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挺好,刚刚的表演一点问题都没有, ”文艺委员一边下台一边说,“下午还能保持这么高水准就好了。主要还是不能笑,特别是负责抱人的人,一笑容易把人给扔了…”
“林盏,林盏人呢?”
“后头呢,好像高跟鞋打脚了。”
“林盏…林盏!”
“嗳,来了来了,”林盏举步维艰地前行,“这高跟鞋太高了…”
这双鞋是她特意去专柜买的,样子简单又不失小特色,酒红色绒布面,一字带,后头还绑了个蝴蝶结。
虽然价格并不便宜,但是并不代表贵的鞋子,就完全不打脚了。
也许是上午走的路实在太多,站在一边候场的时间也太久,她现在感觉大拇指和小拇指火烧火燎的,走一步路就被摩擦得生疼。
有人过来扶她:“就说你不要买这么高的吧,你身高也够,买一般的就行了。”
林盏:“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我没怎么穿过高跟鞋,第一次嘛,多少有点不适应。”
她后面的那组节目是余晴出的,看着余晴脚下那双恨天高,林盏愣是忍着,连眉都没皱一下,端端正正地从她面前走过了。
旁边的姜芹问:“不疼了?”
走到休息间,林盏才重新回归原样:“疼啊…疼死了。”
到位置上脱下鞋一看,才发现已经起了几个水泡。
一边的姜芹看得倒吸凉气:“去医务室吧,顺便去消个毒,刚好医务室就在楼上。”
林盏想了想,说:“行。”
她先上楼去了医务室,发现里头空空如也的,不知道校医去哪里了。
打开创可贴的盒子一看,里头什么也没有。
…用光了。
过了会儿,林盏给姜芹发了条消息:【我发现医务室的创可贴用光了T.T】
姜芹很快回她:【没事,我帮你找别人借一下,肯定能借到。】
林盏:【好的,麻烦你了,么么哒。】
姜芹:【这有什么,别客气。】
与此同时,姜芹正好找到学生会的小干事。
“同学,你们有准备创可贴吗?我们组的林盏脚磨破了,结果医务室没有创可贴了。”
小干事挠挠脑袋:“我没带,但是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别人。”
他走到李江那里去,挨个问了一遍有没有创可贴,李江说“包里有多的”的同时,沈熄抢先道:“谁受伤了?”
“不是我们学生会的,”小干事事不关己道,“是刚刚表演的林,林盏,对。”
李江神色微妙,心想这可干事真是傻的可以,居然用这么事不关己的语气。
沈熄眉一蹙,很快舒展开,问:“人在哪里?”
小干事:“医务室吧,说是医务室没创可贴了。”
李江立刻煽风点火:“我们学校医务室经常没人,还爱缺东西,真的,有时候我都想拿个炮把那里炸了。”
沈熄清了清手上的资料,抽了几张出来,这才说:“我刚好要上去送东西,东西给我,我带上去吧。”
李江从包里拿出创可贴,递了过去。
///
医务室门被人推开,林盏百无聊赖地回头去看,看到来人后惊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
沈熄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晃了晃手里创可贴:“我不来你怎么办?”
林盏立刻狗腿道:“那可不,没了你我活不了。”
沈熄:“…”
林盏招手:“你不是百科全书吗?现在我脚被磨起水泡了,怎么办?”
她坐在医务室的床上,双脚悬空,笔直的双腿晃来晃去。
脚踝骨上扣着一根细细的足链,随着她的晃动,碰撞出轻响。
她以前没戴过这些,想必也是为了舞台特意准备的。
沈熄扯了把椅子,坐在她身前,伸手就要去脱她的鞋。
林盏缩回脚:“你干嘛?”
沈熄言简意赅:“脱鞋,消毒。”
林盏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安:“我可以等老师来…”
沈熄闲散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倒是有心思跟她周旋了:“那你等吧,她们下午两点半才上班。”
意思是,现在已经下班了?
