,和煦的初春日光透过花叶散下来,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落下温柔呢喃的斑驳。
“看见了。她还是韶华依旧,苍翠娇嫩。……我却已经老了。”
第153章
少商见过霍不疑后不足十二个时辰,传言便如肋生双翼自发自觉的飞满了整座都城,那日在场的只有三个女子,少商自己不会乱说,四皇妃腼腆矜持,甚少交际,骆济通虽不敢保证用心,但可以保证智商,骆家不会这样无缘由的乱传一气。
结论就是——那天在场的五六十号上西门守卫将士都是长舌大嘴巴!
男人比女人嘴快,这在程家毫不稀奇。少商并没打算隐瞒,但是连她衣裳都没换好,胞兄就已将适才之事冲双亲喊了个遍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霍不疑回来了,这个消息的威力不亚于叛军兵临城下。程萧夫妇在九骓堂里蹲了好半天,最后毫无办法。萧夫人便表示先去解决那甚么第五成,程始表示不着急慢慢来,‘先将那混人关几天磨磨锐气再说,若是过阵子我们郎婿换了人,也不用费那么大力气劝服那个第五成了’——险些被萧夫人暴打。
其实抱有这个念头的不止一人。消息刚传开时,韩将军还私下跟程始说‘早知道霍不疑这么快就回来,你家上个月那顿定亲宴可以缓缓再办’,气的程始怒怼老友‘哪怕郎婿真的又换了人这回也不会再办定亲宴了因为以前已经办过了你放心’!
比程家更悲催的是骆家,太子有意撮合骆济通与霍不疑的消息才传开不到一天,碗里的准郎婿与他前任未婚妻有可能旧情复炽的消息又灌爆了朝堂上下,连着好几天,长水校尉和其他骆氏子弟的脸都是黑的。
程始尴尬不已,但又不敢拍胸脯保证自己女儿一定不会和霍不疑有什么,于是继绕着蔡家人走之后,他又得绕着骆家人走了。
袁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到处都有似笑非笑的神色,好在袁州牧给力,替儿子一一回敬那些或善意或恶意的打趣,袁慎才觉得好些。
尽管少商觉得错不在自己,但还是对程老爹和袁善见很抱歉,于是当永安宫叫她回去帮忙张罗筵席时,她立刻应命——她决定严肃的当众声明自己的态度。
忙忙碌碌三天后,永安宫迎来了开张至今最热闹的一日,除了两位皇子两位公主,还有一堆依托各种名目进来的贵胄亲眷,如汝阳王世子妃及其两位新妇,常来看望宣太后的虞侯夫人及其闺友数位,宣侯夫人及其姊妹数人……
四公主是陪着君姑宣侯夫人来的,五公主是带着骆济通来的,她看见忙里忙外的少商,冷冷一笑:“哟,瞧你这忙的,里里外外都听你的,就差把宫廷当自己家了吧。”
少商立刻回怼:“公主殿下想把永安宫当家也成啊,反正我就快嫁人了,到时公主殿下就进宫来陪娘娘吧。”——只要你舍得外面的花花绿绿。
五公主脸色一变,甩袖而去。骆济通抱歉的朝少商笑了笑:“殿下就这脾气,你别介意。”
少商对骆济通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见她与五年前一般的笑容温和,举止端庄,当即上去挽她胳膊,笑道:“我给你和霍大人安排了上席,喏喏,就那儿,霍大人还在里头和娘娘还有东海王说话呢……你知道的,开筵前先把过往恩怨说清楚嘛,你先过去坐着好了。”
骆济通眼睛一亮,赶紧谢过——适才她向太子行礼,不知为何,太子不复那日亲切,只淡淡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正当她发愁如何坐到霍不疑身旁时,程少商来帮忙了。
她朝另一边瞟了下,笑道:“袁公子也来了,娘娘怎会请外臣来赴宴,是你假公济私吧。”
少商大方的朝独坐的袁慎眨了一眼:“那又如何,我请来的客人,娘娘不会说话的。”
骆济通看她与袁慎这样好,心中大定,自行去就坐了。
此时,霍不疑的确在内室跟宣太后东海王长谈,少商退出时正听见宣太后用力拍打着霍不疑的背部,泣泪而骂‘不省心的竖子,怎么瘦成这样了,头发怎么白了’云云。
霍不疑变化的确不小,五年前他气质再清冷,也是金玉富贵乡里养出来的英武贵公子,如今却是意气尽敛,看人时不声不响,自有一派渊渟岳峙之意。
太子内室门外不停的踱步,焦躁不安的模样活像在产房外等待的准爸爸;看见少商,他还问了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傻话。
“程氏,你真要与袁慎成婚么?”
“哎哟殿下,袁程两家已经订婚了啊,不成婚干嘛。”又收了一笔定亲眼的礼金呢。
“……你以前也订过两次婚。”言下之意订婚不等于成婚。
“事不过三,妾觉得这回能成了。”
太子神情复杂的看了少商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
宣太后东海王和霍不疑从内室出来时,三人都是眼睛发红,神色释怀,想来五年前的郁结不但说通了,还煽了一顿情;太子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去搭东海王的肩。
为表敬重,太子特意请东海王上座,自己与他同席;其后是霍不疑,他在殿内睃了一圈,越过翘首期盼的骆济通,径直坐到袁慎身旁。
众人皆惊——这是什么流行趋势,前后任未婚夫可以坐一处吗?那以后岂不是前夫现夫都可以把臂言欢了!
袁慎低低的迸声:“……你过来做什么!”
“我与善见同殿为臣数年,却从不曾畅谈过,今日便补上罢。”霍不疑淡淡道。
袁慎冷笑:“同殿为臣的人多了,难道霍大人每个都要畅谈一番。”
“自然不是,我只想找袁侍中谈。”
“有甚可谈。”
“程少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