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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也没能收回手。

  这一晚上又死了两个玩家。

  一个是他们认识的,一个他们很多人都没见过。

  当那个玩家的尸体被抬走后时,他们中有人猜是07车那个没出现的玩家,有人又开始想他们相认的这些玩家中是不是有鬼。

  宁宿觉得更可能是07车那个玩家。

  互相沟通后,一个有意思的发现是,昨晚半夜有鬼来找的,都是看起来相对胆小懦弱的玩家。

  云乡宁和另一个玩家是,死去的两个玩家也是。

  07车那个玩家,小心得不相信任何人,一个人隐藏在人群和鬼群中。

  那些胆小悲惨的玩家,心里更大可能有非常痛恨难以放下的人。

  庞洋说:“只剩两天了,应该不会再来一轮了吧?”

  方琦说:“剩下的重点应该是系统的提示了吧。”

  系统提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到现在都没有显示这句提示的意思是什么。

  两人看向宁宿。

  宁宿:“……”

  宁宿立即转过脑袋,假装没听到没看到,只留给他们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两人:“……”

  两人沉默了一下,开始自己讨论推测。

  庞洋:“你说,这个提示,会不会就是为了限制玩家杀人毁尸?这样也说得通,不然像人蛹师那样的,真的会毫无顾忌杀死所有玩家和死尸,躺着通关了。”

  方琦:“还能有别的想法吗?站在阴间立场上。”

  庞洋:“阴路,阴间,死亡,鬼……好事,有什么能联系起来的吗?”

  两人顺着这个方向思考。

  见两人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宁宿补充:“你们不要忘了,我们是异类。”

  两人越想脸越垮,逐渐变成苦瓜脸。

  方琦:“不管了,系统都说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就是让我们做好事就行,别管前面是什么吗?”

  庞洋阿Q附体,“对,但行好事和莫问前程,都是系统的提示,我们只管做好事,不管为什么,就一下全满足啦!”

  宁宿:“。”

  两人收拾收拾就去做好事了。

  这两天陆续有其他玩家意识到“行好事”这一点,从一开始的惊讶和抵触,到现在慢慢能跟鬼交流,为他们做点事。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安抚尸鬼。

  这些鬼已经慢慢意识到不对,马上要接近死亡真相,因而格外不安易怒,时常有暴动打闹。

  宁宿知道,安抚不是最有用的,有用的是让他们真正接受。

  他们这些没有经历死亡的人大概不能真正理解,或许接受死亡,是比接受任何东西都难的事。

  宁宿带着两个小孩走到老人面前,老人正盯着双腿上那个菜篮子。

  他们过去时,老人问宁宿:“我们走了多久了?这菜怎么蔫儿了呢?”

  老人又从兜里掏出那张地图,问宁宿:“这上面怎么会有血呢?”

  问完他就沉默了下来。

  斜上铺的书包男生,焦躁地一下下摸着录取通知书,硬挺的录取通知书已经他被捏软了。

  他们生前都是脾气很好的人,此时没有暴动,只是或焦躁,或沉默,隐隐也有爆发的迹象。

  轮船里已经有鬼开始暴怒,打起来的不少,玩家们一点也不敢靠近。

  在这种情况下,愤怒不甘的情绪很容易传染,暴动蔓延得范围越来越大。

  方琦小声说:“系统说的好事就是让我们安抚鬼魂吧,不然全轮船的鬼打起来,我们躲无可躲,你们还记得那个因两个死尸打架而死去的玩家吧?”

  庞洋:“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们怎么安抚啊,一个活人跟死人说死了没事?”

  这不是找打吗。

  他刚说完,立即被宁宿向后拽了一把。

  一个死尸被扔了过来,幸好他被拉到一边,不然可能就被砸中了。

  被砸中时,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下意识推开,达成主动触碰条件。

  庞洋摸了一把汗水,后怕地骂了句脏话。

  他躲开后,那个死尸被砸到了书包男生床上,正好把录取通知书压折了。

  那个一贯好脾气的男生也终于爆发了,黑气一点点漫上他的脸,他脸色恐怖地把死尸扔下去,从床上跳下来加入了群架。

  “怎么会这样?”方琦一边躲一边大喊。

  轮船上一共有二百个左右死尸,此时大部分都直接或间接卷入了这场群架中,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庞洋:“别打了别打了啊!”

