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让人在边上摆了躺椅和竹桌茶点。

  远远望着徐玉宣由侍卫牵着马绳,骑着小马驹在平坦的荒地上绕圈。

  偶尔能听见徐玉宣朝她这边喊:“母亲!”

  温叶通常招手回应。

  这个点的风还带着一丝丝凉意,温叶没看太久就卧躺了下去,话本往脸上一盖,安安静静补眠。

  桃枝和云枝一瞧,立即默契上前一左一右替温叶挡着。

  一上午的时间里,徐玉宣学骑马时温叶在睡觉,徐玉宣去地里挖土豆时,温叶醒了,吃了点心喝完茶,拿起话本继续看。

  徐玉宣挖完土豆又跑去庄上的磨坊看驴拉磨,温叶这时话本也看完了,开始琢磨着中午的饭菜。

  长这么大,徐玉宣第一次见到驴,看完驴拉磨后,他兴冲冲跑回来和温叶说道。

  纪嬷嬷几个缀在后头,累得气.喘。

  徐玉宣如今就像个小滑头,腿脚利索起来后,除了温叶和徐月嘉,连陆氏都抓不住他。

  徐玉宣晃动温叶的胳膊央求:“母亲,我想买一头小驴~”

  温叶掀起眼眸,看向他道:“你不是已经有小马驹了?”

  徐玉宣气不太直道:“可是、可是宣儿还没有小驴啊!”

  温叶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问:“你要驴做什么?”

  徐玉宣想了想,没想出来。

  最后他抓了抓头发道:“和小马驹作伴,小马驹太孤独了~”

  温叶听后,不由得发散思维,然后再生头骡子出来?

  “母亲?”徐玉宣歪起脑袋喊道。

  “想买便买吧。”温叶道。

  徐玉宣嘴甜道:“母亲真好~”

  温叶丝毫不上他当:“母亲没钱,要买小驴,你自己出银子。”

  徐玉宣嘿嘿偷笑,买小驴的银子他还是有的。

  “嬷嬷,带银子了没?”徐玉宣看向一旁的纪嬷嬷。

  纪嬷嬷满脸慈爱点头:“带了带了。”

  整个庄子都是国公府的,徐玉宣想要小驴,让庄头记好账,牵一头过来便是。

  不过他既然愿意花钱,就让他花好了。

  ......

  城南庄子的事儿解决后,陆氏便回了国公府。

  一上午的奔波,让她颇有些疲惫,原本还想去城北庄子看一看徐玉宣学骑马,这会儿也不想了。

  徐国公和徐月嘉一早就上朝去了,并不知城南庄子出了事,以为陆氏去的是城北庄子。

  见下轿的只有陆氏一人,徐国公疑惑问道:“宣儿和弟妹呢?”

  陆氏先看的徐国公,这时还没太大感觉,同他解释过后,再对上一旁徐月嘉的目光,不知怎的,心底莫名闪过一瞬心虚。

  *

  午后,徐玉宣继续学骑马,温叶继续窝在躺椅上。

  秋高气爽,好不惬意。

  就在她快要睡过去时,忽而听到一阵马蹄声靠近。

  她下意识回头,居然是徐月嘉,还难得穿了一身绯色锦袍。

  给这处荒芜的马场添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温叶眼神都跟着变了。

  徐月嘉是骑马过来,同时还另外牵了一匹。

  待他下马后,温叶也坐起身问:“郎君怎么有空过来?”

  目光始终落在他被这身绯色锦袍衬得染了几分明亮鲜艳的面庞上。

  徐月嘉解释道:“大嫂让我过来教宣儿骑马。”

  温叶“哦”了一声,不疑有他道:“宣儿就在前面。”

  远处徐玉宣不知何时已经从小马驹的背上下来,此刻正和新买来的驴斗智斗勇。

  徐月嘉瞅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静盯着她道:“我知道附近有处好风景,想不想过去赏玩?”

  温叶正无聊呢,一听就有了兴趣:“远不远啊?”

  徐月嘉摇头:“不远,骑马过去只需一刻钟。”

  温叶见他马都准备好了,哪还有什么犹豫,当即放下手中的话本道:“去。”

  风景不风景的,她不甚在意,倒是今日的徐月嘉,难得一见。

  往常见他穿官袍时总是一身的庄肃严谨,今日着一身普通绯袍,观感又是不同。

  温叶微微抻了抻身子,接过徐月嘉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徐月嘉也重新翻上马背。

  温叶盯着他看道:“赏玩后,郎君想不想去泡温泉?”

  温泉庄子也不远的。

  徐月嘉哪会不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扬唇道:“好。”

  就在这时,徐玉宣终于爬上了驴背,试图想像赶小马驹一样,赶驴。

  他抬头看见远处马背上两道熟悉的背影,圆眼亮起,忙开始喊:“母亲!父亲!”

  温叶听到身后传来的稚童声,对徐月嘉笑道:“郎君,我们先跑吧。”

  徐月嘉很难不赞同,微微颔首。

  温叶挥动缰绳:“驾!”

