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浓都没来得及尖叫,就看到两团黄色的,像巨型老鼠般的动物,它们激烈扭打着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只一秒又钻进了另一排灌木丛,瞬间销声匿迹。
她有些难以相信刚才发生的那幕,再看看王骁歧,王骁歧也在原地看她,她惊魂未定,气息还不稳着,哪里还有一丝平时的高傲样,“刚那是,是巨型老鼠吗?”
王骁歧到底是男孩,比她淡定太多,他告诉她,“是两只打架的,黄鼠狼。”
那是许意浓第一次见到活的黄鼠狼,居然还在学校里,这人品估计千年都难得一遇,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后她死死跟在王骁歧身后,生怕黄鼠狼再从哪儿窜出来。
突然草丛又发出“簌簌”声响,许意浓再次被吓,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王骁歧的手臂,词典都掉了,几乎秒躲到他身旁,两人靠极近,只差几厘米就贴一块儿了。
她抖着声,“啊啊啊,它们又,又来了。”
王骁歧看着自己被她死死抓着的臂膀,莫名想笑,却忍住了,他提醒,声音略低,“是风。”
周身都是少年的阳刚之气,许意浓这才惊觉自己的动作,立马松开手,王骁歧被她抓过的手臂上留下了显眼的红色十指印,可见她刚才力气有多大。
许意浓觉得自己耳根有点儿发热,丢死人了,他弯身帮她捡起书,拍拍干净递送过去,“胆这么小还敢一个人来这儿早读?”
许意浓当然拒不承认,“我只是怕蛇而已,所有软组织蠕动的东西我心里上都无法接受,有点恶心。”
“黄鼠狼不怕?”
许意浓继续嘴硬,“不突然窜出来,有心理准备的话,它出现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王骁歧见她半天不动,把书在她面前一晃,“吓傻了?东西不要了?”
许意浓轻轻咬唇,“借你了。”
一阵铃声蓦然响起,是教学楼那儿传来的,提示学生开始上早早读。
许意浓趁王骁歧不注意,从他身边连跑带跳地走下台阶,如风般只留下一句,“还你人情,就当刚刚谢你了!”
王骁歧从她背影收回视线,翻开那本厚厚一叠的英汉词典,封面是醒目亮眼的正红,扉页上是钢笔写的楷书,是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浓,清秀的笔锋中又带着一丝女生少有的英气。
他再抬眸,她身影早已隐匿在那雾色蔼蔼里,手臂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他合上词典,慢慢跟了上去。
后来许意浓告诉林淼学校有黄鼠狼,林淼一副不信的样子,“真假的?哪儿啊?”
“后湖假山那儿。”
“你早上跑出去就去那儿了?”
“嗯。”
林淼又笑着说,“那说明我们学校生态环境好,而且看到黄大仙是好事啊,大吉之兆,你应该拜拜,让它保佑你以后考试一路通关直奔A大。”
她越说越扯了,许意浓没再多言,让她知道了她还遇到了王骁歧,她那嘴指不定又胡诌什么呢。
她打了打岔,“我鼻炎打喷嚏总打扰你们休息,很不好意思,等集训结束,请大家出去吃饭赔罪。”
林淼捧着书觉得她言重了,“嗨,这才多大的事儿啊,我早上睡得跟死猪一样,说实话都没听见,她们晚上打呼几重奏的可比你打喷嚏吵多了。”
宿舍里有俩人特能打呼,那叫相当默契,两个人一来一回交替着打,其中之一就睡在许意浓头顶,一开始睡觉确实有点受影响,后来她换了方向睡,慢慢地竟听习惯了,伴随着那呼噜声也能正常入眠。
可曹萦萦就没她那么能适应了,有次被吵得心烦意乱,辗转反侧,也不顾其他人有没有睡着,一个坐起来就大声喊那俩人的名字,可惜她俩睡得依旧稳如泰山,倒是其他人在她的叫声中醒了。
有人打了个哈欠劝她,“要不你戴个耳机睡觉吧曹萦萦,打呼噜的人都睡死了,你这么叫不一定能听见。”
但越被劝曹萦萦越要做到不可,她直接下了床,下床的动静挺大,许意浓明显地从自己床铺晃动的幅度里感觉到了她的不悦。
已经醒来的三人并不知曹萦萦要干嘛,只见她脚一落地就踩着拖鞋走向打呼噜的那两人床铺边,然后陆续猛地掀开她们身上的薄毯,对着她们的床头一顿猛拍,“哐哐哐”的声音吓得两人当场弹了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
其中一人还懵逼着,“啊,怎,怎么了?”
