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结束时,沈熄才重新回来。
是时张泽正在玩手机,看他坐下来了,打趣道:“我听说今儿给广播站投稿的特多啊,还有直接给你投情诗的,了不起啊。”
运动会的时候,广播站总是要念各种加油词。
鱼目混珠,有的人会偷偷把自己写的情书之类的东西,塞进加油词里。想让他人代为传达给沈熄。
郑意眠有些疑惑,问:“那我怎么没听到?”
“傻不傻,这能给你听到么,”林盏笑她,“广播站的人当然拦截了啊。”
话音刚落,听到一个视死如归的女声:“梁寓!我——”
“滋——”一阵巨大的杂音传出,成功掩盖住了那令人心知肚明的三个字。
话筒跌落,有人关了电源。
铿锵有力的背景音戛然而止,锦上添花的加油词也消失无踪。
一时间整个操场安静得不像话。
孙宏站起来大叫:“WOW,刺激啊!”
背景音重新爆炸般喷薄而出,有人装模作样地咳嗽:“不好意思,刚刚突发状况,话筒被人抢了…”
“接下来是高二六班的加油词:你奔跑在赛场上的身影…”
一个高.潮般的插曲过后,大家的睡意被掐灭。
有人从三班的座位上猫着腰起身,赶回六班。
梁寓坐在六班的位置上,动也没动一下,仿佛刚刚被告白的不是自己,闹出的乌龙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他并不关心这个。
见唐渊猫着腰飞速地赶了回来,他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过来。
唐渊不住地喘着气。
梁寓眼皮轻抬,这才算是有了些表情:“怎么样?”
“挺好的,”唐渊说,“吃完了,我全程看她吃完的。”
梁寓眸光一闪:“嗯?”
唐渊:“不不不,不是我看着她吃完的,是我看她开始吃了,然后她吃完我看了一眼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梁寓声色懒散,像裹着经久不散的困意:“那就好。”
“寓哥。”唐渊叫了他一声。
梁寓:“怎么?”
唐渊:“吃完之后,她们发现是有人送的饭了,还推测出了送苹果和暖宝宝那几次,然后推测了一下你…”
梁寓来了兴致,手指搁在腿上轻轻敲了敲,笑道:“推测我什么?”
唐渊:“呃…大意是说你又矮又挫,很不自信。”
从小到大从未跟贬义词扯上过半点关系、从小到大都是人群目光汇聚地的梁寓,嘴角笑容僵了一下:“…”
///
三点半,运动会准时结束。
林盏算了一下,她和沈熄这一天加起来,一共一起坐了半个小时零五分钟。
算了,也算是进步。
收拾东西的时候,林盏问沈熄:“口哨你不还我吗?”
沈熄看着她:“…”
没话找话说的极致了,林盏心想,自己又把天聊死了。
现在沈熄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有什么特殊癖好似的。
沈熄随口道:“我到时候再买一个还给你。”
林盏反应得很快,立刻问:“亲自到我班上来给我吗?”
话都说到这里,沈熄只能点头。
“好,”他说,“亲自。”
反正是他借来的东西,还是自己去还比较礼貌。
林盏背起书包,心想,这一天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嘛。
不过…
她确实更想要沈熄吹过的口哨…
///
林盏跟郑意眠先跟着三班的队伍离开,沈熄也准备走,遇到有人来通知。
“沈熄,他们要我通知你,说是下下周又有领导来检查,还想让你去美术馆解说,要你准备一下。”
沈熄:“好,我知道了。”
于是后来,回家的路上,他和张泽就顺便又去了趟美术馆。
本来是可以不去的,以前作业写完了没地方去,就会顺便去美术馆逛一趟。那个地方的作品他已经很熟悉,有的甚至都能背出来。
但是本地的报纸跟美术馆一起举行了一个征稿活动,获奖作品好像会在今天展出。
那都是些新作品,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还是准备去看一眼。
顺便也能看看,有没有本校的得奖了。
///
美术馆人少,空调开得足,很适合欣赏画作。
层层热浪被阻隔在大坝似的玻璃门后。
上楼去看新展的时候,张泽想到什么:“听说那个林盏…画画挺好的,你见过没有?”
