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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宿在他身后喊:“好好考虑一下啊兄弟!”

  第二天,宁宿真的带他的花去了。

  野南望专门给他们准备了鸟笼一样的东西,外面罩了一层黑纱,花放在里面,谁也看不到。

  宁宿看看神像,又看看身边的凌霄花,忽然特别开心。

  第一天确实没人看到,第二天所有人在花神殿跪坐好后,圣女出现,即将跪坐下时,目光向后一扫,看到了宁宿和宁长风身边的笼子。

  她走过来用手杖掀开宁长风的笼子看了一眼,又掀开宁宿的笼子上的黑纱一角。

  黑木手杖上缠绕着幽绿藤蔓,掀开黑纱一角,露出黑色藤蔓。

  手杖僵硬地停在那里,十几秒后,猛地掀开黑纱,露出了一朵四瓣血花。

  圣女眼眸猛地一颤,粗喘着气厉声大喊:“这是——魔物!”

  周围跪拜的人顿时惊慌,尖叫着起身逃窜,“魔物出现了!”

  也还有人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声音惶恐:“花神恕罪!花神恕罪!花神恕罪啊!”

  宁宿愣愣地站起来,看到周围人都用愤怒惶恐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的花。

  他皱眉说:“不是魔物,不是!”

  圣女举起手杖,坚定地说:“我以我对花神的信仰起誓,花神以花现身时,是手杖上的深绿藤蔓,三瓣血花的形象!”

  圣女手杖上的藤蔓是花神的象征,这是芙仁郡人尽皆知的事。

  他们把那奉为圣物,不容一点质疑和扭曲。

  手杖再次指向笼子里的花,“这个畸形,不是魔物是什么?”

  她气愤地说:“你还还将它带到花神殿,什么居心!”

  “他不会是被魔物污染了吧?”

  “把魔物带到花神殿前,是想控制最虔诚的信徒吗?”

  “滚啊!太嚣张!太可怕了!”

  圣女的手杖出其不意地刺向凌霄花。

  那手杖曾把巨大的死手轻而易举地制住,铁笼在手杖面前如薄纸,不堪一击。

  手杖崩碎铁笼,直直刺向那朵血红的花。

  带回来这么久,凌霄花一点没长大,藤蔓还是二十厘米长,血花还是只有鬼生的手掌心大,小小的静静的。

  惨白的手握住那根手杖,手背上黑色纹路凸起。

  那根手杖被紧紧握住,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接着被反手向后推开。

  少年眉目狠厉,“你胡说!”

  “哐当!”

  铁笼子不知道被谁一脚踢倒。

  “他竟然反抗圣女!他就是魔物爪牙!”

  “快把这该死的魔物碾碎!”

  “把他们赶出去!不能污了花神的眼!”

  祝双双惊慌地伸手阻拦,“别踢啊!别踢!”

  “小道士,快去捡起来!怎么回事啊!”

  事情太突然了,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一个个惊慌又莫名难受。

  说是要他们侍养这些花,其实只是放在房间,每天浇一点圣水,不像养鬼朋友那样有感情。

  可是,他们两个一直记得,那天傍晚在黑泽里,少年把这株花抱回来时,满脸污泥也遮不住的光。

  他们从来没见他那么高兴过。

  他一定非常喜欢这花。

  而此时他心爱的花正被无数人踢来踢去。

  祭拜的这十多天,他们深知这些人对花神的信仰有多疯狂,深知圣女的地位有多高,也就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们绝对不会容忍对花神的一点不敬和玷污。

  没有其他玩家帮他们,两人也挡不住疯狂的信徒。

  那笼子被踢来踹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宁宿推开圣女,在推推嚷嚷中去追他的凌霄花。

  “你不配信仰花神!”

  “你不配跪拜花神,快滚开!”

  “怎么让你跪拜了花神这么多天,我还给你占位,啊,请花神恕罪!”

