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个照面,这几个人的兵器便给削断,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后退。
龚平野武功较高,避过了玄铁宝剑,一个“盘龙绕步”,绕到了李南星背后,立即发掌偷袭。
龚平野的“修罗阴煞功”才不过练到第五重,他可以克制陈光照,却克制不了李南星,李南星宝剑前挥,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掌。双掌相交,“蓬”的一声,龚平野也给他击退了。
李南星正要过去与金逐流会合,忽见一条人影,兔起鹘落,说时迟,那时快,已是来到了他的面前,一声冷笑,说道:“你用的敢情就是玄铁剑吧?好,史白都保它不住,正好给我!”
这人双手空空,李南星一时还在踌躇未决,不知该不该用宝剑伤他性命?不料那人掌力一发,热风呼呼,热浪四溢,掌力之猛,俨似排山倒海而来,李南星用上了“千斤坠”的重身法,脚步竟然还是不能站稳。这人双掌一发,跟着立即便是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李南星挥动玄铁宝剑,青光暴长,合成了一道圆弧,这人已知是玄铁宝剑,但尚未料到玄铁宝剑是如此厉害,慌忙缩手。“嗤”的一声,这人的衣袖被宝剑削去了一幅,可是李南星这一把重达百斤的玄铁宝剑,给他的衣袖轻轻一拂,剑峰登时也歪过了一边。
这一来双方都是不敢轻敌,这人想道:“这小子居然挡得住我的雷神掌,手中又有玄铁宝剑,倒是不可小觑了。”李南星心想:“这人的功力似乎还在那姓阳的老者之上。糟糕,要是我的玄铁宝剑胜不了他,今晚只怕是难以脱险了。”
龚平野与那几个折断了兵器的汉子,不敢再去惹李南星,于是又再移转目标,跑去围攻陈光照。陈光照撒出一把冰魄神弹,龚平野不惧冰魄神弹,但其他的人却是禁受不起,除了两个内功较高的之外,都给他的冰弹打得浑身发抖,只好远远避开。
陈光照本来打不过龚平野,幸亏李南星刚刚和龚平野对了一掌,消耗了他的真力,龚平野的“修罗阴煞功”打了折扣,陈光照才可以和他打成平手。但是还有两个内功较高的人没给冰弹伤着,这两个人退而复上,陈光照腾不出手来再发神弹,再度陷于苦战。
李南星力斗那个汉子,双方各有忌惮,可是李南星因为先斗了一场,不免稍处下风。
李南星不识这个汉子,金逐流却是知道,不由得不暗暗替李南星担心。原来这个汉子就是他在几个月前,在徂徕山上曾经见过的那个欧阳坚。那次欧阳坚是给丐帮帮主仲长统打败的,金逐流和他并未交过手。
那一战欧阳坚虽然是给仲长统打败,但也是过了百招之后,仲长统方能取胜的。试想丐帮帮主仲长统的功夫是何等深湛,等闲之辈,岂能堪他一击?是以金逐流虽然未曾和欧阳坚交过手,也知他的本领非凡,以李南星的功夫,决计不是他的对手。
阳浩越攻越猛,把“修罗阴煞功”发挥得淋漓尽致,金逐流接连用了几种不同的身法、掌法,须弥掌、排云手、天罗步、惊神指……每一种都是世所罕见的上乘武功,当真是奇招妙着,层出不穷。但虽然如此,毕竟是功力稍逊一筹,在阳浩的猛攻之下,兀是未能摆脱困境。
阳浩久攻不下,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历,如此了得!我若是在百招内不能取胜,久战下去,只怕还会败在他的手上。”要知修罗阴煞功极为消耗元气,是以阳浩必须速战速决,方能克敌制胜。否则待到他再衰三竭之时,金逐流变化莫测的招数,就不是他所能防御的了。
阳浩连施杀手,把金逐流迫退几步,喝道:“好小子,你还不束手就擒,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阳浩外貌凶横,内心虚怯,他发动狠攻,大施恫吓,实是想瓦解对方的战意,希望对方不战而溃。
金逐流识破敌人的用意,奋勇力战,傲然不惧。不过,他自己虽然不怕,却不能不为李南星与陈光照担忧。激战之中,金逐流耳听四方,眼观八面,眼光一瞥,只见李南星中指戴着一只戒指,光芒闪闪,在他掌劈指戳之际,距离数丈之外的金逐流,也隐隐感到了丝丝寒意。
金逐流早就注意到这只戒指的了,此时仔细一瞧,可不正是和他自己戴的那只寒玉戒指一模一样!藏在金逐流心里多时的谜底,此时蓦地揭开了,原来李南星就是他的父亲要他的江师兄所会之人!