曹萦萦做完一切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回自己床铺了,大有我睡不着你们就都别想睡的意思。
林淼当时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就,你俩刚打呼噜来着,提醒一下。”
等回过神来那俩人也不满了,“那不能好好说吗?又掀被子又敲床的,有病吧?”
曹萦萦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把被子一裹就翻身睡了,留其他人继续调解……
“我算是发现了,曹萦萦这人呐,假的很。”林淼不满地吐着槽,“她自己半夜还磨牙呢,声音巨诡异,我早上刷牙的时候跟她提了一下,你知道她说什么?”她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说我胡说八道,她可从来没有这种坏习惯。”
见许意浓仍无动于衷,林淼打抱不平,“都不敢承认自己的问题,她还嫌弃别人,她有资格吗她?”越想越气,“怎么办,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许意浓继续翻书,说了句,“算了,就做两个月的室友,集训后就散了,再说我确实也有不对,还是早读吧。”
林淼是个直肠子,朝天翻了个白眼,有话也不掖藏,“反正曹萦萦就是被惯的,她表里不一,虚与委蛇,男生喜欢她这样的,我可不喜欢!”
早早读是自由选择书籍阅读,有的人看英语,有的人看语文,许意浓今天看的是文言文,翻页的时候她余光瞥见隔壁王骁歧手上的书是晃眼的一抹红,她侧目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那本英语词典,原来他不是说着玩的,是真的在看。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将头一偏,许意浓像做了亏心事立马将视线重回到自己书上继续念自己的文言文,只是今天她念出来的一长串文言文没有夹在任何思考,犹如小和尚念经一样读之无味,脑中总能想起她在假山亭紧抓住他手的情景,还有他站在前面朝她伸出手的模样,他说,“别怕,过来。”
如果她当时真的过去了,会怎么样?
“啪嗒”一声,曹萦萦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打破了许意浓的思绪。
她今天来迟了些,一到位置就往王骁歧桌上放了个东西。
周邺一看是瓶旺仔牛奶,他看着曹萦萦问,“这是,给老王的?”
曹萦萦点点头,“谢他昨天教我做题。”
周邺发出了灵魂拷问,“哎不对吧,昨天的题你不是请他吃过面了吗?我也教你题了啊,我怎么啥玩意儿都没有?”
曹萦萦甜甜回之一笑,“牛奶我就这么一瓶了,下课去小卖部请你喝脉动好不好啊?”
她这招对男生屡试不爽,再加上周邺其实就是开个玩笑,他果然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随便说说的。”然后对着王骁歧面前那瓶旺仔上的小人学着广告词说,“再看,再看就把你喝掉!”
谁知他们的对话全被林淼听到了,她又在许意浓身边义愤填膺,“放屁,我早上明明看到她开橱柜的时候里面还有好几瓶旺仔呢,这女的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啊。”
许意浓盯着课本觉得今天念的文言文有点复杂,无心参与什么,索性两手把耳朵堵了起来阻挡了杂音让自己静下心来。
林淼没被接茬,也自顾自翻着语文书懒得再看隔壁一眼。
王骁歧把那瓶牛奶往周邺那儿一推,“那你喝。”
周邺看看他再看看曹萦萦,很有眼力劲地说,“我刚就开个玩笑。”再小心翼翼推回去,“你喝,你喝。”
曹萦萦这才背过身去放心地坐了下来。
谁知王骁歧又把易拉罐送到了周邺那儿,不等周邺开口就被他直接堵住了嘴,“给你就拿着,别BB。”
确定曹萦萦没听见,最后周邺像小媳妇一样地收下了,谁让他以后还得找他指导数学题呢。
早读结束,王骁歧去了趟厕所,顺便在走廊上透了会儿气,一会儿几个男生围了过来,都是一个宿舍的,讨论着今天晚自习结束打篮球的事,周邺也在,手上拿着那瓶红彤彤的旺仔牛奶,边喝边叹,“老王啊老王,你也忒不解风情了,这奶人家是给你的。”
王骁歧瞥他一眼,“话这么多,是一瓶不够你喝?”
有人还煽风点火,“这奶是校花给的啊?”