林盏:“我自己给自己消吧,你先出去。”
沈熄抄手睨她:“那你弯个腰给我看看。”
背着那么大的一个类似翅膀东西,别说弯腰搽药了,她就连给自己脱鞋都做不到。
但…让沈熄给她搽药,这是不是有点,太**了…
趁林盏发呆的空当,沈熄直接俯身,握住她脚踝,就给她把鞋脱了下来。
林盏:“……”
她的脚背下意识一弓,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不同于上一次受伤时他的冰敷,林盏低头一看,发现他正在自己观察自己的足尖…
再冷的天都无济于事了,林盏脸颊几乎霎时红到可以滴血,她有些局促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像是要凌迟她,却不一刀给个痛快,让她整个人全然燃烧。
沈熄抬眸,看她一脸视死如归,问道:“你很紧张吗?”
林盏咽了咽口水,决定跟他说清楚:“在古代,男的看了女的脚,是要娶她的,你知道吗?”
更何况,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被人这样看着…
沈熄像是终于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悟的刹那,笑了。
“你一直在想这个?”
林盏:“什么叫我想这个?我想这个很正常好不好!”
沈熄:“嗯。”
林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随便。”
沈熄叹息,看她:“你觉得这个很重要?如果你觉得这个很重要,你穿凉鞋干什么?”
林盏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想到反驳的话:“那不一样啊,你现在是没有一点障碍地观看它啊!”
沈熄没跟她多说,很快找好酒精,给她消了毒,挑破水泡之后,给她贴好创可贴。
“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伤口,没别的意义。”
听起来明明是在要她安心,她却皱眉问:“你的意思就是我对你没有任何诱惑力咯?”
为了借力,沈熄手直接抵在床沿,一只手还抓着她不堪一握的脚踝。
“那你要我怎么说?”
林盏从没见过沈熄对她有那样的眼神。
一点认真,半分玩味,还有点儿危险。
这和几个小时之前的他都完全不一样了。
…刚刚也就唱了首歌,怎么有种…掀开了他们之间某种屏障的感觉…
这样的眼神让林盏代入了,且让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在这种错觉下,她觉得自己可以说一些,以前不敢说的话。
她眉一挑,说:“说你爱我。”
沈熄一滞。
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很快叹息一声,收回了那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等下还要穿这双鞋?”
林盏点头:“当然了,不然我买它干嘛。”
沈熄:“最好不要穿,不然还会打脚。”
林盏想到余晴那双恨天高。
高度代表气势,她不能落于下风。
林盏:“不行,我必须穿。”
“余晴老挑衅我,我不能比她矮。”
沈熄默然:“…”
贴好创可贴之后,沈熄顺手给她穿上鞋。
足链散出几声轻轻脆响,像是午后柔顺的微风,吹开门口的风铃,风铃转出脆生生的低语。
扣上最后一个搭扣,沈熄低声说:“她没你好看。”
林盏灵魂一颤。
出了窍,又生生被人按回来。
有电流顺着后背一路爆炸般扩散,在她骨血中疯狂叫嚣。
窗外狂风骤停,呼吸声零碎。
作者有话要说:人家学医为了治病,熄哥学医为了摸老婆(?)
哇昨天留言好少,想要留言言
第23章 观看
轮到下午正式上台, 大家都精神抖擞。
尤其是…林盏。
姜芹上台前还跟她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伤受得还挺高兴?”
林盏语重心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底下坐着大片崇高学子,从报幕中感觉到这会是一个不错的节目, 纷纷翘首以待。
大家陆陆续续上台。
林盏最后一个上去,底下传来孙宏他们大声的尖叫。
“林盏!林盏!林盏!”
惹得大家纷纷回头去看。
节目还没开始, 从前奏刚一响起,有人用抱吉他的方式抱起一个女生后, 底下传来男生们的喝彩。
“老铁, 稳!要坚持别放下来啊!”
“有人下腰了我操,哈哈哈艺术班的女生都这么能行吗!”
“最边上那个女生怎么画风清奇,扮演女神吗?”
“请来镇场子的吧,有人负责搞笑,有人负责貌美。”
“你别说,看着真的蛮有感觉。”
…
林盏的服装虽然很正规,但表演过程并不正规。
她唱歌的时候,有人拿着本子给她疯狂扇风, 还有人往她身上洒金粉, 场面可以说是滑稽又壮观了。
大约是一开始的冷艳, 和现在的表演形成鲜明反差, 加上她的声音又比较哑, 台下可谓是惊呼声一片。
前排有人很快发现端倪:“妹子别老看第一排啊, 后面有好多帅的!”
