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柄也比常见的长很多,握在一只粗糙的手上。
那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有力粗壮的手。
男人穿着灰不拉几的短袖衬衫,外面围裙上层层血迹和油污,不同时间的血颜色深浅不一,密密麻麻渗进麻布围裙里。
男人一头到脖子的卷发,卷发上沾着粘腻的液体,半遮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一手拽着斧头,微垂着头向前走,肮脏又阴郁。
随着他的靠近,苏往生听到祝双双发出一阵急促又微弱的喘气,他向前一步站在祝双双身前。
那男人不是走向他们,而是朝牛圈里走。
在靠近他们时,玩家们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混着说不清的腥臭,个个屏息警备。
只有陈天开口了,“请问,早上送到屠宰场的黑狗在哪里?”
男人走到牛圈前,没有看他们,声音嘶哑,“火化了。”
“什么?”陈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他玩家听到“火化”两个字,浑身发麻。
在一个屠宰场听到火化就不对,从进入这个屠宰场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反应最激烈的是瘦猴,他狂躁地上前,疯癫般地问:“不可能!他没死!你们一个屠宰场怎么能火化一只狗,你说——”
男人沉默着举起斧头,斧头尖在黯淡的日光下闪过一道光,骤然落下。
“咔嚓——”
赤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圈前那只粗壮的牛,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男人砍下了头颅。
鲜血溅了瘦猴满脸,浓稠温热,他的脸上像是被泼了一盆红油漆,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他眨了眨眼,眼睫被鲜血黏住,眼里是血色世界。
他终于崩溃了。
“啊——啊啊啊——死了!我也得死……”
那男人斧头落地,背对着他们,伸手向左边一指,“怎么不能火化,那就是焚化炉。”
其他玩家顺着他的手向左边看去,一开始他们还没看出那个长筒炉是什么,原来是焚化炉。
伫立在周遭全是枯草的土地上,像是上个世纪的,陈旧掉漆,不知火化过多少个活生生的生物,周遭的暗沉如阴气的凝结。
那男人伸手向嘴里掏了掏,说:“有些畜生体内有病毒,不能吃,就得火化。”
屠宰场里只能听到瘦猴疯癫的尖叫,寂静又嘈杂。
几秒后,陈天上前抓住瘦猴的领口,“啪”得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清醒点!快说你做了什么!”
在陈天接连三巴掌下,瘦猴终于能清醒说话,“我、我,胖子被黑狗咬住腿时,我踹了黑狗两脚。”
他咽了口唾沫,“胖子能砸死黑狗,少不了我帮他围堵。”
陈天:“那你和胖子一样用石头砸黑狗的脑袋了吗?”
瘦猴猛摇头。
陈天松了口气,“那或许还有救。”
“我们得赶紧补救,众生平等……把狗代入人,至少不能让它曝尸荒野。”
陈天转头看向黑袍,“我们分两队,你们继续在屠宰场探查,我带瘦猴去打死黑狗的现场看看。”
苏往生看向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的祝双双,说:“让双双跟你们一起去,方便我们交流信息。”
陈天点头。
黑袍身边的助手也跟他们走了。
目送他们离开屠宰场,苏往生发现宁宿不见了,他忙转头看向角落那间漆黑的仓库。
少年的背影一晃而过。
最靠墙边这个小仓库,从外面看着就暗,进去之后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宁宿一进屠宰场就注意到那个小孩又爬到门口看他了。
这次,完全隐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只眼睛的小孩没有逃。
那一只突兀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宁宿漆黑的眼眸,也在浓稠的黑暗中看向他,他说:“你是人,为什么要在地上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因为想让你抱()
第9章 鬼畜
仓库漆黑寂静,隔绝了所有声音。
即便站在鬼小孩面前,宁宿也只能隐约看到模糊轮廓。
鬼小孩双手和双脚都支在地上,和外面圈里的动物没什么区别,仰着脑袋看着他。
右边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左边眼珠里凝结成这个仓库宁宿唯一能看到的光,光芒幽微。
他正直勾勾看着宁宿。
宁宿也在看着他,目光灼灼。
鬼小孩不说话,宁宿也不着急,他慢悠悠地把手伸进口袋里,那里装着小孩的另一只眼睛。
小孩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没向口袋移动分毫。
宁宿嘴角微扬,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于指尖冲着对面墙面一弹。
那颗裹着黑色气体的糖果,如一颗小炮弹,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小孩眼睛一闪,还没反应过来,糖果已经在墙上穿透了一个洞。
光线顺着那个洞照进来,正好落在小孩身上。
在那一秒,宁宿看到了小孩的样子。
小孩双手按在地上,正仰着头看他,他紫灰色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和一颗黑葡萄一样,浓黑圆溜。
右边的眼眶里黑黢黢的,看不到尽头的黑,里面像是藏着一个无边黑暗世界。
有眼珠和没有眼珠的两边脸,有微妙的不同,肤色亦或是哪里,一秒钟让人来不及思考。
小孩反应很快,光落在身上那一秒他就冲到黑暗中,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撞到了一双笔直的腿上。
宁宿低头看向他,心情愉悦,“小孩,在黑暗里你还想从我手中逃走?”
