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次锁定在后排那几个挑眼的男孩身上,他们都围着王骁歧聚靠站着,有说有笑的,而他明明跟周围的男生是差不多清瘦的,却总显得与众不同。
这幕场景让许意浓清晰认知到人是慕强的,这个心理可以让你将一个人身上曾经的很多东西忽略不计,而十几岁的他们其实已经潜意识地形成了一个小社会,现实地学会了第一时间站队。
大教室在老教学楼的第三层,因为是老楼,说是三层楼其实并不是很高,走廊后面就是一排茂盛的香樟树,绿树浓荫,一面是郁郁葱葱,一面是朝气少年,
一静一动下在这炎炎夏日里竟无意构成了一幅相得益彰的画卷,并夹杂着阵阵的淡淡清香,让许意浓脑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诗。
“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
可她立马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终止了这段奇思异想。
紧接着,林淼真的开始跟着他们的嘴唇变动形状翻译起来。
“王骁歧,上次初考你穿着篮球服是24号,你喜欢科比?”
“嗯。”
“我喜欢韦德。”
“哦。”
许意浓惊了个呆,这都行?看来现在上个学不光得成绩好,没点才艺是不行了。
“你怎么会这个?”这她是真的好奇。
林淼乐呵呵一笑,手中的扇子扇得更欢,额前的刘海随之飘动,“没事瞎研究的,小时候喜欢看香港警匪片,看到那些跟踪黑社会的便衣警察通过远距离读唇语来破案,觉得特酷,自己无聊的时候开始捉摸了呗。”
这么一对比,许意浓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唯一会的一项才能拉小提琴,也是吴老师觉得女孩学这个能培养气质。
那会儿还在上幼儿园的她小的很,吴老师说女孩子的气质要从小就开始培养,所以早早就张罗着给她报培训班,不过吴老师有一点挺好,她不会像其他家长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孩子报一样自己喜欢的项目,而是带着许意浓去一个个参观,让她自己选择。
那一周,小许意浓被吴老师牵着欣赏了舞蹈,画画,书法,钢琴,小提琴,古筝。
等周末的时候吴老师再问她,“上周去的那么多课程里,你最喜欢哪一个啊?”
要说喜欢,小孩哪有什么真的喜欢,只是那会儿的许意浓认知里就是妈妈在给她做选择,所以她真的认真思考了。
舞蹈是第一个被她排除的,主要别人压腿劈叉的画面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第二个排除的是钢琴,因为还没凸显个子的她觉得自己永远都踩不到下面的踏板,然后是古筝,她觉得那玩意儿比她人都大,她背都背不动啊,画画书法她又没什么兴趣,最终只得挑了个大小适中,姑且能陶冶情操的小提琴,这一学就学到了十级。不过事实证明,即使学了优雅的器乐也未必能成淑女,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而是这项技能的作用仅限于每逢学校搞文艺活动,老师会派她上去拉一首曲子一展才艺,收获一片掌声,仅此而已。
她正恍着神,突然走廊里的王骁歧一个侧头,隔着澄净的玻璃窗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了。
她第一反应是扭开头,可这么做好像显得她心虚似的,说不定还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被误以为她在偷看他,再说她有什么可心虚的啊?于是她撇开视线,状似在扫视外面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还在对着一众男生抬手比划的班主任身上。
耳边仍充斥着林淼的声音,她说,“现在他们又在讨论班上哪个女生最漂亮。”
许意浓看她一眼,想暗示她自己已经没兴趣听了,可她还乐在其中继续翻译着,只是她虽然一个个地在读唇,却并没说清楚哪句话是由谁说的。
“你们觉得,班上谁最好看?”
“你问男的还是女的啊?”
“废话,当然是女的!”
“不都长差不多?”
“你眼瞎?差多了去了好吗!”