  “唉?别打我啊,我不是……我不是很想打架啊!”

  宁宿:“。”

  这么多死尸打架,玩家们真的很难躲开,此时轮船内彻底乱了,一开始没放在心上的玩家们也慌了。

  群鬼打架,玩家遭殃。

  有人朝上铺爬,上铺也不安全,这些进化过的死尸力气格外大,随便一扔,就能把另一个扔飞到上铺去。

  一个玩家当场被死尸压到床上,吓得满头大汗,大气不喘一声。

  “快去储物间!”有玩家大喊。

  宁宿一听,拽了一下凌霄的衣角,飞快地拽着两个小孩一溜烟跑向储物间。

  比谁都快。

  “……”

  凌霄从一个上铺跳到另一个上铺,几步之间也跳了过去。

  “……”

  为什么你们跑得这么熟练?

  庞洋抹了一把脸,拽着方琦也打算跑,正准备跑时,他们这边忽然飞来好几个死尸。

  两人忙各自躲到床后。

  “草!什么情况?”

  庞洋探头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人蛹师和谷兴华那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多死尸,人蛹师是个狠心的,想直接用武器把死尸搅碎,可立即就被谷兴华阻止了。

  “社长,别再杀他们了!行好事和做坏事都和他们有关,您杀死尸要是被他们看到,我们就麻烦了!”

  这两天其他玩家都意识到要做好事,接着就意识到,做好事应该不是他们剩下这些玩家之间,没事找事互相送温暖,是要为这些死尸做好事。

  血薇和谷兴华当然也意识到了。

  血薇忍了又忍,收回了梭子。

  他们当然也不能就被这么多死尸围上来。

  血薇向后转了转头,把脸颊的波浪长发扬到身后,手指翻转下压,手里出现一个雕花圆柱体武器。

  那武器沉沉地砸到地面上,旋转着不断变大,无数个洞口中飞出一个个人脑袋。

  人蛹闭着眼和蛇一样从四面八方的洞口飞出,裹着粘腻的液体,像龙卷风一样把周围的死尸一个个扔出去。

  重点扔向庞洋的方向。

  看着血薇肆意张扬的笑容,庞洋咬牙切齿,“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心黑的!果然不会放过银桦社团的人!”

  那些死尸一个个向他们飞过来,而他们不能主动出手挡住,一主动挡可能就达成了主动碰触条件。

  绕过这么多死尸跑到储物间也很难。

  难也得试试!

  宁宿站在储物间门口对他们喊:“别过来,躲到下铺床底!”

  刚要动的庞洋一顿,立即眼睛发亮地向床底钻。

  钻到下铺床底,死尸就砸不到他们了,任由他们怎么打。

  他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真是个小聪明!

  庞洋“嘿嘿”一声钻进去,床底的空间正好能容下一个人,非常安全。

  等庞洋钻到床底时,见方琦竟然还在站着。

  他不但站着,还从床铺后走到了前面,正对向人蛹师那边站着。

  庞洋愣住了,接着慌张地冲他大叫,“方琦,你在干嘛!快躲到床底下去!”

  他着急的大喊没起到任何效果,方琦甚至还向前,也就是人蛹师那边走了一步。

  庞洋彻底懵了。

  他趴在床底看不到方琦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脚顿在原地,然后踉跄向前一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从床底探出脑袋,正好看到一个死尸向这边飞过来,“方琦!方琦!方琦你他妈怎么了!快醒醒!”

  不躲起来一直向那边走就罢了,有死尸过来也不知道躲,庞洋觉得他就跟中邪了一样。

  他伸手去抓他的脚踝,“醒醒啊!”