沈熄:“…没。”
小时候见过,不过都记不清楚了。
张泽:“她的画风似乎特别独树一帜,给学校拿了好多奖,有一回学校还挂大字报表扬了,你记不记得?”
沈熄沉吟:“有点印象。”
那回的大字报挂足了一个星期,就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估计崇高所有的学生都不会忘记。
张泽饶有兴致道:“追她的也挺多的,不知道她怎么就一门心思在你这儿撞死了…”
沈熄不露声色地看他:“你怎么就知道她会撞死?”
那么精的人,只有把他撞死的份。
张泽有点惊喜,问他:“不是吧,你们有戏?”
沈熄无奈,看着墙上的画展道:“我们类比的不是一个话题。”
他对她,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因为年幼时有一面之缘,而且她人也还不错,所以他能帮上的地方,就顺便带一下。
那时候说“喜欢她名字倒着写”,只是张泽话太多,他想让张泽闭嘴罢了。
旁边的张泽还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面前的那幅画,在第一时刻就抓住了他的眼睛。
是很饱满的构图和颜色,第一眼就给了人巨大的冲击。
明暗对比,前后反差。
画面背景选用暗色,将画面最主要的人物烘托出来。
颜色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画面效果。
从顶部悬下来类似绸缎一样的物体,它虚虚下坠,落入人物右手心。
人物的右手放在左腰侧,抓住绸缎,紧闭双眼,脸上的表情,像是欣慰,又似是落寞。
——不,那好像不是绸缎,是自缢的白绫。
但白绫中,似乎掺杂着一丝暖光,那点暖黄色包裹着白绫边沿,质感清透。
整幅画面有点颓废,却又因为那点光感,而焕发出生机。
画面下面是一句话,是创作者对这幅画的介绍——
“赐我荣光,还赐我白绫万丈。”
这幅画的名字很简单,就叫《赐》。
短短一句点睛之笔,将矛盾突出得更为猛烈,还带着一点怆然和无奈。
沈熄站在那幅画前,久久没有动身。
他经常被美术馆的画震撼到,但此刻除了震撼,他又觉得胸腔中激荡着别的情愫。
一种猛烈的纠缠和矛盾感,创作者通过画面,全数让他感知了。
直到张泽喊他,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离开之前,他仓促看了一眼创作者的名字——
阿栈。
阿栈,沈熄默念一遍,记住了。
///
回家洗过澡后,沈熄躺在床上。
叶茜给他切了盘水果,沈肃在外面看电视。
他拿出手机,登录微博,搜索了“阿栈”两个字。
他想看看这个人有没有微博。
本来不抱希望,按下搜索,弹出一个用户的瞬间,他还有些诧异。
…居然真的搜到了。
那个用户的简介是:【画画的那个阿栈。】
粉丝是六千多。
但看得出微博不常打理,只有一些Q版的图片,和一些人设之类的图片,有时候也会放一些草图在上面。
好像是个经常看小说,顺便画画人设的博主。
和他在画展看了画之后,脑补出的人不是一个模样。
但是仔细看,能看出画风是差不多的。
沈熄把她的微博从头看到底,这才稍作休息。
画得确实挺好的。
出于某种奇妙的心理,他点进她的资料卡里,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不过,这个画展主要是面对W市的绘画者开放,就算这个阿栈什么资料也没填,沈熄大概也能猜出,她也是身处W市的。
这个感觉又有些微妙。
退出去之后,沈熄略微思忖,又再度点入阿栈的主页。
手停了停,旋即,点击关注。
弹出一个小方框,沈熄踟蹰片刻,把阿栈的分类改成了——
特别关注。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信息量有点大哇,肯定有聪明的小可爱发现了什么:)
本文架空,比赛画展之类的一切,为剧情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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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寓x郑意眠,一个“混世魔王&年纪大佬暗恋我”的故事,我不管反正我觉得炒鸡甜!
专栏里预收开了(《以后少吃鱼》),这对下本写,这本里戏份不多,放心食用。
作者是个文名废,文名几乎全是基友起的,叩谢。
如果你们觉得自己起得比我基友更好听(虽然这个几率很小),但是有好的文名欢迎提供给我哇,这本或者以后也许用得上!
