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周闷闷地把剩下的鸡尾酒都灌进嘴里:“蔡莹莹怎么不说我喜欢你。”
这徐栀就很坦然,也很干脆,“哦,这你放心,莹莹说她恋爱经验很足,仔细分析过了,她没怀疑你。”
你俩在这抓通缉犯呢?
徐栀说:“莹莹说,你跟我一样,眼里只有赚钱,主要是你连你弟的钱都坑,让她对你有点误解。”
主要蔡莹莹还是说,像陈路周这种级别的帅哥,身边的女孩子绝对是如云举袖的,估计对美女都免疫了,也就朱仰起这种看见个漂亮女孩子就上赶着往上凑。
“所以你还是想跟着我赚钱是吗?”
“不然?难得咱们目标一致啊,”徐栀终于切入正题,“我有个好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陈路周坐在高脚椅上,还是比她高一小截,徐栀今天扎了个大光明马尾,鬓角留着碎发,衬得她额头饱满,毛孔细腻,整个人干净纯粹又利落,陈路周其实很震惊自己,就这么昏暗的光线下,居然还能注意到她的眼角有颗泪痣,小小淡淡的浅褐色一颗,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若隐若现,像朱砂痣,像心尖血,像一切让人触不可及的错觉。
大约是心跳过于快,他眼神越冷淡,若有似无地睨她,“说。”
“你听说过探店吗?”徐栀慢慢解释,“我以前高一的时候,闲着无聊注册了一个黄金屋的社交账号,黄金屋你知道吧,就是现在最大的生活方式分享平台,偶尔会在上面分享一些生活小日常,前阵莹莹染发,我录了个教程,但出了点意外,她本来想染个蓝黑色,结果褪色成绿色,那个小视频就突然火了,在平台点击量还挺高,粉丝也突然多了很多,然后就有人来找我们打广告,不过我们毕竟是学生,我不敢乱接广告,我想着要不就干脆去探店,网红店,平价店,都行,就是我们需要一个摄影师——”
徐栀试探性地看他一眼。
“说吧,准备花多少钱雇我。”
徐栀把这个问题抛还给他,“你想要多少。”
看你良心了,陈大少爷。
徐栀一回去,蔡莹莹一边剪着脚指甲,一边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陈大帅哥答应了嘛?”
徐栀换上拖鞋说:“没答应,也没拒绝,说看他有没有时间,所以我打算凑他的时间,他过几天要去趟临市,你说咱们把第一次探店的地址就放在临市的网红街怎么样?正好他们有家店的老板给我发私信了。”
“行啊,”蔡莹莹先是首肯心折地点点头,但又颇有微词地表示,“不过咱不带朱仰起那个猥琐男。”
徐栀:“……”
**
之后,徐栀下山好几天,陈路周都没有再联系她,好像那座山就是信号屏蔽仪,徐栀曾经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出了那座山就跟他的世界隔绝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微信没有,朋友圈也没有更新,虽然他朋友圈本来更新也不太勤快,偶尔拍出一张好照片,会分享一下,比如之前的山鸡。
朋友圈更新就停留在山鸡那张照片上,后面的流星他也没发朋友圈,不知道是不是那晚没有拍出让他满意的照片还是怎么,反正之后朋友圈都没有更新过了。
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徐栀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机,电视机上播放的画面是《雪花女神龙》,老徐最爱的电视剧,每年暑假都要看一遍,徐栀每次都趁他不注意调台,不过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是不是遥控器坏掉了,怎么摁都没用。
目睹一切作案过程徐光霁:“……”
“徐栀,你是不是有病,”徐光霁一掌摁在她脑门上,“滴滴答答听不见啊,这是空调遥控器,出风口都给你搞坏了!”
徐栀:“……啊,是吗?”
徐光霁一脸知女莫若父的表情,“有心事啊。”
徐栀也说不上来,“算不上心事,就是有点事儿,在等一个人的电话。”
“陈路周?”
