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门就在眼前,陈天被宁宿拖出去,前面一片小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枯萎融化了,本已动不了的陈晴也有了动力,再度挣扎起来。
“啊!救命!啊啊啊——救我!”
“它们要出来了!”
刚要动的陈晴立即回头。
最后面的李印不仅爬不动,还被数不清的小手一点点移向了右边的炉壁上,那里好几只鬼脸立即涌上他。
狗脸、猪脸和人脸疯了一样向他后背蹭,像是百年没有闻到人气的恶鬼。
李印背靠炉壁,疯狂挣扎喊叫。
“李印!”陈晴拼了最后的力气,扭动上半身,艰难地抱住李印的腿向下拖。
薄薄的皮膜里,一只少半边唇的羊脸,用露出的半边得牙齿用力撕扯皮膜,同时用羊角疯癫地顶撞。
另一边一张腐烂的人脸也凑过来,和羊脸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挣开皮膜。
“啊!啊啊啊!!!”
李印在极度的恐惧和腾空中,举起手中的火把向羊脸挥去。
刚落地的陈天看到这一幕,惊惧大喊:“别用火把!”
火把确实在一开始起到了作用,可接着里面的鬼脸悲愤嘶嚎,戾气四散,扭曲着狰狞的脸,一个个向皮膜里疯狂地钻磨。
一股血浆落到陈晴胳膊和脸上,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李印背后血哗啦啦地落,裹着细碎的东西。
她看到了李印白森森的脊骨。
他的身体越来越薄。
陈晴还没反应过来,李印手上的火把点燃了皮膜里的油,焚化炉的甬道“嘭”地燃烧起来。
千百张鬼脸在火海中挣扎凄叫。
火苗冲向炉门,陈天没有任何犹豫地弯身跃入焚化炉内。
两秒钟后,陈晴被陈天拽着胳膊,陈天被宁宿拽着脚腕,从焚化炉里拽了出来。
两兄妹一起躺在地上。
陈晴裤子被烧毁了一半,小腿上被烧出一片水泡,身上各处都是被小手抓出的深浅不一伤痕,左手腕上被小手插出一个小小的血窟窿,身上各处还有黏液灼伤的痕迹。
陈天也很狼狈,他的一缕头发被火烧焦了,身上粘腻不堪,但他身上不见一点伤痕。
宁宿猜这和他的技能有关。
两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死里逃生的后怕与疲惫,以及同伴死亡的悲痛笼罩着他们。
宁宿没有打扰他们。
他看向屠宰场角落那个小仓库,果然身穿白t白马裤的小孩正站在那里。
这么远的距离,宁宿从小孩微垂着头,只抬眼看他的姿势,就看出小孩有点不开心。
上次屠夫把宁宿塞进焚化炉,小孩就不怎么开心地把他拽出去了。
那怎么办呢。
要解密是一定要来里世界的。
视线从小仓库移开,打量这个屠宰场。
这里和他们进入焚化炉前一模一样,不远处熟悉的屠夫正在砍肉。
好像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屠宰场。
可是他们三人都知道这不是。
他们进入焚化炉时,是早上七点多近八点,那时白而亮的阳光已经撒下来了。
这里太阳也出来了,可是太阳上像是裹了一层黄色油膜,照出的阳光带着一层暗沉的蜡黄,十分压抑。
屠夫确实是那个屠夫,可表世界的屠夫在白天是正常的人类模样,只在宁宿和陈晴跟踪他到殡葬馆旁的河边时,才露出他不一样的一面。
现在太阳出来了。
屠夫的眼睛却是幽绿的,冒着诡异的光。
而且,他正在砍的不是什么猪牛羊,那半截白花花没有毛的纤长肢体。
在焚化炉里一直强忍的陈晴,在看到他剁的那一块块白肉,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暗沉的屠宰场内,最显眼的依然是墙上那一排血淋淋的红字。
表世界:屠宰场内禁止杀人。
里世界:屠宰场内只能杀“人”。
第16章 鬼畜
陈天陈晴心理素质很高,在意识到这里的诡异后,他们很快从悲伤中出来,互相搀扶着站起身。
陈天撕扯身上的衣服,给陈晴裹住比较重的伤口和窟窿。
见屠夫没有反应,三人小心走到屠宰场的水井旁,清洗身上的黏液。
这黏液不知具体是什么,又油又黏,灼伤人的皮肤。
注意到宁宿在看他完好的胳膊,陈天说:“我的技能是铜墙铁壁。”
宁宿:“。”
羡慕。
陈天真挚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们兄妹俩,以后有用得到我们的尽管说。”