沈熄坐在第一排,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林盏。
张泽说得对, 她还真挺受欢迎的。
台上旋律进入第二部分——
手不是手
是温柔的宇宙
我这颗小星球
就在你手中转动
大概是刚刚医务室的场景两人都还历历在目,此刻不过一两句歌词,他们心里都揣了不同的心思。
林盏是是羞于启齿唱出这句词的,怎么唱都感觉意思不太对。
沈熄动了动身子,换了种姿势。
再往后,直到节目结束,沈熄都一直在调整姿势,却觉得什么姿势都不对。
一种突如其来的热燥。
巨大的欢呼随着节目一同落幕,有群男生疯狂地捶着桌子,恭送林盏下台。
第一排,学生会的干事们也在讨论。
“那个女生人气好高啊,听说是她们班两大镇班之宝中的一个。”
“性格也很好,能放下女神包袱,我看得还挺高兴的,哈哈哈。”
有不怕死的人问沈熄:“主席,你觉得呢?”
有人在桌下拉他,小声道:“你有猫饼啊,怎么能问主席这种傻逼问题?主席高风亮节,才不会关注这种…”
沈熄颔首,道:“挺好的。”
“…”
///
余晴那一组的是舞蹈节目《Boombaya》,亮点不过就是女生们的大长腿。
不过,大部分人都很受用。
这两个节目加一个相声节目,构成了全场的三个大高.潮。
秉持着“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方针,学校最大限度地提高了同学们的积极性,决定用投票的形式来定一二三等奖。
有投票权的是每个班的班干部和老师,以及学生会的干事们。
一人一票,职务重复也只有一票的权利。
更刺激的是,这回投票全程公开透明,一个人唱票,一个人记录。
台下的大家看得心惊胆战,连连叫好,感觉下一秒就可以决出一个美国主席。
…
“《Boombaya》175票,暂居第一。”
“《Super star》169票,马上要超过了…”
“相声节目130票,感觉也很有希望啊。”
“接下来还剩下学生会干事的票没开,大家猜猜谁会是第一呢?”
大家众说纷纭,各种声音混杂,有人借着声音大喊:“老子第一!”
哄笑声一片。
轮到学生会的人投票了。
先动笔的人先把纸条交上去,抢先唱票。
也许是大家意识到节目里的某个人,跟沈熄有种妙不可言的关系,本着“主席马屁不拍白不拍”的原则,大家纷纷填了《Super star》。
当然,这个节目本身就很好看。假如没有沈熄,他们大概也会这么填。
于是票数逆转,转眼间,《Super star》就超出《Boombaya》二十多票了。
沈熄正准备填写节目,坐在一边的林政平开口了。
“别让跳舞节目输得太惨了,邓老师为这个节目花了很多心血,给点鼓励票吧。”
再加上,最近林盏为了这个节目真是费尽心思,连画画都没太顾得上。
他不想支持她做这种事,总要打压一下。
一票虽小,但好歹不会让她太得意忘形。
///
毫无悬念,最后《Super star》拿到一等奖。
大家在后台欢呼雀跃,林盏拿出手机,想给沈熄发消息。
才点开对话框,姜芹就按住了她的手。
下一秒,她听到姜芹说:“盏盏,你知道沈熄的那票,给谁了吗?”
///
学生会的干事们感到,今天,主席的心情都很不好。
跟艺术节当天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学生会的例会一般开在周一第一节课下课后。
上个星期五才开完艺术节,这周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例会开始前,差李江一个没到,大家都在等。
有人看到沈熄不停地看着手机,却再没有别的动作。
“主席,你最近很焦灼吗?”
沈熄没说话。
小干事又说:“感觉最近经常给你发消息的那个女生,也不怎么发消息了。”
沈熄:“你怎么知道她经常给我发消息?”
小干事:“我眼睛太好了,一瞟就看到了,不是故意的。我保证我没看内容!”