  上万的人推搡着怒骂着,他们惶恐,他们愤怒,他们把会惹神不悦的笼中魔物奋力踢走。

  恨不能用狰狞的力气,来表达对神信仰的干净与忠贞。

  花盆在笼子里翻来覆去,黑泽里的泥土泄在各处,藤叶花瓣在黑纱扬起时擦在地面,沾了污泥唾液。

  只有少年甩开一个又一个人去追祂。

  幽黑神像静立于神殿之中,高大沉静,侧脸眼尾猩红上扬。

  笼子被踢到宁长风脚边,宁宿抬头看向他。

  这个最早开始祭拜花神,已经成功成为花神信徒的人,垂落睫毛看他良久,“如果圣女说的是真的,这确实是对花神的大不敬。”

  铁笼又被踢出几米。

  少年睫毛轻颤,愣了一下。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满是鞋印的笼子滚远,眼里空白一片。

  几秒后,一条白绫飞向铁笼紧紧地将它包裹着,同时卷飞周围一圈几百人。

  “滚开!”少年苍白的脸上黑色血管隐现,桃花眼上染上一层戾气。

  他一手抱着笼子,一手举着窜天白绫,坚定地说:“祂不是魔物!”

  他的手指在笼子黑纱上抚动,碾走一处脏污,眼睛看向神像,再次轻声说:“祂不是。”

  “冥顽不灵。”圣女举起手杖,正要下令时,野南望带人匆匆赶来,“住手住手!”

  “都是误会啊,这圣花是在神眠之地找来的,那么多花侍看着的,怎么是魔物呢?”

  圣女说:“你觉得我会害他吗?这就是被污染的魔物,是对神的不敬,不仅会为祸四方,他也会被它害死的!”

  宁宿再一次:“祂不是!”

  野南望说:“这样好不好,让他重选圣花,这……”

  “我就要侍养祂。”少年打断野南望,漆黑的双眼看向圣女,再一次说:“我就要侍养祂,除了祂不侍养任何花。”

  “不是你说的吗?花侍想侍花,没人能拒绝。”

  现场非常安静。

  圣女问:“即便他是魔物,你也要侍养?”

  宁宿坚定地说:“祂不是魔物,他是我从黑泽深处带出来的,是我要侍养的圣花。”

  祝双双站到宁宿身边,她直视圣女,说:“都说黑泽是圣地,圣地里长出来的花怎么可能是魔物,圣女质疑它是魔物,不是在质疑圣地吗?”

  苏往生跟着说:“说神眠之地长出魔物,就是说神畔不干净,是谁在对花神大不敬?”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神畔怎么可能长出魔物?”

  “不是说黑泽都是感受到神的气息,生长出来的圣花吗?”

  “可是,圣女说的是不会错的。”

  “对,圣女可是真正见过神的人。”

  “好。”圣女收回手杖,“花侍要侍花,没人能阻挡。”

  她看起来并不是独断不通情理的人,“那就请花侍现在就去花神殿侍养吧,让我们看看,它到底是不是魔物。”

第64章 花奴

  野南望惊讶道:“现在就去吗?”

  他摇头:“不行,我们说好的明天去,这都下午了去也没法侍养。”

  圣女敛眉道:“他这个情况,还不把他关进花神殿,让他在外面发疯,扰乱人心吗!”

  野南望沉默了一下,还是说:“明天一起,明天我带野南家族的花侍们一起去花神殿。”

  从拍卖场开始,野南望就很听圣女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公开反对圣女的决定。

  连玩家们都感受到圣女的地位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还是这么说。

  一方面,是因为野南家族在芙仁郡的地位。

  能把拍卖场上最受瞩目的两个花侍一起拍卖回来,家族实力当然不差,可以说在芙仁郡首屈一指。

  另一方面,他太宝贝宁宿了。

  他觉得宁宿一定能看到神,宁宿一定能成为下一代圣子。

  他不能让宁宿出现一点闪失,要以最好的状态把他送进花神殿。

  野南望强硬又客气地说:“到时候一起送进去也方便,请圣女理解我这个老人家想给花神最好花侍的心。”

  圣女看他良久,冷声说:“那你还不带他走?”

