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个满脸红光,兴奋疯癫。
曾经被黑狗咬伤过的男人们,笑着踹打黑狗,以宣泄他们此时血液里沸腾的兴奋,以及过往阴暗的记恨。
他们踹黑狗腹部的刀伤,戳黑狗浸满血泪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们脸上的笑在血和花的映衬下,丑陋诡异如恶魔。
藤蔓越长越快,狗的黑影越来越大,几乎要覆盖住整个槐杨村。
月亮被黑影挡住,整个村子黑暗无光。
宁宿无法离开,他看着那些人发泄后,还拍了照片互相分享传看。
过了两天,有个人又来到这里,一边拍一边把黑狗的尸体弄成更惨烈的样子,叨叨着“这也能赚钱”,满意地走了。
这时,凌霄花生长速度骤然加快,爬到了墙上。
第七天,有人来抬那具棺材时,凌霄花已经爬满了别墅里的墙面。
那一晚,天空中的黑狗影凝成实质,从天空飞进别墅,直接生吞了女孩的丈夫。
他冲到村子破落教堂,冲进棺材里,看到棺材里的男鬼正趴在女孩身上,舔舐女孩的锁骨,转头勾唇对它一笑。
黑狗和活着时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男鬼缠斗了起来。
它和那只厉鬼每日打斗,在凌霄花越来越旺盛的盛开中,从被撕破鬼魂,到跟他不相上下。
在一次将厉鬼打得只剩淡淡一层虚影时,棺材里的女孩忽然伸起苍白的胳膊,长长的指甲卡主了厉鬼的脖子。
她嘶吼着张嘴绷断嘴上的红线,将厉鬼吞进了肚子。
黑狗像小时候一样,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可她只动了那一下,从此以后再也没醒。
她不仅将厉鬼,也将自己的鬼魂供养给了肚子的孩子,她一直无比期待的,这个世界上流着她的血液的孩子。
一个小孩从她肚子里爬出来,他的眼睛一黑一淡,半人半鬼,半阴半阳。
那瞬间,红线在女孩眼上、唇上燃烧,她从头开始淡化。
黑狗无法接受这一切,它尖锐的牙齿咬进小孩的脖子,将他甩了出去,一头冲进了棺材里。
血泪一滴滴落在女孩即将燃尽的脸上,就像小时候女孩的眼泪落在它血淋淋的头上,它如小时候在雪地里一样无助地呜咽。
一地血泪落在祝双双眼睛里。
在她被黑狗头吞噬之前。
她眼里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耳边如火山爆发的嚎叫变得凄厉悲绝。
她的头即将被吞进去那一秒,被一个小炮弹一样的东西撞开,跌倒在几米远的草地上。
红盖头盖住祝双双后,陈天只能看到轻薄的红盖头里好像有人在挣扎,那一秒陈天直接飞奔出去,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一进别墅门,苏往生就把小孩放下了。
小孩继续抱着小猪磕磕绊绊地向前跑。
祝双双被红盖头盖住时,他正好从另一边跑到新娘脚下。
他直接跳起来撞开祝双双,把小猪放在新娘怀里。
黑狗的血泪只滴了一滴在祝双双眼里,其他滴滴答答全落在小猪身上,白色的双手僵硬地捧着那只小猪,小猪在血泪下轻颤,好像陷入了梦魇之中。
小孩防备地看着她,脸上黑纹根根冒了出来。
黑狗血色的眼睛盯着小孩,忽然大吼一声扔了小猪,拽紧红盖头消失在原地。
小孩和祝双双同时奔向小猪。
祝双双紧张地说:“没有被摔死吧?”
她声音发颤,哽咽得几乎无法呼吸,“好像快到时间了。”
“……”
醒过来的小猪翻身站起来,四个小短腿飞快倒腾,跑到一块黄色土地上,用小猪脚在地上划拉。
四个人和小孩都跑到他身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在地上写出的两个字:“雪球”。
“雪球?”苏往生问:“什么意思?你是说你现在像雪球,还是想要雪球?”
“……”
小猪脚继续在土地上划拉。
“鬼主”、“黑狗”。
陈天:“鬼主是黑狗,叫雪球?!”
祝双双愣了一下,想到刚才血泪滴到她眼睛时,她看到的凌乱画面,联想殷岱君照片里的黑狗,她倏然顿悟。
“是殷岱君身边那只黑狗!”