徐栀嗯了声,捞过桌上的电视机遥控器,想起来先说一下:“爸,我过几天可能要去趟临市。”
“跟那个陈路周?”声音稍稍又高了点,徐光霁注意力已经彻底从电视里转移出来了,牢牢盯着自己女儿看起来有点泛红的脸。
徐栀打算看看新闻,不知道是不是台风来了,山上塌方,把他给埋了,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说,“算是吧,我们打算一起去探店,不过跟你也说不明白,等我干成了再跟你解释。”
徐光霁听成了。
——我们打算去酒店。
“报警!报警!”徐光霁头冲脑热地二话不说去摸手机。
**
陈路周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徐栀送进局子了,不过他也已经不在山庄,早就下山了。在徐栀走后没两天,一看山庄人越来越少,陈星齐就吵吵嚷嚷地闹着要走,傅玉青一看今年台风影响挺大,也让他们早点下山,不然后续怕被困,一旦塌方,这边估计有十天半个月都会断水断电。
不联系徐栀,是因为他最近发生了一件挺尴尬的事。
刚下山那天,朱仰起叫了几个朋友一起打球,他难得手痒,就去了。结果正巧碰上谈胥也在一中球场,这事儿就挺神奇的,毕竟一中球场外校的学生是进不去的,体育馆暑期不开放,后场有个收费球场,要刷校卡的。而且,谈胥转学之后就没回过一中,对这里避之不及,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他怎么在这?”朱仰起比他还困惑。
“不知道吧,听说他准备回一中复读了,”朋友拍着球解释说,“现在成绩虽然还没出来,不知道他爸妈走了什么路子,就算要复读,估计也要给他塞回这边复读了。”
本来也不关他们的事儿,陈路周单纯出来打个球回去还得准备出国的材料面试,因为徐栀的关系,陈路周对谈胥的感觉一直都有点心虚,他多少也知道,谈胥虽然不是她男朋友,但两人关系多少是暧昧过的,只是没戳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这事儿其实他有次套过蔡莹莹的话。
徐栀如果没有谈胥这两年的帮助,她是考不到现在这个成绩的,谈胥甚至为了帮助徐栀复习,每周都在肯德基陪她写作业,一遍遍帮她订正错题,他俩也一起看过流星,徐栀为了带他放松,两周没吃早餐,用省下来的钱陪他去溜冰。
所以那天打球的时候,谈胥那波人里有几个复读生恰好跟他们认识,说要一起打的时候,陈路周懒洋洋地靠在篮球架上,直接拒绝了,“你们打吧,我走了。”
反倒是朱仰起发狠一般地把篮球往篮筐上狠狠地一甩,估计是见他总躲着谈胥,就急赤白脸地冲他大声吼了一句:“陈路周,你他妈敢走,我今天跟你绝交。”
篮球重重地砸在篮板上,发出一声“梆——”巨响,整个篮球架像个破烂不堪的铁板在寂静的篮球场发出噼里啪啦作响。
球场本来也没什么人,都是他们同学,然后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知道这对连体婴今天在闹哪出,篮球慢慢弹到地上,但已经没人管,也没人去捡,都呆愣愣地看着这对连体婴在球场气氛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其实也就朱仰起一个人在发脾气,陈路周压根都没搭理他,双手抄兜靠在篮球架下,表情自始至终都冷淡地看着他,心里觉得这人贼他妈中二。
后来他俩在说什么他们就听不见了,只看见,朱仰起走过去,哥俩自己说的小话。
暧昧对象算个屁,你怕什么啊,你以前从来不这样,你这样我看着特别难受。
陈路周挺诚恳地勾着朱仰起的脖子给捞过来,在他耳边说,我小朱哥,你饶了我行吗,我不是怕他,跟他打球,我断过脚,我有心理阴影行吗?
放屁,你就是不想跟他正面碰。
行吧,这也是一方面,陈路周大大方方的承认,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朱仰起以及旁边一众人的怂恿,还是叹着气无可奈何地上场了。
所以,这会儿他在男科医院。
负责诊治的是一位姓徐的男科医生,陈路周看了眼他的工牌,名字叫——徐光霁。
还挺好听的。
徐光霁倒是没看他的病例卡,见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帅小伙,听他主诉症状之后,才让他把病例卡拿过来。
“打球伤到的?胳膊肘捅的?”
陈路周说不上尴尬,毕竟对方也不知道他是谁,他这人脸皮本来就挺厚,毕竟是第一次上男科医院,就有点好奇地还四下打量了一下,“嗯,抢篮板的时候被人捅了一下。”
“除了无法晨勃还有别的症状吗?”徐光霁例行公事的问话,问完掀开病例卡看了眼名字。
——陈路周。
徐光霁瞬间抬头对上他:“你就是陈路周?”
陈路周刚想说,好像看片也没感觉了。一听见徐光霁这种熟悉的打招呼方式,心想,这他妈都有人认识我,一下子整个人偶像包袱又给背上了,咳了声,“晨勃也还行,就没以前那么……”
硬。
第26章 挣钱·要紧
徐光霁心领神会地挑了下眉,表示了解,长长地哦了声,“家里是做什么的?”