“谢谢。”陈晴也跟着说。
其实她很好奇,为什么宁宿身下那些小手都枯了,但现在宁宿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陈晴不打算过问他的隐私。
宁宿:“不用谢,你们死了谁来解密。”
“……”
聊天到此结束。
三人稍作整理,见屠夫还是沉迷剁肉,没有要把他们怎么样的迹象,他们小心地向屠宰场大门走。
时间紧急,他们得赶紧去探索这个世界。
再次看到屠夫正剁的白花花人肉,陈晴还是涌上汹涌的呕吐欲望。
她转眼不看,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三人走到门口时,屠夫停下了剁肉的动作,抬眼看向他们,裂口露出一个和河边一样的笑容。
走到门外,陈天抬头看了看天空中蜡黄的太阳,说:“这里的时间应该和表世界是同步的,现在是早上八点多。”
陈晴打量着外面的路面和房屋,“这里和槐杨村一模一样。”
陈天说:“这就是槐杨村,可能是槐杨村同步的另一个之前看不到的维度。”
只是这里路面上空荡荡的,人烟稀少。
就在陈天陈晴说着时,一个人急慌向这边跑了过来。
他的腿像是骨折了,跑得非常艰难,一边拖着折断的腿跑,一边惊恐地回头看。
看到他们三人时,他惊喜地睁大眼睛,冲他们喊:“救命、救命!”
陈晴见他跑得艰难,下意识要上去搭把手,被陈天一把拽住。
“看地上。”陈天低声说。
宁宿和陈晴同时看向地上。
地上没有影子。
这里的太阳确实昏黄,但是照出人影一定没问题,他们三个人都有影子,而这个“人”没有。
陈晴“嘶”了一声。
他们没想到,有一天,有一个鬼竟然向他们求救。
未免太诡异了点。
这个鬼真的和人很像,一点也不恐怖吓人,拖着弯折的腿努力奔跑时,甚至有些狼狈。
“救我!求求你们!”鬼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们都是人啊!”
不啊,我们都是人,你不是。
宁宿认真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我们救?”
“我被家暴了!”
“……”
那个“人”跑到他们面前,声泪俱下地说:“求求你们救救我,我再也不想回那个家了,我想逃离这里!”
“你们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鬼日子,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畜生不如!”
要是换个穷一点偏远一点的村子,换一个性别,最好再有个影子,他们有可能相信这是一被拐卖来的,他们一定会帮。
可是一个鬼说“鬼日子”、“不是人过的”,好像也并不是多可怜。
就在三人沉默时,那个“人”的脸一下变得特别惊恐。
三人脸色也一变。
后面冲上来的是一个……只能说是幼崽。
人身羊脸。
它穿着衣服,露出的小腿和手臂上是柔软的羊卷毛。
它像羊一样趴地上,没有机质般的眼睛,懵懂而冷漠地,直勾勾盯着他们。
一样没有影子。
三人神色凝重地盯着它。
或许,题眼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生态,可能就是宁宿说的生物形态。
他们正打量着这个幼崽时,一个女人不知道什么出现,挑起蛇形眉看向他们,唇边的笑容意味深长,“是人啊。”
“正好,我们槐杨村今天有一场婚礼,来吃喜酒啊。”
他们第一天进入副本时,就是在早上八点多,那时撞见一队婚车,新郎新娘热情地邀请他们吃喜宴。
这次依然是早上八点多,他们刚来到里世界,又被邀请吃喜酒。
宁宿点头,“好。”
他看了一眼那个羊脸人形幼崽一眼,没抱有肉的期待。
“女人”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笑声阴寒诡异,“那就跟我走吧。”
三人沉默了两秒,跟上她。
他们都知道,在表世界婚礼很重要,这里依然重要,要想解密,必须参加。
槐杨村被笼罩在蜡黄的阳光,和浅淡的雾气中,村子阴沉而模糊。
前面的“女人”走得很平稳,像是飘一样,他们确实也看不见她红色百褶长裙下的脚。
另一边,那个男鬼和羊脸幼崽一起跟着女人走,男鬼绝望地垂着头,本该没有实质的鬼,身体看起来却异常沉重。
注意到他们正看他,男鬼转头看向他们,对他们露出一个凄惨绝望的笑。
宁宿:“大哥,您贵姓?”