话到此处许意浓的胳膊被林淼碰了一下,许意浓闷头用纸巾擦拭着课桌,这次没再抬头看过去。
林淼:“他们正在往我们这个方向看呢。”
许意浓心想,管她屁事,继续擦着桌子。
林淼又喋喋不休起来,跟个蜜蜂一样在她身边难掩兴奋,“他们在说你诶。”
许意浓动作一滞,又听她道,“哦,还有曹萦萦。”怕她听不懂,林淼还重新翻译了一遍。
“他们缩小了范围。有人问,曹萦萦跟许意浓,你们觉得谁更好看?”林淼眯着眼仔细看着他们的唇形一字一句读,“他们说:曹萦萦底子确实不错,但身材上许意浓更胜一筹。”
许意浓忍不住说了句,“无聊。”
又在心底加骂了一句:变态,色狼!
林淼以为她生气了,像做错了事吐吐舌头跟她打招呼,“不不不,不是他们,真正无聊的人是我,是我。”而后这个话题就此终结。
过了会儿王骁歧进到了教室,他一路走到许意浓那排,然后抬手在邻座的桌面上掸了掸拂去灰尘,这教室大概平常是空置的,他这么一碰手上沾了一层灰,他翻翻书包再摸摸裤袋,一无所获后正好看到许意浓在用纸巾认真地擦桌子。
于是他朝她喂了一声,许意浓当没听见,他又喊,“徐一龙。”
林淼有些惊诧地朝许意浓看过来,“他为什么叫你徐一龙啊?”
因为他有病!
许意浓没好气地抬起头,口气也硬邦邦的对他,“干嘛?”
王骁歧单肩挂着书包站在她邻座旁,高挺的身影盖住了她的半边桌面,“借点儿纸巾。”
“没了。”
气氛有点尴尬,突然有人插了一句。
“我有。”
之后一包未拆封过的纸巾从前面递送到了王骁歧手边,是坐在他位置前的曹萦萦,很有缘的是,这回他俩成了前后座。
只见曹萦萦秀气的手半伸着,正侧转着身子望着他。
几秒后,王骁歧伸手接过。
“谢谢。”
许意浓仍在擦自己的桌子。
哦,原来他会说谢谢这俩字啊,那初中他刚入学那会儿假借她丢了东西用广播把她硬叫了回去,实则却让她帮他搬了一堆书,回到教室后也没听见他说半声谢啊。
“额,你纸都擦碎了。”看她一直在擦个不停,林淼友情提醒了一下。
许意浓哦了一声,才把它团起来攥进了草稿纸里,余光瞥到王骁歧擦完桌子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们两人只有一廊之隔,她右斜方则是曹萦萦。
他用完纸巾又将之还了回去,曹萦萦声音清脆地推拒,“我还有的,这包纸就送你啦。”
这时先前还不能发力的老旧中央空调像被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猛地送风,许意浓头顶就有个出风口,冷气呼啦啦地从她头顶飘送下来,让她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主动戳了一下林淼,跟她商量。
“那个,要不咱俩换个位置吧?”
