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猛哈哈一笑:“就算我能答应,恐怕这些百姓也不会答应吧!”
魏猛话音刚落,就听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们也有孩子,我们也要吃饭!”
若只是面对魏猛这样的绑匪,苏逸飞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缩,但面对眼前众多面有菜色、扶老携幼的寻常百姓,苏逸飞不禁犹豫起来……一方面他已经向主人夸下海口,要平安救回其爱子,另一方面他又不能与眼前这些百姓为敌,断了他们的希望……苏逸飞突然发觉,江湖上的事往往不是简单的对或错,有时候仅仅所处的立场不同,就有不同的结论……沉吟半晌,苏逸飞只得无奈转望一旁的巴贵仁,低声道:“不知巴老爷能否拿出一百担粮食,让这些百姓渡过难关?”
“不行,这绝对不行!”巴贵仁断然拒绝,“此事一旦开了头,十里八乡的灾民岂不都要到鄙庄来抢粮?我就是有天大的家底也要被吃垮!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帮这些绑匪?”
苏逸飞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望向魏猛……却听魏猛一声冷笑:“巴老爷放心,本教行事信义为先……既然说了只要你五千两银子和一百担稻谷,就决不多要你一个子儿!不仅如此,还要保你巴家今后一年的平安……”说着魏猛从怀中掏出一面木牌对巴贵仁示意道,“只要你送上我要的钱粮,我不仅立刻放了你儿子,还借你这面木牌一年,你可以将它挂到大门匾额之上……任何盗匪见了这面木牌,都不敢再打你巴家庄的主意……”
乍见那木牌苏逸飞还没什么,苏函却微微变色,不禁脱口轻呼:“圣火牌?”
苏逸飞见那木牌并不怎么起眼,木牌中央似乎刻的是一团火焰的模样,也没什么特别……他不由转头低声问苏函:“什么是圣火牌?”
“是魔教信物!”苏函忙低声答道,“门楣上若有一面这样的圣火牌,表明这户人家已经置于魔教保护之下,寻常盗匪也确实不敢冒犯这面圣火牌……”
不说苏逸飞与苏函在小声嘀咕,单道巴贵仁乍见那木牌也是一惊,不过依旧色厉内荏地喝道:“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再说我也不需要你们的保护,快还我儿子!”
魏猛面色一沉:“那好,你将永远见不到你儿子了!”说着起身便要走,苏逸飞见二人针锋相对,只得从中调停道:“我看这样吧,巴老爷拿出一百担稻谷赈济这些灾民,魏壮士送还孩子,这事就这么解决如何?”
“不行!”二人几乎同声反对……只听巴贵仁不住嘀咕道:“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帮那些盗匪?你该不是与绑匪合起来坑我吧?”
苏逸飞面色一变,对巴贵仁正色道:“我要你拿出一百担稻谷,并非屈服于绑匪的淫威,而是不忍令这些扶老携幼的灾民失望……你若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我只好就此告辞,再不管此间任何事……”
一听这话,巴贵仁只得心有不甘地闭上了嘴,不敢再表异议……苏逸飞刚松口气,就听魏猛沉声道:“这五千两银子非我所要,而是教中所需,不能因苏公子一句话就放弃……苏公子若要魏猛放手,总得拿出点令人信服的技艺,让魏猛回去也好有个交待才行……”
虽然苏逸飞很少行走江湖,却也知道这是对方在作最后的挑衅,他不由皱眉问:“江湖上的事最终要靠武力来说话,魏壮士想如何比试?”
魏猛淡淡一笑:“公子的刀无影无踪,快到极致,魏猛不敢与公子正面想抗……不过魏猛练过几天箭法,尤其有一手连环三箭,在江湖上也还有点薄名……不知公子可敢接我三箭?”
苏逸飞尚未回答,却见一旁的苏函连使眼色,似乎对魏猛那“连环三箭”颇为忌惮……不过苏逸飞心中已生出些好奇,便笑问道:“不知何谓连环三箭?咱们又该如何比试?”
魏猛笑道:“我发箭速度极快,几乎能做到三箭并发……为示公平,我将在十丈之外射出三箭,公子若能避开,我立刻送还巴家少爷,也不敢再要那五千两银子……不然公子就算一刀杀了魏猛,也别想找回孩子!”
苏逸飞略一沉吟,也不顾一旁苏函的连连暗示,乘着酒兴长身而起,昂然道:“那我就接魏壮士这连环三箭试试!”