  徐月嘉紧随其后。

  徐玉宣见父亲母亲都骑马跑了,忙学磨坊里的人冲驴大喊:“干活!”

  结果驴动是动了,却只是在原地转圈。

  徐玉宣一边朝温叶和徐月嘉的方向喊:“等等我!等等宣儿啊!”

  却无人应答。

  徐玉宣一边又抱着驴脖颈,任由驴在原地打转,似乎在比谁更能坚持。

  而远处,两匹骏马迎风奔离,两道身影始终并行。

  ——正文完——

第97章 番外一

  琐碎日常(一):

  一日,温叶从陆氏那离开,路上正好碰到下学的徐玉宣。

  这小子见到她喊了一声“母亲”后,就故意别开小脑袋,和她隔着一段距离走路。时不时“哼”几声。

  好像之前去庄子上看猪圈里的小猪,小猪吃到好吃的,也是像他这般哼哼唧唧。“还不高兴呢?”温叶难得主动搭话。

  徐玉宣瞬间回头道: “母亲下回吃完,要把骨头留着。”温叶笑了:“行,母亲以后不会忘了。”不就是昨儿多吃了他一块风干兔,然后忘了将骨头留给他嘛。

  前不久书院放假,徐景容回来一趟,带了不少风干兔,府里吃了好一阵子,也导致徐玉宣院里的兔子墓碑急剧增加。

  温叶没想到这小子书读的一般,兔子缺了哪块骨头,他却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小年纪,爱好稀奇古怪。

  温叶主动一步后,徐玉宣也不再哼了,而是道: “母亲,先生布置了好多课业,晚膳宣儿就不陪母亲用了。”

  六岁的徐玉宣懂事明理了不少,连陆氏都经常说。不过在温叶和徐月嘉面前,他还是会经常流露自己的小脾气。

  温叶‘嗯’了一声,在岔路口和他挥手: “去吧,好好做功课。”

  徐玉宣背着书袋,转身往西侧院方向走去。

  温叶亲眼见他走远后,扭头就与桃枝说: “去,吩咐小厨房,今晚炖兔肉。”

  这回她要痛痛快快吃。

  当天晚膳,徐月嘉望着桌上的麻辣兔头,没有多言,只道: “记得‘毁尸灭迹’。”

  温叶:“放心,桃枝早就是熟手了。”

  还未走出去的桃枝听到这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的是杀人的勾当。

  桃枝不禁叹气,以前只有夫人一个人说话不着调,如今郎君也跟着学。

  琐碎日常(二):

  定安侯夫人近来开始操心长子的婚事。

  陆氏与这位嫡亲弟弟年岁相差较大,陆世子十四岁进军营,今年将满十九。

  按照大晋男女婚嫁的风俗,不算晚,但也绝不算早。

  定安侯府夫人心里有看好的姑娘,就是有些拿捏不定,于是找了个日子来国公府,想让陆氏帮忙参谋参谋。

  恰巧那日,温叶也在。

  说实在的,定安侯夫人她也没见过两次面,可每见一次,温叶都会惊艳一回。人有时候就得认命,无论怎么保养,就是比不过人家天生长得好。皮肤白到仿佛能发光,完全看不出来已经四十余。

  陆氏的眉眼和五官都像极了她,不过总体上看,差别还是有的,温叶不禁想,这一丁点差别大概是来自定安侯。

  定安侯夫人低头抿了口茶,忽感一道目光,抬头望去,见自家女儿的弟妹一直盯着自己瞧,笑问: “叶娘这般盯着我作甚?”

  陆氏闻言,也看过来。

  温叶笑着解释:“晚辈就是想问问侯夫人平日里是怎么保养的,皮肤能一直这么细腻,晚辈也想学学。”

  定安侯夫人没想到温叶会问自己这个,没忍住,用帕捂唇无声笑了。

  陆氏微瞪了一眼温叶后,无奈看向自家母亲道:“娘,叶娘就是孩子心性,你别介怀。”其实定安侯夫人与温叶真正接触不多,对她的了解几乎全部来源于长女陆氏。

  印象最深的是那句: “油嘴滑舌”。

  那时定安侯夫人还觉得是长女说得太过,今日一见,她默默收回先前的想法,是她想法太窄。她看向女儿道:“介怀什么,我听着挺不错。”

  定安侯夫人性情虽然内敛了些,但也没有想要和一段‘真诚的夸奖’较劲。

  保养的法子嘛,肯定是有。

  见温叶言行真诚,定安侯夫人不吝啬道:“回头我掌一份给你,不过法子因人而异,效果皆有不同,你也别抱太大期望。”

  而后,话题重新回到侯府世子夫人的人选上。

  面对定安侯夫人给出的两名姑娘,陆氏给了自己的见解,最后道:“她们都是好姑娘,不过娘,你还是要多问问大弟的想法,夫妻和睦大都还是看男子。”