周邺刚想点头又被王骁歧甩来的一个眼神唬住了,他举头望天赏日,安静如鸡地继续喝着奶。
一会儿从女厕所那儿回来的许意浓和林淼慢慢走来,在他们面前一晃而过,在她们身后隔了一段距离还跟着几个男生,好像是王骁歧一行人隔壁宿舍的,有人边走边盯着许意浓的背影“啧”了一声,“都说胸大无脑,许意浓的存在却是个例外啊。”完了还用双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
他身边的男生们闻言立刻眉眼一挑互相撞撞肩,嘻嘻哈哈笑着来回推搡,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那帮人走过去,周邺还在喝着奶,他身旁双肘半撑靠在走廊的王骁歧突然问,“你喝完没?”
周邺以为他有什么事,赶忙仰起头把剩下的奶一饮而尽,还把易拉罐倒了倒给他看,“喝完了,咋了?”
王骁歧手一伸,示意他把易拉罐给他。
周邺一脸茫然,“干嘛?”
王骁歧不跟他磨叽,直接从他手里拿过易拉罐,“扔垃圾。”
周邺:???
突然对他这么好的吗?王骁歧竟然会主动帮他扔垃圾?!
许意浓和林淼前脚刚坐回自己位置,后脚就听到讲台上传来“咚”地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同学的惨叫,“哎哟喂!”
许意浓一抬头就看到那男同学龇牙咧嘴地捂着头弯着腰撑靠在讲台,他脚下是一瓶红得异常显眼的旺仔牛奶空瓶易拉罐,这会儿还在地上来回滚动着,一看就是被人砸中了脑袋。
他极其不爽地叫嚣着,“谁啊?是谁扔东西不长眼睛?!”
而教室门口立着一道身影,正是王骁歧,他斜靠门框站着,这会儿已经出现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走廊,投在他身上整个人耀眼得像镀了层金边,在听到同学的不满后他毫不否认地说,“我。”并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手滑。”
第28章
讲台边就是教室里的卫生角,扫帚,拖把,垃圾桶什么的都搁那儿放着,平常女生们的垃圾都会扔在自备的塑料袋里,等满了再集中扔到前面的垃圾桶里,男生们就没那么讲究,尤其像喝完的易拉罐,下课后他们要么直接站在教室过道模仿贝克汉姆踢个圆月弯刀,要么直接站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把手一扬投个三分球,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了他们课间娱乐的活动之一,不仅有趣还能在女生面前耍个帅,当然,能不能精准投中那另说。
显然,大家都以为是王骁歧的三分球投垃圾失败了,不巧砸中了人而已,但是他虽然承认是自己扔的,却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道歉,光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无形之中已透着一股嚣张气焰。
被砸的人一看是他,瞬间气势被灭下去了一半,要比成绩,人家第一,要比打架,人家个高,要比背景……
那人望着后头正在基建的新教学大楼,终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算了,惹不起。
“那个,下次扔东西瞄准点儿。”最后他只这么说了一句,仓惶走下讲台,此次事件就这么“完美”落幕。
等那人下去,王骁歧上前倾身捡起地上的易拉罐,在一个偏斜的位置对着卫生角一个抬腕。
“哐——”易拉罐稳稳落进了垃圾桶里。
下面观望的女生们真有被帅到,曹萦萦同桌还暧昧地推了她一下,“是你的那瓶牛奶诶。”
曹萦萦没说话,只反推了同桌一下,是那种女生间表露羞涩的小动作。
许意浓正在抽下一节化学课老师要讲的试卷,夹在里面的草稿纸无意掉落,不偏不倚落在了从讲台下来的王骁歧脚边,他顺势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一个角却被人猛地一抽,先他一步地拿走了那张纸,速度快到他的指侧被纸边缘划了一条线。
是许意浓,她捡起后直接坐回了自己座位,从头到尾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跟没看见他一样,更没说声谢谢,只低头拉起笔开始自顾自刷起题来,那老死不相往来的表情仿佛又把他当做了头号敌人,回到了一级防御状态,早上在后湖时的模样这会儿在她身上早已荡然无存,态度一个天一个地,截然两副面孔。
王骁歧坐回自己座位,也从桌内抽出做完的化学试卷替换桌面上摆放着的早读的东西,刚刚指侧被纸划到的地方已经开出了一道小口子,随着他的动作渗出了些血来,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伤他直接无视了,他伸手拿过那本英汉词典收放进书桌里,望着那比自己血还鲜红的封面,他突然觉得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莫名其妙说翻脸就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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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即逝,后面两场选拔考来得很快,尤其最后一场,卷子异常变态,数学卷当场就把大家给考萎了,几道压轴大题几乎来不及做,考试时间已经结束还有人在奋笔疾书,老师亲自下来收卷,同学却压着卷子说,“我就差一点儿了老师!”