陈路周愣了一下,这跟他这个事儿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做生意。”
徐光霁又哦了一声,不知道在电脑上输入什么信息,“有兄弟姐妹吗?”
陈路周:“有个弟弟。”
徐光霁:“测过精子活跃度吗?”
陈路周:“没有。”
徐光霁看他一眼,“现在能行吗?”
陈路周咳了下,“我……试试。”
徐光霁给他开了一张单子,让他先去交钱,陈路周拿着卡和病历本一走出去,朱仰起就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医生怎么说啊,你他妈别是真废了?”
陈路周把病例本拍在他胸口,一言不发地拿着就诊卡去交钱。
朱仰起紧追不舍,心急如焚地问,“医生到底怎么说啊?”
“不知道,”陈路周走到窗口,把卡递过去,掏出手机准备付钱,“让我测精子活跃度。”
朱仰起不敢置信:“不会吧不会吧,医生就什么都没说?”
“问我家里是做什么的,还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陈路周有点懵,别说男科,他平日里发烧感冒都少,从小到大几乎没上过几趟医院,所以挺困惑,“你说他问这个干嘛?”
朱仰起小脑袋瓜多聪明啊,他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让你送红包啊!我听我爸说有些医生私德不好的就会这样,会跟病人暗示要红包!”
“真的啊?”陈路周啧了声,要摇头说,“看着还挺正直一医生呢。”
“我要不现在出去给你买俩红包?别的不重要,咱还是治病重要,毕竟这事儿关乎你后半生的幸福。”朱仰起现在对他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昨天要不是他在那作,陈路周也不用遭这个罪。
陈路周心说至于吗,他感觉也没那么严重啊,就是早上醒来好像跟以前有那么点不一样,于是找了个片看,也没什么感觉,估计是昨天打球被谈胥胳膊肘捅得那下多少伤到了,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养几天自己就恢复了吧,结果朱仰起说这事儿可大可小,说不定以后就这样了,所以他才挂了个号过来看。
“不……用了吧。”
陈路周虽然脸皮厚,但为这事儿给医生送红包是真的尴尬。
出不来更尴尬,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地回到诊疗室。
徐光霁瞥他一眼,有点心知肚明,“不行啊?”
陈路周主要是昨天伤那地方还有点疼,一动就疼,所以压根不想,于是咳了声,说:“一定要测这个?”
“要不你裤子脱了我看看。”徐光霁作势把放在旁边的眼镜戴上。
陈路周觉得今天来这就是个傻逼的决定,真是脑子有病要听朱仰起的,“那什么……我要不回家再养养,我下周再过来看——”
“也可以,”徐光霁当然不勉强,“我这边给你几个建议,这种情况如果是外伤导致,那么一般两天就能恢复,如果持续一周还是这样,很有可能是阳痿的前兆。”
陈路周:?
徐光霁语重心长地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得重视,交女朋友了吗?”
陈路周:“……没。”
徐光霁一脸你要是自己都不重视我也爱莫能助的表情,“那建议你先不要急着找女朋友,把病治好先,先观察一阵子吧,记得定期过来复查。”
陈路周:“……”
男科门诊是整个医院最空荡的部门,陈路周一走,走廊连个鬼影都没了。蔡院长闻讯而来,风风火火一推开门就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找人,“那小子呢?”
徐光霁不苟言笑地坐在电脑前整理今天的病历单,“哐哐——”两声,严严翼翼地将所有资料放在桌上重重地敲了敲,对对齐,“走了!”
蔡院长压低声,“真是那个陈路周啊?”
“我让老傅给我偷偷拍过照片,错不了,就他,”徐光霁正在翻订书机,随手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陈路周的朋友在临走时悄悄摸摸塞给他的红包,义正言辞地拍在桌上给蔡院长,“看看!现在的小孩,多懂啊,还没出社会,就知道塞红包,而且塞完就跑,我追都追不上,你想想,他爹妈能是什么正经人?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小孩能多正经?”
蔡院长:“充公充公!”
“充个屁,这点钱想收买我,想得美他!”
**
陈路周一上车,才知道朱仰起居然背着他偷偷回去塞了红包,直接在车上踹了他一脚,“你有病啊,送什么红包?”
朱仰起成竹在胸,“你相信我,下次去他绝对对你笑脸相迎。”
陈路周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徐光霁的名字,下次绝对不挂他的号了,想什么呢!没下次了!
