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满嘴发苦,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
良知、大义,对于这个恨了“他”几十年的魔门妖女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比起她失而复得的女儿,那更是轻得连鸿毛也不如了。
李思思容光焕发,格格笑道:“雷姐姐说得太对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平安无事,就算天塌了,地陷了,又关我何事?”
说着,取出那碧绿光洁的玉瓶,将楚易和翩翩兜入其中,柔声道:“姐姐,你将天机剑给我,我便将他们给你,各得其所,如何?”
“一言为定!”
雷明珠嫣然一笑,又恢复了那妖媚从容的神色,取出一个古朴厚重的赤铜剑柄,抛到李思思手中,道:“妹子,天机剑的剑锋被我藏在了一处隐秘之地,这剑柄就送与你作个信物。你带上他们,随我来取吧。”
说着,一拧身,冲入洞外茫茫风雪之中。
楚易和翩翩挤在那玉瓶之内,经脉双双被封,动弹不得。翩翩惊怒狂乱,不住地在他耳边尖声怒骂,震得他几欲聋了。
瓶内狭窄,她柔软的胸脯压着楚易的胳膊,急剧起伏,热气呵在他的耳根上,更是酥痒难当。
肌肤相贴,幽香灌脑,楚易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荡,但想到眼下她是“自己”的女儿,心底登时又是一震,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麻,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谁能想到几日之前,这丫头还是他的杀母仇人,不共戴天,而今夜竟突然变成了“女儿”?世事荒唐无稽,天意难测,也难怪这丫头会这般骇乱惶恐了。
当下楚易苦笑道:“你叫得再大声也没用。李思思拿不到天机剑,断然不会放我们出去的。倒不如齐心协力,想想有什么法子冲出去……”
翩翩怒道:“我偏要叫,你管得着吗?你当你是谁?就算我真是楚狂歌的女儿,又与你有什么相干?为何要和你……你……”
她眼圈一红,心中凄苦委屈再难抑制,登时泪水滂沱,哽咽难语。
楚易心中大软,温言道:“别哭啦。你们母女重逢,乃是天大的喜事,理应高兴才是。楚天帝灵明有知,也必定会感到宽慰的……”
翩翩哭道:“你少来惺惺作态!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什么师尊,什么爹娘……全都是骗我的!”
话虽如此,她心底却早已相信了,因此哭得越发伤心。
楚易想要出言劝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想起当日自己胎化易形之后的迷惘,暗自叹了口气,忖道:人生万象,如镜花水月。帝王庶民,红颜枯骨,都不过是涟漪中的幻影。别说是你,又有多少人能认清自己?
又想:其实天地之大,和这小小玉瓶又有什么分别?人在其中,一样是身不由己,无从反抗,只能如飘萍般,任由命运的浪潮浮沉跌宕罢了。
心中百感交集,莫名地涌起悲凉萧索之意,随即一凛:楚易啊,楚易!眼下你的生死、苍生祸福……全都悬于妖女之手,你不寻思脱身之计,反倒和这丫头一起自怜自叹,岂不让上苍耻笑,天下寒心?
当下他凝神敛意,屏除杂念,探扫瓶外动静。
岂料这混天瓶乃上古金族法宝,隔绝阴阳,以他的火眼金睛和顺风耳,竟也无法穿透瓶壁,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狂风怒号,雪花乱舞,李思思随着电母左折右转,忽上忽下,在天山巍巍群峰之间穿掠了一炷香的工夫,来到了一个峡谷之中。
两侧险崖突兀,交错入云,只留一线夜空。
风声呼啸,如万兽齐吼,在峡谷中响彻回荡,雪块、冰层不断地从山壁震塌滑落,白蒙蒙地煞是壮观。
“就是这里了。”
雷明珠急冲而下,在峭壁凸石上站定,素手一拍,右面崖壁上登时露出一道细长的罅隙,橙光吞吐。
李思思定睛望去,那石罅之中果然插着一支黄铜剑锋,与她手里的赤铜剑柄嗡嗡共振,当是天机剑无疑!
她心中大喜,再不迟疑,握紧剑柄送入那缝隙。“当”的一声,剑锋卡入铜柄,吻合如无缝天衣。
“且慢!”
雷明珠抢身上前,风雷电光轮在双手中急速飞转,淡然道:“天机剑你已经拿到,我女儿呢?”
李思思格格笑道:“姐姐放心,等我拔出此剑,验证无误,自然将你女儿毫发不伤地还给你……”
她右手一夺,正想将神剑抽出,手臂一紧,酥震剧痛,那道罅隙竟突然合拢,宛如巨口似地将她紧紧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