陈天陈晴:“……”
男鬼似乎也没想到宁宿会这么问,苦涩地说:“啊,免贵姓王。”
宁宿:“哦。”
“听说你们槐杨村只有王、李、赵、孙和吴五家姓名,你是这个王家人……鬼吧?”
陈天陈晴一凛,立即盯住男鬼。
男鬼垂下头,喃喃道:“我真希望我不是。”
宁宿“唔”了一声,他又看向男鬼旁边的幼崽,幼崽像羊一样双手双脚着地走路。
小孩一开始在地上爬,是因为这里的幼崽都是这样走路?
走了一段路后,宁宿这一猜想得到证实。
穿过屠宰场这条街,就是槐杨村的小广场,这里“人”多了起来。
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三人头皮发麻,尤其是宁宿和陈天。
宁宿第一次不淡定了,毕竟不管他是什么,他性别都是男。
小广场上所有“人”和“畜”都看向他们。
这其中最显眼的是像那个幼崽一样的,勉强可以称为“兽人”的一类。
他们或是狗脸人身,牛面人身等,或是人脸兽身,也有身上长满动物毛发的“人”。
其次是动物,各种类型的动物站在小广场里,它们看起来和活着的动物很像,只是神情诡异肃穆,而且,很显然,它们地位很高,甚至比很多人地位高。
第三类是人形鬼,这类鬼只是看站位就知道有森严的等级。
有少数“鬼”地位很高,这里面有三个“女人”,一个“男人”,他们站在广场最中心。
有更多的“人”,显然不如“兽人”,他们中不少跪在地上,这其中“男人”占大多数,其中有一个“男人”正被用狗链子拴着,匍匐在一只牛脚边。
广场里的雾气好像稀薄很多,蜡黄的阳光更直接撒在他们身上,却留不下一道影子。
一个个脸泛枯黄,在稀薄的雾霭中,静默地盯着他们。
三人心中震撼,身体紧绷。
他们终于知道副本名里为什么有一个“鬼”字,槐杨村的另一面是个鬼村。
他们周围的一切都是鬼。
带他们过来的红裙女鬼走到广场中心那四个人身边,“王萧找到了,更有趣的是,来了三个人呢。”
四个鬼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其中一个男鬼勾起血红的唇,“欢迎啊,我们槐杨村一向热情好客。”
“……”
“正好参加今天的婚礼不是?”男鬼笑道。
宁宿点头,他看了一圈,“怎么没看到新郎新娘?”
陈天陈晴:“……”
你是不是有什么社交牛逼症?
红裙女鬼笑道:“别着急,新郎新娘还没确定呢。”
“……”
五个站在广场最中心的鬼中,那个和贞子一样头发全垂在脸前的鬼,举起一张红纸,声音发紧发颤:“按照惯例,在宣布今天结婚的人之前,先预告最近要结婚的人。”
“王明石、白相宁,嗯?”
在念到白相宁的名字时,整个小广场一阵可怕的沉默。
“白相宁,你不是刚结过婚吗?二婚啊你。”红裙女鬼挑眉浅笑,“真厉害。”
“不!不不不我不是!不是我要二婚!”跪在广场第一圈的一个男鬼,急慌忙向前爬了两步,“不是!求求,我不要结婚!”