“晚上打球你还去吗?”朱仰起斗胆包天地问了句,“姜成那帮人刚又叫了。”
“你说呢?”陈路周靠在出租车的后座,冷淡斜他。
“算了,估计你最近打球都没兴趣了,”朱仰起心说,不会对女孩子也没感觉了吧,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了句,“那对徐栀呢?对徐栀应该还有兴趣吧?”
陈路周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下面,领悟过来,烦不胜烦地推了他一下,“滚啊你。”
朱仰起真是好声好气地建议说,“你要不约她出来看个电影,放松一下嘛。”
“不约。”他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街景,想也没想,果断拒绝。
朱仰起心思敏锐,洞若观火地看着他刻薄冷淡的英俊侧脸,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你他妈不会是吃醋了吧?”
“得了吧,我有什么资格吃这醋,”陈路周仍是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墙上贴着各种不入流的小广告,叹口气说,“从她下山那天,我就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对她有感觉。”
朱仰起说:“一见钟情?现在一见钟情真的不奇怪啊,就好像我们高一刚开学,我在我们班,见到谷妍的第一眼,我就喜欢她,但是我知道我肯定追不上她。”
陈路周还在看车窗外,这条路他不常来,算是庆宜这两年市改的漏网之鱼,街道狭窄逼仄,两旁的矮楼上泛着斑驳陆离的霉斑,垃圾成堆,汽车到处违停,见缝插针地各种塞,不愿整改,因为都是群租户,人流混杂。里头有条巷子听说是坑蒙拐骗一条街,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都有,有人抽检禄马,批阴阳断五行,有人偷香窃玉,行鱼水之欢,说白了,就是庆宜市最早的红灯街。
他回头瞥朱仰起一眼,难得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嘴角,“可能有吧,但我仔细想了想,更多是征服欲。”
“因为她对你不感兴趣?又是这种有个性的大美女?还是你不信她只是对你妈有兴趣?”
陈路周把脸别回去,“都有点,我觉得她有点像高级钓,或者说是真的没开窍。不管是哪种,我都不想陪她玩下去了,前者太被动,后者很没劲啊。而且,我是不可能留下来的,她那么依赖她爸,高考分估计还不低,又不可能跟我出国。”
朱仰起:“行吧,只能说情深缘浅呐。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了,过几天冯觐回来了,你不是马上要出国了吗,我想正式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冯老狗也玩摄影,你俩到时候有得聊了,到时候我顺便把姜成他们也叫上,一起聚聚。”
姜成也算是陈路周发小,关系不如朱仰起,但经常一起打球,自然也熟。而且,姜成初中也在外省,跟陈路周在同一个学校,陈路周转回来之后他也跟着转回来了。
要说熟,姜成跟陈路周其实更熟。
“嗯。”
朱仰起因为昨天打球的事情,心里多少不太舒服,“姜成最近跟谈胥走得有点近,我不是说姜成的坏话啊,我跟他是一点都不熟,要不是你的关系,我平日里跟他也不联系,就是咱是不是要提醒他一下谈胥这个人?”
“姜成打算复读,谈胥如果真打算转回来,我估计他跟谈胥得进一个复读班,走近点也正常,”陈路周没太在意,“对了,你帮我个忙。”
**
徐栀接到朱仰起电话的时候,正在帮陈路周看镜头,就前阵子被她撞坏的镜头盖子,她想买个新的还给他,但陈路周一直都没联系她,徐栀根据他的相机型号只能自己在网上瞎看攻略。
“陈路周今天去临市了,他托我带你表弟去看相机,他有个朋友是专门做这个的。”朱仰起在电话那头说。
徐栀哦了声,问他:“陈路周为什么不自己联系我?”
“他最近有点忙,在临市接了个活,估计要拍个三四天,”朱仰起解释,“要没什么事儿我挂了啊,明天让你表弟联系我,我带他去找路周的朋友。”
“好,谢谢。”
徐栀说完就挂了电话,继续在手机上跟他相机型号类似的镜头,蔡莹莹看她这两天夜以继日地给某位帅哥挑镜头,便狐疑地问:“你咋还在找,都找了两天了,怎么还没看见合适的啊?”