再说了,那内容真是够干瘪无味的,中餐晚餐早餐都聊一遍,不知道的以为在取材《舌尖上的崇高》。
一转眼睛,小干事又问:“那什么…我能不能八卦一下,你是不是太烦那个女生了,才把票给《Boombaya》的啊?”
沈熄眼神一寒,皱眉道:“谁说我把票给舞蹈节目了?”
小干事:“…”
主席的眼神好吓人…
有人出来说话:“大家都这么觉得的啊,当时不是主任让你写的《Boombaya》吗?”
沈熄手机在手中转了一下,他容色淡淡,声音却是毋庸置疑的凉。
“他让我投什么我就得投什么?我自己没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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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会在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近期工作任务后,很快散场了。
刚一散场,沈熄就拿着手上的东西走了出去。
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
“咱们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是说错话了,是传递错消息了。”
“不会吧,假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不仅有人问我,也有人问李江啊,我们俩真的没想到主席会坚持自我,所以说的都是跳舞那个节目来着…啊,好后悔啊,没想到啊…”
“能理解,我也没想到主席连主任的话都不听,要是我我早就屁滚尿流地照办了吧!”
“所以你当不了主席吧。”
“滚蛋!”
///
第一节课是最惹人生困的课,下课铃一响,大家屈服于语文老师的催眠魔音,纷纷倒下了。
教室内一下变得很安静。
林盏桌上还摆着她让孙宏给她买的罐装饮料,她伸手拿过来,正准备开了喝,意识到很多人都睡了。
碳酸饮料,开的声音大概会很大。
她轻手轻脚移开椅子,拿着饮料出了教室。
她昨天刚刚剪了指甲,上面的拉环死活都扯不出,空有一身力大,无处抒发。
正在和拉环殊死搏斗时,一只手凭空出现,吓得她手里东西都没拿稳,直接把易拉罐递了出去。
在她视线水平面上的是一双白而细瘦的手,指尖偏白,血色一点,像是武侠小说里写的那种,儒雅又俊俏的书生。
沈熄不知道是找到了什么窍门,抑或是像林盏想的那样,反正在她眼里,他做什么都很好。
很快,他扣住拉环,往外一扒,易拉罐里的气体“砰”地一声窜出,像是其世界里的一场小爆炸。
这个爆炸也很突如其来,林盏又被吓了一跳。
沈熄把东西递给她。
她惴惴,抬头瞄了沈熄一眼。
…怎么觉得他的情绪怪怪的。
沈熄酝酿半晌,不住地思索该怎么巧妙地表达“你最近为什么没给我发消息”。
看着林盏端起饮料啜了一口,沈熄状似不经意道:“我昨天没带伞。”
林盏:“啊?啊…”
昨天下雨了。
他没带伞。
一般第二天的天气预报都是林盏头天晚上提前发给他的,别说下雨了,就连降温林盏都要提醒他加衣服。
昨天…
不对,从昨天往前推很多天,她都一条消息没发。
林盏咳了咳:“那个…我爸把我手机收了,我也没去拿。”
沈熄像是能一眼看穿她,问:“为什么不拿?”
她挠挠脖子,说:“没必要嘛…”
反正发不发,感觉都一样。
眼见探不出更多话,沈熄往前一步:“李江让我替他给你道歉。”
林盏有点茫然:“道什么歉?”
沈熄:“说有个消息他说错了。”
林盏思索了一会儿,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啥消息?”
沈熄:“…”
“不知道,他说是艺术节的消息。”
林盏想起来了,艺术节的时候,她问了李江,沈熄投票的事情。
说错了吗?
沈熄:“你问他什么了?”
林盏缄口不言:“没啥,问他节目好不好看来着。”
沈熄低头看她,几乎有点逼问的意味了:“你生气了?”
“你知道什么事还问我,”林盏把眼睛瞥向一边,干笑了一声,“我没生气啊…”
她有什么立场生气呢。
左右来说,她算沈熄的谁呢?
沈熄那票,投给她了,兴许是情分,不给她,也就证明他觉得别的节目更好看一点而已。
好比朋友分享给了你一块面包,你还贪婪地想要更多的果酱。
她虽然想,但知道这到底不对,于情于理,她都没有任何质问和置气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