  这么大的事,让她松口就很不容易了。

  南望立即要来拉宁宿,却没想到宁宿竟然不走。

  他抱着笼子,看向花神殿的方向:“我不走,我是来祭拜花神的。”

  “你不配!”

  “你还想祭拜花神?晦气!”

  “赶紧走!”

  在芙仁郡,任何对花神不敬的东西,都会被立即摧毁。

  圣女要把他带去花神殿,野南望要把他带回家,就已经让人恐慌不满了。

  竟然还要参加祭拜活动?

  有人推了宁宿一把,接着又有人推了他一把。

  “快滚!”

  “别耽误我们祭拜花神。”

  “你没资格祭拜花神!”

  “别推人!”祝双双大喊一声,“好好说话!”

  苏往生对宁宿说:“我们回去吧,明天我们就能进花神殿了,在花神殿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祝双双知道他咸鱼像下骨子里的倔,也知道他这几天有多认真虔诚地祭拜花神,怕他不离开,跟他说:“宿宿,我们走吧,我们不走,祭拜活动没法开始,谁也不能祭拜花神了。”

  宁宿紧紧抱着笼子,手指用力到绷起黑色纹路。

  他转头看向神像,目光悠远澄澈。

  祝双双忽然觉得很可笑,这万人之中,唯一能看向神像的人,他们却说他是魔物爪牙,说他不配。

  她很想大吼一声,让他们睁开眼看清楚。

  可是她知道,这群疯狂的信仰者,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们不管真假,不允许一点对花神的不敬,好像这样极端疯狂不容异像,就能证明他们对花神信仰的纯净。

  神像高高地伫立在神殿之中。

  祂在幽深的黑暗中,展现身形,露出轮廓,眼尾上扬的猩红隐隐在流动。

  宁宿抱着凌霄花走了。

  只有祝双双和苏往生跟着他一起。

  宁宿走在最前面,两个人远远地跟着。

  走着走着,苏往生忽然听到抽鼻子的声音。

  这不可能是远处的宁宿,只能是祝双双。

  “怎么了?”他问。

  祝双双闷声说:“小道士,你知道吗?在上一个副本里,季明瑞骂了他,给他下跪他才原谅了季明瑞。”

  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季明瑞说要把积分给他。

  苏往生明白祝双双的意思,他说:“我知道,戴冬推了鬼生一把,也差点被他掐死。”

  “别看他整天喊着要抱大腿,想混吃等死,他骨子里有傲气,也不是会受委屈的人。”

  但是今天,这么多人骂他推他,他也没有大闹花神殿。

  祝双双:“这就是真正的信仰的力量吗?那我对花神还没有信仰。”

  苏往生看了一眼祝双双,快步走到宁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宁宿,没事吧?”

  他是在担心宁宿,祝双双都已经为他难受得抽鼻子了,他怕他也难受,也憋闷或委屈。

  少年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我看到祂的眼睛了。”

  苏往生一怔,他非但没在他眼睛里看到气闷,反而看到了清浅的欢喜。

  不是震撼人的大事,这一双眼里小小的欢喜,却依然把苏往生的心撼了一下。

  过了好久,苏往生才找到自己的语言,“什么样?”

  他不用问谁的眼睛,这个时候他说的一定是神像的,或者说是花神的。

  他们别说看到眼睛,连神像的脸都没看清过,匆匆一眼就要爆裂了。

  宁宿抿唇笑了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抱着笼子笑着向前走,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像抱着一颗秘密糖果,孩子一样纯粹的欢喜。

  苏往生又愣了一下。

  所有玩家都在拼命让自己去信仰花神,这其中最成功的有两个。

  一个是最早察觉,最早开始的宁长风,他已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了。

  其他玩家一点也不惊讶,这个游戏基地最厉害的玩家,似乎做成什么都很正常。

  另一个就是宁宿,他每天早起,虔诚祭拜,看向神像时眼里始终有明亮干净的光。

  背后有人议论他,说他一个没什么名气,刚进游戏不久的玩家,真的能做到吗?

