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这个消息,当然是悲愤交加,他就乘机劝我,红缨会与天魔教联手去对付六合帮,趁史白都尚未回来,先把六合帮吞并,剪除了他的羽翼,这就更容易报仇了。”
金逐流听到这里,不禁失声说道:“好毒辣的一条计策!”
公孙宏道:“我对此事正是想得不很明白,要向老弟请教。史白都的六合帮是依附朝廷的,如今老弟已证实了阳浩和史白都是一路,这个新教主既然是阳浩的傀儡,何以他又要吞并六合帮?”
金逐流道:“老前辈有所不知,六合帮现在已经换了帮主,新帮主就是史红英姑娘。史白都早已在西昌死了,阳浩他们一定料想得到:史姑娘接任了帮主,六合帮决不会再依附朝廷而是要加入义军的了,故此他们就要先下手为强,用这个借刀杀人之计,让你们红缨会替他去收编六合帮。”
公孙宏道:“幸亏我没有上他的当。当时我虽然是相信他的话,但我的为人,老弟你是知道的,我要报仇,就得光明磊落的去报仇,岂能乘着史白都不在,去欺负他的手下?何况六合帮中也并非全是甘心依附朝廷之人?
“因此我当时就拒绝了他这个提议,反过来我以长辈的资格,劝他打消了重组天魔教的企图。一来双方话不投机,二来我也不愿多耗病人的精神,当下便要告辞。那新教主依照礼节,端茶送客。”
金逐流虽然早已知道结果,听到此处,仍是不禁大为紧张,叫起来道:“这杯茶一定有鬼!你喝了啦?”
公孙宏道:“我一直把他当作厉南星,虽然话不投机,但决想不到他会下毒,他向我敬茶,我当然是毫不怀疑的就喝下去了。
“一喝下去,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可是已经迟了,只听得当啷一声,那厮摔下茶杯,兔子似的立即溜进内室,在他那张病床的后面,原来是暗藏门户的。
“我一抓抓空,阳浩立即使出了修罗阴煞功向我打来,冷笑说道:‘公孙帮主,你既然来了,就请你留下来吧!’
“哼,我虽然是中了毒,凭着阳浩这点功夫,想要留我,可还不能!他笑声未绝,我已打断了他的两条肋骨,叫他的狂笑变成了惨号!只可惜我的掌力发挥不到五成,未能取他性命!
“那间密室是藏有机关的,阳浩给我震出门外,立即开动机关,落下了三重铁闸,将我困住。他在外面狞笑道:‘这杯茶里也没什么,不过放下了一撮断肠散,公孙帮主,你内功深厚,或者无需我们的解药。但万一你抵受不住,我劝你还是不必逞强,和我们好好的谈一谈条件!’哼,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要挟我,真是太不懂得我公孙宏的脾气了!”
金逐流吃惊道:“但他们布置得如此周密,你后来怎么脱困的?”
公孙宏笑道:“布置得虽然周密,却也百密一疏。他们没有想到我会在屋顶开个天窗,硬冲出去!”
金逐流惊道:“你是用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把屋顶硬揭了一块?”
公孙宏笑道:“不错,我冲了出去,还抢了他们的一匹坐骑,无人敢阻拦我。我跑回家里,这才没有办法不躺下来的。但在他们的魔窟里,我却是连腰也未曾一弯!”
金逐流大为佩服,笑道:“这并非他们的布置百密不疏,他们又怎会想到,你服了断肠散,居然还能够使出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他们的三重铁闸加上了阳浩的修罗阴煞功仍然困不了你!”