  陆氏说的委婉,这世间,只要男子能安分体贴些,何愁妻子们不温和恭顺。

  意思是没有心上人的意思。

  定安侯夫妇年轻时就是彼此看对了眼才在一起,是以在儿女婚事上,他们都会先过问孩子们的意见。

  陆氏对亲弟弟的话还是放心的。

  有了人选,定安侯夫人也没在陆氏这儿耽搁太久,立马准备回去探听一下女方家可有结亲的意愿。

  走前,留下一张保养方子给温叶。

  陆氏望着温叶对一张保养方子爱不释手,忍不住道:“不是我打击你,这张方子我以前也用过,作用不大。”

  温叶放下方子道:“没事嫂嫂,有总比没有好。”

  她当然看得出来定安侯夫人的肤质是‘天生’远大于‘后天保养’,只不过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比如她。

  温叶带着保养方子回西院。

  晚膳后,温叶打算先按照方子上说的试一试。她刚配好一次用的量,徐月嘉回来了。彼时亥时已过。

  徐月嘉先去侧间洗漱一番,出来后径直来到温叶身侧,瞥见她手旁的纸张,问: “这是什么东西?”

  温叶坐在梳妆台前,随口回道:“是我从嫂嫂母亲那儿要来的保养脸的方子。”徐月嘉听后,伸手拿过来瞧了两眼。见徐月嘉不吱声,温叶开始胡说八道: “我打算挑战一下大晋最年轻的祖母。”

  徐月嘉怀疑自己听错了,回想起昨儿午后在院中正垫脚摘葡萄的徐玉宣,道: “他这个年岁,还娶不了妻。”

  温叶将红泥一样的稀膏往脸上抹,一边接话道: “不是都说小孩儿见风长,多见几次风,就长大了。

  徐月嘉认真道: “那要见多少场风。”温叶:不得不说,和说话时常天马行空的人待久了,多少会受到些影响。

  定安侯夫人留下的方子上说,需要敷久一些,起码两刻钟。当然也不能太久,时间长了,会很难洗。温叶望向铜镜中的红脸,扭头道:“郎君你先睡吧。”

  方子徐月嘉也看了,上面写得很细致,除了方子配比,连用多少量和需要注意的方面都——写在上面。

  于是他提醒道: “睡前记得洗掉。”

  温叶却说:“这一点,我比郎君清楚。”言语间,信心十足。然而,到了后半夜。

  温叶猛地惊醒,下意识伸手往脸一摸,发现异样,怎么坑坑洼洼的。她一脚跨过外侧的男人,下床点烛去照铜镜,果然,都干掉了。都怪昨晚看话本看迷瞪了,直接爬床睡去,忘了洗。温叶这么大动静,徐月嘉想不醒都难。

  “怎么了?”他坐起身问。

  温叶指了指自己的脸,徐月嘉顿了顿道:“忘了?”温叶点头。

  跟着徐月嘉下床,将内室的灯都点亮,这回更清晰看到后,唇角微扬道: “我去给你弄盆热水过来。”

  温叶试图用手抠了抠,有点艰难。

  热水端进来后,徐月嘉用沾了热水的帕子帮她擦。足足洗了快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擦干净,结果脸上还是留下了一整块浅红的印记。温叶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完了。

  翌日一早,徐玉宣过来请安。

  见上首只有父亲,就问:“母亲还未起吗?”

  话音将落,内室的门从里打开。

  徐玉宣闻声,扭头望过去,还没看清就下意识问: “你是谁啊?怎么会从我母亲的房间出来?”

  ‘红脸’温叶破罐子破摔,故意拿手挡脸,还压低嗓音道: “我是你父亲新娶的夫人。”

  如今的徐玉宣,已隐约懂得“新娶的夫人”代表什么。

  他当即转头怒瞪徐月嘉:“父亲!你太坏了。”

  无辜被波及的徐月嘉:“……”他无声瞥了一眼内室门口的女人。

  温叶对上他的眸光,正要扬唇,却听徐玉宣冲徐月嘉嚷道: “我要原来那个漂亮的做母亲!这个、这个长得一看就不是宣儿的娘!”

  温叶:她不生气,继续保持微笑,起码夸她漂亮了不是。

第98章 番外二

  琐碎日常(三):

  被迫染了一脸红,温叶好几日没能出门。被徐玉宣认错母亲的后一日,天尚未亮全,徐月嘉已经起了。

  温叶没怎么睡熟,醒来后半趴着在枕头上,微微眯眼望着床榻边上整衣戴冠的男人,忽有所感道:“郎君觉不觉我们最近很像是在偷情?”

  徐月嘉整理领口的动作一顿,视线回转自然落向她,唇微启道:“睡糊涂了?”

  温叶有理有据回:“郎君每回过来只睡个觉就走,而我哪也去不了,可不就像是。”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她最后又补了一句。

  徐月嘉: “我们有官府盖过章的婚书,这样的关系,在你那些话本里也能算作偷情?”温叶随口一接道:“怎么不算呢?又没说他们的名字并列在那一纸婚书上。”都是正经人家的妻子和郎君,人手一纸婚书,只是彼此没什么关系而已。徐月嘉只知道她喜欢看一些风格迥异的话本,没想到已经迥异到这种地步。

  他深深望了温叶一眼。

  温叶略心虚笑道:“郎君就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