“我管你一点儿半点儿?你以为整个考场就你一个考生呢?让你继续写还有没有公平可言了?如果这是高考到了时间还不放笔就是违规,成绩直接作废。”老师强行收了卷,走回讲台整理试卷的时候又不近人情地抛出一句,“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总会有二十个人要淘汰的,与其在这儿做分母,倒不如去普通班做个分子,有些人早点认清自己并不是什么坏事,不信你们看,实践呐永远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右手掌张开,用拇指食指各放在自己的左右镜框向上推了推,“好了,下课。”然后手捧着保温杯,胳膊夹着一叠卷子走了,走路的时候还没听到钥匙摇晃的声音,啊对,就是那种很老式钥匙串,能勾在裤腰上的那种,这是数学老师的标志性打扮,虽然有点out,但也很符合他不苟言笑的人设。
这次考试安排在了周末,数学又是最后一门,老师一走教室里就闹腾了起来,打乱坐的考位大家收拾完东西各回各位,有男生站到讲台上学数学老师说话的样子,还挺像模像样,惹得同学们一阵笑,有几个女生一回到自己位置就趴在了桌上,还沉浸在没做完数学题的忧伤中,蔫了吧唧的,生怕最后淘汰的就是自己,一场考试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次坐单排的那列留在了教室,坐双排的去隔壁教室考试,一会儿隔壁考场的人也回来了,林淼一屁股坐下狂喝水,“考场数学都要考脱水了,压轴题最后两问都没来得及做。”她问许意浓,“你做完了吗?”
“最后一问没写完。”许意浓也没能在这场数学考试幸免于难。
林淼摇摇头,“学校为了刷人往死里整我们,在这个班能笑到最后的都得有颗强心脏,得,大不了就去普通班,以后也落得一清净,可惜我男朋友那怂成绩进不了本部的普通班,只能进个分部,不然还有成同班同学的可能性,现在可能性直接化为零。”她越说越失落。
她所说的本部和分部其实就是市一中公费和自费的区别,自费的录取分数线要比公费线低到二十分,这在外界美其名曰是给中考发挥失常的学生们一个上市一中的机会,实则就是花钱买名额进高校罢了,不过师资力量跟本部普通班无异,教室也不会单独分开,跟本部的普通班在一层,除了被叫做分部其他跟本部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往届高考也有不少分部的学生最后考进高校的,整体实力还是能吊打一些普高的。
可能是真被这场考试打击到了,林淼有些生无可恋,“许意浓浓,我要是被刷去了普通班,你苟富贵,勿相忘啊,我们这同桌之情,就要缘尽于此了。”
许意浓觉得她夸张了,“又不是只看这次考试分数,是按照三次选拔考总分加中考成绩排名,你别杞人忧天了。”
两人说着话,王骁歧裤兜里揣着两支笔回来了,一进教室就被围着问答案。
林淼感叹一声,“估计这次数学也就只有王骁歧把整张试卷做完了。”
许意浓问,“你怎么知道他全做完了?”
“我们那考场都知道啊,因为他是全考场唯一一个反着做题的,从压轴题开始往回做,监考老师发现后都说他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才。”林淼还分析了一下,“题越大分值越大,而小题只有五分,就算最后小题来不及做,后面的分数他也已经拿稳了,比我们丢大题分要合算,看看,保帅弃卒,聪明人连考试都讲战术。”
全省的数学卷是没有选择题的,跑上来就是填空题,蒙都不好蒙,许意浓平常坐王骁歧隔壁,见识过他做小题的速度,对他来说从后往前做这种方法确实是很明智的,但不是人人都能效仿,数学没点把握的用这种方法只会适得其反。
许意浓听完就知道自己这次冲第一又悬了,二考她也没考过王骁歧,这最后一场考试,即使她前面做完的数学题全对,还跟他多了最后一问的差距。
“老师收完卷还问他以后有没有兴趣参加奥赛,参加省考再参加国考,以后走保送去AB大,你猜他怎么回的?”林淼还在她耳边嗡嗡嗡的。
许意浓像是难得感兴趣了一回,“他怎么回的?”
