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好不容易才被镇压化散的蛇丹邪神真气如同雨后春笋,破土纷摇而出,随着“七魂食髓虫”,游走于全身各大经脉,仿佛一团团烈火奔窜焚烧,越来越凶猛狂炽。
“嗤嗤”裂响,楚易衣裳不断地破裂迸散,转瞬之间,遍体长满了蛇鳞,碧光闪烁,手脚急速收缩,逐渐化作蛇形。
“大哥……”晏小仙俯身将他紧紧抱住,又惊又怒,悲恸难禁,泪水刷刷地流了下来。自己的苦心与牺牲竟在刹那间付诸流水!
楚易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凄楚,想要出言安慰,刚一张口,声音却变幻为嘶哑可怖的怪吼。想要伸手抚摩,却发觉自己赫然竟已没了双手,只剩下一条巨大的长尾不断的收缩、勾卷……
“我终于还是要变成一条蛇了。”楚易恍恍惚惚地想着,宛如梦魇。
视野一片血红混沌,晏小仙那凄楚的脸颜如水波幻影似的摇荡;耳中轰隆震响,渐渐的,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他的双眼红光闪耀,光洁的额头螺旋突起,长出一个蓝色怪角,整齐的贝齿变成森森獠牙,舌头也化作红信,伸缩跳跃。
须臾之间,他便蜕变为一条巨大的青鳞角蟒,软绵绵地盘蜷在地。
翩翩收起笛子,幽幽叹了口气,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晏姐姐,好端端一个俊俏郎君,你怎舍得他变成这般模样?难道那小小玉鼎,竟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么?”
晏小仙抱着楚易,听若罔闻。茫然、惊怒、骇惧、悲苦、悔痛、绝望……纷至沓来,心中混乱一片。
“好兄弟,我以为今生今世都再也不能见到你了。生怕一松手,又再见不着你……”
“贤弟,你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又忘了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难道是敷衍说笑的么?今日就算是死,咱们也当死在一起,永不分离。”
“傻瓜,中不中状元,当不当大官,有什么打紧?能结识你这样的知己,才是我生平第一快事。”
“……我对你实是一片真心,绝无半分假意。不管你是女的也罢,男的也罢,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再改变了……”
几日来相处相知的甜蜜光景、楚易阳光般单纯灿烂的笑容、诚挚深情的话语、那平凡而微妙的幸福……如大浪怒潮,汹汹卷溺,压得她透不过气,哭不出声。
“大哥,大哥……”她紧紧地抱着那冰冷滑腥的鳞蟒巨躯,心痛如绞,泪水簌簌滚落,几近崩溃。
刹那之间,生死、轮回、天界、永恒……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在这个虚幻而无常的世界里,她只想与他平平安安,白头到老。
洞外喧哗声越来越响,翩翩眯起碧眼,柔声道:“晏姐姐,时间不多了。现在你若交出太乙元真鼎和乾坤元炁壶,我还能让楚公子回复俏模样,继续当他的天子门生状元郎。否则等那些牛鼻子一进来,他就要被当作妖魔,大卸八块啦。”
晏小仙心乱如麻,几乎便要脱口答应,但撞见她那灼灼闪光的清澈蓝眸,心中忽地“咯噔”一响,顿时清醒。
忖想:“这妖女藏在此处,等候角蟒老怪将道门高手引入洞中,其中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老怪既死,为避免计划败露,她才故意将大哥魔化,作老妖的替死鬼。即便我将法宝交给她,大哥未必就能变回原貌,只怕更加凶多吉少。倒不如……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思绪飞闪,瞟了那饕餮炼丹炉一眼,蓦地蹿起一个大胆的计划,心想:“这法子虽然冒险之极,但总胜过束手待毙。何况大哥铜筋铁骨,只要能熬到那一刻,便可安全无恙,因祸得福……”
当下再不迟疑,喊道:“大哥!大哥!”猛地抱住楚易粗糙的蟒头,吻住那獠牙森然的血盆大口。
楚易神志恍惚,依稀觉得有两片娇嫩湿润如花瓣似的东西,轻轻地贴在自己干裂的嘴唇上。
接着,一个滑软香甜之物温柔地探入,将一颗冷寒圆润的珠子飞快地送抵他的口中。他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喉咙,发出一声古怪的吼叫,那颗圆珠瞬间滑落下肚,甘甜似蜜,清冽如泉。
翩翩微微一怔,格格笑道:“晏姐姐,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只要你交出法宝,还怕没有时间亲热么?”
晏小仙心中凄楚,暗想:“今日一别,不知还能否相见?”泪水险些又涌了出来。蓦一咬牙,忽然一掌拍在楚易腹部!
楚易发出一声凄厉而狂乱的怪吼,凌空弹蜷飞舞,不偏不倚地摔入那炼丹炉中。
翩翩惊咦失声,措手不及。
晏小仙一击得手,立即贴地急冲而出,反手一拍,真气轰然冲卷。借着反弹气浪,翻身飞舞,极速穿入窟顶裂洞之中。
这几下兔起鹊落,疾如闪电,干净利落之极。
翩翩自以为胜券在握,一时麻痹大意,万万没有想到晏小仙竟舍得下此辣手,独自逃生。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晏小仙已经冲入顶壁裂洞十丈有余,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大哥,对不起。我虽然喜欢你,却不能为了你,白白放弃飞升仙界的宝物。倒不如我亲手杀了你,免得你受这妖女折磨!”
翩翩又怒又气,喝道:“哪里走!”顾不上楚易死活,绿衣翻舞,穷追而去。素手一扬,翠光怒爆,一柄两尺来长的青铜月牙铲呜呜旋转,拖曳起彗星似的光带,呼啸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