第26章
当然最后座位并没有换成,因为许意浓看到了林淼身上被冷风吹得更明显的鸡皮疙瘩,只得作罢。
集训无疑是紧张的,授课老师都是整个C市有名的优质教师,带过很多届学霸,即使初次见面他们也并不会跟你官方地喂什么心灵鸡汤,这搁他们眼里纯属是在浪费时间,其中物理老师相当有意思,第一节 课只在黑板上写了九个字。
第一个字是他的姓,算是自我介绍,剩下八个字是:发粪图强,快人一步
有人小声提醒,“老师你写错别字了。”
他却说,“没错,就这个字。”
不知谁先起头笑了,其他人受到感染哄堂大笑。
老师则不以为意地把粉笔往黑板槽里一扔,一字一句道,“意思就是告诉你们,想要快人一步,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很宝贵。”
顿时教室里鸦雀无声了。
这让许意浓想起表哥那会儿在家上个厕所都会计时,好像他做事永远是分秒必争的,原来校风便是如此,天赋加努力成就了一个王者,最终表哥才能出现在学校的名人堂橱窗里,可她的前方现在还多了一个王骁歧,要超越表哥仿佛变得路漫漫其修远兮。
前所未有的高强度学习节奏自然也让一些人无法适应,而且理科老师的上课速度极快,这些老师带了多届冲刺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等生,早就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教学方法,根本不按课本的顺序来,特别是数学老师,上课只带个人书都不屑带,随便拿支粉笔就能徒手画个非常标准的圆,而且这几个老师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只要一进入上课状态就会沉浸在其中,如痴如醉,他们会从一个知识点延伸向多个面,脑子里就跟黄金题库一样,可以一下抛出历年高考或者竞赛考试中的相关题目,再衍申不断衍申,变态程度令人咋舌。
如果上课的时候你想要慢慢做笔记,那简直是在做梦,一般要么只能在脑中速记要么就在纸上简记,否则你刚记完一题,等再抬头已经错过老师讲的后两题了,而且他们讲过东西不会重复,一旦有一点走神就会跟不上下面讲的知识点,资质再差点的学生就跟听天书一样,全程属于你听得懂就听,听不懂也没人会特意照顾你,所以初选的一百二十人很快拉开了距离,同时验证了外界对市一中暑期集训的传言。
——要么你玩命,要么它玩你。
白天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紧张感里度过的,但市一中也怕这样的强度会压得学生们喘不过气,还是劳逸结合了一下,晚自习会相对轻松一些,尤其周末的两场晚自习会组织大家看场电影,平常晚自习只布置些作业让大家完成即可,这个时间自然而然给大家创造了查漏补缺的机会,白天有困惑的地方同学之间可以利用晚自习互相探讨。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林淼写了会儿卷子就把笔一扔趴在了桌上。
“天,无法想象,这日子居然只是刚起了个头,我都觉得需要让我妈给我寄点儿脑轻松了。”
“日子就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等到了高考,你再回想起来只会觉得时间太快。”许意浓如此安慰着她。
林淼继续叹气,接着吐槽,“这封闭式集训搞得跟坐牢一样,BF都见不着一面。”
林淼有男朋友这件事,在宿舍里已经不是什么奇闻异事了,她几乎每晚回宿舍都会躲在厕所跟男朋友通电话,前几天许意浓还在洗漱,她穿着睡衣握着手机就踩着拖鞋“哒哒哒”拉开门进来了,她对许意浓做了个“嘘”的姿势便开始煲起电话粥。
跟男朋友通话的时候她会一反常态的矫揉造作,中途也会小女生般地害羞笑起来,然后对着电话连亲好几声。
那“啵啵啵”的声音听得许意浓嘴里含着的牙膏泡沫差点吞下肚去,只得快速洗漱完毕,溜之大吉。
她一从舆洗室出来,其他室友就问,“许意浓,你很热吗?怎么脸红成这样?”
正在对着镜子梳长发的曹萦萦也朝她看了过来,许意浓便用手给自己扇扇风,“嗯,在里面待太久了,有点闷。”
大家就秒懂地看看对方,相继摇摇头,意有所指地说,“这个林淼哦……”
这边林淼正在怨声载道,那边曹萦萦一个转身在虚心求教,她捧着自己的卷子软软萌萌,“王骁歧,这道题我不太懂,你可以教我一下吗?”
她声音细细如泉水,跟她的长发一样柔润。
林淼啧了一声,推推许意浓。
“你信不信,曹萦萦对王骁歧绝对有意思。”
许意浓简直莫名其妙,她对他有意思,你推我干嘛?
不过王骁歧还没动,他的同桌周邺倒挺积极,率先探头一看,“啊这题,我会!来来来!”