林淼啧啧称奇,“他来了一句,他能靠高考考A大,保送的名额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一个字:拽,两个字:牛逼,三个字:极其嚣张。”
许意浓没拆穿她那是四个字,只看着前面被同学包围的王骁歧,真的意气风发,而她好像也从中考开始陷入了一个魔咒,总被他压了一头,这就像道数学压轴题,她越急着寻答案却越深陷其中,最后一头钻进牛角尖,变成了一个无解死循环……
最后一轮选拔考结束,又逢周日,今天晚自习放电影,班主任原本给大家准备的是一部励志电影《风雨哈佛路》,放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讲台下嵌着的多媒体被一个男生顺便插入了usb接口给自己mp4充电,瞬间投影上就弹出来了外界设备的提示,那同学生怕影响大家观看电影,忙拿起鼠标给点掉了,却被其他男生打趣,“点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mp4里怕被我们看到啊?比如某岛某老师动作片?”
立马有人跟着起哄,“是啊是啊,别心虚啊你!”
台下一阵哄笑。
那男生被这么一激,直接点开文件夹,把自己mp4里的东西坦坦荡荡展示在全班面前,“切,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东西就这些,你们看呗。”
大家一看,除了一堆英语音频就是他自己下载在里面的电影,不该看的那种没有,倒是挺多香港电影的,什么《新警察故事》,《门徒》等等。
男生们失望之余不知谁提议,“那我们看《山村老尸》吧!考完试刺激一下!”
瞬间得到了一群附和,“好好好!这电影一起看才有赶脚!”
许意浓当时并不知道这部电影,心想《山村老师》?是讲支教的吗?
等真的放出来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shi并不是老师的师,而是尸体的尸,那根本就是一部恐怖片。
为了营造出气氛,男生们还把教室里的窗帘给拉上了,电影里的配音也十分诡异,再加上时不时来点儿粤剧烘托气氛,更显阴森恐怖之感,层层递进地突破着他们的心理防线,当电影里的人出现幻影,女鬼突然现身,在镜头里披头散发一晃而过的时候有女生忍不住发出了叫声,有男生还在嘲笑,下一秒镜头一拉,一个身着蓝袍,长发如瀑,白眼珠,嘴角流着黑血的女鬼赫然出现,还给了个特写,这下全班尖叫,有女有男。
许意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淼一把抓住了手臂,“妈耶!”
隔壁的曹萦萦反应更大,她软绵绵地“啊……”了一声,躲在了她同桌身后,顺带碰到了后面王骁歧他们的桌子。
“对,对不起。”她回头道歉的时候声音还是抖的,被吓到的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王骁歧正戴着耳机低头在课桌下不知翻阅着什么,对于曹萦萦的一举一动别说头了,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邺便用手给曹萦萦比划了一下,告诉她,“他戴着耳机,听不见。”
曹萦萦这才发现他真戴着耳机,微微张口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过头回去继续看电影了。
这电影周邺以前看过一遍,当时他一个人在家,吓得个半死,还失眠了两天,这次算重温所以知道剧情,每个恐怖点和镜头都有心理准备,加上教室里有一百来号人,他也没第一次看的时候那么怕了。
他再看看王骁歧,全程不知道闷头看什么玩意儿那么入神,于是好奇地凑过去,一看竟是本英汉词典。
跟王骁歧做同桌也有段时间了,他经常亲眼目睹他做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总不按套路出牌,因此对于现在这种人家看恐怖电影他却在看英语词典的事也不是特别奇怪。
有句话不是说:优秀的人,总是有些孤独的,因为与众不同嘛。
“你不怕吗?”
画面又暂回到正常剧情,林淼缓过来后发现许意浓全程很淡定,刚才那么恐怖的镜头都没叫一声。
许意浓也不瞎逞强,只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看的话,可能会有点怕,但现在一群人一起看,没什么好怕的。”
林淼只能给她竖个大拇指,此刻她总算知道许意浓跟曹萦萦的最大的区别了,不是脸也不是身材,而是性格,许意浓的性格比较刚也很独立,不仅是生活上还是思想层面上,都不大激得起人的保护欲,曹萦萦跟她却是完全相反,柔柔嗲嗲,还能装,所以相比之下男生们会更喜欢曹萦萦那款的。
好不容易熬到电影结束,大多数女生留下了后遗症,都不敢去上厕所了,非要结伴而行。
有男同学趁机捣蛋,故意讲些怪谈,有什么,“我们这大教室是学校里的老楼啊,知道为什么这层只开放男厕所吗?据说long long ago,女厕所出过事啊……”
还有什么,“以前有位同学为了方便,租了一校外附近的房子,可他每天回家做作业的时候都感觉脖子后面痒痒的,他就跟他妈说了,他妈一开始不信,后来有个会看风水的亲戚到那房子做客,告诉他妈那房子以前自杀过一孩子,是上吊死的。”
女生们都听得紧抱成一团,那男生还故弄玄虚继续道,“他妈一听吓了一跳,问是在哪儿上吊的,那亲戚手往她儿子那间房一指,说:就那儿啊。她妈一看,腿一下软了,因为亲戚指的地方正是儿子写字台的上方,他说脖子痒痒的,其实就是……”他突然身子一个凑近,压低了声音,“那个吊死鬼的双脚腾空一荡一荡地,在他儿子脖子后面来回滑啊滑……”
“啊——!!!”他话音刚落就有女生尖叫起来,然后其他女生都受到了惊吓,跟着叫,顷刻间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只有刚刚讲故事的那男生和他同桌在捧腹大笑,原来他刚刚讲鬼故事的时候他同桌就偷偷跑到女生们的身后,用卷起的试卷轻拂她们的后颈,把她们吓得够呛,汗毛都竖起来了起来,有胆小的直接被吓哭了。
今晚教室里尤为闹腾,直到后来老师闻声而来,才平息了这场闹剧,并勒令以后一律不允许传播任何形式的恐怖话题,造成校园恐慌,顺带收走了恐怖片之源的那个mp4,那同学后来捶胸顿足心里那个悔啊,他为什么要手贱去充电啊!
