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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道:“怎么帮不得,谁叫他是‘大马金刀’全榜德呢?嘿嘿,全部帮得,全部帮得!再给你们说一件江湖中的事,当年‘白马大侠’伉俪声名全盛——他们是江西人,你们虽不在江湖,只怕也有所耳闻吧?”
旁边就有人点头。那老者道:“他们夫妇相得,只是数年无子,这‘大马金刀’全老爷就好心替他帮上忙了,传出武林帖,说‘白马大侠’因练白马神功误伤自身,已无力得子,请天下英雄才俊帮他一个忙。那‘白马大侠’岂堪羞辱,待找到洛阳上门说理,那全老爷反说他以怨报德。一战未果,白马大侠羞愤而去,他夫人就在‘大马金刀’门前毁容自誓,以后夫妻二人都隐居得不知所终了,这事一时之间也曾轰动武林。”
旁边人听得咋舌不已,看着门口那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恐怖感:这全老爷是谁,今天又是给谁在办婚礼?
第二章 披红
将过午时,贺客渐多,厅里一拨一拨地开始坐得有人了。那全老爷是个四十开外、满脸福相的人。身宽宽的,面胖胖的,一双小眼不聚光时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凶意。要说他请来的客人,那可是大江南北、才俊云集。先说江湖上的,少林寺达摩堂住持阔落大师,峨嵋派丘真人,华山弟子耿玉光,以及地头蛇浔阳一霸朱老五,都可以说得上硬角色吧?不一时,又到了丐帮红白二长老,以及神龙门巡察使吴贺。
大厅上的首座,当下也真是人才济济,那全老爷手眼通天,连江西布政司、按查司官面上的大老官也有人到,加上商面上的,每来一个人,门口闲人嘴里就传上一阵那人的名字官号,一个掉了牙的老者站在旁边嘴里直‘嘶’气,这时已不知‘嘶’了几十口气。
那些都是显贵高人,坐大厅的。不光他们,前院里,江湖上平常走镖卖艺、剪径劫财的汉子也来了不少。他们这边的招呼就差多了,好在他们主要也不是来混饭的,而是看热闹——与那些江湖上平时只闻名没见过面的大人物同在一起吃酒席可不得了,机会难得、长见识,所以能来的也都来了。大厅上是雍容揖让,院子里则蜚短流长,把大厅上的人物人人在口里先臧否了一遍。
贺客群中就有昨日到过蒋家大宅的那少年和那个小姑娘。那少年名叫张晓骥,他所以来,是因为他与绊儿本就约好今日在这蒋家大宅相会,虽然这里不知怎么莫名其妙被人租去办婚事,但他可不能违约,心里还担心这么多人绊儿找不着自己。
那小姑娘本不想来,见张晓骥实在要来,她只有跟着。张晓骥也不知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昨日所说是真是假,但见她如此可爱,心里打定注意,如见到她爷爷,她说的是假话的话当然一笑而罢;如果是真的,那倒真的要帮她说上几句话了。张晓骥暗地里忖度:看她年纪不大,一身轻功身法已登堂奥,必是出身武林世家——
帮她说的话只怕也不是很好说通的了。
象他们这样杂客本就不引人注意,他也是胡乱买了点贺仪进门来的,便被安排在院内最不起眼的一张桌子上坐下了。院内已坐了百十人,不少人都暗地里嘀咕这位‘大马金刀’全老爷出手果然豪阔,而且几乎每次一抖就是一条大得爆天的花边新闻。——江湖汉子粗卤虽粗卤,但喜听丑闻的心思也和平常人一般无二,连那些玄门正派、释道高人,口中虽颇鄙薄,但心里每回听到这‘大马金刀’做出的事,不免也深感‘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所以全老爷待客一般人都爱来。张晓骥却还不知底细,笑向那小姑娘道:“这里究竟是什么人待客?竟是这么大做派。——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到现在我还忘了问呢。”
那小姑娘对他前一个问题先撇了撇嘴,听他问自己名字,又欢喜起来,先答后一个道:“我叫古双鬟,记住啊,再有八个月零一天就满十六岁了。”然后笑嘻嘻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是谁待客,那你做什么来?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句笑话——
说武当掌门淤木真人若公开讲授武当绝学真武剑的话,你说会有多少人来?”
张晓骥一愣,那可是闻名久矣的绝学——只听那小姑娘笑道:“最多不超过十七个人,里面还有一半是呆子,肯用半辈子练那呆剑法的人这世上肯定不多了;第二问——说少林长老易清要是公授《易筋经》,会去多少人呢?”
她自问自答道:“八个人,有一半还是太监,只有他们真的闲着没事儿,少林《易筋经》据说人练过后百欲全无,那会有谁喜欢?然后是第三问——可要是全帮德撒开英雄帖大演实时报道荦段子呢?”
——“答案是——半个武林,只要长着腿的听到消息的都会来的,没有腿的人也会把耳朵伸过来,这就是当今江湖。”
她说完自己忍俊不禁先笑了——倒也是,如今这江湖,自从五派三盟分权而治,天下(倒太平多了。虽仍有流血博杀,但不过小打小闹,已撼不动那五派三盟的制度之基。江湖中真的还从没曾这么太平过,有道是‘宁为太平犬,勿做乱离人’,可见太平日多犬,只有乱离时才多人。在这百犬纵横的江湖中,倒主要靠全帮德的搅和才能恢复一丝生气了——他先来吠形,众人才跟着吠声的。
那少年张晓骥只淡淡笑下,心中暗想:这个时世,是不会有什么真的武痴了。
连他师门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所谓武技不过是一块敲门之砖,一干师兄师弟真正对之倾心者有几个?少数用心的也不过是打算要凭此出头,在终南派、华山派、峨嵋派、少林派、武当派这五派与丐帮及江湖闲散人士组成的三盟——同心盟、义利盟与太平盟中搏得个一官半职罢了,真正坐上那位子,又有几人不把功夫放下的?
这时张晓骥只听旁边桌上一个绿林打扮的人道:“全老爷子这回不知整得又是什么人?”
他旁边的人就回应道:“他这回象是不是在整人了,据说是给他门中一个子侄辈办婚礼。”
那先一人就笑道:“那又哪说得定,这位全老爷子可是六亲不认的。——这些年伪君子也忒多了,有职位的人大家又都装年高有德不肯多说,有全老爷子揭揭他们的底,也好。”言下大是幸灾乐祸之意。
另一人淡淡道:“他,也不过是为了当日在终南派中争输了才要出这口气。揭底,他又敢揭什么真正的大人物的底?”
听到‘终南’两字,张晓骥神情动了下。只听古双鬟在自己耳边问:“说了半天,我也还没问你的名字呢,大哥哥,你叫什么呀?”
张晓骥微微一笑,心道: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昨天还要跟我私奔呢!但他不是口齿轻薄之人,只含笑道:“这时才想起来问?我叫张晓骥,早晨的马儿那个晓骥。”
那小姑娘嘻嘻笑道:“好——”正待说“名字”两个字,忽觉出什么不对,把‘张晓骥’三个字在嘴里喃喃念了一遍,然后如见了鬼一般:“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