“殷岱君死后没有变成厉鬼,目睹她的遭遇她养的那只黑狗变成了厉鬼,它衍生出了这个槐杨村小地狱,要报复槐杨村的人!这只黑狗就叫雪球!”
祝双双话音刚落,前面传来一声震天爆炸。
那一声爆之后,深夜的槐杨村彻底沸腾。
所有的鬼在那一秒都发出了渗人的叫声、笑声、哭声。
或兴奋,或凄厉、或狂喜。
哭声笑声怒吼声交叠汇入夜空中,形成一个个狰狞的鬼影,挣扎着想要冲出束缚。
刚才追着他们的大概只有槐杨村一半的鬼,这次是倾巢而出。
所有的鬼,在血月下向着爆炸的地方狂奔,人、兽人、兽,奇形怪状的狂躁版百鬼夜行。
别墅外飞快地飘过几只鬼,别墅门被震开又关上。
陈天看着爆炸方向,冷声道:“好像是屠宰场的方向。”
几人心里一沉。
他们心里同时想到一个答案,这道让群鬼兴奋的爆炸声来源。
焚化炉。
祝双双喃喃道:“不会是关闭通道,应该是通道被炸开了,表世界和里世界要融合了,那……”
陈天:“我们跟去看看!”
苏往生立即要去抱小猪,见小孩不知怎地跌坐在地上,脸上出现一道裂纹。
他一咬牙,左手抱小猪右手抱小孩,快跑跟上陈天。
不用自己跑,小猪在苏往生怀里舒舒服服,伸着猪脚去碰小孩的脸。
小猪终于对他有反应,小孩伸出双手搂住小猪的脖子,脸轻轻在小猪脸上蹭。
一低头看到这一幕的苏往生:“……”
你们等会再亲热可以吗。
还有,他怎么感觉宁宿变成小猪后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十分享受的样子?
四人冲出别墅时,还有些担心,而实际上,此时根本没有鬼关注他们,所有鬼一心向屠宰场狂奔。
屠宰场那个焚化炉果然被炸了。
地上一层碎石碎块,裹着粘腻腥臭的液体,无数个肉芽一样的小手指在地上爬。
原本焚化炉伫立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水波形的门,众鬼争先恐后地向里钻。
明亮的月亮为槐杨村渡了一层皎洁的轻纱。
刚举办完婚礼的别墅里,一家人正在喜堂上开心地数着钱。
忽然,“新郎”父亲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
“新郎”母亲话说一半止住了,因为她也听到声音了。
那声音越来越明显,喜堂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们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喜堂中央那个绑着红绸的黑色棺材。
棺材在红蜡烛的烛光下,晃动了一下又一下,棺材板被向上顶得颤动。
“新郎”父亲哼笑了一声,“竟然还在折腾,这个新娘不错啊,还没死呢。”
“新郎”勾起唇角,脸上早就没了那般温柔情意,“我选的,能差了吗?没白费我在她身上下了这么多功夫。”
“好儿子,还是我儿子厉害,这都是我们家第四单啦。”
“新郎”母亲正要摸儿子的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一家人再次回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身后黑棺的棺材板被从内顶开,那个被他们封进棺材里的新娘直直坐了起来,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漂亮又阴冷的笑。
一家人吓得立即后退了一步。
如果说这个新娘坐起来,还能用她生命力顽强,体力强悍解释,那么紧接着又坐起来一个新娘,还能怎么说?
这个新娘没有穿衣服,身强体壮,脸上各种疤痕交叠,脸颊上刻着血红的“白相宁”三个字。
这能说是眼花了。
那,接着,棺材里那个叫白相宁的死尸也坐了起来,这怎么说?