晚自习下课,林淼也没什么胃口去吃夜宵了,她紧紧搂着许意浓的胳膊不肯松一下,还东张西望地说,“我们从教室出来的是不是有点晚了?”
许意浓刚刚也就拿了本文言文的功夫,同学们已经一窝蜂冲出去了,教室里的人只剩寥寥无几,林淼一直催她快点快点。
“后面也还有人。”许意浓告诉她,想让她放松些。
外面晚风习习,还有些许的凉爽,林淼却拉着她加快脚步,“还是快走吧,这儿妖风阵阵的,怪吓人的。”
许意浓觉得她也是看恐怖片留下的后遗症,刚想安慰一番,突然两人的后颈就传来一阵痒意,跟先前同学在教室里讲的鬼故事如出一辙,毫无防备的林淼当场吓得叫起来,许意浓也浑身一僵吓了一跳,但比林淼好些,因为她知道是又有人在恶作剧。
她蹙眉回首一探究竟,想看看到底是谁那么无聊,一看,身后是王骁歧和他的室友们,而且他正眉眼带笑地注视着她,连他的室友也都是笑着的,再环顾四周,没别人了。
其他人她都不太熟,有的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她几乎一秒断定了是谁,于是一个转身走到他面前。
王骁歧看她恼羞成怒地站定在自己面前,直呼他姓名。
“王骁歧,你无不无聊?”
王骁歧立在原地,还没来得及说话脚上已经被她回击似地踩了一脚,他白色的球鞋立刻留下了一个脚印,再抬眸,她已经拉着林淼扬长而去了。
周邺是第一个笑出声的,他略表同情地拍拍王骁歧肩膀,“老王,你说你跟许意浓,你俩平常老较个什么劲呢,现在人家被捉弄第一反应就是你干的,比窦娥还冤呐你。”
刚刚捉弄许意浓和林淼的另有其人,几乎每个经过的女孩他都拿着试卷从侧面伸手在她们颈后滑过去了,一干完他就做贼般飞速窜走了,女孩们第一反应都是往身后寻找罪魁祸首,殊不知真的始作俑者早已溜之大吉,好巧不巧,许意浓转身就看到了正在聊NBA的他们,当时他们有说有笑的,也确实容易引起误会,还真不能怪人家。
等人走远了,王骁歧倒像无事发生般,没有半分生气样,而是将左手捧着的词典向上抛了抛又稳稳接住,云淡风轻道,“她就这样。”
那口气周邺乍一听竟有一股宠溺的味道,但很快就被他否定了,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这两人就像两只羽翼丰满的孔雀,都高傲的要死,只会互看不顺眼地争第一,压根难以和谐。
见王骁歧走了,他赶紧跟上去,“等等我啊老王!”
“你跟王骁歧怎么像仇人?”一路林淼都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俩人怎么老不对盘。
许意浓不做声林淼也就没再多问,两人刚走到宿舍楼下就听到阵阵尖叫,已经听了一晚上尖叫声的许意浓不免心烦意乱起来。
走上楼才发现自己宿舍门口围着很多女生,两人慢慢挤了进去,一进去惊讶地看到室友有裹着浴巾就站在床铺上的,还有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而一向注重形象的曹萦萦破天荒地披头散发地躲在宿舍门口,一看到她们回来,指着自己那铺的大白墙说,“有,有蟑螂。”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有只巨型黑蟑螂,那长长的触角还在动。
“我去!”林淼也吓尿了,第一反应就是躲。
大概是吵闹声惊动了宿管阿姨,一位胖阿姨站在楼下双手掐着腰喊,“三楼女生宿舍的,你们一群人堆305门口干嘛呢?!”