  站在储物间门口的宁宿也注意到方琦的异常了。

  他只远远地看到方琦看着人蛹师的方向,那一瞬间的震惊。

  接着,方琦向前走了一步,被床板挡住,他就看不到方琦了。

  宁宿想着他那一瞬间不敢相信的表情,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人蛹师翻身上床,从一个上铺跳上另一个上铺,拎着巨大的人蛹缸,飞快向储物间飞奔。

  宁宿撇了一眼她的人蛹缸,向前走了几步,用穿天绫裹住差点要被死尸砸中的方琦,将他凌空拽了过来。

  人蛹师和谷兴华进了储物间后,立即要关门。

  门刚关到一半,从旁边伸出一只脚踩在门上。

  靠在墙上的人,腿足够长,轻松挡住了即将要关上的门。

  谷兴华双手握住门把手用力拉,深灰长裤的裤脚动都没动一下。

  谷兴华懵了一下,收回手看了一眼懒散靠墙而站的人。

  血薇也看了一眼。

  宁宿拎着方琦过来时,那只腿才收回来。

  方琦一进储物间的门,就盯住了血薇的人蛹缸。

  他缓慢而沉重地喘着气,这让宁宿想到了在花神殿的方琦。

  他是第一个进花神殿的玩家,身体里最早移植圣花,也是被圣花折磨最久,在那个副本里最痛苦的玩家之一。

  可是他一次也没喊过疼,一次也没哭过。

  最疼的时候就是这样喘着气。

  宁长风曾记录下圣花活跃后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他说:“你,花风和方琦,你们三个少年啊,在被圣花折磨一晚后,竟然还在笑。”

  宁长风当时看着他们苍白的笑,很不理解,“后来我明白一点了,你是因为那个世界规则下,对花神的虔诚信仰,花风是因为对哥哥深沉的爱,唯一不理解的是那个方琦,他是为什么。”

  是为了找那个人,所以他一定得坚持走出来。

  宁宿眨了下眼,他从方琦脸上移开视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人蛹师那个人蛹缸。

  人蛹缸变小了,恢复成宁宿在基地时看到圆柱桶大小,人蛹还在伸着蛇一样长长的脖子,向外探头。

  他们是正常人的收缩版,缩小很多的头上没多少头发,一点点胎毛一样的头发,黏在湿滑的头皮上。

  大多数闭着眼睛,眼皮却是松松地耷拉着,没有凸起。

  眼眶里已经没有眼珠了。

  他们身上粘腻的液体滴滴向下落,“呲呲”地腐蚀着地板。

  周围的玩家都被吓得退步,只有方琦在踉跄上前,紧紧盯着其中一个人蛹。

  被圣花折磨都没怎么哭过的少年,眼眶一片湿润,几乎要流出泪来。

  宁宿确定了自己那个可怕的猜测。

  方琦要找的那个人,真的也进入了无限游戏。

  他也终于找到了他。

  他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人,被做成了人蛹。

  宁宿忽然想到,在进《花奴》副本前,他去消息行房屋中介那里看房,在大厅遇到了买消息找人的方琦,简短地聊了两句,房屋中介带着宁宿去看那套房子时,宁宿又在门口看到了方琦。

  他们点了头,走出门口,一个向南走,一个向北走。

  宁宿没走几步就第一次看到了人蛹师。

  因为之前听过很多次人蛹师,对人蛹好奇,他留心看了几眼。

  此时方琦正盯着看的那个人蛹,当时宁宿也看到了。

  宁宿抿了抿唇,觉出一丝难过。

  具体又不知道是为什么难过。

  是为小小的错过,还是为此时的遇见。

  他退到凌霄身边,攥住他的风衣一角。

  凌霄垂眸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

  那天晚上他们只是快速地将手贴在一起,感受共同的心跳,这样握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宁宿的指腹轻轻按在凌霄手掌上,没有抬头看他,他依然在看着方琦。

  全储物间的人都注意到了方琦的不正常。

  血薇也是,她顺着方琦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人蛹,略一挑眉,“怎么?难道你认识我的人蛹?”

  她惊讶,又有点兴奋,“哎呀,那可真巧呀。”

  “让我看看。”她又看了一眼方琦怔怔盯着的方向,“是我的12号人蛹呀,不错。”

  方琦又上前一步,双手无意识地伸出,一步步,蹲跪在人蛹缸面前。

  “我还记得12号人蛹,他长得清秀干净,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刚成年吧,还是个学生的样子。”

  “一定是在学校非常受欢迎的男生吧,我一直记得他的笑,笑起来又温柔又干净。”

  血薇越说越兴奋,那天晚上见到假装妹妹的鬼后,她沉默了一阵,此时却又兴奋了起来,比平日里的人蛹师还要躁动。

  她问方琦:“他学习好吗?还挺聪明的吧?”