喜堂里红色蜡烛还在燃烧,牡丹花开得正旺。
正中间挂着红绸,从金色“囍”字两端垂落,将黑色棺材围在中间。
棺材里从前往后诈了三个尸,依次坐立,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
刀疤男坐在新娘后面,他比新娘高很多,没有遮挡。
白相宁很文弱,坐在刀疤男身后被挡住了视线,他向右边歪了下头,对着一家人开口一笑,一截舌头从他嘴里掉落。
“啊!——”
一家人惊恐尖叫,四散奔逃。
喜堂大门在他们面前轰然关闭,喜堂的烛光随之震颤,熄灭了两盏。
月光被隔绝在外,喜堂顿时阴暗了不少,但又能清楚地看到棺材里三个鬼慢慢起身。
最前面的新娘先起来,她轻飘飘地从棺材里出来,向“新郎”飘过去。
接着是刀疤男,他从地上捡起从白相宁口中掉落的那截舌头,那是他的,被割了放进死尸嘴里的。
他抽了一根红绸裹住关键部位,站起来冲着三人裂口一笑。
一家三口拼命拍门撞门,“救命!救命!!!有鬼啊!”
新娘飘到“新郎”身边,一边哀戚戚地流泪,一边抚上“新郎”的胸口,“老公,你到底爱不爱我?你的心到底长什么样?”
她灰色的手指插进新郎的胸口,“让我看看可以吗?”
“新郎”睁大眼睛,身体向上打着猛颤,疼得面容扭曲。
在死前最后一秒,看到他骗来的女孩从他胸口掏出一颗血淋淋,尚有温度的心脏。
“新郎”轰然倒地。
新娘坐在他身边,捧着手里的心脏吃,鲜血染红了她死白的面容,她似哭似笑,声音清脆又哀伤。
刀疤男一手掐住一个,“新郎”爸妈被他翻过身。
两个中老年人颤颤巍巍,连手都不敢抬,只会张口求饶。
在他们张口时,刀疤男手伸到他们嘴里,拉住了他们的舌头。
他一手拽着一根他们的舌头向上拉。
两个原本吓得腿软站不起的人,顿时直起了身子。
刀疤男恶劣地笑着,牵着他们的舌头向后退,一直退到棺材边,他抬腿踩到棺材上,继续慢慢抬手向上拉舌头。
夫妻两人拼命踮起脚尖。
可刀疤男原本就比他们高很多,又站在棺材上抬起手,他们怎么踮起脚尖都没用。
脚尖离地。
两人眼睛睁到最大,脸上又紫又红。
舌头被拉到最长,崩到最大程度,猝然断裂。
白相宁没有停留在喜堂里,他轻飘飘穿过喜堂沉重的黑色木门,在别墅门口和两个向礼堂奔跑的兽人幼崽擦肩而过,继续在路上飘荡。
白氏夫妻刚从“新郎”家出来,他们刚给他们一半的钱,说好明天来拉棺材,心里安心很多。
“相宁终于不用再做孤魂野鬼了吧?”中年女人哭着说:“我可怜的孩子。”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顿住。
他们前面出现一个人影,他慢慢转过头,月光下脸上的尸斑清晰可见,“爸妈,我回来看你们了。”
第25章 鬼畜(完)
白氏夫妇震惊地看着白相宁。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年女人说:“是我太想相宁眼花了吗,我怎么看到他回来了?”
中年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地面,激动地说:“我也看到了,不是眼花,相宁真的回来了!”
他们惊喜的同时又有点害怕,快速上前一步又止住。
中年女人一手放在心口,一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他,“相宁,是因为我们给你办了冥婚,你才回来的吗?你是不是来跟我们告别的?”
儿子死后,他们听说,没结婚的人死后会变成孤魂野鬼游荡人间,不能安息不能转世投胎。
他们两人,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公司高管,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学历人才,在儿子死之前他们是不会相信这些的。
可儿子死后,他们的世界天崩地裂。
他们两人只有这一个儿子,失独父母的痛苦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懂。
他们差一点就跟着走了。
只要能让儿子多好哪怕一点,他们什么都愿意做,拼尽所有都可以。
于是,就有了这一场冥婚。
中年妇女喜极而泣,看来是真的,他们真的为儿子做了一点事。
两人因为震惊和开心,没注意到白相宁眼神的异常。
“是啊,是因为你们给我结冥婚,我才回来的。”白相宁轻声呢喃。
接着,他出其不意地欺身靠近,一手卡在一人的脖子上,按进身后三米远的墙上。
动作猛烈地震掉了脸上的腐肉。
他贴脸靠近他们,面容狰狞,眼神愤恨,“你们为什么要带我来槐杨村!为什么要给我办冥婚!为什么!”