公孙宏苦笑道:“但如此一来,我要凭本身功力解毒,可能多用一个月的时间了!”当下又向金逐流抱歉道:“只因我不能起床,至有今日的误会。否则我决不能让他们对你和史姑娘如此失礼的。”
金逐流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们,我和厉南星的交情,他们是知道的,真假未曾清楚之前,他们当然不敢让我见你。何况他们也一定是把史白都当作杀害令媛的仇人呢。”
公孙宏道:“虽然如此,也是不该。”当下把石玄叫来,问道:“庄远秦冲二人是否在外面监视史姑娘?”石玄甚是尴尬,说道:“庄秦两位香主在客厅陪史姑娘坐,他们遵守舵主命令,对史姑娘不敢无礼。”公孙宏道:“叫他们和史姑娘进来。”石玄应道:“是。”
双方把事实一一说了出来,真相虽然尚未大白,但天魔教的新教主乃是冒名行骗之徒,这一点已是无疑的了。于是庄远秦冲两位香主。在公孙宏病塌之前,当面向金史二人赔罪。
史红英道:“事情弄清楚了就好,些须误会,何足介怀?”
公孙宏叹道:“可惜我误遭竖子之算,恐怕还得卧床十天半月。”
金逐流道:“不劳前辈费神,我打算和史姑娘马上就到徂徕山去。阳浩这厮,晚辈料想还对付得了。”
公孙宏道:“阳浩利用那个假厉南星作为傀儡,打出了天魔教的旗号,重开香堂,据我所知,他所聚集的妖邪,为数恐怕还真的不少呢。金少侠深入虎穴,须得当心!”
石玄说道:“不如待咱们的舵主病好了,大伙儿都去,那就可以稳操胜算了。”
金逐流道:“好虽是好,但一来我想早些探明真相,二来趁他们根基未固,动手也比较容易。倘若假以时日,阳浩羽翼已成,以贵会之力,虽然可以剪除他们,但只怕伤亡就要多了。”
公孙宏沉吟半晌,说道:“但你们只有两人,这个……”秦冲是个直性子的人,说道:“我愿意陪金少侠去,将功赎罪。”
金逐流道:“若然只是去探查真相,人多了恐怕反而不好。公孙舵主放心,晚辈不会和他们群殴的。晚辈的打算是智取而非力夺。”公孙宏道:“请道其详。”
金逐流道:“我意欲潜入天魔教的香堂,将那冒名的新教主揪出来。只要揭穿了他是假冒的,天魔教的旧部定然倒戈相向,那时只剩阳浩一班妖邪,也就无能为力了。”
公孙宏道:“以你的轻功而论,未始没有成功的希望,不过也要看机缘是否凑巧,风险恐怕还是相当大的。”
金逐流笑道:“冒点风险,倘能免掉大动干戈,这个生意也还是很上算呀。”
公孙宏道:“我从天魔教的总舵闯出来,对里面的建筑、地形大致还记得一些,我绘一张地图给你,或者可以对你有点帮助。”金逐流喜道:“那就更好了。”
计议已定,于是金逐流在公孙宏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取了地图就和史红英前去探天魔教的总舵。正是:
黑白混淆容不得,为明真相探魔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疑雨疑云终大白
亦真亦幻说前因
一个月色朦胧的晚上,徂徕山的黑丛林中,风不吹,草不动,却偶尔有几片树叶落下,伴随着一阵极轻微的沙沙声响。这不是宿鸟惊飞,而是有两个轻功极高明的夜行人经过,这两个人就是金逐流和史红英了。
徂徕山是金逐流旧游之地,此际重来,心情却是非复旧时。过去他是个游戏人间的小叫化,在徂徕山上漫游,乃是随兴之所之,如今则是有所为而来,恨不得马上赶到天魔教的总舵,去揭开厉南星的生死之谜了。
金逐流走在前头带路,走了一会,隐约已可见到前面山岗高处的一座破庙。金逐流道:“这座破庙本是天魔教旧日的神庙,据公孙舵主说,阳浩已在山上天魔教的遗址重建香堂,但这座破庙,想是无暇及此,仍是任它搁置,未曾重修。说起这座破庙,倒是有一段故事,和我有关。间接也和你有关。”
史红英悄声笑道:“哦,什么故事和你我都有关的,我倒想听听了。”
金逐流道:“我就是在这座破庙中认识李敦的。那晚他躲在庙里烤山芋,我进去向他讨化,恰巧碰着你的哥哥派来追踪他的青符道人和焦磊,我把庙里的一口大钟罩着他,戏弄了青符和焦磊一顿,这才帮忙他躲过了那次难关。那口大钟里刻有天魔教的百毒真经,李敦反而因祸得福。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因为偷了你哥哥的一串夜明珠,这串夜明珠是你的哥哥准备送给萨福鼎的寿礼,故此非要将他捉回去不可。”
史红英笑道:“那串夜明珠是我帮他偷的。”
金逐流道:“是呀,所以我说与你也间接有关。若不是为了那晚之事,引起了我也想劫夺史白都送京的寿礼,后来我还不会认识你呢。”
说话之间,距离那座破庙已是越来越近,史红英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庙里有火光!我似乎闻到一股香味,难道又有人在里面烤东西吃不成?”