  “啊,又聪明又好看的男生啊,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个向外探头的人蛹,已经不像一个人了,像是人和蛇集合的另一种生物。

  细长粘腻,没有眼睛和耳朵,只是伸长脖子向外一下下探头。

  方琦终于哭了出来,他捧住那个人蛹的头向自己怀里抱,眼泪滴到手上黏腻的液体上,一起腐蚀了他的双手。

  那个不断探头晃脑的人蛹,在他怀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巴,苍白的唇张停了片刻,又闭上了。

  血薇咽了咽口口水,没有阻止方琦的动作,看着这个画面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其他原因,她竟然开始颤抖。

  “一定是的,他一定是干净好看又聪明,聪明不仅体现在读书上,在副本里也一样。”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眼睛模糊看不清,半个瞎子,竟然还能从一个三级副本里出来。”

  “我让他加入永冥社团,他竟然不愿意,哈,那又怎么样,我想得到的人蛹一定会得到,我可以跟着他进副本。”

  “我们进了一个校园怪谈副本,那个副本限制了他的发挥还是怎么回事,他经常走神,给了我更好的发挥空间。”

  血薇看着抱着人蛹头痛哭的少年,舔了舔唇,“你知道人蛹要怎么做吗?”

  “你知道后宫里的人彘吧,就是那样,挖掉耳朵,割掉舌头,砍掉多余的腿,养在人蛹缸里,日积月累就养成了一个优秀人蛹。”

  “就在那个校园鬼主的生物实验里,我把他变成了人蛹,当时他一直睁着眼睛看向门口呢。”

  “人彘,彘是猪。”

  “人蛹,蛹你觉得是什么?哈哈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

  方琦从最初的震惊和恍惚中回过神,面容狰狞扭曲,用同归于尽的绝恨眼神看向血薇。

  于此同时,他的手开始石化,石化从手到胳膊,蔓延到胳膊肘时,猛地一拳砸向人蛹师的脸。

  人蛹师轻轻一转手下的人蛹缸,刚被方琦抱在怀里的人蛹,伸长脖子蹿向方琦。

  方琦怔愣地看着那个人蛹,一时忘了出手。

  人蛹师的人蛹不知道是怎么养的,就连师天姝也能被咬断脚踝,留下挥之不去的心理后遗症。

  宁宿抿了抿唇,再度用穿天绫将方琦拉了回来,抬眼看向血薇,目光宁静却坚定。

  “咦,这不是师天姝的穿天绫吗?”血薇微愣了一下,舔了舔唇,看向宁宿的视线更阴冷,“好啊好啊。”

  她手里的人蛹缸又开始转动,在它一点点变大时,铃声忽然响了。

  储物间紧绷的气氛顿在那里。

  没有人说话。

  过了十几秒,谷兴华颤颤巍巍地说:“铃声是在提醒我们时间到了,该出去了。”

  还是没人说话。

  储物间特别安静时,外面的声音就格外清楚。

  “嗒嗒嗒。”

  高跟鞋踩在船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储物间的门被缓缓打开,司机小姐那张脸从门外露出来时,差点吓得没见过的玩家心脏骤停。

  蛇信子唇角缓缓上扬,“请出去。”

  玩家们再不耽搁,僵硬向外走。

  司机小姐比他们先走一步,她穿着蕾丝连衣裙,踩着红色13厘米高跟鞋,走起路来,闪闪发光的波浪长发张牙舞爪。

  那些闹事打架的尸鬼,被她一手一个扔到床上。

  蜘蛛腿睫毛,在血淋淋的眼珠上轻轻眨了眨,蛇信子“呲呲”一声,夸张上扬开合,“目的地马上就到了,请大家做好准备。”

第92章 装鬼

  四个人沉默地坐在床上。

  方琦被庞洋从后面紧紧抱住,双唇和脸色一样苍白,满脸枯槁和绝望。

  庞洋闷闷地跟方琦说:“琦子啊,你一定要冷静下来,人蛹师真的很可怕,血腥又暴力,你冲动过去不仅救不了那个人,你也会被虐杀的。”

