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众人准备慢慢细看法术效果之时,却已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符剑落处,已腾起熊熊的火焰。火光之中,那把掷出的铁剑,忽又倒飞而回,重新回到林旭的手中。

待火焰散尽再去看时,发现刚才那四块磨盘碎块之中,有一块已粉身碎骨,化成一堆石子齑粉!在那石屑飞散之时,有一些甚至溅到站得稍近的兵丁身上。与此同时,众人鼻中忽闻到一股浓重的焦炙之味。

而在这一堆碎石之旁,其他三只磨盘残块,在刚才这道犹如雷轰的爆炎飞击之下,却是丝毫无损!

见林旭露了这一手,场中顿时彩声雷动。且不说那鲍楚雄看得红光满面,便连醒言这位精晓符术的上清弟子,看得也是目眩神驰:“想不到天师教符法,竟有如斯威力!其他不论,光是这份出神入化的操控之能,便非常人所能企及。”

此时,醒言忽记起前天清溟道长跟他说起的一句话:“飞剑之威,在灵准而不在气势。喉头轻击之力,远甚于离身三丈以外的霹雳雷霆。”

如此推及,看来这两位天师教弟子的符法修为,已臻登堂入室之境。

现在,在醒言心目之中,已经把师尊这次交待的任务,自行调整成从旁协助这些天师宗的道友,并顺便学习观摩……

正在醒言心中起了些自菲之意时,那位外表柔婉的张云儿,款款说道:“两位师兄符法威力强大,小妹万万不及。云儿还是来将裂损的石磨移掉吧。这是爹爹教我的『千幻丝萝』。”

说话之时,便见一张符纸,从张云儿掌中脱手而出,御风飞去,飘飘飖飖,转眼已飞落到一块磨盘残片之上。甫一触到石磨,异变陡生:便似藤萝生长一般,以符纸作根,由一而二,由二而四,迅速生发出许多藤蔓来。

这些藤蔓,越蘖越多,扭曲蜿蜒,迅疾向四处延伸。眨眼功夫,在张云儿喃喃的咒语声中,这些凭空生出的藤蔓,便织成一张密网,将三爿石磨残块牢牢裹住。

然后,只听张云儿娇喝一声:

“去!”

便见那三块分量不轻的石块,冉冉升起,在离地三尺之处略略悬停了一下,然后便悠悠的朝左前方飞去——便似在那空明之中,从天降下黄巾力士,将这些石块拎起。

与盛林二人施法有所不同的是,现在张云儿十指正拈作奇异的姿势,在空中缓缓的抹动。

此时,众人的目光,全都随着远处那无翅而飞的石磨移动,看着它飞到附近一道水渠的上方。然后,便见这石磨如同中箭的鹞子一般,倏然掉落,“哗啦”一声砸入水中。

“好!”

震天介的叫好声里,郡都尉鲍大人尤其叫得响亮。因为他似乎已经看到,那位暗中煽风点火的无耻妖人,已被狠狠的丢到臭水沟中!

待喝彩之声渐渐平息,便听林旭向鲍楚雄朗声说道:“都尉大人,我等天师教人众,届时倾力对付那放火的妖徒。其余的匪寇,还要多赖诸位军爷的勇力;我等修道之人,实不便与之厮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至于火阻官兵一事,则可让我盛师兄在大人军马出战之前,于兵丁衣甲上绘好避火符,追击之时就不必再惧那妖人的雕虫小术了。”

“哈哈,好!”

“早就听闻天师教的符法独步天下,今日果然让鲍某大开眼界。这次能得天师教诸位道长相助,定可马到成功!”

林旭这番气势十足的豪言壮语,顿时将都尉大人胸中所剩无几的烦忧,彻底扫除干净:“哈~等这次擒住那可恶的妖人,定要将他在南海郡各县之中,游街枷号一个月,以消吾心头之恨!”

“不过……”

鲍楚雄转念一想,又有些迟疑:

“让这么多法力高强之人,去对付那个跳梁小丑,是不是太夸张啦?”

