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苍凉的月光透过窗棂,斜照在地上,影子就像一个斜长的梯子,好像要引导着他,登向那混沌而无法预知的前方。

假作真时真亦假

“又下雪啦。”

萧晚晴掀起卷帘,窗外,鹅毛大雪无声无息地飘卷着,被狂风一吹,缤纷乱舞,扑面而来,一朵朵落在脸上,化成晶莹的水滴,滑过颈脖,清凉直沁心脾。

夜色朦胧,放眼望去,梅湖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地。四周点缀着无数橘红的灯光,给这寒冷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暖意。

侧耳聆听,隐隐可以听见欢歌笑语,似有若无。

南边儿远远地传来几声尖锐的炸响,几朵烟花破空飞起,彩菊似地炸散开来。接着爆竹轰鸣,烟火纵横呼啸,将漫天雪花映照得绚丽万端。

萧晚晴放下卷帘,嫣然一笑,道:“瞧那方向,像是北曲诸楼。今年过年这般热闹,歌舞升平,可真多亏了我们齐王啦。”

晏小仙浅浅地啜了一口酒,笑道:“可不是吗?今夜宜春院里,又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正眼巴巴地盼着齐王大驾光临呢。不过大家再也见不着那位郭祭酒的身影啦!”

前几日,狱中的郭若墨听说楚易平定李木甫的叛乱,只道抓着了救命稻草,急忙咬破手指,连夜血书了一篇《大唐齐王赤心护圣除魔降妖赋》,歌功颂德,极尽肉麻吹捧之能事。

不料看得楚易怒从心头起,鸡皮遍体生,又将他罪加一等,发配北疆充军,正好应了他赋文的最后一句话:“大风起兮云飞扬,今得猛士兮守四方,壮哉!”

此刻被晏小仙这么一提,楚易不由莞尔,差点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哈哈笑道:“今年春寒料峭,瑞雪连天,也不知这位郭猛士戍守边疆,吃不吃得消?”

晏小仙笑道:“大哥放心,凭这位郭猛士的三寸不烂之舌,现在何须顶风冒雪地站岗放哨?多半正大施‘马屁神功’,将那位北疆节度使宁福海宁大人拍得心花怒放,一起把酒言欢呢。”

楚易一拍大腿,叹道:“不错,本王失策!应当将郭猛士发配天山,那么他现在就可以立即和回鹘军浴血相战,马革裹尸,提携玉龙为君死了。”

三人又是一阵大笑。烛火摇曳,酒光闪烁,照耀得二女笑靥越发娇艳动人。

梅湖小筑内,炉火熊熊,暖意融融;窗外雪花飞舞,烟火怒绽,像是一个朦胧而绚丽的美梦。

喝了几杯黄醅酒,晏小仙脸上红晕泛起,更添俏丽,笑吟吟地道:“大哥,现在官场已经搞定,下一步自然就是道佛各门了。不知你有什么计划?”

楚易眉头一皱,道:“道佛诸派素来各立山头,互不买账,眼下仙佛大会在即,彼此间的敌意必定更重了。况且,他们对我这齐王又是阳奉阴违,表里不一,要想捏合这一盘散沙,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萧晚晴点头道:“不错。这次各门各派虽然合作灭了天师道,但依晴儿看,那也不过是情势所逼、利益使然,未必就真心实意。”

萧晚晴秋波流转,凝视着楚易,柔声道:“楚郎,师尊当日说得没错儿,要想团结道佛各派,就需得获得大悲方丈、虞夫人、顾鲸仙这些人的支持。否则单以朝廷的影响力,只怕适得其反。”

楚易沉吟道:“晴儿是让我尽快拜会大悲方丈、虞夫人、上清顾鲸仙等人,将来龙去脉坦诚相告吗……”

“不可!”萧晚晴微微一笑,摇头道,“楚郎,眼下情势微妙,风声鹤唳。你空口无凭,他们为什么要相信你?换了是我,也会认定你这‘秦皇转世’找上门去来,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故意设套让道佛与魔门火并,好坐收渔利呢。”

楚易一凛,深以为然。

短短几日内,他假扮的“秦皇转世”接连大战魔门、道佛群雄,从容逃逸,早已闹得天下皆知。

眼下轩辕六宝、太古五族神兵……都在他身上,即便他自称自己是楚易,并未被秦始皇附体,又有谁会轻易相信?

晏小仙叹道:“萧姐姐说得是,假亦真来真亦假,看来这回咱们是弄假成真,百辩莫清啦。”

晕小仙眼波一转,抿嘴笑道:“况且人心隔肚皮,这些所谓的正派宗师,不少都是外表道貌岸然,内心狠毒龌龊。即便他们真的相信大哥,焉知他们不会像张思道一样,被轩辕六宝迷住心窍,昧心陷害你吗?”

楚易心中又是一震,这十几日以来,他饱历变故,看惯了人心险恶,晏小仙的担忧倒也不是杞人忧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论道佛,还是魔门,都将这“秦皇转世”视如第一大敌,必欲除之而后快。即便他表明了身份,难保这些人就会因此网开一面。

当下苦笑道:“晴儿叫我争取大悲方丈等人的支持,又不让我前去拜会,这可难为我啦。”

“拜会自当拜会,但常言道‘开门不纳无礼之客’。人家好歹是道佛宗师,楚郎这般空手上门,岂不是太过失礼吗?”

萧晚晴顿了顿,嫣然一笑,柔声道:“楚郎,你不是一直想着救出唐仙子和张真人吗?现在便是最佳时机啦!”

“晴儿是说……”楚易眼前一亮,顿时明白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