谜底揭开之后,跟着来的是更多的疑问:“李大哥莫非早就和爹爹相识的了,否则爹爹的寒玉戒指怎会给他?但李大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爹爹叫江师兄今晚来秘魔岩与他相会,难道是早已知道了有今晚之事?”
疑云叠起,但金逐流亦已无暇细想了。激战中金逐流抬头一看,只见月亮已到中天,金逐流大喜笑道:“阳浩,你莫猖狂,且看是谁束手就擒吧?李大哥,别怕他们的虚声恫吓,再过片刻,我准保可以把他们杀得大败亏输!”
李南星此时亦是疑惑不定,金逐流所戴的那只寒玉戒指他也看见了,心里想道:“我只道逐流不知我是何人,如今看来他是早就见过我的爹娘的了。但为什么他却要瞒着我呢!”原来在李南星离家前夕,他的父亲把那只寒玉戒指给他,说道:“你到中原,倘若见着戴着同样戒指的人,你就可以放心依靠他,求他帮忙你解决任何困难。若是在你碰着危险之际,你戴着这只戒指,说不定也可以助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李南星就是因为记着父母的吩咐,故此今晚来赴阳浩之约,才戴上了这个寒玉戒指的。初时他还不免有“迷信”之感,只因这是父母的吩咐,所以姑且戴它试试,不料果然在危急之际,金逐流就突如其来了。
李南星见着了金逐流这个戒指,当然以为他是受了自己父母之托而来,殊不知金逐流也是像他一样,心里正藏着一个闷葫芦呢。
李南星受了金逐流的鼓舞,精神一振,把玄铁宝剑使得虎虎生风,又与欧阳坚斗了二三十招。可是欧阳坚的雷神掌实在厉害,每发一掌,就好似有一个热浪打来,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加以李南星必须用力挥动那柄沉重异常的玄铁宝剑,更其热不可当。三十招过后,李南星浑身湿透,恍若置身在烘炉之中。李南星心里想道:“逐流说得好像极有把握,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来他也似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唉,恐怕只是空言安慰于我的吧?”
阳浩把金逐流迫得步步后退,大笑道:“好小子,我看你还吹不吹牛?”此时已是月正当头,恰是三更时分,金逐流心里有点着慌,想道:“难道是师兄在路上有了耽搁?他若还不来,我们可要糟了。”
阳浩笑声未已,忽见秘魔崖前面的大石台上出现了一个人,朗声说道:“请各位看在江某面上,就此罢手如何?阳先生,欧阳先生,你们两位是武林前辈,何以和两个后生小子为难?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可以和江某说么?我担保在我的身上,还你们一个公道就是!”