他拎着小孩后领把他拎起来,“不喜欢光喜欢待在黑暗里是吧?可以的,我也喜欢黑暗。”
宁宿拎着他,在黑暗中不知道坐到了什么上,把小孩放在地上,“站好。”
小孩第一次站,晃晃悠悠的,在宁宿手下像个晃动的不倒翁。
“脚掌全部贴到地上,和之前手贴在地上一样。”
几次尝试,小孩终于能歪歪扭扭站定。
宁宿满意松手,从兜里掏出小孩的眼珠,举起来做了一个危险的动作,“小孩,快告诉我槐杨村是怎么回事,不然我捏爆你的眼球。”
“……”
站得有点扭曲的小孩,一只眼呆呆地看着他。
宁宿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不好意思,“快说!”
小孩沉默。
宁宿伸脚踢踢他的小脚,“快说,不说我打你了啊。”
几次威逼利诱,小孩始终不开口,只用一颗黑葡萄眼珠和和黑窟窿眼眶看他。
在宁宿准备要采取点特殊措施时,地上艰难站立的小孩忽然跳到了宁宿身上。
冰凉稚嫩的小手搂住宁宿的脖子,头埋在宁宿脖颈里,小狗一样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脖子。
宁宿微愣,他侧头看到小孩紫灰细腻的皮肤,细短的眉毛下,一个圆圆大大的骷髅黑窟窿,嘴巴又小又紫。
可恶啊,竟然卖萌撒娇。
祝双双和陈天他们一起,急匆匆赶到胖子砸死黑狗的地方。
听瘦猴说胖子砸烂了黑狗的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冲击,何况已经过去了一天。
祝双双忍着呕吐的冲动,视线从那一滩烂泥移到依然惨不忍睹的狗肚子上,愣了一下。
她带着不知名情绪,对瘦猴说:“怪不得你在别墅时说是狗老公报仇,原来这只黑狗怀崽了。”
共情能力强的她,已经开始想象怀崽的黑狗被虐杀时,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悲伤,它的呜咽声一定不比别墅那只凄惨。
她的语气不算好,但瘦猴此时也顾不得,他眼巴巴地看着陈天。
在他要崩溃的时候,黑袍没有管他,是陈天在帮他,他现在把陈天当成了主心骨。
陈天检查了一遍,对瘦猴儿说:“你诚心跟黑狗道歉,然后亲手把它安葬了吧。”
瘦猴忙点头。
他们这边没什么发现,让瘦猴儿埋葬黑狗,他们立即赶回屠宰场。
屠宰场内,屠夫砍下牛头后,一手拿斧头,一手托着沉重的牛身向外走。
玩家们见他一只手就能拖动一只五六百斤的牛,心里对他的惧怕更深,在他抬脚时一个个退开给他让路。
屠夫把牛拖到地上那个脏兮兮的案板上,举起斧头一边砍牛,一边说:“屠宰场下午四点半关门。”
锋利的斧头“咔嚓咔嚓”砍断根根牛骨,鲜血溅在屠夫围裙上、下巴上、头发上,又从他下巴滴落到黄土地上。
玩家们知道他是要赶人的意思,不敢违逆他,只犹豫了一下就开始向外走。
苏往生立即向边角那个小仓促走,“宁宿!”