周邺跟王骁歧既是同桌也是室友来着,浑身上下的名牌跟王骁歧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书包都是潮牌,看起来家境也是极好的,人还有点无厘头的搞笑。
比如他给自己的橡皮取名叫白居易,顺便给王骁歧的也取了,叫李白。有次下课别人经过他座位碰掉了他的橡皮没捡,他就对着橡皮喊了一声,“白居易!你怎么了白居易!”
然后他又拿起王骁歧的橡皮叹气,“李白啊李白,我们家白居易现在脏了,你们这对好基友,以后就只剩你一人独自美丽了。”
那“痛心疾首”的模样搞得撞掉他橡皮的同学不捡都不好意思,立刻捡起边擦边道歉,后来男生们没事就会开玩笑,“周邺,借下你的白居易啊?”
他头也不抬地回,“不借!我白居易今天没档期,你们问王骁歧借李白,他李白空。”
王骁歧直接在桌下踹他一脚,他“哎哟”一声直喊哥,引来一阵嬉笑。
那时少年们的快乐便是如此简单,而王骁歧也不再是初中那个被男生们孤立且独来独往的怪胎,相反,他身边再不缺围绕的人。
这会儿周邺正很认真地给曹萦萦讲着题目。
“这题用定三找四法,球心0到四面体四点距离相等……”
他们交流的过程中,王骁歧心无旁骛地盯着自己的试卷做题,仿佛周围一切与他无关。
他做的是物理试卷,早就做完的数学卷就随手扣放在一边,可以显而易地发现他的卷子上除了答题的地方,其他空白处留下他做题时的草稿。
他做题有个习惯就是不喜欢用草稿纸,小题直接用心算,遇到几何或者复合函数不是隔空打草稿就是直接用水笔在试卷上笔画,尤其数学试卷后面几道压轴题那儿,可谓正确答案与鬼画符草稿并存,卷面极其不整洁,所以即使他次次考第一,他的试卷永远是反面教材,数学老师多次在讲台上展示,“你们看看王骁歧这个卷子哟。”然后看向他,“到底是我考你还是你考我?”
当然,老师也不是没跟他提过,“我知道你数学好,但你知不知道阅卷老师的印象分也很重要?”
王骁歧哦了一声,反问,“现在理科卷字迹整洁也能加分了?”
刚打开茶杯盖往嘴里送水的老师差点呛到,“我是提醒你注意卷面工整。”把他数学卷面一摊,对着压轴题敲敲,一板一眼道,“这是态度问题,如果这张是高考卷,你也这副样子对待了是不是?”
王骁歧很认真地告诉他,“如果这是高考卷,我会用铅笔在上面打草稿,交卷前再擦掉的老师。”
“……”
王骁歧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的存在完全打破了大家固有印象里的传统优等生形象,他有着那个年龄段少年都有的叛逆,又带着别具一格的张扬与娇纵,亦正亦邪,你越让他往东他越要往西,可偏偏人家有真材实料,让人又奈何不了他。
连班主任都常在办公室感叹,“王骁歧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个性太强,没人降得住他,这性格要不改,以后出了学校怕是要吃亏啊。”
题目讲完,周邺问,“O了吗?”
曹萦萦点点头却还没完,把自己数学试卷翻了一面,往王骁歧那儿一摊,指着一道压轴题说,“还有这题,第二问我找不到突破点,大神,指点一下呗。”
这下周邺算是彻底了然了,暗骂自己刚才乱抢着当什么烂好人,他知趣地把笔往桌上一放,“哦,这题我还没做到。”再伸了个懒腰看向王骁歧,“老王,你试卷做完了,这题讲讲正好我也旁听一下啊。”
王骁歧这个人其实也没看起来那么高冷,被同学问题目这种事他倒不会完全置之不理,只是他没用曹萦萦的卷子,而是重新摊开了自己的卷子,不过他自己都从不用草稿纸,就别指望给人讲题的时候特地拿张草稿纸了。
他将手中的笔转了个方向,执笔的那只手臂微伸在卷面上,经络凸起,分明可见,他用笔尾对着试卷上的题目直接比划。
“这里这里定个点,那里那里画条线,然后设公式。”
旁听的周邺,“???”
