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燕道:“咱们现在去追,或许还来得及。你可知道他们走哪一方吗?”
宫秉藩道:“我急于到西昌找你,今天一早,我是第一个客人离开那间客栈的,那时阳浩师徒还未起来。黑石岗前面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兰州,一条通向湟中,可不知他们走的是哪一条。”
公孙燕道:“好,那么咱们就分头去追!好在只有两条岔路,没有第三条!”
宫秉藩道:“且慢!”
公孙燕道:“宫叔叔有何吩咐?”
宫秉藩道:“阳浩武功深浅如何,我不知道。但想来他既然练成了修罗阴煞功,咱们也不能小觑他了。咱们可以分头去追,但你若发现了他,可不要急着和他动手。我给你一支蛇焰箭,你一发现他们踪迹,立即发箭以作讯号。黑石岗东去这一带空旷无人,蛇焰箭一发,十里之内,是可以看得见的。我若发现他们,也是一样。”
公孙燕道:“好!”接过了蛇焰箭,便与宫秉藩分手,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抄捷径绕过黑石岗,分头去寻找厉南星的下落。
公孙燕这匹坐骑是前天抢自一个清军军官的,虽然是一匹很不错的战马,但跑了两天,也是有点累了。公孙燕一路快马疾聪,跑了一个多时辰,坐骑渐渐慢了下来,前面的山路,却是越来越见崎岖。
公孙燕大为着急,心想:“可惜官军都在后面,没法再抢一匹坐骑,换换脚力,只怕是追不上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一缕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随风飘来,隐隐可闻。公孙燕一阵狂喜,不觉忘了宫秉藩的吩咐,失声叫道:“厉大哥,厉大哥!”也不知前面吹箫那人是否厉南星,厉南星又是否听见了她,但她这两声“厉大哥”一叫之后,箫声却突然止了。
公孙燕蓦然一省,心想:“不好,我这么一叫,阳浩知道是我已追来,只怕对厉大哥有所不利!”但不错也已错了,她只好立即发出了蛇焰箭,猛挥皮鞭,催逼坐骑急赶上去。
过了一个山坳,果然看见有三个人在山岗上,这三个人也是正如她的所料,是阳浩、龚平野两师徒和厉南星。
阳浩本是点了厉南星的穴道的,但因此地离西昌已远,山路又崎岖难行,阳浩师徒不愿背着厉南星走路,是以阳浩才解了他的穴道,迫他自己步行。他料想厉南星已受了伤,解了他的穴道他也是无能为力。同时阳浩还想对厉南星有所利用,原来他这次俘虏厉南星,倒不是想献给朝廷,而是想利用他作为傀儡,重组“天魔教”的。同走长途,自不能老是点了他的穴道。反正他跑不了,乐得向他示惠。
厉南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满怀郁闷,吹箫自遣愁怀,不料却把一个公孙燕引来了,厉南星见了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叫道:“燕妹,你快回去!”
阳浩喝道:“不许你说话!”龚平野“嗖”地便拔出一柄匕首,指着厉南星的嘴巴,冷冷说道:“师父叫你闭上鸟嘴,你听见没有?你敢张开,我这柄匕首就插进去!”其实厉南星已无抵抗之力,龚平野大可不必如此做作,迳自点他哑穴。如此做作,只是做给公孙燕看的而已。他知道师父心意是想迫使公孙燕就范。
公孙燕果然又惊又怒,叫道:“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叫爹爹把你们全都杀了!”
阳浩哈哈大笑,说道:“你爹爹又怎么样,你用你爹爹的名头就吓得住我么?再说,你爹爹的手也伸不得这么长吧,即使当真如你所愿,你爹爹将来可以杀了我们,但此刻我却可以先把你的情郎杀掉,你爹爹又能奈我何哉?小妞儿,我看你还是别说大话,咱们好好的商量商量吧!”
公孙燕给他一吓,不觉有几分害怕,嘴里虽然强硬,气已馁了。说道:“和你们有什么好商量的?”
阳浩说道:“老实对你说吧,我们对厉公子其实并无恶意,非但没有恶意,我们还想捧他作天魔教的教主呢!无奈他不受抬举,我们只好暂且委屈他了。公孙姑娘,你帮我们劝劝他好不好,劝得他动,他做教主,你做教主娘娘,岂不美哉?”
厉南星叫道:“燕妹,别受他的甜言蜜语欺哄,听我的话,赶快回去!”
龚平野一把揪着厉南星,噼噼啪啪,正手反手,掴了他两记耳光,喝道:“不受抬举的东西,你是敬酒不吃偏偏要吃罚酒是不是?闭上你的鸟嘴,否则,哼,哼!我说的话可是算数的!”匕首在他面前晃了两晃。厉南星嘴角沁出鲜血,却还是挂着轻蔑的冷笑。
阳浩说道:“平野,别忙打他!”公孙燕气得浑身发抖,叫道:“你,你,你们竟敢这样欺侮他!”