正在鲍都尉心情大好之时,耳边忽听得张云儿略带迟疑的问话:“鲍大人,那位道兄是……?”

在这场热闹即将接近尾声之时,终于,有人注意到那位混在人群当中,正乐呵呵看热闹的道装少年。

“他?”

鲍楚雄顺眼瞧过去——

“哦!他啊。他是俺们太守大人,专门从罗浮山上清宫求来帮俺剿匪的四海堂张堂主。”

“四海堂……张堂主?!”

此言一出,就如同风过平湖,这天师宗为首三人脸上,顿时有些变了颜色。

第四章 气结烟霞,胸中自无冰炭

现在这天师宗三位法师,正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连醒言也不例外。张云儿与鲍楚雄这一番对答,自然便落在他眼里。

这时,醒言才省起自己的身份,赶紧拉着琼肜,从人堆之中钻出来,来到这几人面前。

走到近前,醒言一揖为礼:

“上清宫张醒言,见过天师宗诸位道友。方才目睹诸位的符法,果然神妙,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见醒言行礼,林旭三人略略也还了一礼。不过,与醒言这份热络相比,林旭几人的反应,相对就有些冷淡。只听林旭说道:“张堂主过奖了。其实我应该恭喜堂主才是。”

“为何?”

“张堂主入得上清宫区区三四个月,便受如此重用,被派来独当一面,自然是要恭喜的。”

“呵~哪里哪里,让林道兄见笑了。”

嘴上客套着,醒言心里却有些奇怪:

自己与林旭几人并不相熟,但听他这说话的意思,怎么似乎对自己竟颇为了解。

正疑惑间,听得那林旭又接着说道:

“张堂主三月入得上清宫,三月底离开马蹄山,前往罗浮山赴四海堂堂主之职。除去路上一个月,算起来张堂主只在上清宫待了区区两个多月。如此短暂时日,便被派来担此重任,想必一定是习得上清精妙的道法了?”

略顿了顿,刚才还没啥表情的林旭,现在脸上已是浮现出一丝笑意:“不知张堂主能否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林旭这提议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叫好声,催促这位张堂主也赶快来演练一下神奇的道法——

武人本色,正喜热闹,刚才林旭等人那番轰轰烈烈的符法,直看得他们目瞪口呆。正在意犹未尽之时,忽听说刚才混杂他们当中一起看热闹的道童,竟是上清宫的什么堂主,当即,这些军汉便高声喝起采来,催促醒言赶快上场!

现在这所有军士之中,只有鲍楚雄的情绪并不那么高涨。听过林旭这一席话,鲍都尉几乎对醒言彻底丧失了信心。

林旭忽然如此提议,醒言倒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听得这番说辞,醒言已大致猜到这几位天师教道友神色古怪的原因:大抵便是因为四个多月前,自己拒绝了他们宗主张盛天师收他为嫡传弟子的美意,而转投入上清宫门下。

不过,虽然想通此节,但醒言觉着这疙瘩现在不便解释,也不必解释。现在他琢磨的是:“瞧场中这气氛,看来今天必须得露一手了。嗯,就示演一下自己最为娴熟的攻击法术:『冰心结』!”

打定主意,醒言便转身朝四下一抱拳,朗声说道:“好,既然盛情难却,那今日我便来献丑一番!”

听得少年答应示演,周围的人声顿时平息下去。所有人都开始专心致志的盯着这少年道士的一举一动。

走到校场之中,醒言往四下看了看,却发现附近到处都是光洁溜溜的黄泥地,并没啥合适的施术对象——总不能把这威力不小的“冰心结”,随便施展在哪位军汉身上吧?

不过,眼光扫处,恰瞥见一只拴马的木桩,正孤零零的树在不远处。这段三四尺高的木桩,微呈枯褐之色,显已是饱经风吹日晒。

“诸位看好,我将把『冰心结』之术,施用在那木桩身上!”

