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超英道,“档案呢?还需要政审和户口吗?”
林栋哲道,“不需要,很多外企或合资企业不要求这些,但也不帮你解决户口,不帮你解决住房,只发工资,其他一概不管,就像、就像……”
庄图南接了下去,“就像没有单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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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超英和黄玲要在女儿女婿家住一晚,庄图南见天已经黑了,起身告辞。
一家人慢慢地溜达下楼,送庄图南出小区,就当散步了。
出了小区后,马路上车多,五人必须前后分排,庄图南和庄筱婷走在一排。
庄图南关心妹妹,“我上学时辅导员主要抓政治工作和恋爱问题,现在还这样吗?你平时都忙些什么?”
庄筱婷想了想,“工作很多,学籍、助学金、评优、入党、贫困生勤工俭学……,现在还多了心理健康咨询,我也不懂心理学,临时找了些书看。”
庄图南感慨,“那不就是全方位的管理?”
前排的林栋哲耳听八方,“我听筱婷讲她的工作,经常觉得辅导员的工作就是以极其有限的资源完成大量的工作,非常锻炼管理能力。”
庄图南有感而发,“需要和人大量协调的工作都很累心,我和……我同事经常感慨,如果建筑光画图,不和那么多人、那么多部门打交道就好了。”
路边有个水果摊,庄超英和黄玲挤进去挑西瓜,林栋哲紧随其后,很殷勤地把一只只西瓜捧到庄超英面前,方便庄超英拍瓜听声。
庄超英眼神瞄到哪只瓜,林栋哲就捧起哪只瓜,毕恭毕敬地捧到庄超英面前,等他排瓜。
庄图南看呆了,此情此景已经不是“谄媚”或“拍马屁“能形容的了,庄图南勉强找出了一个词,“栋哲也太……太狗腿了。”
片刻后,庄图南道,“筱婷,你赌对了,你受的委屈栋哲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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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图南拎着黄玲给他挑的一大袋水蜜桃和苹果上了的士。
庄超英和黄玲还想在外面多散一会儿步,两人慢悠悠地边逛边聊。
林栋哲和庄筱婷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林栋哲轻声道,“咱哥有女朋友了。”
庄筱婷扭头看了他一眼,林栋哲卖关子不说了。
庄筱婷牵住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挠,林栋哲忍笑,“好好好,我告诉你,我不是带了几个宝洁的礼包回家嘛,准备让妈带回去送人的,咱哥拿了两个礼包走。”
月光下,林栋哲眉眼含笑,看向庄筱婷的眼神中有几分狡黠,他拉长了声音慢悠悠道,“咱哥也到年龄了。”
庄筱婷娇嗔地斜了林栋哲一眼。
妩媚的眼神让林栋哲心中一荡,他又道,“包里有玉兰油、潘婷和护舒宝,我们做过调查,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卫生巾,老大脸不红心不跳就拿走了……”
庄筱婷羞怒道,“林栋哲,你怎么这么恶心,我已经不能吃话梅了,你不能让我以后没法见哥。”
林栋哲又在庄筱婷手心里轻轻挠了挠,他的声音更低了,低而暧昧,“食色性也……”
庄筱婷脸颊火烧般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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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图南是小组长,他看到宝洁礼包时,顺手替两名女组员一人拿了一包——林栋哲想错了,庄图南单纯想薅羊毛,妹夫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组员的人情不做白不做。
庄图南打的去了设计院,组里最近忙,他想再加一会儿班。
庄图南踏进办公室时,发现小组一半人都还在办公室中,庄扒皮老怀大慰,把水果和礼包往桌上一放,“水果自己拿,礼包是女孩子的啊。”
李佳从座位上站起来,“庄工,这处改动的数字你检查一下。”
另一名女组员已经打开礼包看了一眼,“庄工大手笔啊,这包东西有70、80元了,明天中午,我和李佳请你吃饭。”