两人惊慌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们的儿子了。
他们的儿子,在他们夫妻两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精心教育下,从小乖巧懂事,成绩优异,高三直接保送名牌大学,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眼里的疯狂、仇恨吓到了他们。
“我们、我们……”中年女人大声说:“我们是为你好啊!”
“在我活着的时候你们控制我的人生还不够吗!为什么连我死了都不肯放过我!”白相宁吼得更加疯癫,眼睛猩红一片。
两人怔怔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又出现了两个奇怪的“人”。
其中一个穿着红嫁衣,嘴角沾满血的女孩,他们认识。
是接了他们红包,叫了他们爸妈,他们的儿媳妇。
另一个男人裸着上半身,脸上狰狞的刀疤交叠,仔细分辨,可以看清脸上有“白相宁”三个字。
两人茫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儿子的名字不是刻在了儿媳妇脸上的吗。
接着,更让他们震惊的事发生了。
两个诡异的人笑着看向他们的儿子,前一秒还凶狠不已的儿子,条件反射性地朝他们跪下了,好像跪了千百次般的熟练。
两人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给儿子办冥婚,是为了让儿子在阴间有个家,不要做孤魂野鬼。
那个花钱娶进棺材的女人,在一系列操作下,应该一生一世侍奉他们的儿子才对。
为什么,他们的儿子跪下了?
有什么脱离了他们的预设,让他们越想越慌。
刀疤男恶劣地笑着:“还想让你们儿子投胎传宗接代呢?”
“不能了啊,你们敢在我下面刻他的名字,我就敢无数次砸烂他下面。”
夫妻两人不敢置信,“不、不……”
另一个新娘在月光下发出阴凄的咯咯笑声,“他的心脏还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味道怎么样呢?”
两个“新娘”笑着走向夫妻两人,白相宁跪在旁边又哭又笑,崩溃疯癫。
槐杨村教堂。
今晚这里坐了很多人,有槐杨村本地人,也有从外地偷偷赶来,带着帽子和口罩的人。
他们眼角眉梢挂着奇异的兴奋,不少人激动地抖着腿。
他们聚在这里要看一场让他们血液沸腾,颅内高潮的血腥盛宴。
一身白大褂的伴娘站在教堂中间,祭台后面,向大家优雅鞠躬,“欢迎大家的到来。”
“上次的布偶狗深受大家喜欢,那么,今天我们做一个什么呢?”
一只小山羊被抱上祭台,那只小山羊刚出生不久,有一身柔软的羊毛,羊角还没长出来。
接着,是一只翠绿眼睛的银渐层。
“按照惯例,这两只小家伙来自不同世界。它们一个是槐杨村本地的小山羊,一个是由32号陈女士带来的小公主。”
涂了一层深红指甲油的手指,抬起瑟瑟发抖小猫咪的下巴,“这双翠绿色的眼睛很好看,用来做什么好呢?”
台下响起兴奋的躁动声。
他们紧紧盯着祭台上的两只动物,和手拿手术刀的美丽女子,没有人注意到教堂门口出现了两个怪异的小兽人。
他们一个羊脸人身,一个人脸狗身,灯光下没有一点影子。
安安静静地看向祭台上的两只动物和那个女人。
当手术刀割断了那只小山羊的脖子时,那个羊脸人身的小鬼畜忽地冲向了伴娘。
他尖锐的羊角直接刺穿伴娘的脖颈,小马达一样的脑袋迅猛左右摇摆,伴娘被他穿透脖子左右摇摆两圈,脑袋砰然落地。
教堂里响起惊恐的尖叫,但躁乱只持续了一分钟,看到那个小兽人把小山羊的脑袋抱起来时,四散逃窜的人莫名地,有点疯狂地,停住了脚步。
有人甚至安坐了下来,睁大浑浊的眼睛,期待又害怕地盯着他。
小兽人看了看祭台上的工具,抱着羊脑袋放到新娘脖子上。
另一个小兽人过来帮他。
两个人用线把小山羊的脑袋,缝到了伴娘的脖子上。
稚嫩的小手和狗爪不够灵巧,歪粗的针脚,乱穿乱扯地将羊脸和人身连在了一起。