江海天突然现出身形,阳浩的党羽之中,只有两三个是认得他的,其他的人尚未知道他是谁,一见有人在石台上出现,不待他把话说完,就纷纷把暗器打过去了。
江海天不动声色,口中仍在继续说话,随手在一根尖削的石笋上一抓,石笋似朽木般给他折断,只见他把手掌摊开,那一段石笋已变成了无数碎石。江海天漫不在乎的随手一撒。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许多暗器,都给他的碎石打了下来。更妙的是,每一枚暗器,都是刚好落在主人的身旁,毫无差错。这手绝世的武功一显,任是最笨的人,也知道江海天是手下留情,不想伤人的了。
群盗此时方始知道来者是江海天。江海天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谁不知道他的名头?见他显露了这一手绝世神功,不由得人人胆战,个个心惊,闹哄哄的群盗,登时噤若寒蝉。
群盗不约而同的一齐住手,只有欧阳坚正使到“雷神掌”的一招杀手,掌锋已触及了李南星的身体,一时之间,煞不住掌势,心里想道:“反正是要得罪江海天的了,不如把这小子擒了下来,也好讨价还价。”
欧阳坚掌心一翻,内力刚刚吐出,忽觉劲风飒然,江海天大袖一挥,恰好隔在他们二人之间。欧阳坚内力发出,俨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大吃一惊,连忙缩手。李南星本来是如受煎熬,闷热不堪的。此时也忽地如沐春风,遍体清凉,精神陡振。
江海天微笑道:“好在两位都没受伤,请给江某一个面子,有话慢慢再说如何?”欧阳坚本以为李南星免不了为他所伤,是以才一不做二不休的,此时既然没有伤及李南星,也遂消了顾虑,拱手说道:“江大侠之命,岂敢不遵?”退过一旁。
李南星暗暗诧异,心想:“怎的江海天也有一枚寒玉戒指?他又怎会知道我有今晚的约会?”
阳浩大是尴尬,讷讷说道:“些须小事,想不到惊动了江大侠。”
江海天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阳浩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我们不过是想推戴这位厉公子作我们首领,厉公子不肯应承,这,这……”
金逐流笑道:“这你就要动手伤人了么?”
江海天笑道:“原来如此,阳先生也是一番好意。不过人各有志,似也不宜强人所难。阳先生,不知我说得对不对?”江海天说得十分委婉,顾全了阳浩面子,好让他自下台阶。
阳浩此时哪里还敢再说。当然是诺诺连声,鞠躬而退。转瞬间群盗走得干干净净。
金逐流上前行过了礼,笑道:“好在师兄来得及时。”
江海天道:“你和这位厉公子是早就认识的么?”
金逐流道:“好教师兄得知,我们二人早已是八拜之交了。不过,刚才我才知道,原来李大哥就是爹爹要你相会之人。”
江海天听了阳浩那番言语,已知历南星的来历,当下哈哈笑道:“你们两人本来应该亲如手足的,这也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心想:“师父行事也怪,既然此人是厉复生之子,却为何不早告诉师弟,教我煞费疑猜。”
李南星叹口气道:“我明白了,原来是金世遗叫你们来的。”
江海天眉头一皱,心里想道:“若论辈份,我师父比你高了两辈,你不感恩也还罢了,岂能直呼我师父之名?”原来李南星本姓厉,他的父亲厉复生乃是天魔教奉为祖师的厉胜男的侄儿,而厉胜男则是金世遗的旧情人。
金逐流不知他的父亲与厉家有那重公案,听得厉南星直呼“金世遗”的名字,毫不加以尊称,心里也是很不舒服。但转念一想:“爹爹给他寒玉戒指,又要师兄老远的跑来北京会他,可见爹爹对大哥也是十分爱护的了。我应该体念爹爹的用心。大哥或许是对爹爹有甚误会,将来我总会明白的,此时又何必耿耿于心?”金逐流本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这么一想,也就想开了。
陈光照与江海天本来是相识的,跟在厉南星之后,上来与江海天相见。刚寒暄了几句,卧佛寺的主持空照大师也来了。他是发现陈厉二人失踪,放心不下,出来探个究竟的。江海天与空照大师交情非浅,见面之下,当然又有一阵寒暄。陈光照与金逐流乃是第一次见面,少不免也有许多话说。一时间,新知旧友,彼此攀谈。到把厉南星冷落一旁了。
厉南星忽地抱拳一揖,淡淡道:“江大侠,多谢你今晚相助之德,我不领你师父的情,也该领你的情。大恩徐图后报,请恕我有事先走了。”不待江海天答话,一转身便即飘然而去。
江海天不禁为之愕然。他正在陪着空照大师说话,不便跑开,于是说道:“师弟,请你替我送客。嗯,你和他是八拜之交,也该送他一程。天明之后,你再回卧佛寺吧。”话中之意,自是要金逐流去向厉南星问个清楚。
金逐流满腹疑团,其实无须师兄提示,他也是要去问个清楚的了。他的轻功远在厉南星之上,厉南星也似乎有意等他,只追过了一个山坳,便已追上。
厉南星回头笑道:“贤弟,我知道你会来的。”
金逐流道:“大哥,有许多事我不明白……”
厉南星道:“你爹爹从来没有和你说起我么?”