选中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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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
咸鱼少女mio扔了1个地雷
若黎扔了1个地雷
用辣条干死你扔了1个手.榴.弹
仙九扔了1个地雷
入睡
林盏在傍晚时候到家。
客厅里的灯开得很大,水晶吊坠垂下来,折射出无数层光,让人目眩。
蒋婉坐在饭桌前:“回来了?”
林盏点头:“嗯。”
声音清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林政平坐在沙发上,见她回来了,烦躁地拿起遥控器换了个节目:“先吃饭。”
“我吃过了,”林盏说,“先回房间了。”
林政平一句话把她钉在原地。
“听说画展那个评比结果出来了,你的结果怎么样?”
林盏站在那里,没回头,背对着林政平:“你不是知道了么?”
蒋婉:“别背对着你爸说话。”
林盏没听。
林政平:“我说什么,我说你膨胀了吧?原来金绘你都可以拿一等…”
“我没有,”林盏咬着牙说,“还要说几次,不是我没有发挥好,就是膨胀了。”
“还没有,每次我的话你都不听!我会害你吗?”林政平站起来,“我见过那么多学生,你们这个青春期的禀性我清楚得很!”
林盏不想跟他多说,说:“随便你吧。”
“你怎么总这么叛逆,爸爸跟你说一点话都听不进去?”林政平郑重其事,“林盏,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天赋就万能了,你这画画水平在整个市也就排个中等水平,这不行!”
“那还要我怎么样啊?”林盏回头,问他,“我已经很尽力了,你们总跟我说不够不够,我觉得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林政平怒斥:“怎么可能是极限,你只是不想努力而已!下个月也有画画比赛,含金量很高,我们学校也只拿到一个名额,我决定让你去。”
林盏回头看他:“我有不想努力吗?画画这东西本来就要讲灵感吧,上次金绘比完赛我病了一个星期,又感冒又发烧,你知不知道我压力多大啊,比赛之前整晚整晚睡不好啊?你还要给我安排比赛,我不比。”
“要比你自己去吧!”
林政平上来就要打她,被蒋婉拦住。
蒋婉:“林盏,快进去写作业。”
林盏拧开房间的门,进去之后,把门锁好。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什么时候开始,林政平对她的期望变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呢?
本来家庭还算和睦,一直没有争吵,她的性格也比较开朗。
但从她上高中开始,林政平就开始发了疯地要她一刻不停地往前冲,比赛要拿第一,画画要做最好,全部都要最好的,反正林政平眼里做什么都很容易,只要每天对她进行抨击就好了。
这就是林政平的教育方式。
他觉得自己很正确,林盏不听,就是她叛逆。
高中起,再没有哪一次,林盏得奖之后能得到他的夸赞,反而更加惊惶,怕自己下一次做不到更好,林政平就会说——“林盏,你太膨胀了。”
好在蒋婉对她一直比较温柔,经常在他们吵完之后给林盏做心理工作,让她理解林政平。
她不想把画画变成一件让自己厌恶的事情,所以每天出了家门,就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无关的,重新回归那个轻松的自己。
但每次回了家,又不得不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
不同于沈熄的一夜好眠,林盏这一晚又只睡了两个小时。
想到林政平可能又要她去比赛,她就止不住地头疼。
她心理素质一直不算好,加上压力大,假如有什么大的考试或比赛,她前一晚就会失眠。假如考试或比赛特别大,那她就会提前开始失眠。
每次含金量很高的比赛,崇高都只有一个名额,林政平给了她,就代表很多人不能上。
那些学生和他们的老师都在紧紧盯着她。
因为她能力出众,暗地里也会有很多双眼睛。
稍微有点差错,林盏就会沦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天赋给了她莫大的便捷,让她成为众人眼里天才一般的存在,却也回赠给她等值的负担。
给她荣光,也给她白绫。
这世上什么都是公平的。
她突然很想问沈熄,那个一开始就是用自己的沉着吸引她的沈熄——到底怎么样才可以临危不乱呢?