  苏往生和祝双双一直相信宁宿,相信他真的做到了,他总是能做出别人做不到的事。

  可这时,苏往生却觉得,宁宿的信仰出了问题。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他们刚回院里没多久,野南望也匆匆回来了。

  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宁宿:“你真的不重选圣花吗?不是吓唬你,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他强硬地阻止圣女带宁宿去花神殿,争取到明天再去,就是抱着让宁宿再换一个圣花的打算。

  不管他信不信圣女的话,他想掐掉任何一点不安全因素。

  “现在还有时间去重选,你再去选一个,我让人给你做一整桌肉,好吗?”

  “我不换。”宁宿说:“本来就不换,你说攸关生死就更不可能换了。”

  不管野南望怎么说,宁宿就是不换。

  野南望很头秃。

  半个小时后,野南望说的嘴巴都干了,宁宿还是抱着自己的笼子把他当空气。

  野南望叹了口气,终于意识到宁宿是不可能换花的,无奈放弃离开。

  宁宿要回房时,看到花风坐在茶室拉开了房门,他看向他。

  宁宿说:“他们说我的花是魔物,不能侍养。”

  花风说:“可是你还是要养是吗?”

  宁宿点头,“嗯!”

  花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我们一起。”

  管他是魔物还是污染物,他们就是要养。

  宁宿也笑,“好。”

  花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柔软又坚定的笑。

  在他僵硬的身躯里,有旺盛的生机在流动,那些生机凝成一朵花。

  有那么一瞬间,花风想到了他的哥哥。

  这是真正的花侍,以身侍神,虔诚干净,一往无前的笑。

  第二天就要去花神殿,当天晚上很多玩家很晚都没睡。

  祝双双脚泡在溪流里,摸着自己的血管。

  皮肤很柔软,但是按不动,一按就会被坚硬如石的血管挡住。

  “小道士。”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低地说:“我的血管好硬,这还是,人类的血管吗?”

  她不是医学生,不懂血管应该具体怎样,但至少应该是软的吧,手背上的血管能按下去,暂时挡一下血液的流动才对。

  此时,血管硬的跟石头一样。

  祝双双按了一会儿手背的血管,顺着手背移到胳膊上、脖颈上、脸上,忽然觉得血管发酸,心里发慌。

  那么坚硬的,违背人类生理的血管,穿梭在她身体里。

  她还是人类吗?

  苏往生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里传来,“别慌,这本就不是正常世界,等我们出去就好了。”

  祝双双又低低地“嗯”了一声,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隔壁房间,宁宿正给两个小孩做衣服。

  他叮嘱道:“你们出去要饭时别随便欺负人,要低调。”

  宁宿要去花神殿侍花了,目前的情况看,他的身体肯定要被不知道怎么用,不能吸收两个小孩,他也不想把他们关在系统那个道具栏里。

  系统是给两个小孩道具属性了,可宁宿从没把他们当道具。

  他们是有灵魂的孩子,即便长在黑暗中。

  于是,宁宿决定把他们放在外面。

  在芙仁郡当小乞丐也比被关起在系统里好。

  两个小孩没有芙仁郡的衣服,一个穿着在槐杨村改的白t,一个穿着公主小裙子,出去一看就是异类。

  宁宿临时给他们改两身衣服。

  鬼生贴在宁宿的胳膊上,用一头软发蹭宁宿。

  曼曼趴在他的腿上,抬头看宁宿熟练地缝衣服。

  “妈妈,你要是有危险,我们就去救你。”

  “嗯!”