曹萦萦也没听懂,身子前倾,头往他那儿凑得更近了些。
王骁歧人往后一靠,他说的那公式应该是在他自己脑子里,快速从他嘴里蹦出一串,周邺却还停留在他上一句的这里那里,他忍不住插话,“等,等下,哪里跟哪里啊?”
可王骁歧的笔尾已经落在了自己的答案上,他把笔一扣,“嗯,就这样。”
从头到尾不知有没有一分钟。
曹萦萦:“……”
而周邺,已卒,享年16岁。
尖子生里也分三六九等,很显然,王骁歧这样的属于天赋型选手。
这题周邺都听了半天的寂寞,曹萦萦更不必说,但她又拉不下脸来再问一遍,好像显得自己悟性很低,便笑着说了声,“好的,谢谢你呀王骁歧。”然后转身回了自己座位继续安静做题。
弄得周邺以为她听懂了,开始自我怀疑人生,只有他没听懂吗?是他蠢?是他蠢?还是他蠢啊?
一直观望着的林淼顿悟似地感叹,“女生是不是说话的时候加个语气助词,男生才会觉得可爱?比如谢谢呀,讨厌啦,随便呢。”她开始现学现卖地模仿曹萦萦刚刚的嗲嗲语气向许意浓求证,“同桌,你看我这样讲话可爱吗?”
许意浓翻了一页自己的卷子,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要听实话?”
林淼点头如捣蒜,表情有丢丢小期待。
许意浓同样用加了语气助词的话回应她,“你很机车诶。”
林淼:“……”
好吧,看来也并不是所有带语气助词的话都显得可爱的。
随着下课铃的响起,今日晚自习宣告结束。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正逢生长发育期,市一中校食堂很人性化地给晚自习下课的学生们提供了夜宵服务,林淼偶尔会拉着许意浓去吃点儿,今天大概被她打击了,非要让许意浓请客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小心灵。
许意浓正好也饿了,二话不说地就跟她往小食堂去了。今天的夜宵是盖浇面和小馄饨,来的学生还挺多,许意浓她们出教室晚,到窗口的时候已经排了两条队了。
林淼踮着脚尖一跳一跳地往窗口那儿张望,“一会儿我还要加个鸡腿!”
许意浓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嬉闹声,她一侧头就看到了王骁歧和他的室友们,身后则是曹萦萦和她同桌。
“哟,曹萦萦不是说晚上八点之后不吃东西的吗?怎么还来吃宵夜?这不是打脸吗?”林淼也发现了她的身影。
这事跟许意浓还有点关系,因为她家老许给她准备了一大堆零食,入宿的第一晚她就拿出来与室友们分享,大家都很吃货地接过,只有曹萦萦淡淡地说了句谢谢,“晚上过了八点我不吃零食的,容易发胖。”再看看其他人,顺便告诫,“你们最好也注意一下哦,晚上饮食其实很不健康的。”
弄得正往嘴里塞蛋黄派的室友们塞也不是,不塞也不是,要不是初中许意浓亲眼所见她晚自习下课买过奶茶,她那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她都要信了她的邪。
队伍在慢慢蠕动,许意浓快步跟上前面并没跟她搭腔,不一会儿王骁歧跟他室友浩浩荡荡地站在了另一队,正好跟许意浓并排了,而曹萦萦她们则往林淼身后一站,还在有的没的跟他们说着话,气氛十分和谐,貌似是在讨论篮球。
有男生说,“曹萦萦,没想到你还看篮球赛,我们只以为女生都不喜欢这些东西呢。”
曹萦萦笑得脆生生地,“看啊,我经常看NBA,还看世界杯,桌球也会打。”
男生们一听更兴奋了,“你还会桌球?那有机会一起切磋一下啊。”
曹萦萦落落大方地应,“行啊。”又把头略微一歪,嘴角弯着,很是俏皮,“你们什么时候打篮球也带上我呗,我可以给你们加油打气呀。”