听到外面的叫声,宁宿脖子里的小孩猛地抬头,下一秒消失在宁宿身上。
这次宁宿没让他轻松逃走,他还想从小孩嘴里问出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那他就可以躺三天了。
在小孩消失的瞬间,宁宿闭眼竖耳,身形如鬼魅消失在原地。
黑暗中,宁宿追上小孩,手如一阵风抓向小孩的手腕。
白皙纤长骨节突出的手,穿透一只紫灰色的小手,如同穿透一层灰雾。
宁宿皱眉,立即尝试转抓他另一只手,这次却真实抓住了。
“宁宿!你在哪儿?没事吧!”
宁宿抬手一提溜,重量不对。
他抿了抿唇,向门口走去,“我在这里。”
苏往生看清宁宿时,他左手拿着一颗眼珠,右手拿一只小手。
苏往生:“……”
祝双双他们回屠宰场时,屠宰场的大门已经被铁链锁上了。
祝双双回别墅后立即来敲门,苏往生给她开门,她一眼看到宁宿正坐在窗台上吃凌霄花。
暖黄色的夕阳洒在他身上,细碎的光晕绕在他细软的头发上,他脊背挺直,吃花的动作慢条斯理。
祝双双却在这如画的一幕中,莫名看出了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
喜宴上没让他吃肉,他就连青菜也没吃。
此时他就像坏人不给饭吃,只能找地方吃花吃草被虐待的孩子一样。
“……”
祝双双忙把刚从陈天他们那里搜罗来的糖果给他。
宁宿肉眼可见地心情好了不少。
祝双双和他一起坐在窗台上,看他一朵一朵地吃红色凌霄花,问他:“好吃吗?”
宁宿点了头下,“特饱肚,你吃一朵应该就饱了,要试试吗?”
那血色的凌霄花越看越诡异,花瓣里的汁液像是真的血一样,绿色的藤条里鼓动着红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血管。
祝双双忙摇头,“我很饱,你吃吧。”
宁宿点头,又向嘴里塞了一朵。
显然吃花让他心情愉悦轻松,他晃了一下落在窗外的脚,问祝双双:“你写的那本丧尸剧本是什么样的啊?”
“害,说是丧尸片,其实就是打着丧尸的旗号谈恋爱。”祝双双无奈地说:“没办法,现在市场就要甜宠剧。”
宁宿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恋爱?丧尸也可以谈恋爱吗?”
“当然啊,丧尸以前也是人啊,而且能思考有意识的丧尸必然是还有人性的。”
祝双双双手撑在窗台上,抬头迎向暖暖的夕阳,“只要有人性,就一定会有爱。”
一阵风吹过,窗台四周的凌霄花涌出一层血浪。
宁宿“唔”了一声,眯了眯眼。
苏往生:“两位,别说什么情情爱爱了,快下来,陈天他们来了。”
昨晚留在别墅搜集线索,今晚必然不能浪费时间在别墅里,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他们必须外出探查。
陈天陈晴来跟他们商量晚上的行动。
在这之前,他们简短地交流了一下消息。
陈天说:“我之前一直在想这个村子为什么这么有钱,没想到这个灵异村这么时髦,还有直播,直播确实能赚不少钱。”
陈晴接着他说:“那伴娘直播的是什么内容呢,而且她开宠物店这一点也值得注意。”
“我们要把伴娘作为重点关注对象。”
“新娘就更不用说了,她和殷岱君同为外嫁女,跟着她应该能查到殷岱君的死因,如果殷岱君是鬼主,那这局就解了。”
苏往生说:“还有屠宰场那个屠夫,也很有问题。”
陈天说:“所以,我们今晚就分三批各自跟着这三个人去探查。”
“啊,今天也算新娘和新郎的新婚夜吧,要去听墙角吗?”祝双双说:“那宁宿一定不能去这边。”
宁宿:“?”
可以去的。
陈天想了想,“目前的情况看,新娘那边相对安全,那边有些奇怪讲究,双双和苏往生去吧。”
他已经知道,苏往生之前是个小道士。
“没问题。”
陈天又看向宁宿,目光别有深意,“宁宿和陈晴去跟踪屠夫,有问题吗?”
苏往生想到屠夫一斧头砍断牛头,以及单手拖拽牛身,说:“屠夫那边看起来最危险,他们两人去合适吗?”
陈天看向陈晴,陈晴解开脖子上灰色丝巾,甩开向头上一盖。
房间那个173的女生消失了。
“……”
好家伙,怪不得当时胖子那么敬畏这俩人,在某些时候隐身确实防不胜防,可怕得狠。
陈晴从灰丝巾里探出脑袋,“关键时刻能带一个人隐身,还有问题吗?”