金逐流道:“没有。爹爹叫我带一封信给师兄,要江师兄今晚到此会你,那封信我也是见着了师兄才拆开来看的,我也觉得奇怪,爹爹好似早就料到了有今晚之事。”
厉南星道:“你是几时离家的?”
金逐流道:“有五个多月了。”
厉南星道:“哦,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了。”
金逐流道:“什么怪不得?”
厉南星道:“我与阳浩今晚之约,是半年之前就定下的。你的爹爹虽然身处海外,但他在中原的武林朋友极多,想必是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金逐流道:“大哥,你和我爹是早已相识的吗?你,你何不早说?”
厉南星道:“你的爹爹每隔一两年就到我家一次,我得他的指点很多,尤其是内功和剑术,我自小就是跟你爹学的。”
金逐流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怪不得那日在长城之上,我舞剑大哥弹琴,琴音节拍和我的招数配合得丝丝入扣。这么说来,他即使未曾正式拜师,也算得是爹爹的记名弟子了。却何以适才在言语之间,对我的爹爹似乎甚是不满?”
金逐流心有所疑,但为了顾全友道,不便坦率诘责,正在盘算如何委婉措辞之际,厉南星叹了口气,先自说了。
厉南星道:“令尊把我当作子侄一般看待,我自小得令尊爱护,心里也是很感激的。只因我有一事郁郁于心,适才言语之间对令尊大是不敬。其实做小辈是不该这样的,这是我的过错,谨向贤弟谢过。”
厉南星从“你的爹爹”改称“令尊”,又向金逐流赔了礼,认了错,金逐流的气也自平了。可是心里的疑团依然未释,问道:“是什么使大哥郁郁于心,和我爹爹有什么关系?”
厉南星叹了口气,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咱们做小辈的何必还去说它?算了吧,你也不必再问令尊了。”
原来厉南星在家之时,他父母从没和他说过,他也是并不知道金世遗与厉胜男那重公案的。到了中原之后,他会见了天魔教的一些旧人,其中有几个对金世遗旧怨未消,把这件事情告诉厉南星,可是他们也不是知道得十分清楚,于是说起了“金厉之恋”的情史,就免不了加油添酱,编派金世遗的不是。甚至把厉胜男之死,说成是由于金世遗的负心别恋,以致令得厉胜男自杀的。如果厉南星的父母早就告诉他这件事情,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要好得多。偏偏他的父母为了避忌,从没和他说过,如今他从外人的口中听到,把那些不尽不实的说话都当作为真,心里可就大受刺激了。尤其是他自小就崇拜金世遗的,一旦发觉自己所崇拜的人做了“亏心事”,“害死”的人又是他的姑婆,他更是有了“受骗”的感觉。很自然的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原来金世遗是因为内疚于心,觉得对不起我家,所以才传我武功,以图补过的。”
厉南星是个感情容易冲动的人,他有了这个想法,对金世遗自是难以谅解。不过,也正因他是个感情容易冲动的人,金逐流的友谊感动了他,他回想起金世遗对他爱护之诚,也就不觉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