他旁边站着一个女鬼,原本他们两鬼都背向他们,看不清他们的脸。
在男鬼向前爬时,他旁边的女鬼微微侧开,露出一点侧脸。
宁宿盯着她的侧脸,微微睁大眼睛。
另一边,祝双双和苏往生跟宁宿他们告别后,立即赶往新郎的家。
昨晚新娘死了,他们立即就给新娘入殓了,两人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一大早就要办葬礼,一刻不耽误地赶来了。
他们到新郎家门前时,门外还没有白色殡葬装饰。
正好这时,有一个拿着纸袋和胶的村民从新郎家走出来,苏往生问:“请问,今天办葬礼吗?”
“你们是来参加葬礼的啊。”村民视线隐晦地在祝双双脸上划过,又看了一眼苏往生,对他们说:“那你们进去吧,在准备了,马上就开始。”
两人应声进门。
村民在外面把门锁上,从袋子里抽出两张红艳艳的“囍”字,各贴在一扇门上。
第17章 鬼畜
别墅院子里,一群早有准备的人正看着他们。
苏往生说:“看这个架势我们想逃也逃不了。”
祝双双:“是的。”
只是她不明白,一直热情好客,对他们还算可以的村民,怎么忽然设局要抓他们。
村民大哥一如既往地温和,“只要你们配合,我们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祝双双:“配合什么?”
村民大哥:“结婚。”
苏往生立即挥舞双手:“你们别误会,我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祝双双:“?”
村民大哥笑道:“不是和你,是和新郎。”
听到这话,两人皆被惊住。
新娘刚死,就让祝双双和新郎结婚,这是什么意思?
太荒唐了。
祝双双自然不愿意,“不可能!”
一向可亲的村民顿时变了脸,一边把苏往生围住,一边来拉祝双双。
苏往生看着瘦,但体力好又懂一些打斗技巧,一开始能把祝双双护在身后。
慢慢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苏往生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祝双双被拽进房子里。
祝双双被套上艳红的秀禾服,沉甸甸的凤冠卡在她头上。
一开始她的挣扎还没那么激烈,因为她知道他们两个人肯定没法对付满村的村民。
她还对黑袍抱有一丝期望,或许他会看在他们都是玩家,以及他俩能帮他们解密的份上,帮他们一把。
这些普通的村民对黑袍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再不济,等晚上陈天陈晴他们回来,一定能救她。
可等祝双双看到喜堂里那个接钱的大铜盆,以及在宾客里淡定观礼的黑袍,她就崩了。
“放开我!我不要跪!”祝双双拼命挣扎,“我不磕头!”
被困住的苏往生对黑袍大声质问:“是你搞的鬼,你要做什么?”
黑袍冷漠道:“这是为我们好。”
祝双双已经被按到铜盆前,她被按到地上那一刻脸就白了。
莫名的恐惧和强烈的不适席卷了她。
苏往生着急不已,他看向满堂一张张冷漠的脸。
昨天婚礼上那个因新娘磕晕而兴奋拍腿,说磕晕会一切顺利的老人,正期待地探头看过来,嘴里念叨着:“磕、磕、磕……磕出血磕晕就顺利了。”
苏往生顿了一下,大喊:“她不能跟新郎结婚,她都睡过六个男人了!”
满堂村民脸一下僵了,按着祝双双脖子的妇女,猛地松开了手。
“……”祝双双惨白着脸冲苏往生吼:“你个臭道士胡说什么!”
“老娘年入几千万,还有家族基金,今年一年就包养过八个小学弟!你这么说我在姐妹们面前会很没面子!”