庄图南随口道,“这么贵?!那我以后有机会再顺点。”
庄图南拿了图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尽管庄图南设算两精,但设计上的改动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人又严谨,每次修改都从设计说明开始看,等他放下笔关上台灯时,赫然发现办公室里的人基本走光了,李佳坐在大桌后,正凝神看投影仪打在屏幕上的幻灯片。
庄图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李佳似乎心有感应,扭头看向庄图南,两人视线出奇不意间交汇,又立即不约而同地同时调转。
室内一片黑暗和寂静,只有投影仪发出的惨白光束和若有若无的嗡嗡声,庄图南生硬地开口,“李佳,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再接着看图纸吧,我送你到门口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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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
还在卡文中,尽量更新,但不能100%保证。
第五十五章 尴尬、难堪和自厌
青年篇
厕所一直被室友占用,李佳实在等不了了,捂着肚子下了楼,去了最近的公共厕所,到了公共厕所才发现自己到了生理期,只能又跑回家。
厕所里还有人,李佳不想再等,匆匆又去了公共厕所。
在设计院一连加班数天,热水瓶里早没了水,李佳想烧点热水喝,但煤气炉两个灶台都被占了,她找室友借了点热水,匆匆喝了一杯红糖水,回屋休息。
楼下的新生儿一直在哭,李佳实在太累,腹部还隐隐作痛,她力抗干扰,在哭声中勉强入睡。
睡得并不踏实,一直在做梦,李佳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又醒不过来,无法喊叫,无法动弹,直到被BB机的呼声吵醒,她奋力挣扎,总算醒了过来。
窗外天空已经黑了,屋里还没有开灯,BB机屏幕上的字体闪烁出绿幽幽的微光,李佳抱住头,一点点地夺回意识,强撑着下了床。
一头一脸都是冷汗,李佳伸长脚,在地上勾了好一会儿才勾到了鞋,她急匆匆穿上鞋,走出房间,去公共电话亭回电话。
电话是租客打来的——李佳把自己买的房子租了出去,租客怒气冲冲地抱怨房锁打不开了,让李佳立即去处理。
李佳麻木地挂了电话,她只觉得身周的一切都在旋转,一阵昏眩后,“哇”的一声吐在了脚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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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所里挑了一个星期天,包下了郊区公园的烧烤区举办聚会,组员们可携带家属一同出席。
单身汉庄图南带了两名“家属”,砌墙民工余涛和宝洁客户经理林栋哲。
李佳带了弟弟李文。
烧烤区有炉子和座椅,附近草地上铺了几大块塑料布,一众人做鸟兽散,有打牌的,有去不远处的操场开碰碰车的……,无组织无纪律地自由活动,玩累了再跑回来吃烧烤。
有人带了大录音机来,在震耳欲聋的“对你爱爱爱爱不完……”中,林栋哲带着一群人在草地上跳街舞,他挑了几个简单的动作示意,一群人跟着群魔乱舞。
庄图南坐在树荫下的烧烤炉边,一边喝啤酒一边烤鸡翅,看到李佳从群舞中退了下来,纳闷道,“你不跳了?”
大概是在太阳下跳舞的缘故,李佳脸红扑扑的,神情也是难得的放松,“跳一支舞有一个月的试用期和一份优惠券,我已经赚到了三个月的试用装和优惠券,她们不许我再跳了。”
林栋哲背了个大包来,一到场就大发试用装和优惠券,庄图南这才知道他送出的礼包里的“纸巾”是何物,他一直尴尬到了现在,“李佳,离这人远点,卖……卖卫生巾的能是啥正经人。”
李佳忍笑,“庄图南,你刚才的脸色真得……,其实没什么……,哎,鸡翅该翻了,不然要糊了。”
一批鸡翅烤好了,乌合之众们突然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围在烧烤炉边边吃边聊。
余涛和林栋哲也凑了过来,余涛大马金刀地坐下,拿起鸡翅就开吃,林栋哲很有眼色地帮庄图南串下一批鸡翅和火腿肠。
余涛拿起酒瓶和庄图南、林栋哲两人手里的酒瓶都碰了一下,“你昨天说带妹夫来,我愣是没敢问是不是你妹妹大学时谈的那位,今儿一看,嗨,亲妹夫!”