她俩在蔡莹莹家,蔡莹莹大概是觉得脑袋上的绿毛不太吉利,这会儿又开始倒腾染发膏,想把脑袋上发色染回去。徐栀则抱腿坐在地毯上,前所未有的认真划拉着手机页面,翻遍了网上所有的科普,“没有,我看攻略上推荐的,陈路周好像都有,本来想买个50mm的对焦镜头还给他,但是他说他更喜欢拍人,科普说85mm的更适合人像,结果我发现他用的那种都好贵,一个镜头就要好几万,最便宜也要八九千。”
“难怪去临市也没通知我们,换我我也不愿带,就他那套设备给咱们当摄影师也太浪费了吧,”蔡莹莹满心满眼都是替徐栀心疼钱,大力地捣鼓着手里的染色膏,“要不别买镜头了,你单独请他吃顿饭,看个电影算了?不然我觉得,你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买不起他的东西啊。”
徐栀心里是挺烦的。
她也不知道最近自己怎么了,总是想起陈路周,总是忍不住看微信,而且下意识会点进陈路周的朋友圈,她觉得自己想赚钱想疯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跟陈路周多少也算是朋友了,后来随便翻了下他的朋友圈,突然发现他其实最不缺的就是朋友了,就那么随便点开,都能看见一两个眼熟的微信ID点赞,好像是她们睿军中学隔壁班的女生。
“这不就是,那个谁,”蔡莹莹对此人如雷贯耳,“五班小百灵啊,唱歌贼好听,参加市十佳歌手吧,咋了?她跟陈路周有一腿啊?”
徐栀摇摇头,“不是,你说,陈路周有没有拿我们当过朋友?还是拿我们当朋友圈里的十佳好友,点个赞的那种?像小百灵这种?”
“有什么关系吗?”蔡莹莹是看得很透,戴上染发的帽子之后,给自己开了一瓶可乐说,“他这种级别的帅哥在我们这儿就是昙花一现,以后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有交集,我们应该多看看其他帅哥,比如这位。”
蔡莹莹摩拳擦掌地点开手机,给她看这人照片,“咱们之前不是那个视频火了吗,就有人在网上问我们要不要约拍,我就抛出橄榄枝了,他说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探店哎,给我们当摄影师,本名叫冯觐,也是庆宜人,我决定诚心邀请他加入我们莺莺燕燕探店小分队!怎么样?”
徐栀看了眼照片,心说,哎,没陈路周长得帅。
“行吧,挣钱要紧。”徐栀叹了口气。
第27章 朋友·陪聊
出发去临时之前,徐栀坐在电脑前想了很久,老徐端着一杯牛奶进来,见她难得愁眉苦脸,便挫着腿在她床边坐下,“有心事?”
莫不是因为陈路周那小子?
自徐栀从老傅那里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下次等他回来复诊,看我不弄死那小子。
“跟爸爸说说。”老徐把牛奶放下,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这会儿是夜里,床头灯惶惶亮着,月亮玉盘一样,干干净净地铺洒在窗外,徐栀抬头看了眼,有些茫然地叹口气,“老爸,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徐光霁发现徐栀这几年总爱研究一些哲学上的问题,比如我们为什么活着,如果活着是为了挣钱,那挣了足够的钱人是不是就该去死了呢。
针对这个问题,他们父女几年前已经进行过无数轮抛头颅洒热血、唾沫四溅的精彩辩论,但都没有结果,这丫头今晚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把这个老生常谈的车轱辘话题拿出来。
徐光霁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人有时候活着,不光是为了挣钱,也是为了花钱,比如你蔡叔,他一年四季都喜欢出国旅游,买点世界各地的特产,上次他不是从尼泊尔给你带回来一个木雕,这玩意有用吗?没用啊,但不花钱他心里难受。”
徐栀若有所思,随手拿起桌上的香蕉剥了吃,一边吃一边振振有词道:“那既然要花掉,干嘛还要挣钱,省去中间这个麻烦的过程人不就快乐很多吗?”
徐光霁:“……那你说人吃饭是为了什么,你吃香蕉是为什么?为了拉屎?那省去中间这个麻烦的过程直接吃屎你快乐吗?”
徐栀一口香蕉含在嘴里,不上不下,眼神幽怨地看着他:“爸……”
徐光霁得逞的笑笑,从兜里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镜布,把眼镜摘下来慢条斯理地擦着,语重心长地同她娓娓道来:“人活着其实就是一个享受自己欲望达成的过程,但是人的欲望是逐级递增的,就好像你五岁的时候,你的欲望就是吃糖,那时候哄你特别好哄,不高兴只要给你一颗糖你就能呲牙咧嘴地笑一整天,后来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们就发现你越来越难哄,不再满足于糖啊吃的啊,你要去游乐园,要穿漂亮衣服,每天都要扎高高紧紧的马尾,我要是扎不好,你一天都不高兴,还要当班长,要发号施令。”
徐栀歪着脑袋认真地回想,好像没印象了,严重怀疑她爸在添油加醋:“我小时候是这样吗?”