话犹未了,只见金逐流身形疾起,已是箭一般的向前射出,史红英却觉得金逐流好似还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话一样:“你快去搜那座破庙,小心一些!”原来金逐流一面使出绝顶的轻功向前追去,一面却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向她传话。是以他的身形虽然早已距离十数丈之遥,仍好像是在她耳边说话一般。
史红英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他不进去?”她的轻功稍逊于金逐流,在她进了那座破庙之后,不过一会,金逐流也就回来了。
史红英道:“庙里只见有这堆火,却不见有人。你刚才去哪里?”
金逐流道:“我到林子里找一个人。”史红英诧道:“找什么人?”金逐流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躲在庙背的那堵短墙后面,隐隐约约的好似露出半个头?”
史红英大为奇怪,道:“真的吗?我却没有看见。嗯,也许是因为我未曾怎样留意。”
金逐流道:“我刚一发现,那人就像鬼影似的一闪不见。庙后并无可以藏身之处,除非是躲进树林之中。”
史红英笑道:“怪不得你突然跑上前去,倒吓了我一跳。你在树林里发现了什么?”
金逐流道:“什么也没有发现,连半点声息也没有听到。”
史红英道:“以你的轻功而论,当今之世,及得上你的寥寥可数,既然你是一发觉就追上去,距离又不到半里之遥,按说是应该追得上的。”
金逐流道:“是呀,就是追不上也该看见那人的背影。林中的树木并不很密,我兜了一个圈子方才回来,什么也没发现。我真不相信这个人会躲得这样快。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史红英道:“假如真的是有一个轻功比你更高明的人,这件事就更奇怪了!”
史红英想到的金逐流也想到了,于是接下去说道:“不错,假如真的有人,这个人是朋友的话,就该出来相见,是敌人的话,就该出声报警,但如今已过了这许多时候,还是毫无动静,这可真叫我猜想不透了。”
史红英若有所思,忽地抬起头来,说道:“莫非是……”金逐流问道:“你猜疑是厉南星?”史红英点了点头,说道:“不知怎的,我好像有个预感,厉大哥一定还没有死,他知道有人冒充他,他也一定会来查探的。说不定他也是凑巧在今晚来了。”
金逐流笑道:“我是但盼你的愿望成真的。”史红英道:“你不相信他还活着?”金逐流道:“即使他还活着,但他是受了阳浩的修罗阴煞功之伤的,岂能负了重伤,从数千里外的西昌来到此地?来到此地,还能施展如此高明的轻功?再说,厉大哥见了咱们,还有不喜出望外的赶快出来和咱们会面吗?”
史红英道:“猜想不透,那就暂且不必理它。反正咱们今晚就是来探查真相的。不过,这庙子里刚才却定是有人无疑。你看,这堆火还未熄灭,煨熟了的山芋也还未吃完呢。”
金逐流笑道:“这情景倒是和我那次会见李敦的情景一模一样。但这个人当然决不会是李敦。他的轻功和那个人差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