林栋哲热情回喊,“亲哥!”
真正的亲哥庄图南没好气看着俩人。
另一边桌上师母喊林栋哲,“小林,我们这儿有水果,你们小孩子都来吃点。”
妇女之友林栋哲带着“小孩子”李文屁颠颠地坐过去了。
“小孩子们”不在了,老帮菜余涛开始打嘴炮,“我们宿舍背着庄图南八卦过,重点院校女生那么少,女孩子迟早被辅导员或师兄们挖走,他们很可能谈着谈着就分手了,想不到他们居然一路谈到毕业,还结婚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庄图南没好气道,“hi, I am here.”
余涛喝了口啤酒,“现在看,早恋早婚挺好,大后方稳定。前段时间,我老板帮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上周加了两次班赶deadline,她就往我办公室打了好几个电话,以为我骗她,我一边赶图赶到要吐血,一边还要应对她的查岗,我加完班淋雨跑回家,一看庄图南帮我把阳台上的衣服都收了,我那个感动啊……”
余涛含情脉脉地看向庄图南,“庄图南,你说你要是个女的,咱俩内部解决多好。”
庄图南道,“滚!”
余涛道,“你这么说就没劲了啊,咱俩同行,事业上互相理解,生活上互助互爱,咱俩还是大学同学,一起做过project一起逃过课,你惊艳了我的青春,我温柔了你的岁月……”
庄图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好气道,“我就是女的,也轮不到你。”
庄图南不再理会余涛意有所指的胡言乱语,微微转身聆听隔壁桌的谈笑。
林栋哲正说到庄筱婷,“我太太比我优秀,单位不重视她,她很苦,她说她茫然时就去看‘横渠四句’,我第一次听到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李文茫然道,“什么四句?”
余涛道,“我有印象,忘了具体是什么了。”
李佳轻声道,“北宋大家张载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李佳说不出下面两句了,周教授补充,“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林栋哲扭头对李佳笑了笑,“对,她说她达不到那么高的目标,但老师的作用可大可小,能积极影响和正面引导学生,是校园版的‘横渠四句’,她靠着这股气,硬生生拿了‘全市优秀辅导员’的表彰。”
另两桌都是老教授们,林栋哲这句话捧了所有的老师,教授们都连连点头,师母们看林栋哲的眼光越发慈爱。
林栋哲一脸的与有荣焉,“她获奖之后,苏州大学说了,只要她不走,学校愿意给我一个编制。”
饭后消食,教授们去散步了,林栋哲带着李文和一群小孩子去坐碰碰车了,烧烤区只剩下庄图南、余涛和李佳三人。
余涛感慨,“你这妹夫几句话把老师们的马屁都拍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他是怎么从交大开出结婚介绍信的了。”
庄图南道,“是啊,他那操作太骚了,我第一次听到时,唬得一愣一愣的。”
余涛道,“你咋想?”