“有视频为证,我可没冤枉你,你的小学班长竞选视频我都还给你保留着呢,”那段话徐光霁现在都还会背,拿腔拿调地学着她小时候的口气说,“大家好,我叫徐栀,拿破仑曾经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虽然没有林子轩那么有钱,但我长得漂亮,林子轩的钱不可能给你们花,但是我的漂亮毫无保留,你们是有目共睹的。希望大家选我——”
“行了,您别说了,”徐栀小时候也挺自恋的,但没想到这种黑历史老徐还留着,“录像带在哪,快交出来。”
徐光霁没搭理她,继续低着头擦拭着手上的眼镜,笑得鱼尾纹都深刻,“咱们人都是被追着这么长大的,就像爸爸,有时候也会觉得生活很难熬,可是不知不觉就发现已经来到了五十大关,等你去上大学,咱们剩下能见面的日子也没多少咯。爸爸知道,你是高考考完一下子有点空虚,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对吧,人是这样,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一个目标为努力,突然当这个目标完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制定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就会陷入你这种状态,每天想我活着到底干嘛呀。”
徐栀瞥他一眼:“老爸,如果我选择去北京的话……”
徐光霁擦拭镜片的手先是微微一顿,下一秒很快恢复自如,笑眯眯地把眼镜带上,“去呗,北京很好啊,你去哪儿爸爸都没意见,不用担心钱,生活费我会给你足够的,也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跟别人沟通没问题,再说,还有蔡叔呢。”
他把手搭上徐栀的肩膀,难得叫她小名,“囡囡,人是越长大越难哄的,或者说越长大越难满足,从最开始的一颗糖,到后来可能给你一座糖果山你也无法快乐,爸爸哄不了你的,以后自然会有人能哄你,不过,爸爸还是希望这个人能晚点出现。”见徐栀陷入沉思中没接话,于是随口问了句,“不过北京建筑系分数是不是要很高,还是你不打算学建筑了,嗯,不学挺好的,爸爸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金融专业…”
徐栀:“不是,陈路周说庆大的建筑系一般,我打算看看北京上海的建筑系。”
徐光霁:“……”
周三,徐栀坐上去临市的车,在车上见到了那个新加入的摄影师——冯觐。
冯觐长得没有照片上那么好看,本人更圆润一点,但绝对算不上胖,身高估计勉强一米八,好在五官端正,下颚线是呈圆弧状,很有亲和力,毫无攻击性,放在人堆里看绝对不丑,也属于帅哥长相。
但他给蔡莹莹那张照片,简直把自己P成了陈路周那种顶级帅哥的长相,蔡莹莹难免是有点落差的,她闷闷不乐的,但同在一辆车也不好表现太明显,蔡莹莹只好给徐栀发微信。
小菜一碟:居然是个照骗!呜呜呜,我还真以为最近咱们走桃花运了,大帅哥随随便便碰啊。
栀子花不想开:这不是挺帅的吗。
小菜一碟:可能前阵子看陈路周看久了,现在看谁都不是滋味。要不,你再去问问陈路周,我们摄影师的位置可以永远为他腾开。
栀子花不想开:那冯觐怎么办?
小菜一碟:哇,徐栀,你也希望陈路周来的是不是?
栀子花不想开:还行吧,跟他比较熟。
他们是包的商务车,车上一共就他们三人,冯觐看她俩一个劲在那热火朝天的发微信,这边嗖一声,那边叮咚就响起,傻子都看出来是在微信上聊他,而且估计也是没什么好话,不然怎么不敢当着他的面讲。
冯觐跟蔡莹莹之前在网上聊过,还算熟,所以冯觐直接叫了蔡莹莹的名字,“蔡莹莹,你不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妹妹?”
徐栀长得没得挑,又白又精致,属于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并且想要问名字的,唯一不出挑的可能就是脸型,因为偏鹅蛋,眉眼清亮,苹果肌饱满立体,笑起来漂亮偏可爱,像邻家妹妹,有些保护欲过剩的男人,会格外照顾她。
“嗯,我叫徐栀,”徐栀自己说,她并不喜欢别人叫她妹妹,“双人徐,栀子花的栀,我负责写稿子。”
“你好,我叫冯觐,水马冯,觐见的觐。”
徐栀嗯了声,说了声你好,就没再搭理他,低下头玩手机。
好有美女的自觉。冯觐心说。
不过一番苍白的自我介绍过后,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于是蔡莹莹跟冯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从摄影都网红,天南地北的侃,冯觐还挺能聊的,也不管蔡莹莹想就不想听,也不给她插话的空间,口若悬河地说他自己过去的旅游经历。话是真的密,他也确实去过不少地方,还跟蔡莹莹说自己登过珠穆朗玛峰,惹得蔡莹莹连连尖叫,真的假的,你上去过珠穆朗玛峰?