  庞洋也很难受,前两天少年还对他们说“挺好的”。

  最喜欢的死去玩家来找他们时,没有来找他的,挺好的。

  这说明他想找的人如果在游戏里,就没有死亡。

  谁知道,那人被做成人蛹了。

  都不知道死亡和变成人蛹,哪个更好一点。

  方琦不声不响,只是盯着人蛹师的方向。

  前面那么多天,人蛹师都没拿出人蛹,发现方琦认识人蛹后,她就一直旋着那个人蛹桶。

  方琦哑声说:“他是不是没看我,他怎么不看我?”

  喑哑也遮不住里面的惶惶。

  庞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宿看了人蛹一眼。

  司机小姐出来维持秩序后,船内变得安静很多,大闹一场的尸鬼们各自沉默地坐在床上。

  此时船内最兴奋的是人蛹师,也是唯一兴奋的。

  她不断转动着人蛹,满是兴味地看着这里。

  宁宿问庞洋:“人蛹是有意识的是吗?”

  他在储物间看到庞洋抱那个人蛹时,那个人蛹是有反应的。

  庞洋说:“有的人蛹可能有,不管有没有,他们都完全被人蛹师控制。”

  宁宿:“可以离开那个人蛹缸吗?”

  庞洋:“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们离开了怎么……”

  怎么活啊。

  庞洋没有说出口。

  人蛹师之所以那么令人闻风丧胆,就是她那恐怖逆天的技能武器人蛹缸,她可以利用人蛹缸培养人蛹,人蛹离开人蛹缸,缺胳膊少腿的也不一定能活啊。

  方琦依然哑声喃喃,“他怎么不看我啊,他不看我,不看我……”

  声音比刚才还着急。

  宁宿:“你潜意识觉得他不会看你,所以你这是觉得他故意不看你,你才这么惶急。”

  方琦一直在找这个人。

  也只是他在找。

  他只想着自己找,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找他。

  他潜意识觉得那个人是不会找他的,即便看到他。

  不然,他不会进这个副本。

  在进这个副本前,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副本的基地时间是多少,副本的虚拟时间不好说,但基地时间在三天到半个月之间,而个人赛初赛在他们进副本那天的一周后开始。

  保险起见,他会去准备个人赛,个人赛是公开的,全基地的玩家都能看到,他在个人赛里好好表现,被那个人看到的可能性很大。

  但他没有参加个人赛,而是继续进副本,大海捞针一样地找那个人。

  显然,他觉得就算那个人看到他,也不会来找他,可能还会躲着他。

  方琦愣了一下,僵硬地转头看向宁宿。

  他好像终于回神了,不再只喃喃那一句话,可也要哭了。

  “是的,他不会想见我的。”

  庞洋见不得他这样,安慰他:“怎么会呢,你在不要命一样地找他啊。”

  他拍了拍方琦的肩膀,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方琦:“他叫林中溪,我们、我们一起长大。”

  庞洋:“是竹马啊,那关系一定很好,这么大年纪能有什么仇呢,闹别扭说开就好了。”

  方琦怔怔地不说话,眼睛又看向人蛹,眼眶又湿又红。

  “你想帮他?”

  两大两小坐在甲板上钓鱼烤鱼,凌霄负责钓鱼,两个小孩负责清理,宁宿负责烤鱼。

  凌霄见他沉默好久,开口问他。

  宁宿给鱼翻了个面,不太确定地“唔”了一声。

  他们一起进灵车的几个人,宁宿和祝双双关系最好,因为祝双双把他当这里的家人。

  对于方琦,是另一种,奇怪地有点战友的感觉。

  这战友,不是并肩作战,是一起不被人理解地在这个未知恐怖世界寻找一个人。

  就是看到方琦那么坚定地找那个人,宁宿才在《花奴》世界生出要找凌霄的想法,才在黑泽中一直一直走,一定要找到他。

  他找到了他的心脏,进而找到了他。

  他找到了。

  他很开心。

  这是他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原来小时候一直当食物,当陪伴,当安全港的,能是一个人。