宁宿眼睛亮晶晶的狂摇头。
陈天:“那我就带人去跟着伴娘,以及去查探她的宠物店。”
分工好后,几人天一黑就行动。
宁宿和陈晴来到屠宰场大门外。
屠宰场的门锁了,门是铁栏栅门,他们从门外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和白天不同,白天屠宰场比外面暗沉很多,深夜里面却比外面明亮很多。
收工后,屠夫在屠宰场院子里升起两堆篝火,他正在冷白的月光下,收拾白森森带血的骨头。
应该下午那只牛的,他把骨头拼好,确认没少后,把骨头全部扔进了焚化炉的一个箱筒里。
不知道他做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
接着,屠夫又用一根绳索托着一只活猪向焚化炉走,他把那只活猪塞进了焚化炉另一个箱筒。
陈晴脸色有点难看,胖子是不是也是这么被塞进焚化炉的?
焚化时,那屠夫在水井旁洗满是鲜血和碎肉油脂的头发,接着脱了衣服冲澡。
陈晴移开视线。
这段时间,宁宿又看向角落那个小仓库。
他一出现在屠宰场,小孩就出现了。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一只手的原因,小孩没再四肢着地,而是扶着门框站在门边,用一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月光很明亮,小孩的那只眼睛也很亮,凝出一团白光。
屠夫应该是在等火化结束,他们也在等着。
陈晴的隐身丝巾有冷却时间,所以他们没有在一开始就用,而是偷偷蹲在门外一个墙角暗中观察着。
腿都蹲得麻木没知觉时,屠夫终于从焚化炉里取出骨灰。
他面无表情地等骨灰凉了,分别装进两个麻布袋里,系到腰带上,向门口走。
陈晴立即用丝巾遮住蹲在地上的两人。
开铁锁链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异常清晰响亮,屠夫从屠宰场出来,经过他们时,停住了。
陈晴盯着屠夫的军绿皮靴屏住呼吸,紧张得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屠夫洗过之后,身上那种浓烈的鲜血和腥臭味道少了很多,但淡淡的血腥气一直都在,那是长期浸淫在血肉场挥散不去的。
屠夫抬脚向前走。
陈晴松了口气,在他稍微走远一点后,拽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宁宿跟上去。
屠夫在月光下慢慢走着,走过两条街,来到槐杨村村后的殡葬馆。
殡葬馆背靠大山,山上一棵棵槐树在夜晚静默如鬼影,衬得殡葬馆背面幽黑阴森。
宁宿和陈晴互看一眼,不明白屠夫带着两只畜生的骨灰来这里做什么。
陈天让瘦猴安葬那只被砸死的黑狗,难道屠夫也是要让这两只畜生和人一样安葬?
很快,他们就发现并不是这样。
屠夫深夜在殡葬馆做一件诡异的,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第10章 鬼畜
槐杨村不大,只有这一个殡葬馆。
承包了村内所有的殡葬服务,包括化入殓、火化、入土等。
屠夫如入无人之境,自己用铁丝打开门锁,经过熟睡的工作人员,来到最里面一间房,如法炮制打开房门。
宁宿和陈晴慢他几步,悄声跟着,没敢进房间,只在门外观察。
这个房间三面都是陈列架,陈列架上放着很多骨灰盒,其中有两个显眼的红色骨灰盒。
屠夫打开那两个红色骨灰盒,把里面的骨灰分别倒入两个备用麻布袋里,把两只畜生的骨灰装进红色骨灰盒中。
两人都不明白,屠夫用畜生骨灰换人的骨灰是为了什么。
屠夫做完这些就退出来了。
两人继续跟着他,走到殡葬馆后的河边。
这是一条很宽的河,河面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蜿蜒至目光最远方,消失在浓稠的黑夜里。
屠夫坐在河边的春草上,解下腰间的麻布袋,把里面红色骨灰盒里的骨灰撒向宽阔的河面,骨灰被清澈的河水卷着,慢慢向东流。
屠夫背对他们,不紧不慢地向河里撒着骨灰。
陈晴稍稍松了口气,被屠夫行为搞得有些发麻的心脏稍微舒缓了些。
就在这时,屠夫忽然回过头。
在惨白的月光下,他的两只眼睛闪着诡异幽绿的光,裂口而笑,白森森的牙齿尖锐锋利,精准地看向他们。
“啊——!”