她大方又可爱的模样根本无法让人拒绝,对面的男生们连连含笑点头,“要的要的,必须的必须的。”
曹萦萦还真如林淼所说每一句话都会带个语气助词,许意浓觉得让她这么说话还不如直接切腹来得痛快,所以她这辈子注定成不了淑女,而话再说回来,有的女生讨人喜欢也不是没原因的,人家不仅有颜还会投其所好迅速跟同学们打成一片,许意浓就不行。
全程没吭一声的王骁歧一直在低头看手机。
学校其实是严禁他们带手机的,但大多数为了跟家里联系方便还是偷偷带了,不过基本都是诺基亚和摩托罗拉,只有王骁歧用的是iPhone 3,那会儿苹果手机就算在大学里都还没普遍起来,王骁歧高一就拥有了一部iPhone,这在当时的学生群里俨然顶配,用男生们开玩笑的话说就是:他不仅具备了富二代的一切配置,还会在学生时代就拥有优先择偶权,简直人生赢家。
两个窗口前的同学逐渐减少,许意浓跟王骁歧几乎同步到了窗口。
“要面还是小馄饨?”食堂阿姨问。
“面。”
“面。”
两人异口同声。
两个阿姨看看锅里,再互相看看,其中一个有些为难地说,“今天要面的同学多,现在只够盛一碗了,要不你们谁改吃小馄饨?”
“他。”
“她。”
又是异口同声。
这回许意浓不爽地看向他,“你懂不懂先来后到?”
王骁歧将手机扔回裤袋,手顺势就插在了里面,也看着她,“不是同时到的窗口?”
许意浓义正言辞,“我早就在这儿排队了。”
王骁歧微侧着身子,两人算是面对面了,她凶巴巴的样子里透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好像下一秒就要发作一样。
他俩这样其他同学早就见怪不怪,因为这俩一个年级第一,一个第二,互视对方为竞争对手,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是在互怼就是在互怼的路上。
阿姨看他俩争执不休,开始打圆场,“哎呀,男孩子,就让让女孩子嘛。”又提醒,“抓紧时间,后面还有同学在等你们呢。”
最终王骁歧退步,“嗯,我换小馄饨。”
阿姨笑笑,“这就对喽。”
许意浓没想到自己吃碗面还要阿姨出来调解,她心底的小自尊开始在体内鬼鬼作祟,看着自己窗口的阿姨舀着大勺去锅里盛面,觉得这碗面如果她就这么吃了特显憋屈,人家如果真想让,就会像初考那天他主动让曹萦萦先进教室那样,到了她这儿,一碗面都让得那么不情不愿的,还得靠阿姨圆场,反倒像是她蛮不讲理抢了他东西似的。
人,不吃嗟来之食!
她带着自己独有的小倔强冒出一句,“阿姨我不要面了,给他,我吃小馄饨。”
有点像在赌气,却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
王骁歧又侧首看过来,可她却固执地没再往他那儿瞅一眼。
阿姨问她,“确定了?”
“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反正她就是不要他让。
于是两个窗口的阿姨又把东西调换了过来。
另一边的阿姨盛好面问,“那小伙子,你要什么盖浇啊?”
王骁歧语气淡淡,“番茄炒蛋。”
许意浓的小馄饨先到,她低气压地端着离开,刚转身就被曹萦萦越过林淼站到了自己刚离去的空位上,“嘀”地一声快速用饭卡帮王骁歧刷了单。
她声音依旧甜甜的,“王骁歧,谢谢你给我讲解题目,这顿夜宵我请你啊。”
许意浓直往前走,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舀起一勺小馄饨便往嘴里送,差点烫到了舌头。
几分钟后林淼也端着小馄饨来了,边坐边说叨她,“说好的你请我呢!你跑的也太快了吧?太不够意思了,都不等我!”