  他们已经偷偷商量好了,每天要完饭,就去花神殿前等他。

  “我不会有危险的。”他把粉色的衣服给鬼生,红色的给曼曼,“你们在外面要好好要饭,好好做人。”

  鬼生重复:“好好要饭,好好做人!”

  曼曼:“……放心吧,一定不会饿死的,还有黑泽在。”

  大不了,他们就去里面挖尸体吃。

  隔壁房间,花风在胸口缠着绷带。

  “哥哥,我马上就要去花神殿了,马上就要做你做过的事了。”

  “我终于要知道你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了。”

  “就像你终于感受到血了。”

  隔壁房间,两个玩家沉默对立而坐。

  下半夜,所有玩家都进入梦乡。

  睡前,宁宿又看了一眼凌霄花,“你好久都没出现了。”

  四瓣血花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长大一点,静静的,也没有一点回应。

  宁宿“唔”了一声,“那我睡了。”

  花神殿是芙仁郡最宏伟肃穆的建筑,也是最高的建筑,在芙仁郡遍布的小院里,足足有九层高。

  野南望亲自带他们来花神殿。

  不是走有神像那个门,也不是侧门,而是从他们那个院子的地下暗道。

  走在地下暗道里,祝双双和苏王生互看一眼,都察觉出可能各大家族都有人在暗中前往花神殿。

  花神殿和黑泽是芙仁郡最神圣的地方,黑泽说是只能圣女和花侍进,而花神殿更是平日里只有圣女,迎神期和花神祭才有花侍进入。

  事实上并不是。

  那只是说给普通人听的。

  他们在地下暗道里,走进一个和拍卖场很像的铁笼,铁笼不知被什么拉着缓缓上升。

  花神殿层高最高的是一楼,因为那里放着神像。

  在经过一楼时,很多玩家捂住心脏无法呼吸,只有宁宿手握住铁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神像的方向。

  不知道被拉到几层铁笼停下,面向一扇黑沉的铁门。

  没进花神殿之前,他们对这个芙仁郡最神圣的地方抱有过幻想,以为这里至少是干净圣洁的,而事实并不是。

  当看到花神殿暗黑的色泽,以及不可直视的恐怖神像时,他们就该猜到的。

  这里阴暗湿冷,黑色铁门上有深绿的藤蔓,那藤蔓是雕刻的,但周围野蛮生长的苔藓是真的,红色的锈迹遍布其中。

  野南望率先从铁笼里走出去,“圣女这时正在下面为献礼祈福,我先带你们进去,在里面你们有什么需求和白衣人说就好了。”

  他缓缓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竖排白衣人。

  在黯淡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同时铺面而来的是一股奇怪的腥膻气息。

  大厅一样的房门内,只有正对着他们的地方有一扇小圆窗,唯一透进来的光线,裹着灰尘和水汽,昏昏沉沉。

  五六百平的大厅里,是一个个老式澡堂般的隔间,隔间里有一张床,床上躺着形容枯槁,如同死人的黑衣花侍。

  玩家们沉默地跟着野南望走进大厅,看向这一个个花侍时,眼睛不由睁大,脚步越来越沉。

  他们在那些花侍眼里看不到痛苦和麻木以外的东西。

  他们还记得在齐老板那里,看到那个失败的花侍,那个样子在这里已经算正常。

  你见过白中带紫的血管壁,透过薄薄的一层表皮向外凸起,隐隐颤动吗。

  连眼球上都有细小的血管凸显。

  祝双双又感觉到血管在酸痛,一鼓一鼓地颤动,好像血管生出了独立的自主意识。

  “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祝双双用气音说。

  宁宿:“人类的血管在没有内容物和干扰时,是白色的。”