话音刚落,醒言略一凝念,一道冰心结的法术,便瞬即闪落到拴马桩上。

如此快捷的施术,自然显示出施法者对法术精湛的理解,以及高妙的道力来。

可惜的是,醒言这法术施展风格,与那几位天师教弟子大相径庭,快是快,但围观众人却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还在注意观察着醒言,看他准备如何施法。

见众人没有反应,醒言只好出声提醒;此时众人才知,原来这少年道士已经施法完毕。

见众人脸上大都现出懵懂迷惑之色,醒言便请得附近一位军汉,让他去检查一下那段木桩。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那位军士走到木桩之前,战战兢兢的伸手去摸……

让众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那位开始还有些瑟缩的弟兄,现在却将手一直贴在木桩上,再也不肯挪开。

“有古怪!”

众人更是期待。

醒言在一旁也热切的问道:

“怎么样?感觉如何?”

“不错,挺冷,很凉快!”

“……”

“哈哈~”

在众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时,便忽听得一声大笑,从人群中传出。

这声大笑,正是从林旭口中发出:

“哈哈!张堂主这招法术果然有趣。夏日炎炎,正好用来纳凉!”

听得林旭这话,满场军士顿时明白过来,也跟着哄笑起来。此时便连那位颇为庄矜的张云儿,听师兄说得有趣,也忍不住掩口而笑。

而那位琼肜小丫头,以为林旭正在夸她哥哥,便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呵!见笑了啊~”

见自个儿的法术,取得这样意想不到的效果,醒言也颇觉有些尴尬,摸着脑袋跟着呵呵笑了两声。

“其实张堂主能施出这样的法术,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张堂主只在罗浮山上呆了短短两月时间。”

见醒言尴尬,那位盛横唐盛师兄,忍不住出言宽慰。

而那位鲍楚雄鲍都尉,现在对醒言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刚才听林旭说起,这少年只在罗浮山上待了俩月,鲍楚雄便有恍然大悟之感。再一想,其实自己也不能怨这少年,要怪也只能怪罗浮山上那些眼高于顶的前辈掌门,是他们做出这样赶鸭子上架之事。

这么一想,鲍都尉对醒言的态度变得宽和了许多。见醒言尴尬,鲍楚雄也跟着打起圆场:“盛道长说得是,短短两月能有这样的法术,也很不容易了!其实,张堂主的见识也是不凡,在如何对付妖人放火之事上,和天师宗的道长想到一块儿去啦!”

“哦?”

林旭三人全都露出好奇之色。

“张堂主也曾提过,要在我麾下儿郎衣甲上,绘上避火符咒,那样便可将妖匪一网打尽!”

“避火、符咒?”

一听此言,那素以符箓自负的天师宗林旭,又有些忍不住笑意。

稍微正了正神色,林旭便对鲍都尉一抱拳,说道:“张堂主见识果然卓绝。鲍大人,我突然想到,既然这次出征剿匪,主要还赖大人军马拼杀,这避火符咒自然极为重要。不如,就和刚才一样,让张堂主和盛师兄,预先也来试演一番,看一下避火符的确切效果。大人以为如何?”

“好!这个提议正合我意。征战之事并非儿戏,这避火符咒可容不得半点闪失。盛道长、张堂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周围军士一听这番对答,自然鼓噪之声又起——刚才看醒言示演冰心结,瞧得不明所以,甚不爽利。现在听得林道长言下之意,要让这天师教和上清宫的弟子门人比试一番,自然是群情汹涌,鼓动之声分外响亮。

“嗯,也好;预演一下,也好在临阵之时,让各位军爷更加放心大胆的穿火追击。”

盛横唐略一沉吟,便同意了师弟和鲍都尉的提议。与血气方刚的林旭不同,盛横唐倒并不是想与上清宫之人争强斗胜。

听三人说得都挺有道理,醒言便也点头应允:“好,那就试一下。”

顾不得别人怎么想,现在醒言心里还有些高兴:看来这次剿匪,他倒也并非完全出不上力。

“张堂主要不要用我这特制的符墨?”

盛横唐打量了醒言一番,没看到他身上有啥瓶瓶罐罐,便好心的提议。

“特制符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