苏往生话落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都知道新娘刚死,村民们就让祝双双顶上,一定是在搞什么封建东西。
苏往生可能是从传统封建的角度,试着这么说,而祝双双想到当时跟新娘的聊天,新娘说新郎很尊重她没碰过她。
此时村民的反应更坚定了她的想法,“是一年至少六个,不能抹消我的战绩。”
“……”
村民们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以包养男人多为荣。
“别听他们胡说,她才20岁,正在读大学,什么年入千万包养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少副本,有过多少经历的黑袍,没被他们糊弄,他轻描淡写地说:“不信你们可以验一验她是不是处女。”
黑袍看向祝双双:“小姑娘,你知道村子里是怎么验证一个女孩是不是处女的吗?别自讨苦吃。”
祝双双脸色更白了。
从她跪在这里那一刻就心上发慌,浑身冷汗。
黑袍见她沉默,继续说:“我知道陈天陈晴和宁宿他们爬焚化炉了,我知道你们推出焚化炉通往哪里。”
此刻,两人才知道,黑袍能成为银桦社团的高层,并不是只靠他变态的武器锁魂绳。
黑袍笑道:“可是,你们怎么不想想,藏着明显答案的那里,怎么可能那么好过去。”
祝双双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黑袍:“刚才我们已经去探过了,焚化炉里封锁着无数在里面被活活烧死的厉鬼和鬼畜,连我都无法对付,我进去时只看到一堆白骨和火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祝双双立即摇头。
黑袍的助手说:“没必要骗你,守门的王明已经被我锁到别墅了,那里回头你去看看就知道我们没说谎。”
黑袍语重深长地说:“小姑娘,他们都死了,那边过不去,我们只能在这里。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苏往生和祝双双都不傻,他们当然“理解”黑袍的“苦心”。
那边过不去,目前最重要的线索就是新娘线。
还有什么比玩家亲自做新娘更清楚知道村民是要做什么,更清楚殷岱君经历了什么呢。
祝双双红着眼眶,不能接受宁宿已经死了的事实。
那个在她最绝望无助时,唯一一个站在她身前的少年。
“小姑娘,你清醒点,这可不是你生活的那个世界。”
黑袍的话响在她耳边。
确实不是她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在那个世界她从小被爸妈和哥哥宠大。
爸妈给她花不完的钱和无法用钱衡量的满满的爱。
在学校,有男生拽一下她辫子,她哥哥都得冲上去把人揍一顿。
这里是九死一生的恐怖游戏。
没有人能真正宠她让她依赖,她必须自己真正站起来,勇敢地去摸索。
祝双双用力咬住唇,哑声说:“我没交过男朋友。”
一张轻飘飘的红包落在眼前,脖子上粗糙的手按着她磕下第一个头,沉闷地响在喜堂里。
苏往生愤怒不已,拼命撞开身边的人,“祝双双你别磕!你不是很骨气的吗!”
新郎的父亲说:“时间来不及了,磕轻了,重一点。”
那力气很大的妇女随即用力按住祝双双的头,向那块地板上猛撞。
一道响亮的一声“嘭”后,祝双双娇嫩的额头直接出血了,唇上也被她咬出血。
旁边那个老人立即拍大腿,“哎呀太好了!见血了见血了!”
苏往生见祝双双脸色惨白,浑身打颤,呼吸急促不稳,脸颊和额头冒出密密的汗。
这不全是疼痛造成的,她的敏感度极高……
苏往生混沌的大脑里,之前隐隐要冒出来的东西豁然明朗。
“我知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苏往生对黑袍说:“我全都知道了,别让她磕头了!”
一个娇生惯养,连其他人磕头都看不下去,觉得是一种侮辱的大小姐,怎么能因轻飘飘的百十块钱忍辱一直磕头。
黑袍走到他身边,对他身边的村民说:“我跟他说几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那村民很听他的话,松开苏往生的胳膊让开了。
苏往生立即说:“我们现在正在一座坟墓里!”