庄图南道,“当时很怒,气我妹妹糊涂,但现在看,我心服口服。他们现在的计划其实就是我爸妈最初的设定,骑驴找马,慢慢换工作,但因为我妹妹坚持拿了结婚证,他们之间毫无猜忌,凡事都可以摊开来商量,就是你刚才说的 ,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支持。”
相亲路上屡战屡败的余涛颇有感触,“这不容易。”
庄图南道,“我妹已经在暗搓搓准备考研了,户口、两地分居、感情这些大难题,没准就被这两货一通胡闹解决了,真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阳光暖洋洋的,秋风和煦,打牌起哄声、孩子们的欢笑声不绝于耳,一切都这样的心旷神怡,李佳的心情却暗淡了下来。
庄图南离开办公室前,无意间听到会议室里似乎有动静,他下意识扭开门把手,探头向里张望。
会议室里没有开灯,走廊里灯光从门缝射进会议室,画出一条冰凉幽白,李佳静静地蜷坐在桌边一张转椅上,两手抱头。
设计师们情绪低落沮丧是非常正常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庄图南立即后悔自己为什么多事扭开了会议室的门,他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转身欲走。
但这样做实在太没有风度了,庄南图抑制住自己想夺路而逃的欲望,“李佳,太晚了,不要再加班了。”
李佳没有动弹,也没有作声。
庄图南自说自话,“那我先走了,你离开时锁上会议室的门。”
李佳突然开口,声音轻而飘忽,“庄图南,我画不出。”
庄图南道,“李佳,实在想不出来就停几天,没准哪天灵感就来了……”
李佳道,“我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庄图南浑身都出了冷汗,衣服粘腻地贴在身上,“李佳,任何一个工作都需要两、三年的适应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铃声响起,连响三次后,楼下的门卫就会上楼一层层、一间间地检查,确认楼里没人后就断电锁楼门。
庄图南急了,“李佳,我送你回去。”
李佳依旧维系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门卫脚步声接近会议室时,李佳突然缩进了桌底,庄图南情急之下,也嗖地一下钻进了桌底。
门卫脚步声渐渐远去。
走廊灯突然熄灭,整栋楼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会议桌很大,两人各坐在一边的地面上,中间隔着一块小小的空地。
庄图南的双眼慢慢适应了完全的黑暗,他小心翼翼地爬出桌底,摸索着坐到墙角。
李佳轻声道,“庄图南,为什么?”
庄图南突然暴怒,“李佳,我们是同事,我们手里还有两个项目没完成,你不要让我们以后无法相处。”
李佳道,“我会向所里申请换组。”
庄图南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他凭着记忆摸到了会议室门的把手,奋力拉开,试图夺门而出。
李佳坚持,“庄图南,连余涛都看出来了,你给我一个答案。”
庄图南怒骂,“余涛知道个屁。”
李佳道,“你知道,那你给我一个答案。”
庄图南不管不顾道,“李佳,你欲望太多,但没有一个是我。”
哪怕仅仅只是语言,李佳也本能地感受到了难堪和羞辱,她惊怒交加,“庄图南,你住嘴。”
庄图南说,“我问我妹夫如果我妹妹来不了上海,他是否肯去苏州,我反复逼问他,他回了句混账话,‘我当然肯,我身体的欲望和过日子的欲望的对象都是筱婷’。”
庄图南重复,“李佳,你的欲望中没有我,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你只是权衡了利弊,觉得我比较合适。”
曾以为被遗忘的往事再次历历在目,庄图南道,“初中时,有次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我后面的人用脚把我的凳子勾走了,我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我摔得很惨,在家休息了两天才能去上学,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坐下时都会先回头看看凳子还在不在。”
曾经的羞辱和难堪再次泛上心头,一个个不眠之夜像针尖一样刺痛内心,庄图南疲惫道,“李佳,如果你当时喜欢上其他人,哪怕是出于现实原因和其他人谈恋爱,我都会祝福你,但你是毫无征兆地收回自己的好感,你让我自我怀疑了很久,不,难堪自厌了很久,我花了一年时间才慢慢走出来,现在,我有我的工作生活,你现实,我也现实,我不会因为你对我的一点点好感而妥协。”
第五十六章 故事太巧,偏偏是我和你
青年篇
庄图南做了件非常没风度非常幼稚的事情,他飞奔离开会议室,蹬蹬蹬跑到楼梯一楼半的位置,推开玻璃窗跳了下去——楼层不高,跳下半层的问题不大。
庄图南熟悉地形,仗着匹夫之勇在黑暗中居然平安无事地从三楼跑到了一楼半,但他激愤之下忘了窗下地面上铺的是鹅卵石,他跃下时脚底一滑,结结棍棍地摔了一屁股墩。