礼堂的人看着那个粗大的缝合线,睁着眼的羊脸,以及抽动的身体,大口喘着气,眼里冒着兴奋的光。
两个小兽人转头看向他们。
等他们回过神,教堂门口、窗边已经密密麻麻来了好多小兽人,以及身体胡乱组合的死去的动物。
他们冰凉没有感情,又稚嫩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教堂里的人,惊恐终于压过兴奋,脸上身上冒出层层冷汗。
它们一步步向他们靠近,在同一秒钟,全部一起扑向他们。
教堂里惨叫痛呼声阵阵时,一个孕鬼走到祭台后,那个羊脸伴娘身边。
祭台上银渐层小猫早就躲到了角落里,那个被伴娘割下脑袋的小山羊的身体还在。
孕鬼抱起来山羊的无头身体,拿着手术刀蹲在伴娘身体旁,剖开了她的腹部,把小山羊放进去,又仔细地把肚子缝好,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肚子,咯咯笑了起来。
伴娘掉落的脑袋正对向他,睁大的眼睛里还存留着死前的惊恐。
另外有几个孕鬼走进了槐杨村医院。
那个被家暴的男鬼,走进了王家老家的门。
很多像他一样的鬼都走进了自家门。
槐杨村在做这种阴间生意时,接触的全是有钱人和封建迷信的人,渐渐的,有人就信这是好事,能旺族,开始给家里人办冥婚。
此时,家里都迎来了成双结对的“亲人”。
几个玩家从里世界出来时,看到一个个鬼各奔心里怨结所在。
深夜的槐杨村笼罩着死亡的气息,绝望惊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血腥气越来越浓郁,随着夜风飞上夜空,几乎要将那一轮银月染红。
他们在屠宰场门口看到了那个红嫁衣女郎。
这次她在动。
槐杨村的月亮在慢慢被血浸透,光线逐渐变红变黯,月下的槐杨村阴暗漆黑。
有一只庞大的长发黑狗鬼影,边叫边在红嫁衣新娘前面给她开路。
红嫁衣新娘在槐塘村的主路上,听着周围的惨叫哭嚎声慢慢地走,一小步一小步,僵硬无比。
那个黑色大狗时不时会回头看她一眼,硕大的狗尾巴轻轻摇摆,为她扫开路上所有障碍物,碎石、肢体、人、鬼,所有。
它拳头大的眼睛特备明亮,照亮了红嫁衣新娘前面的路。
当它回头时,眼里黄色调的光完全笼罩住新娘。
小猪宁宿微呆地看着这一幕,想到了某个夜晚,小奶狗给怕黑的小女孩开路时的光景,他低头哼唧了一声。
祝双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特别难过,“可是,新娘就是黑狗啊。”
慢慢走的红嫁衣新娘,那一袭红盖头下,是一个双眼浸满血泪,破碎的黑狗头。
这个红盖头比常见的长很多,密不见光地盖着头,不愿意被人掀开。
看起来就是正常的红嫁衣新娘。
不知道在骗谁。
祝双双眨了眨眼,“它放不开她,和她合成了她,躲在那一顶红盖头下。”
宁宿哼唧了一声。
他转头看向小孩,小孩依然在目不转请地看着他。
小猪伸出白白粉粉的猪脚,在他额头上的裂纹上摸了摸,小孩深浅不一的眼睛里亮起完整的星光。
陈天没有祝双双这么多愁善感,他关注的是,“系统还没通知我们通关。”
“我们已经说了黑狗雪球是鬼主。”陈天问:“除了他,谁还能是鬼主?”
他们正站在屠宰场门外不远处,一回头就能看到屠夫正依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远走的红嫁衣新娘。
在四个玩家都盯着屠夫时,小猪从苏往生怀里跳了下来。
小孩自然跟着他跳下去。
宁宿发出一声小猪的哼唧声,引来四人的注意。
他的猪脚在小孩只有一半的影子上拍了拍,又指向小孩两个颜色不一样的眼睛,以及两边略有不同的半张脸。
小猪脚在小孩中间比划划开一道。
他比量第一遍没人懂,直到第二次,小猪脚又落在小孩只有一半的影子上。
苏往生顺着他的比划喃喃道:“影子只有一半,一半,半人半鬼……”
小猪脚指向两只深浅不一的眼睛。
苏往生:“半人半鬼,半阴半阳。”
“半人半鬼,半阴半阳。”他不只一遍地喃喃这句话,忽然睁大眼睛,“这槐杨村之上共存的表里两个世界,其实就是阳间世界和阴间小地狱,阴阳两面,半阴半阳……这是鬼小孩衍生出来的,或说是他创造的!”