她好像很难做到。
到了班上,郑意眠看她魂不守舍的状态,心疼地问她:“盏盏,你又失眠了吗?”
她点了头,算是回答。
郑意眠:“你别总想太多,不然真的睡不好。上次我让你买点助眠的,你买了吗?”
林盏:“买了,没用啊。”
早自习快开始的时候,有人在门口喊。
“林盏,有人找啊!”
郑意眠推推趴在桌上的林盏:“盏盏,沈熄来了…”
林盏有气无力:“他来干嘛?还口哨的吗?”
郑意眠:“好像是…”
她实在没力气站起来,就连沈熄这一剂兴奋剂也没能让她挪动半步。
林盏蔫蔫地说:“那你去帮我拿一下吧,我实在不舒服。”
郑意眠有点儿惊讶,但考虑到林盏的身体,还是拍拍她的背。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拿。”
///
看到是郑意眠站起了身,沈熄下意识皱眉。
郑意眠走到他面前,解释道:“不好意思啊,盏盏太不舒服了,不能起来拿你的东西了,让我帮着拿一下。”
话虽如此,沈熄却没有递上口哨。
他问:“她怎么了?肚子痛?”
“不是,”郑意眠摇头,“她昨晚失眠了,只要一没睡好,她就很没有精神。”
沈熄一眼看去,林盏趴在桌上,只露出那颗圆圆的脑袋。
好像每次见她时,她都生意盎然的,还没有这么颓丧的时候,他一下竟有些失神。
她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那我下午再来给她。”
留下这句话,沈熄匆匆走了。
///
听到郑意眠回来的声音,林盏勉勉强强地伸出手:“哨子呢?”
说不定一摸沈熄给的哨子,她就满血复活了。
…虽然不大可能。
郑意眠耸肩:“他说,他下午再来给你。”
林盏脑子里那根筋没拧过来:“啥?”
郑意眠:“也许他是想亲自交给你呢。”
“不可能的,”林盏说,“他不是那么热情的人。”
“他是不是想当面嘲笑我的黑眼圈?”
郑意眠:“…”
“他那么闲的吗?”
///
一上午,林盏强打精神听课,一到下课才一头栽倒在桌上补觉。
但很难睡得安稳。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郑意眠被张泽叫了出去。
好像才闭了眼,郑意眠就又回了。
林盏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桌上,眼睛紧闭着,却毫无困意。
“张泽这么快放你回来了?”
“困就好好睡。”
是沈熄的声音。
林盏以为自己真的睡昏了,赶快揉揉眼睛,睁开。
是沈熄那张脸,仰视的角度看也赏心悦目。
“你怎么来了?”林盏想坐起来,却被他重新按回去。
“黑眼圈这么重,好好睡觉。”
看吧!果然是来笑她黑眼圈的!
林盏枕在手臂上,道:“我也想睡啊,很困,但是睡不着。”
沈熄也许是嫌这么说话太累,坐在郑意眠位置上。
“你别动不动睁眼,把眼睛闭上。”
林盏闭眼了,与此同时,内心有点小躁动。
“闭眼了,你想干什么啊?”
沈熄:“…”
尝试着睡了一会儿,林盏还是忍不住开口:“我眼睛真的睁不开,可就是睡不着。”
沈熄看她眼睛闭得好好的,像是跟她较劲儿:“怎么可能睡不着。”
林盏撇嘴:“因为想得太多了啊。”
沈熄:“那不要想。”
林盏:“做不到,一闭眼就在脑子里晃啊晃的。”
既然如此,他决定跟她探究到底。
他倒是要看看,她这么会讲,到底能怎么把自己的失眠说出朵花来。
“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
“就是要想啊,”林盏被他说得也有点委屈了,“我又不愿意,可我有什么办法。”
看着她皱起来的脸,沈熄放轻声音,尽量柔和道:“为什么会想?”
林盏:“压力大啊。”
沈熄的声音一轻起来,好像棉絮包围住她,她感觉整个人正在往里塌陷。
“为什么压力大?”
林盏的声音开始拖拉起来了:“…你是查户口的啊…”
“嗯,”沈熄说,“你今年多大?”
“十七…”
“学的什么专业?”
“美术…”
“早上几点到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