冯觐觉得她可能电影看多误解了,还是解释一下,不是,是那种坐着大巴车到珠穆朗玛峰的大本营,吸着氧气瓶住了一晚而已。冯觐相机里都是他拍的照片,他一张张翻出来,给蔡莹莹介绍,这是我在阿里拍的,我们还去了可可西里,不过那边无人机不好飞,有些地方飞无人机还要提前申请,之前都没想到。对,这是玉龙雪山,丽江你们去过吗?如果你们下次去我建议你们旺季不要去,根本买不到索道票。
车子驶上高速,车内依旧话很密,都是冯觐一个人在侃侃而谈,连司机都时不时回头瞧他,踩油门都起劲。
相比较冯觐,陈路周真是一个话少的摄影师,听朱仰起说,陈路周去过的地方也很多,每年寒暑假都会跑上那么一两个国家。
徐栀一边想,一边有点隔靴搔痒的意思,打开微信,点开陈路周的头像,他的朋友圈背景应该就是他自己拍的建筑物,不过徐栀不知道是哪儿,看建筑风格应该是法国,因为是独一无二的哥特式古堡建筑,朋友圈没更新,他俩也很久没联系,对话框的消息已经是上星期。
下山之后,徐栀其实给他发过一次消息,问他相机的型号是哈苏哪一款,徐栀对相机不太了解,只能认出个牌子,除非像佳能索尼那种最大众的型号,哈苏这个牌子还是后来帮表弟看相机的时候稍微关注了一下,才知道陈路周用的单反都是哈苏的。但她没说是帮他挑镜头,所以陈路周估计也就是以为她随便问问,只回了个型号过来,连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那天拍流星雨的时候,陈路周拿他的相机给她看照片,徐栀看他相机摘片存储量已经到近万张,128G的存储卡包里还有一堆,他每张卡都写上编号,徐栀觉得他应该也很热爱拍照吧。不过也没见像冯觐这样,一见面就拉着人说他去过哪儿哪儿哪儿,照片是哪儿哪儿哪儿拍的,估计是怕她们不喜欢,朱仰起说,陈路周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挺会考虑别人感受的。
每次跟他在一起,他俩聊得,好像都是她喜欢的话题,都是她的事,她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
——“你怎么那么想知道我学什么?”
——“人有时候,不是一定喜欢什么,就能去做什么。”
——“那就去学,管亲戚们说什么。”
——“具体选择在你啊,就好像今天,你在等星空,我呢,其实在等秋风,也就会有人守着沙漠执着等花开,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风光。”
——“我们的前程,谁说了都不算,只有我们自己说了算。”
冯觐越在耳边喋喋不休,恨不得将他所有拍过的照片全都翻出来竹筒倒豆地给她们看,夸夸其谈地说他曾拿过多少大奖,目前已是庆宜市的摄影协会理事等等,徐栀就越觉得陈路周这人好烦啊,搞什么那么神秘。
抵达临市是中午,徐栀他们这次探的是网红街,酒店和美食之类的店铺发掘。合作店家会给相应的费用,但前提是他们需要给出建设性意见,再加上几篇社交媒体的广告贴,所以这次食宿的费用都有几个合作店家出,通俗点说,就是找她们来打广告的。
她们赶得巧,临市这几天正巧是庙会,这两天特别热闹,网红街几乎是人山人海,叫卖声不绝于耳,但整个环境,很一言难尽。临市比庆宜还小,市中心是一条街捅到底,一条古运河贯穿南北,两旁是破旧不堪但是带有新农村建设风格的古旧矮楼,黑瓦白墙屹立在两侧,很像没改建之前的庆宜。
徐栀在网红街闲散地逛了一天,吃完三碗不同口味的螺狮粉之后,说实话,她觉得这钱还真没那么好赚。
东西很难吃,但你不能写。
环境也脏乱,你也不能写。
刚才师傅抓了一把面下锅里之前,还用手抠了一下鼻子,你更不能写。
这要是昧着良心把这网红街夸得天花乱坠,她良心不安。徐栀百思不得其解,茫然地叹了口气,要为五斗米折腰吗?