祝双双和苏往生最早到目的地。
他们参加婚礼时来过新郎家,熟门熟路地,一路很顺利没遇到什么事。
今天婚礼刚结束,这条路上还有未燃尽的红色鞭炮碎屑,以及几辆村外赶来参加婚礼之人的车。
祝双双看着那几辆车疑惑地皱了皱眉。
新郎家中式别墅的大门上,挂了两盏大红灯笼,红彤彤的灯笼里闪着橘红的光,照亮了周围缥缈夜色。
刚到这里,两人就看到八个男人抬着一个黑色的棺材正向别墅走。
两人具是一惊。
苏往生急忙上前,问刚从门里走出来的村民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造孽啊。”村民大哥叹了口气,“新婚当夜新娘突发心脏病死了。”
“怎么会?”祝双双愣愣地说。
新娘甜蜜地跟她说着新郎多爱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就在今天中午啊。
那个被无视被欺负,磕了上千个头,以为自己终于遇到幸福的姑娘就死了?
“我不信,我要看一眼!”祝双双说:“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正在入殓,不要打扰死者。”村民大哥伸手拦住祝双双。
此时那八个人也把棺材抬进了别墅。
苏往生盯着那口黑棺材,脑袋里一会儿是新娘拿着血红红包的一幕,一会儿是宁宿盯着黑色地板的一幕,一会儿是祝双双在说新娘和新郎的故事。
有什么在他混沌的脑袋里即将破土而出。
对面别墅的屋顶上,助手对黑袍说:“新娘死了,这条最关键的线索断了。”
根据他们的分析,新娘是最关键的人物。
他们认定殷岱君就是鬼主,而新娘是殷岱君的现实影射,跟着新娘看她的经历就能破局。
新娘死了,她的死因可能就是殷岱君的死因,可是新娘死得猝不及防,他们可能来不及找出她的死因了。
显然,没人会傻到相信死因真是心脏病突发。
黑袍说:“那我们再创造一个新娘不就得了?”
助手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正跟村民大哥争执的祝双双。
女生肤色白皙,明眸皓齿,在灯笼下好看得发光。
黑袍说:“新娘说新郎前女友是因为八字和新郎不和,两人才分手的,这村子很可能是在用外嫁女做什么封建的事,她们的具体遭遇,有什么比玩家亲身参与能更清楚呢。”
助手明白了他的意思:“殷岱君和新娘长得都很漂亮,颜值可能也是备选原因之一,陈晴很不好惹,这个新手女生正合适。”
“所以我们只要打听出村民想要什么生辰八字的女人,再把祝双双塑造成猎物,然后推出去?”
助手皱眉:“但是,我们只有三天多的时间,来得及吗?”
黑袍说:“来得及,或许我们只需要毁了新娘的尸体。”
“他们想要的八字,或许是不一样的,但新娘的八字是确定的。”
“新娘下午还活着,天一黑就出事了,我猜他们想用新娘做的事还没开始,如果这时毁掉或偷走新娘的尸体,他们不得紧急找一个代替者?”
助手恍然,笑道:“您真是太厉害了。”
黑袍:“立即准备,毁掉或偷出新娘尸体。”
苏往生抓着祝双双的胳膊快步往回走,“不能意气用事,我们得快点通知陈天陈晴她们。”
向回走时,他们又经过那几辆车,祝双双脚步停住了。
苏往生拉了她一把,“快点走,这不能耽误。”
“等下。”祝双双抬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她盯着那几辆车,说:“我有个想法。”
见祝双双神情认真,苏往生想到是她第一个提出黑狗就是胖子的,在某些时候,她脑袋里装满奇奇怪怪又切中要害的想法,他放开手,让她好好思考。
“什么想法?”
祝双双盯着那几辆车,“小道士,你没发现这几辆车有点问题吗?”
苏往生看向那些车,一时摸不到头脑,“都是豪车吧。”
“对,算是豪车,你再看系列。”祝双双进一步说。
苏往生悲愤:“我只是个山里的穷道士!”
祝双双:“……”
她赶紧说:“我们刚进村时就遇到一排豪车,当时我扫了一眼,在那之前宁宿说这个村子挺有钱的,我认同但又觉得应该没那么有钱。”
苏往生:“怎么说?”