当屁股大腿和鹅卵石亲密接触时,剧烈的疼痛让庄图南眼冒金星,他脑中迅速涌上了儿时摔在教室地面上的悲惨回忆,口中同时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突兀的惨叫声惊动了门卫,门卫打着手电跑了出来,把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庄图南扶进值班室,打电话通知了林栋哲。
林栋哲哭天喊地来了,把庄图南送去了医院。
伤势不重,只是皮外伤,庄图南能慢走能自己上厕所,生活能自理,但他屁股上瘀肿一片,暂时只能趴着休养,不能久坐久站。
伤势还是小事,庄图南一想到回去工作要面对李佳,只想从此亡命天涯,他惴惴不安地向院里请假,设计院很慷慨地给了一周假——优秀员工庄图南加班加到废寝忘食,跳窗回家时受伤,院里当然要准假——庄图南大大松了一口气,在林栋哲家中休养。
庄图南暂住林栋哲家,是想避开余涛可能的询问,但他没料到林栋哲嘴那么碎。
亲妹夫林栋哲口无遮拦,“老大,幸好你没伤到关键部位,不然庄家下一代只能靠我和筱婷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占用你的指标生两个,一个姓林,一个姓庄。”
庄图南气得眼冒金星,把手里的杂志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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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栋哲房子里有电话,组里有不清楚的问题可以直接打过来询问,庄图南旁敲侧击打听出来了,李佳挑了大梁,暂时接管了他的工作,累死累活地干两份活不说,还替他跑了一次浦东。
庄图南心如死灰地想,白跳楼了,摔得死去活来,最后还欠了李佳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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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栋哲房子宽敞舒适,又有独立厨卫,要不是离设计院太远,庄图南简直想留下同住了,可惜不能,病假已经用完了,他明天一早又要回去搬砖砌墙了。
窗帘紧闭,卧室里很暗,庄图南艰难地辗转反侧——他屁股和大腿连接处还有一块肌肉有点疼痛,翻身速度不能太快——身边的林栋哲突然开口,“老大,别翻了,真这么为难?!”
林栋哲道,“李佳的父母退休后就来上海,李佳的房子给他们住,黑龙江退休工资低,但够吃饭的,他们有医疗,就是异地报销麻烦些,李家负担不轻,不过就你俩的收入来说,也不太重。”
庄图南愣了一下,缓缓道,“你怎么知道?”
林栋哲道,“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当年那位姐姐,后来,我和李文闲聊了一会儿,他说的。”
庄图南道,“不,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顾虑这些?”
林栋哲并不回答,反问道,“你是怕你步咱妈的后尘?那是要多考虑。”
庄图南更愕然了,“我以为你会劝我不要顾虑太多。”
林栋哲道,“废话,两个人在一起问题海了去了,户口、工作、钱、和两家父母的关系……,你想都想不到那么多事儿,对方要不和你一条心,日子过不下去的。”
庄图南觉得小弟林栋哲的思想太成熟太深邃了,“你怎么知道……不‘一条心’?”
林栋哲道,“这话说的,你们要情投意合,咱爸都该辅导小学生数学了。”
林栋哲高瞻远瞩地建议,“我妈说了,遇事不决求菩萨,哥,你要自己实在决定不了,要不要去静安寺上只香、求只签?”
庄图南啼笑皆非,“阿姨还说啥?”
林栋哲打了个哈欠,“我妈还说,咱妈最大的运气不是生了你,是生了庄筱婷,不然在家里压根翻不了身,你别否认,在咱爸咱妈的战斗中,筱婷坚定地帮咱妈,向鹏飞打辅助,你是和稀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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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图南没去静安寺上香,他硬着头皮回院里上班了。
小组在会议室里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庄图南一口咬定他画图时睡着了,醒来后发现楼门锁了,铤而走险跳窗受伤,这符合逻辑,也符合他勤恳工作的人设,组员们嘻嘻哈哈地调笑庄组长废寝忘食,完全没人起疑。
一个组员拼命笑,“院里把楼梯的窗户都装上了铁栏杆,组长你牛啊,凭一己之力把设计院重新‘设计’了。”
玩笑后进入工作,李佳把这一周内的图纸和文档按进度整理好,一一交代清楚。
李佳一如既往的认真细致,态度没有任何的异样,庄图南的心情也随之镇定了下来。
小组会后,大家陆续涌出会议室,庄图南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几颗晶莹的泪珠正从李佳的大眼睛中向下掉落,落在她手中的硬壳本上。
在被其他人注意到之前,庄图南立即转身,用身体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李佳,还有个小问题,再耽误你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