  “没有、没有内容物?”祝双双的气音更低了,几乎听不清。

  “那为什么会蠕动?”她又问,嗓音干哑。

  这个问题宁宿暂时没法回答她。

  玩家们的心都很沉,血管隐隐作疼。

  除却一开始看到的白中泛紫的血管,他们还在薄薄的表皮下看到了红色的、绿色的、黑色的血管。

  有玩家不敢再向里走了。

  走进这诡异的花神殿,他们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恐怖的事。

  他停在原地,压住手腕上的血管,大口喘气。

  “快走!”白衣人厉声冲他喊。

  在这安静的大厅里,猛然响起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刺耳,都能把人吓得心脏猛地跳起来。

  “为什么我心跳迟迟缓不过来?”祝双双呼吸不稳地问。

  苏往生:“可能是因为我们就在神像上面,离神像很近。”

  宁宿忽然停住了脚步。

  和他挨着的祝双双和苏往生也停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方琦?”

  他们不远处的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这里统一的黑色衣袍,长发一半垂在身前,脸上蓝色的血管凸起得非常高。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中指一条同样凸起的蓝色血管,有粘稠的液体在指甲下,拉出一条长丝,在最底端聚成一滴液体,将落未落。

  他也看到他们了。

  或者是他们三人眼中的好奇太重,他僵硬地张嘴对他们无声说了四个字。

  蓝色舌头在他口中隐现,接连两遍后,他们都看出他说的是什么了。

  孕神之地。

  什么意思?

  他说的是黑泽。

  黑泽是芙仁郡圣地,被称为神眠之地,也叫孕神之地。

  他们都知道这一点,可不知道方琦这么提醒他们是什么意思。

  走过这一条路后,是几个黑色的房间,一个房间里传出沙哑沧桑的惨叫。

  叫声并不是凄厉响亮,像是已经没有力气放弃挣扎,虚脱而无望。

  却比那种极大痛苦刺激出的惨叫更让人压抑。

  宁宿说:“是戴冬的叫声。”

  更压抑沉重了。

  最终他们被带到尽头的一个黑房子中。

  野南望说:“你们不要乱走动,就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下面献礼结束了吗,圣女上来就可以开始了。”

  他也没说开始什么就走了。

  房间里一共有三个原生世界花侍,六个玩家花侍,在前面白衣人厉声喊过后,没有人敢擅自出去,但可以放开声音聊天了。

  “我们,这是要怎么侍花?我怎么都没看到他们的花?”

  开口的是他们院里那两个不知道底细,一直很沉默的玩家之一。

  他们之前也跟他们一起活动,但从不会像这样主动开口。

  现在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一张张床上躺着的形容可怖的人。

  一个个房子里传出的惨叫痛哭。

  空气里混杂的腥涩味道。

  即将面对的未知但结局触目惊心的事。

  在这个黑色的房间里不停发酵,凝成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他的脚在地上搓着。

  这里地面是灰色的石板,潮湿的地面上,深绿色的苔藓在石板缝隙里簇拥着。

  布鞋和黏腻的苔藓摩擦出奇怪的“滋啦”声。

  “是的,我们来花神殿不是学习侍花的吗?花呢?”

  这句话配上他们刚才看到的画面,像个恐怖故事。

  祝双双干笑一声,“可能在一个花房里,统一养护。”

  这话说的很没依据,安抚效果几近于无。

  他们隐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祝双双也知道自己就跟讲个了个不好笑的冷笑话一样,她说起正事:“刚才方琦对我们说的是孕神之地吧?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宁宿和宁长风挨着坐,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连那句见面招呼的“兄弟”都没了。

  此时,宁长风也不说话,而宁宿像身边没这个人一样,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奇怪”。

  苏往生捕捉到了,他直接问他:“哪里奇怪?”

  宁宿就认真回答他,“一般一个地方的圣地,是非常严肃的地方,就把那里称为圣地,或者还有另外一个清晰的名字。”

  “芙仁郡的圣地,叫黑泽,又叫神眠之地,还被称为孕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