于是,徐栀坐在网红街的遮阳篷下,身后是喧嚣热闹的人流,抱着小孩的,牵着老人的,情侣嬉闹的,旁边马路上汽车一辆接一辆,一盏盏路灯次第亮起,好像心里的路被人打开,她坚定不移的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徐栀给陈路周发了一个转账信息,二百五十。
然后就把手机放在桌上等他回信息,视线里是闹哄哄的人群,心里却莫名很安定,她觉得陈路周一定有解。
大约三分钟之后,那边回过来。
陈路周:?
徐栀:陪聊费。
徐栀:现在。
徐栀:我们是朋友吧?还是你要全价。
第28章 见面·吃醋
之后陈路周就没回了,钱也没收。徐栀把手机放在桌上,盯了好一会儿,也丝毫没有动静。
街上人流如潮,每个摊位门口顾客络绎不绝,香味四溢,几股浓烈的气味全串在一起,臭豆腐、螺蛳粉……整条街像是淹荠燎菜,油腻腻的,谈话间都是油星沫子,简直让人想拿一个巨大的抽油烟机狠狠抽上一泵。
徐栀是没胃口的。
冯觐和蔡莹莹点了两碗酸辣粉,嗦了两口也没再动筷子,冯觐不死心,又兴冲冲去打包了一碗酥油茶回来,喝了一口,直接吐了,“我靠,要不是我喝过西藏的酥油茶,我他妈还以为酥油茶就这么难喝,难怪上次我去西藏的时候,导游跟我吐槽,说很多游客在外地喝过一些假的酥油茶,以为西藏酥油茶就这么难喝,来了之后怎么也不肯喝,最后尝了才知道,很多美食街的酥油茶都是骗人的,真正的酥油茶回甘是甜的,这什么玩意,我还以为我在喝我爸的大红袍呢。”
“是吗?”蔡莹莹喝不出来,就觉得比普通的茶咸一点,入口很涩,而且越喝越渴,她就着冯觐的碗又喝了一小口,“哎,西藏好玩吗?”
冯觐觉得蔡莹莹性格有点大咧咧,见她都不在意,自己倒也没什么好别扭的,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还跟女驴友挤过一个帐篷,那是形势所迫,只是单纯借了人一晚帐篷,要不他可能就已经冻死在山上了。
“当然,你呢,你喜欢旅游吗?”冯觐反问。
蔡莹莹一笑,“喜欢啊,谁会不喜欢旅游啊,不过我爸不让我去太远的地方,所以长这么大,我跟徐栀几乎都很少出省,也就偶尔跟我爸出差的时候去过几个国家。”
蔡院长是工作忙,早几年世界各地到处跑,这几年工作上的事情脱不了手,也不放心蔡莹莹自己出去玩,所以寒暑假就把蔡莹莹打发去上补习班或者丢在傅玉青的山庄避暑。
徐栀也同理,从小到大几乎没离开过S省,蔡莹莹是被动,她是主动,出去玩太烧钱。
冯觐说到这个就来劲,他放下碗,灵光一闪,喉咙里藏不住话,“我有一个朋友啊,绝对不是无中生友,其实是我好兄弟的朋友,也玩摄影的,下次介绍他给你们认识,他比较牛,高一拍的照片就已经被杂志社收用了,有一组还上了国家地理。而且,上次去西藏玩了一趟,市里电视台用他拍的可可西里直接原片播放了。”
蔡莹莹听着觉得好厉害,不过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帅吗?”
冯觐想说,你要问这个,那就问对人了,你要是说他不帅那就没几个帅的,人从小到大就是校草,喜欢他的女孩子就跟葡萄架子下的葡萄一样,都是成串的。
“帅啊,那必须帅啊。”冯觐还是卖了个关子。
蔡莹莹将信将疑,又低下头喝了口酥油茶,她这人熟的快,这会儿已经对冯觐毫无保留了,“哎,算了,你们男生的帅和我们女生眼里的帅,应该不是一个帅。”
冯觐误解了,“我知道了,你们喜欢那种小idol。”
“小idol我们也喜欢啊,但是我最近被一个帅哥纠正了审美,也不算纠正,就是提高了审美标准吧,”蔡莹莹望着茫茫长街,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街上行人渐多,蚊蝇也多,在耳边嗡嗡作响,蔡莹莹用手挥开,长吁短叹道,“我现在看谁都有点歪瓜裂枣的意思,可怕可怕,这么下去很容易找不着男朋友了。”
话音刚落,徐栀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歪瓜裂枣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