许意浓则抬手拿着食堂里的小醋罐往自己碗里加着醋,“下次双倍补上。”
身后又传来曹萦萦和他们的说笑声,好像还坐在了一起。
林淼看着许意浓使劲倒醋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你这醋倒得也太多了吧,就算食堂醋不要钱你也不怕酸呐?”她闻着那浓郁的醋酸味,说话间牙齿都跟着酸了,“你这么能吃醋啊?”
许意浓这才把醋罐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还心有余气,“嗯,能吃,我特别能吃醋。”
第27章
翌日清晨,室友们是在许意浓的喷嚏声中醒来的,许意浓鼻炎又犯了,她把自己埋进被中,用手捂着口鼻,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奈何夏天的薄被并不能将喷嚏声遮掩,还是吵醒了大家。
上铺的曹萦萦伸手从枕边摸到手表看了眼时间,动静也不小地翻了个身,在又听到削弱的喷嚏声后她不耐地直接“啧”出一声,这个微小的语气字,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她的多种情绪,有起床气,有烦躁,有不满,概括一下就是意见很大。
为了不打扰她们休息,许意浓捏住自己的鼻子强
忍着里面的痒意,只得轻手轻脚地起床,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舆洗室的门,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再换好衣服抓了本英汉词典大全走出了宿舍。
她一路捏着鼻子狂奔出宿舍区,确定远离之后她才释放自己一连打出了几个喷嚏,鼻子里还是痒痒的,她揉捏着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这种集体生活,鼻炎一发作就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夏日天亮得快,整个学校被一层迷雾笼罩着,眼前灰蒙蒙的,近处能听到蹲在草丛里的蛙叫与蛐蛐叫的叠交而响,此起彼伏,远处能听到“咕呜—咕呜—”不知名生物发出的诡异叫声,让这尚未觉醒的黎明更显神秘。
许意浓施施然走到学校的后湖,那里有座假山亭,此刻在这缥缈烟雾中如临仙境。
湖中举目圆叶,盛开着满塘的荷花,碧绿的荷叶上滚躺着大颗大颗的露珠,晶莹剔透,清风徐徐,波光潋滟,好似洒落在翠玉盘上的玻璃珠,这里曲径通幽,如一方净土,远离了尘嚣与世俗,只留清心与寡欲,倒是十分适合学习。
微风拂面,惬意舒适,许意浓走进亭里用纸巾擦拭了一下石凳坐下,翻开手中的英文词典认真背起单词来,因为母亲是英语老师,从小就给她培养英语语感,她底子不错,背单词纯属是拓宽词汇量。
只是这里刚成为她一寸见方的小天地,就被乍然响起的“哗哗”水漂声给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波圈一浪推一浪,搅乱了这天然屏障内原有的清净与画中人。
许意浓一抬头看到雾气氤氲朦胧中走来一道高瘦身影,沿着湖边影影绰绰,由远及近,待人更近些她定睛一看,竟是王骁歧。
他身着一身黑,像个地狱使者,额前的碎发沾了些雾水,看起来湿漉漉的,双手插放在裤兜,两耳里塞着耳机,白色的耳机线从一侧兜内长长拉出。
许意浓以为他是在听歌,直到听到他开口说话。
“等我生日那天你们能不能……”
很长的一段安静后,他突然唤了两声,“妈?妈……”
然后他就扯掉了耳机,看样子像是被挂了电话,烦躁中带着不悦。
“阿嚏!”