有人从宿舍走廊探头告诉阿姨,“阿姨!305宿舍有只大蟑螂!”
刚说完又传来一阵尖叫,有女生接着喊,“阿姨!那蟑螂不仅大还会飞!”
林淼目睹了会飞的蟑螂,吓得直奔走廊,对着阿姨狂喊,“阿姨!救命啊!这蟑螂太尼玛吓人了!”
对面的男生宿舍楼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打开窗户好奇地探头观望,这时王骁歧他们正好也到了宿舍楼下,就看着那胖阿姨在女生宿舍楼下念叨,“这帮不省心的孩子,蟑螂都怕成这样。”然后朝着宿管室叫另一个阿姨,“你快找瓶杀虫剂,我们得快点上去,不然今晚这群丫头片子得闹到什么时候!”
另一个阿姨很快戴着口罩,手拿两瓶杀虫剂出来了,递给胖阿姨一瓶,两人一前一后快步上去了。
就在阿姨上楼的功夫,许意浓无视所有人的害怕,走到自己床边拿起一只拖鞋就爬上了曹萦萦的床。
室友们一脸惊恐,“许意浓,你,你干嘛?”
许意浓直接“啪——”地一声用拖鞋解决了那只蟑螂,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她们自己在干嘛。
众人惊呆,她则淡定地下床,再拿着扫帚在自己床铺蹲下开始扫床底,等阿姨们上来,看到的是一只已经被她扫出来的死蟑螂。
王骁歧他们还在宿舍楼梯间走着,有人看到他们学生私下建立的班级qq群里在说许意浓直接用拖鞋拍死了那只蟑螂,彪悍的一逼,一时间被全班各种刷屏。
那人说完还感叹了一句,“真没看出来许意浓那么生猛,她性格要是温柔一点,会更招人喜欢。”
周邺笑他,“招谁喜欢?你啊?”
那同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反正,她这性格更适合做哥们吧。”
几人继续往上走着,之前一言不发的王骁歧出其不意地附和了一声,“嗯,浓哥。”
几人还在愣神,又听他道,“这称呼很适合她。”
大家只把这当成他日常开许意浓的玩笑,面面相觑地走着路,却不曾想,浓哥这个称号一叫就叫了一整个高中。
连许意浓都不知道这个日后伴随自己的称呼,后来总让其他学校的男生们一听就先入为主地觉得她是个男人婆,连起非分之想的欲望都没有了。
第29章
随着第三场选拔考的成绩公布,冲刺班的百人名额尘埃落定,王骁歧以蝉联四次的第一名声大噪,成为了人人口中的一哥,学校特地把百优生的名单贴在了校门口的橱窗里,还附上了每个人的照片,许意浓的那张紧挨着王骁歧的那张,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千年老二长什么模样似的。
集训结束前他们进行了选科分班,排名靠前的几乎都选择了物化班,物生班除了自己选科的学生,还有都是被调剂过去的,每个班五十个人,最终形成了新一届的冲刺一班与二班。
许意浓自然是选了物化班,他们也从老旧的大教室换到了新教室,座位没什么大变动,许意浓跟林淼还是同桌,隔壁仍是王骁歧周邺,他前面也还是曹萦萦,仿佛除了人数减半一切未变。
又成了邻座,许意浓跟王骁歧几乎三天一大怼,两天一小怼,对于王骁歧暗地里给她取外号的事她很生气,谁允许他给她乱取外号的?
还浓哥,一听就像个男人婆,所以她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回叫他歧妹。
周邺这个吃瓜群众看他们互怼俨然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乐趣之一,别说这两个欢喜冤家,还挺有意思的。
变态的暑期集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他们又毫无喘气地无缝对接了八月底的军训,许意浓这才看到除了冲刺班以外的同届学生,觉得自己总算过上了正常的高中生活,两个冲刺班加上普通班和分部的四个班,他们这一届一共十四个班。
说到军训,这里许意浓还闹了出一个小插曲。
之前她被“囚禁”在学校两个月,她家老许有天趁着出差回来的空档又买了一堆零食送到学校,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跟门卫大叔打的招呼,竟然在非家长探望时间段里被放进了学校,他独自摸索到军训后操场想寻找自家闺女,可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迷彩服,小家伙们一个个都晒得乌漆嘛黑,还戴着迷彩帽,压根看不清谁是谁。
老父亲想着他来都来了,那就找吧,便沿着跑道在学生方阵里不断眺寻着。
谁成想他身上文质彬彬的气质以及工整的着装让教官误以为是市一中的老师,突然一队方阵的教官扯了一嗓子,异常响亮,“全体都有!向老师问好!”