  为了这份想都没想过的开心,他也是想帮方琦一把的。

  想再促成一副圆满。

  但他又不确定,这是不是他能帮的。

  凌霄:“不如你先问问当事人中另一个人的意见。”

  宁宿一愣,抬眼看向他,“你说的对。”

  *

  “我不想见他。”

  宁宿没想到,人蛹还能开口说话。

  吃完烤鱼后,宁宿就带两个小孩来找人蛹师了,人蛹师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没有阻拦他跟自己的人蛹交流。

  那个人蛹伸着长长的脖子,背对人蛹缸,面向窗口的方向,黏黏糊糊说出这句话。

  宁宿:“他进游戏基地几乎没怎么休息,不顾性命地在寻找你。”

  “他对我是非常好。”那个叫林中溪的人蛹说。

  “我从小视力有问题,最严重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一直是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上学。”

  “我看不清黑板时,都是他给我抄笔记,一句句小声讲给我听。”

  方琦的姥姥带方琦来他们那里后,方琦就一直跟他在一起,不仅同班还同桌。

  林中溪身上是粘腻腥冷的液体,但还他还记得那时阳光的味道。

  夏日校园燥热喧嚣,老师在黑板上讲着枯燥的公式,方琦趴在他耳朵旁小声跟他讲着板书,声音明朗而潮热。

  他静静地听着,好像忽然听到了鸟儿的叫声,转头看向他。

  阳光透过窗外的梧桐叶,落在他身上,明亮地印在他迷糊的眼睛上。

  他闻到了阳光的味道,是梧桐叶裹着洗衣粉皂角的味道,陪伴他很多年,从不曾离开的味道。

  林中溪黏糊地说:“除了妈妈,再也没有一个人对我那么好了。”

  “他是我的盲杆,是我世界里最清晰明亮的存在,因为他我不再抗拒外出,不再抗拒学校。”

  方琦恍惚地跟庞洋说:“我刚搬到姥姥那里时,那里的孩子都不愿意跟我玩,只有他不一样。”

  “他因为视力的问题,也没有朋友,那些小孩叫他小瞎子。”

  “没关系,我们一起玩,幸好我们有彼此。”

  “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我一直跟他做同桌,几乎每天都陪他上下学。”

  方琦还记得小学一年级,他拉着林中溪的手去学校时,那些小孩跟着他们喊:“外来户子和小瞎子!”

  两个小孩却一直拉着手,到学校再回家。

  一晃眼,又是中学时他骑单车带他回家的场景,他在后面紧紧抓着他的校服,笑着跟他说话。

  “想来,我们之间比父母家人还要亲。”

  每天一起上下学,每天坐在一桌,就连父母也没有这么长久的陪伴吧。

  何况,他父母总共陪他的时间不超过一周。

  “他是一个特别安静舒服的人,从外貌到气场,都特别让人安心,如果可能,我愿意这样一直陪他。”方琦望着那个固定的方向说。

  林中溪对宁宿说:“你看,我已经不是当时那个样子了,我现在这样,多看一眼都难受,何必再见再说什么,就让他保留着当时的回忆吧。”

  他的声音渐渐低涩起来,好像说了这些话,已经耗尽了他的精神。

  他的头在细长的脖子上微微垂着,眼皮松松地耷拉了下来。

  宁宿“唔”了一声。

  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两个小孩离开了。

  等宁宿离开后,人蛹那个脑袋彻底耷拉下来,湿腻的额头抵在船板上,“呲呲”腐蚀着木板。

  这“呲呲”声听着格外孤寂悲伤。

  血薇说:“你拒绝的理由有些牵强,如果他真的那么好,是我的话,不论怎样也会回到他身边,或把他绑在我身边。”

  林中溪的声音已经不太像人类,“他真的很好。”

  “即便,他在被嘲笑后,曾把我丢在山上。”

  “即便,他丢下我不只是一次……”

  小学三年级时,方琦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不再是那个又穷又土的“外来户子”。

  而他视力依然不好,爸妈做生意失败,也不再是那里的有钱人。

  他跟他在一起,一直被嘲笑。

  八岁的男孩怎么会一直没脾气,那天被嘲笑一路,他发了一通脾气,他把他扔在山上跑了。

  他曾想,如果这样,为什么还要说带他到山上玩,他宁愿一个人待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