“那个,像我们家还算有钱,我从小到大坐过很多车,我爸爸和我哥哥他们,几乎两三年就要买或换一辆新车,而那一排婚车全是五年前,甚至有七八年前出的。”
苏往生沉默。
他觉得这个游戏有点欺负穷人。
祝双双继续说:“一开始我没放在心上,因为第一次进游戏,我对系统和游戏一点都不了解,想着这游戏可能就设定在五六年前。
“也可能是村民没那么铺张浪费,像我很多同学家也是六七年才换一次车。”
祝双双继续说:“我这两天发现村里所有的车都是五年前的,包括刚成年的男生开的车,而且车还挺新。”
苏往生说:“全村那么多有钱人,五六年都没买一辆新车确实不太正常。”
祝双双点头,他指着眼前这几辆车说:“你看,这两辆车,是婚礼上最后给新娘红包,衣着考究那六个人的。”
“村民对他们很恭敬,他们看起来身份不一般,连他们的车都是七年前出的。”
苏往生说:“所以,有两种可能,这个游戏设定就发生在五六年前,或者我们进入时间并不是村子的现实世界,而是村子的五六年前。”
他敛眉一想,“系统说这副本是第一次开启,是新游戏,一个崭新的游戏设定在五年前有什么意义?”
祝双双说:“所以,更大的可能是,我们进入的不是现实村子,而是村子的五年前,车就是线索提示之一。”
“那这个村子五年后是什么样?”苏往生又问:“推出这一点有什么用?”
祝双双抬眼看向苏往生,“小道士,你看过《寂静岭》吗?”
这部经典的恐怖片苏往生确实看过,但他觉得他一个猎奇观众,和专业编剧看到的东西并不一样。
苏往生认真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
祝双双说:“你仔细回想,《寂静岭》其实构建在一个现实世界、表世界和里世界的三维体系上。”
按照祝双双的提示,苏往生很快理清,并get到她的意思了。
祝双双说:“很多影视剧和文学作品都涉及这一点,其本质就是空间和时间的排列组合,不管怎么组合,一个显著特征就是‘非同一时间’。”
“你是想说……”
祝双双:“我们可能正在表世界的某段时间,我们所处的这里,源于里世界,通向五年后的现实世界。”
她补充道:“当然,也可能有其他的排列组合,可能就在这条街上,另一个世界,正发生着我们看不到的事。”
苏往生顿时头皮一麻。
槐杨村的夜非常浓重,如同向夜空泼了一层又一层墨水,在夜风的吹拂下,黑墨摇摆变幻,像是什么在凄厉挣扎。
陈天带着两个新社员,很快找到了槐杨村唯一一家宠物店。
夜里宠物店关了门,窗帘却没拉,陈天举起手电筒向窗内照。
这确实是一家宠物店,里面铁笼子里有好多只宠物,其中最多的是猫狗,有村里常见的土狗土猫,也有名贵品种。
“这个村竟然有这么多名贵品种的宠物,稀奇。”李印说。
陈天陈晴来探索这个第一次开启的副本,带了两个刚过一个副本,新加入社团的人,一个叫李印,一个叫王明。
王明说:“有什么稀奇的,你别忘了这个槐杨村可是个土豪村,养只娇贵宠物也正常。”
李印:“可是,也没见人在路上遛狗啊。”
“嘘——”陈天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们消声。
远处传来阵阵狗叫声,声音由远及近。
三人藏到黑暗的树后,没多久,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只小黑狗来到宠物店门口。
他用钥匙打开门,没多久,他怀里多了一只蓝眼睛的布偶猫,怀抱一猫一狗,继续同方向走。
三人默契地跟上。
一路在狗叫的遮掩下,他们的脚步声没被那人察觉,最后停在新郎新娘婚礼第一天用的那个教堂。
三人爬墙进去,一路紧紧跟着那人到门口。
昨天举办婚礼的教堂,此时灯火如昼,里面有好多人和一堆摄像设备。
有一个长发女生背对着他们正戴口罩,带好口罩后,又穿上一身常在医生身上看到的白大褂。
她走到教堂最中央,转过头来。
明亮的镁光灯光落在她眼睫上,一双丹凤眼微微弯下,正是伴娘。
她一只手放在身前,优雅鞠躬,“各位晚上好,今天我们的宠物同样是一对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