然后那方阵的学生们就齐刷刷地高喊,“老—师—好!老—师—辛—苦—了!”
那阵仗,把许意浓家老许头给吓了一跳,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能被认成老师,说明他是由内而外散发着知识分子的气质啊,而且孩子们这么热情,他不为所动或者直接拒绝的话多打击他们自信呐。
于是他整整衣服,将错就错,举手朝他们挥挥并朝那列方阵微笑点头以资鼓励。
可这么一来其他方阵就跟开火车一样,简直斗志昂扬,打了鸡血地开始比谁的嗓门更高,一个接一个地跟着喊。
“老—师—好!老—师—辛—苦—了!”
搞得老许不微笑着往前走都不行,他决定将好人做到底,把每个方阵的孩子们都鼓励一遍,这大热天的,孩子们可太辛苦了啊。
一班的方阵在操场最角落,许意浓在队伍里老远就听见其他班的音浪,心想哪个班的老师这么好,还顶着个大太阳来看望学生军训。
等人走近了,许意浓仔细一瞧,太阳穴突突直跳。
卧槽,这哪是什么老师?分明是她家老许啊!
哪知他们教官也不甘示弱地吼了一嗓子。
“全体都有!向老师问好!”
一班的气势更不输其他班,一个个跟狼性少年似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
“老—师—好!老—师—辛—苦—了!”
许意浓觉得自己要尴尬裂了,看着老许还在每个方阵前边挥手微笑点头边张望寻找自己的模样,她犹豫再三还是打了个报告。
“报告!”
教官站在前面,“出列!”
许意浓出列。
教官:“报!”
许意浓硬着头皮豁出去了:“教官!那不是老师,那是我爸!我想申请过去五分钟。”
教官:“……”
同学:“……”
后来大家才反应过来闹了个乌龙,整个操场哄笑一片,连教官们都在跟着笑。
周邺笑得简直要挂在王骁歧身上,上气不接地,“许意浓她爸,也太可爱了吧?”
王骁歧在队伍里望着许意浓灰溜溜奔向父亲的身影,也不禁抬唇笑了一下。
许意浓就这样成了全操场的关注焦点。
一班的隔壁方阵是分部的十班,望着前面那对引人注目的父女俩,后排的男生堆里突然有人问了一句,“那女孩是谁?”
旁边人说,“一班的许意浓啊,学霸兼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
又有人侃侃而谈,“听说他们冲刺班暑期集训的时候,有天女生宿舍闹小强,所有女生尖叫乱窜,只有她淡定地拿起一只拖鞋,眼睛眨都不眨地手刃了小强。”
“这么嗨?”
“是啊,从此以后一班的人都叫她浓哥。”
可她此刻在依偎在父亲身边的模样明明是乖乖巧巧的,哪有半分所说的霸气样?
“浓哥?”那人笑了笑,“有意思。”
许意浓根本没想到父亲会突然来看她,搞出这么大阵仗,说实话她心里是又惊又喜。
许意浓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到操场入口,她看到了墙角堆放的一大袋零食,知道是老许给她买的,又是一阵触动,“爸,我集训已经结束了,现在不住校,你买这么多零食我也没地儿放。”
老许这才反应过来,“哦哦,你集训已经结束啦?回家了也好,住校我也怕你住不惯。”
“嗯。”
老许再瞅瞅那些零食,“那这些我帮你带回去,你回家再吃。”
“好。”
老许抬手给她擦了擦汗,又说,“那个,家里钥匙你有吧?我这回出差忘带钥匙了,回来家门都进不去,你妈又忙得不接电话,这不,只能来找你了。”
父亲的话好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到了她脸上,让她从头凉到了尾。
原来他不是特地来看她的,而是因为忘带了家里钥匙。
许意浓当时看着脚下的地,单薄的军训鞋底踩在那瓷砖上,更觉酸胀与疲惫。
她的手从父亲臂膀上收回,在宽大的裤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低声问了句,“那你,晚上在家吗?”
父亲接过钥匙,“晚上还有个饭局呢,钥匙我给你放老地方。”他所说的老地方是家门口那个奶箱。
许意浓听着含糊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