阳浩笑道:“我这徒儿粗鲁得很,你别生气。公孙姑娘,这样好不好,我让你跟着我们一同走,你不肯劝他我也不勉强,你却可以在一路上照顾他了。”一面说话,一面向公孙燕走去,好像是在迎接她。
公孙燕稍一迟疑,忽地说道:“好!”唰的抽了一鞭,果然策马跑上山岗。原来公孙燕尚未深知阳浩的厉害,她是想乘其不备,出其不意地突然捉住阳浩,迫他交换厉南星。岂知阳浩也正是在同样的打算,要把公孙燕捉住,好威胁她的父亲。
厉南星蓦地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下去,人在半空,兀自叫道:“燕妹,听我的话,赶快回去!”
在厉南星的想法,以为自己一死之后,公孙燕纵然伤心之极,也是只好回去的了。厉南星一来因为业已受了重伤,二来不甘受辱,三来他又深知公孙燕绝计斗不过阳浩,不愿意连累公孙燕也落敌人之手,因此决意一死了之。
龚平野奉命监视他,却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自己轻生,待听得他的叫声,要想伸手拉他,已是来不及了。
这霎那间,公孙燕与阳浩都惊得呆了!
公孙燕呆了一呆之后,只觉眼前地转天旋,脑中一片空白,好像连自己也消失了。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南哥!”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悲愤,本能的就冲上前去!
阳浩一呆之后,却是动了杀机,他必须杀掉公孙燕灭口,以免日后公孙燕会把他迫死厉南星的消息泄漏出去,惹来公孙宏和金逐流等强敌来向他寻仇。
两人都是各自向对方奔去,阳浩力贯掌心,蓦地便发出了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
公孙燕的坐骑给这股劈空掌力一震,登时把公孙燕抛了起来。也幸而有此一抛,公孙燕的坐骑虽给阳浩的掌力击毙,但公孙燕却得以避开正面,只觉寒飚从她脚底卷过,阳浩的修罗阴煞功却尚未曾伤着了她。
一股奇寒之气刺骨侵肤,使得公孙燕稍稍清醒了一些,半空中一个翻身,立即便是一招“鹰击长空”,头下脚上的倒持剑柄向阳浩刺去。
修罗阴煞功颇为消耗真力,阳浩来不及凝聚真力续发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只见寒光一闪,公孙燕的剑尖已刺到了他的顶心。
阳浩这一惊非同小可,百忙中一招“举火燎天”,挥袖一拂,袖中笼指弹出。只听得铮的一声轻响,阳浩的衣袖给削去一幅,中指指尖也给剑锋划破,但公孙燕这一剑他却也毕竟避开了。
阳浩的手段何等狠辣,一个转身,便即痛下杀手,五指如钩,一拂一拿,公孙燕剑走轻灵,避开了他抓向琵琶骨的一拿,但虎口给他指尖拂着,亦是火辣辣的作痛。
阳浩狞笑道:“你想要报仇是报不了的,不如待我成全你们,让你和厉南星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公孙燕蓦地想道:“不错,我是应该看看南哥去了。”大叫:“滚开!”唰唰唰连环三剑,每一招都是两败俱伤的剑法,阳浩也有点吃惊,连忙侧身一闪。
公孙燕俨如水蛇游走,“嗖”的就窜过去,龚平野大吃一惊,只道她是要跑来取自己的性命,急切间无暇运气行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抵挡。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剑光一闪,公孙燕已是唰的一剑指到了他的面门。龚平野右掌斜勾,左掌从肘底穿出托她手腕,这一招本来是“空手入白刃”的高明手法,岂知公孙燕的剑来得太快,龚平野的招数未曾使足,肩头已是着了一剑。公孙燕左掌一挥,又是一声喝道:“滚开!”龚平野的面门登时起了五条红印,给公孙燕结结实实地打了一记耳光,“卜通”倒地。
龚平野心头一凉,暗自叫道:“我命休矣!”不料公孙燕竟不理他,将他击倒之后,身形一纵,已是从他身上跨过,迳自奔到了悬崖的边沿。
公孙燕俯身一看,只见下面云封雾锁,隐隐闻得扑鼻的花香,却哪里看得见厉南星的影子?虽然是看不见,但公孙燕的眼前却幻出了一幅画图,好似下面就是世外桃源,厉南星在繁花如海之中笑得比花更美,张开了双臂在迎接她。
公孙燕叫道:“南哥,你等等我!”就在此时,只听宫秉藩的声音大叫道:“燕侄!不可!”可是已经迟了,公孙燕已经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宫秉藩一见蛇焰箭升起,立即飞骑赶来,不料仍是迟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公孙燕投岩自尽,无法挽救她的性命,不由得心头大怒,“嗖”的便似一枝离弦之箭,从马背上射出,半空中剑已出鞘,闪电般的直奔阳浩刺去。
阳浩叫道:“宫香主,这可是你亲眼看见的,公孙姑娘自己跳岩,可不关我的事!”