另外三人震惊得看着这个小小的,跑步都不会跑的笨小鬼。
陈晴恍然,“他是不是就住在屠宰场?我和宁宿问屠夫为什么能通行两个世界,屠夫说是沾了别人的光,当时他好像看了一眼鬼小孩。”
祝双双也想到了,“小孩跟刀疤男对峙时,脸上出现黑纹,地上就出现了裂缝和震动,那些鬼感知了,一路追我们是想要小孩,想要小孩把他们从这地狱放出去!”
苏往生说:“焚化炉被炸开时,小孩跌坐到地上,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四人紧紧盯着小孩,眼里有恍然又有不可置信。
原来,在他们刚进入副本时,鬼主就已经出现了。
陈天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黑漆漆的眼珠看向他们,那双眼睛仿佛能把人吸入一个黑渊地狱之中。
他确实有一个地狱。
四人心里发慌,好像已经身处于无尽的深渊中,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都是让人发疯的虚无。
忽然,这种感觉消失了。
一个小猪脚勾了勾小孩灰白如肉芽的小手。
小孩垂了下头,阴凉凉又脆生稚嫩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
“鬼生。”
陈天说:“鬼生就是鬼主。”
系统还是没有反应。
五个玩家茫然,一次次的没反应,难免让人焦躁。
除了小孩,还能有谁?
祝双双看着被迫营业完,就粘到小猪身上,什么都不关心的小孩,脑袋里忽然冒出个想法,“会不会有两个鬼主?掌控这个世界的雪球,和创造这个世界的鬼生?”
【恭喜玩家宁宿、祝双双、苏往生、陈天、陈晴通关成功。】
【玩家成绩及奖励统计中。】
【即将传送玩家离开游戏《鬼畜》。】
宁宿再次看到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再是那短短一坨。
他变回人的第一秒,就被小孩紧紧抱住了小腿。
小孩仰着小脑袋直直看着他,那只纯黑的眼睛里是无尽的空虚,只是此时那空虚有了涟漪。
第一次要进入里世界时,他被小孩不开心地拽了出来。
小孩不想让他去里世界解密离开这里。
在焚化炉旁,宁宿弯腰在他灰白的小耳朵边说:“小孩,如果你愿意,我离开的时候带你一起走。”
宁宿拎起抱着他腿的小孩,向着还没走远的红嫁衣新娘快步走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牵着小孩在她身后安静地走着。
陪她走过一段暗黑的道路。
正狂喜的另外四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他们跟着新娘在黑暗里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转过拐角,月光稍微明亮的地方,他们看到了别墅铁门上锈迹斑斑,才惊觉,那些惨叫声、哀嚎声已经没了。
整个槐杨村阒无人烟。
远远望去,荒凉的村子里,只有一两盏灯火,在黑夜里晕出一圈微弱的黄色,更显孤寂。
举目四望,找不到一个活人踪迹,一座座别墅都荒废了,是个真正荒凉的鬼村。
“这是?”祝双双惊讶地说:“五年后,也就是现在的真实槐杨村?”
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村庄里,黑色狗影开道,红嫁衣新娘一个人慢慢地走。
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不知要去向哪里。
总归就一直在这槐杨村里。
黑暗的村庄里,一处永不熄灭的光源一点点移动,如黑色夜空上的一颗孤星。
【传送倒计时十、九、八……】
在他们即将离开时,红嫁衣新娘转身面向他们。
那双苍白的手扭在一起,有什么透过红盖头正看着他们中的某一处。
宁宿张了张嘴,嘴边那句“再见,雪球”,顿了一下,换成了另一句。
“再见,唯一的鬼主大人。”
红嫁衣新娘静默无言,夜风轻轻拂动她轻盈又沉重的红盖头。
她慢慢地僵硬地转头回去,继续走她的那一条路。
在即将离开时,宁宿冲她挥了挥手,他的胳膊和手在黑夜里白得耀眼,和他的眼睛一样耀眼,“等副本多开放几次,槐杨村世界多开发开发,我会带小孩回来旅游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的血月,“到时候,你还让我住凌霄花别墅可以吗?”
“……”
【恭喜玩家宁宿通关成功。】
被传送时,宁宿脑袋里又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