黑袍皱眉,“详细说说。”
祝双双又被按着磕了一个头,苏往生语速很快,“你听过很多地方都有的一个传说吗,不要捡坟地周围出现的红包,捡了就是接受了周围鬼魂的结婚邀请。”
黑袍经验丰富也聪明,立即就想到昨天婚礼上第二批来的人,给新娘那过于血红的红包,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让新娘亲手拿起来。
苏往生:“新娘要嫁的并不是新郎,而是一个死人。”
所以,新郎只对新娘好,不跟新娘有亲密接触。
新娘还以为那是尊重。
所以,有了两天的婚礼。
第一天那场所谓西式婚礼,所谓神父的那几句话,在信奉封建迷信的村庄根本不是什么,只是让新娘相信罢了。
第二天才是真正的婚礼,而第二天新郎几乎不用出场,连夫妻对拜都没有,只有新娘一次次对着铜盆磕头,血流进地板里。
苏往生指着祝双双头磕下的那块地板:“她要嫁的死人就在那里,那块地板就是棺材板,对着地板磕头就是在跟棺材里的死人拜堂。”
这喜堂各处喜庆,只有地板是压抑的黑色,而且每一块都又宽又长。
那天宁宿盯着新娘磕头那块地板,说好熟悉的味道。
苏往生不知道宁宿为什么会对死人的味道熟悉,但他猜宁宿应该知道那底下是死人。
他应该问一问那个当时戳一下才会吱一声的家伙,那时村民叫他们去吃喜宴,他就误以为那个吃货说的味道是肉香。
苏往生说:“第二批来的人,根本不是新郎的干爹干妈,而是那死人的爸妈。”
他们只是要新娘开口叫爸妈,并捡起他们的红包罢了。
苏往生:“他们在搞活人冥婚。”
之前他们推的生物线和新娘线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其实有联系。
宁宿和陈晴跟踪屠夫到殡葬馆,看到屠夫把红色骨灰盒里的骨灰换成动物的骨灰,那个红色骨灰色里的人骨灰是在准备阴亲用的。
活人冥婚和骨灰阴亲。
苏往生说:“槐杨村背地里就在搞这一系列的阴暗买卖。”
苏往生在现实世界就接触过这种事,活人冥婚价格高到离谱,因为要活生生的一个人,还要生辰八字合适,通过不同地区的不同方法,将活人和死人禁锢在一起。
相对便宜的是阴亲,只要偷到条件年龄不错之人的骨灰。
或许,除了活人冥婚和骨灰阴亲,在这个槐杨村里,还有更多他都不知道的形式。
他们在这个远离城市,交通不发达的地方,密密做出一个小而完整的暗黑产业链。
不知道有多少活人,多少阴魂被他们骗到这里当成买卖物品。
槐杨村夜里浓稠的黑雾,或许就是无数被骗之人不甘的哀嚎。
他的话被村民们听到了,他们撕开伪善的面具,阴冷地说:“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就不能活着离开了。”
苏往生急切地黑袍说:“看,我说的没错,既然你知道了,别让祝双双磕头了!”
黑袍:“不,这只是表面,我们还得知道殷岱君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得看完完整的过程。”
“你!”
苏往生的话村民听到了,自然祝双双也听到了。
她知道为什么她一跪在这个地上,就呼吸不畅,浑身被恐惧压得难受的原因了。
她好像看到了地板下那个死人,灰白的脸上布满尸斑。
她每被按着磕一个头,就是和那具死尸贴脸。
在高敏感度的加持下,祝双双濒临崩溃。
她疯狂挣扎,“不!我不磕了,我不要跟它拜堂!!!”
可是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那中年妇女,她奋力挣扎脱开她的手掌,刚爬出两步,立即又被她拖拽回去。
精心养护的指甲在黑色地板上磨出一阵尖锐又绝望的声音。
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一点用。
又上来一个强壮的男人,和那妇女一起,一左一右地按着她的脑袋和脖子,“血还差很多,快磕!”
祝双双浑身被恐怖的汗水浸透,要晕厥一样喘着气,面对越来越近的地板,绝望地闭上了眼。
在那一刻,她听到一声巨响。
眼前那个装着红包的大铜盆被人一脸踢走,那铜盆还没撞到墙,就碎裂成粉末。
紧接着,按着祝双双那两人被少年抓住后颈,一手一个向后扔出了门外。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祝双双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宁宿刚要去扶祝双双,脖子被一道粗黑阴寒的绳索套住。
他转头看向黑袍,认真又客气地跟他说:“黑袍大佬,我不喜欢这样被绳子套住,就好像我是一只狗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体力值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