宫秉藩性烈如火,喝道:“放屁,不是你迫死了她,她怎会自己寻死?”一句话未曾说完,已是闪电般的疾刺了六六三十六剑!
宫秉藩是红缨会中第一把剑术高手,比公孙燕强得多了。阳浩在他急攻之下,哪有空暇从容运功,只能见招拆招,见式拆式,勉强招架,但求暂且保着一条性命了。
阳浩的绝技“修罗阴煞功”使不出来,只觉凉意飕飕,白光耀眼,头皮起栗。好像对方的剑尖就在他的面门划来划去,随时都可取他性命。阳浩吓得魂不附体,叫道:“平野,快用修罗阴煞功!”
龚平野也吓得慌了,但他知道师父若然死在宫秉藩剑下,自己决难逃命。当下勉强增慑心神,运气贮力。躲在一边,觅机偷袭。
宫秉藩利于速战速决,剑招越展越快,猛地喝声“着!”反手一剑刺出,阳浩霍地一个“凤点头”,只觉头皮一片沁凉,头上的乱发已给剑锋削去了一大片!
宫秉藩这一剑未能杀掉阳浩,暗自叫声:“可惜!”正待再施杀手,蓦地只觉一股寒风袭到,原来是龚平野躲在一棵树后,已是使出了修罗阴煞功,偷偷向他发掌。
龚平野的修罗阴煞功不过练到第五重,未足以制宫秉藩的死命。但宫秉藩被这奇寒之气一袭,也不由得微微发抖,剑招略缓,让阳浩松了口气,转危为安。
宫秉藩运气三转,驱散了体内寒毒,攻势刚刚又要展开,偷在树后的龚平野却也凝聚了真气,再次使出了修罗阴煞功向他偷袭。
阳浩本身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八重,徒弟用第五重修罗阴煞功所发的阴寒之气,对他毫无影响,受到影响的只有宫秉藩。
宫秉藩连续受了两次干扰,心头火起,猛地喝道:“好小子,我先毙了你!”说到一个“毙”字,已是身移步换,扑到了龚平野的藏身之处。龚平野吓得魂飞魄散,要想躲时,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得一声惨呼,剑光匹练似的卷来,已是把他拦腰斩为两截。
宫秉藩虽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斩了龚平野,但在这一进一退之间,却给了阳浩运用修罗阴煞功的机会。
阳浩的修罗阴煞功当然远非徒弟可比,宫秉藩刚一转身,只觉寒风扑面,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已是向他涌来。
宫秉藩大喝道:“我与你拼了!”掌风剑影之中,阳浩大叫一声,倒跃出数丈开外,身上受了三处剑伤!
宫秉藩正要运剑再刺,手腕忽地一阵麻木,长剑几乎掌握不牢。原来他受了第八重修罗阴煞功之伤,血液几乎为之冷凝,关节也都僵硬了。
阳浩倚着一块大石,喘吁吁地叫道:“你过来!”他不知道宫秉藩伤得如何,不敢冒险进攻,但料想宫秉藩伤得不轻,胜负的关键在于谁能支持更久,故而他决定了以逸待劳的战略。
幸而阳浩不敢冒险进攻,宫秉藩发觉不妙,心里想道:“看来此仇今日是不能报了,我得留着一条性命,回去禀告舵主。”当下作势前扑,却突然一个转身,和身滚下山坡,他那匹坐骑是久经训练的战马,见主人滚下来,立即就跑上去迎接他。宫秉藩强力支持,运一口气,手掌按地,挣扎起来,跳上马背。
阳浩这才知道宫秉藩确实是比他伤得更重,暗自悔恨刚才不敢下手除他,给他跑了。但随即心想:“他受了我的修罗阴煞功之伤,无药可治,谅他也跑得不远,终必毒发而亡。”阳浩受了三处剑伤,伤得也很不轻,幸而不是内伤,敷上了金创药,还能够行走。他怕有义军找来,只求走得越远越好,自是不敢再走回头路去追踪宫秉藩。
宫秉藩上马奔驰,果然不出阳浩所料,跑了一程,只觉浑身发冷,越来越是难受,终于支持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便即晕了过去。
且说金逐流与史红英联袂去找厉南星,这日正在路上行走,忽地有个农夫迎面而来,向他们打量了一眼,便问金逐流道:“你们可是从西昌来的么?”金逐流道:“不错。”那农夫道:“义军不知是否尚在西昌?”金逐流道:“你找义军有什么事?”那农夫道:“不是我要找义军,是我们村子里的张大伯托我带个口信给义军里的一个人。”
金逐流道:“我们正是义军,不知那位张大伯要找的是谁,你说给我听听,或许我会知道。”
那农夫喜出望外,说道:“我猜你们是义军中人,果然猜得不错。张大伯托我带口信,是带给一个名叫金逐流的好汉,不知你可认得?”
金逐流大为诧异,说道:“你说的这个金逐流正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要带什么口信给他,告诉我吧,我给你转达,也省得你跑一趟。”心想:“那个什么张大伯何以会知道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