许意浓本想当个透明人,却很不和时宜地打了个喷嚏,王骁歧抬首而来就这样发现了她。
他蹙着眉,脸上还残留着被挂电话后的阴霾,满腹心事。
许意浓蹭地站起来自证清白,“我比你先到这儿的,可没故意偷听你打电话。”
王骁歧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书,先前的神色敛去几分,似乎也没打算跟她计较什么,只说了句,“你挺勤奋。”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许意浓也就一听置之了,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她生硬地回了一句,“一天之计在于晨,我醒得早,不浪费时间而已。”
王骁歧手还插在裤袋里,刚才扯掉的耳机这会儿恣意地倒挂在他的颈间,两人的状态相形见绌,反倒衬得他无所事事。
许意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准备挪动就听他意有所指道,“这就是你每次英语考第一的窍门?”
这几门课里,英语的确是许意浓最拿得出手的,她还研究过他每次的考试成绩,发现都是靠数理化拉分,单独把英语拎出来他并不算出众,其实还是有点偏科的,奈何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英语再好分数也拉不过那三门,人家只要做对两道数学压轴题就已经干掉了一票人。
“这只是拓宽词汇量,我做英语都靠语感。”许意浓捧着词典实话实说。
王骁歧又走近了些,“怎么培养语感?”
这突如其来的求问好像让两人之间的话锋变了个方向,可不回答他显得她小气吧啦的,她便撇撇嘴,“语感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多听多看多读多做题呗。”
她说话间他也站到了亭子里,下巴朝她手中的词典一点,“借我看看。”
她讶异地看着他,只见他唇角微扬,笑得有些人畜无害,“培养培养语感。”
你让借就借?我许意浓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立刻把词典往身后一背,“一本词典又没几个钱,你自己去书店买本就是了。”
你一堂堂天盛太子爷,还买不起一本英汉大全吗?
“行,不借拉倒。”王骁歧好话不说二遍,加上心情不好,一个转身抬脚就走了。
许意浓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能去教室了,后脚便跟着跨出了亭子,只是她下台阶的时候听到一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沙沙”声,是草叶摩擦发出来的。
一开始她没当回事,又走了几步突然看到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灌木丛开始动了起来,她一惊,看看前面王骁歧还没走远,当即喊了他名字,“王骁歧!”
王骁歧回眸就看到她脸色发白地站在那里,脚跟定住了一样,声音打着颤对他说,“好像有,有蛇。”
还好王骁歧也没见死不救,他转过身问,“在哪儿?”
许意浓看着那晃动愈发剧烈的灌木丛,肢体都僵硬了,她伸手指了指,“就那儿啊。”
王骁歧看过去,那灌木丛真的在动,确实有东西,再看看看她那样,哪里还有平时高傲的样子,便玩心一起故意装没看见,“哪儿?”
许意浓急了,手都要指断了,“那儿啊!”说完对上少年肆意的笑,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有意思吗王骁歧!”再开口她带着些许生气。
明明是害怕的却又带着一丝倔强,连求人帮忙都一股不服输的模样,王骁歧收起笑不再逗她,他抬手招她过来,“没事,可能只是野猫,你快点走过来。”他终究没有丢下她,而是打转重新走了回来。
许意浓还气着,没动,可那灌木丛里又开始闹腾起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王骁歧离她越来越近,长手朝她所在的方向伸出,像是再近一点就能牵住她,“别怕,过来。”
许意浓暂时抛开了他刚才的恶作剧,想试着一鼓作气地冲下去,可她刚迈出一步那儿又动了,她瞬时把脚给缩了回去,继续哆哆嗦嗦,“你确定是猫?”
王骁歧手还朝她伸着,“蛇能整出这么大动静?那得多大?”
“万一是呢!”
王骁歧为了证明不是,直接走向了那灌木丛,准备拨开一探究竟,特别胆大。
“喂喂,你别过去啊!”许意浓焦急地喊,他要是被咬了她一个人怎么办啊?
可王骁歧已经过去了,只是手刚碰到那灌木,里面的东西就窜了出来,就在他脚边,还发出“唧唧吱吱”的嘶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