场地很快就清空,十丈之外,只见魏猛从背上取下巨弓,并从箭筒中取出三支羽箭,四指紧扣着搭在弓弦之上,然后对苏逸飞提醒道:“公子小心,我要发箭了!”
苏逸飞屏息凝神,手握袖中刀柄,把全部的精气神提到极致,然后对十丈外的魏猛缓缓点了点头……就见魏猛突然张弓如月,不等旁人看清,他已三箭齐发,几乎不分先后暴射而出,呈“品”字形封住了苏逸飞左、右、上三路……苏逸飞目光如炬,发觉箭羽并没有直奔自己,只要自己不动,箭就只能从自己头顶和左右两侧擦过,他正要暗松口气,陡见三支羽箭突然拐弯变向,直奔自己胸膛和咽喉要害,却是三支带有尾翼、可中途拐弯变向的燕尾箭!旁人能把一支燕尾箭射准已经很难,没想到魏猛竟然一发三箭,箭箭直奔要害!此时要躲已经来不及,苏逸飞袖中无影风本能地一挥而出,同时侧身避开要害……只见三支羽箭在无影风一挥之下断成六截,不过其来势太快,箭虽断而其势不竭,苏逸飞虽避过胸前要害,但手臂依旧为断箭射中……苏逸飞只感到手臂一震,无影风差点把捏不住,那断箭在苏逸飞手臂上一撞,却平平落到地上,并未刺入……待那箭头落地后,苏逸飞才发觉那箭只有箭杆,并无箭镞……“多谢魏壮士手下留情,不然我这条胳膊不保!”苏逸飞忙收刀对魏猛遥遥一拜……却见魏猛收起巨弓还拜道:“公子不必过谦,我三箭不能射中公子要害,这十丈距离我根本没机会再次张弓出箭,若是生死相搏,死的一定是我!”说完他突然曲指入口,吹出一声长长的口哨,不多时就有人背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来到院中,巴贵仁一见之下顿时欣喜若狂,快步上前接将过来,抱在怀中时早已老泪纵横……苏逸飞待他情绪平定些,这才道:“对方既然已经把小公子送回,巴老爷还是照约定赈济他们一百担稻谷吧,不然这些饥饿的灾民一旦发起横来,恐怕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巴贵仁看看聚集在庄外院中的灾民不下数百,若要他们空手而回恐怕是办不到,他只得万般心痛地吩咐管家开仓放赈……在灾民们熙熙攘攘地排队领粮的当儿,魏猛已对苏逸飞拱手道别:“今日与公子巧遇也算有缘,希望他日有机会再与公子切磋,魏猛告辞!”
遥望着魏猛孤身纵马而去的背影,苏逸飞不由感慨道:“真是条汉子,只可惜入了魔教……”
话音刚落,却听一旁的苏函忧心忡忡心地嘀咕道:“魔教真是野心勃勃,令人恐惧,这魏猛孤身一人,竟能鼓动数百乡野愚民与之一同行事,想必这些灾民无不念着魔教之恩,恐怕其中不少人也已经悄悄入了魔教!”
苏逸飞突然注意到魏猛所走的方向,正是通往巴蜀首府成都的官道,他不禁心中一凛,摸摸怀中的请柬暗叹:这封奇怪的请柬,该不会与魔教有什么关系吧?
三天后,苏逸飞终于来到唐门这名震天下的暗器世家……漫步在眼前这极具巴蜀风情的小镇街头,苏逸飞很难把它与神秘莫测的唐门联系起来,这根本就与想象中的武林世家望族大相径庭……环顾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耳听着粗鄙不堪的巴乡俗语,苏逸飞不禁喃喃自问:“这就是唐门?”
“没错!这里就是唐门!”苏函小声接口道,“也叫唐家镇,是一处占地数十里的真正市镇……它对外界完全不设防,外表看起来与一座普通的小市镇没有两样,不过这大街上的行人、小贩、农夫甚至街边洗衣的老妇人、玩耍打闹的少年,十之八九都是唐门弟子,这里大部分人都姓唐,说不定那个小贩的菜篮夹层中、洗衣老妇人的裙钗下、那群孩子的玩具里,就有唐门的独门暗器……这里几乎人人都是唐门的眼线和守卫,所以唐家也勿需再另外派弟子守卫了……”
苏逸飞环顾小镇,只见街道两旁都是些简陋底矮的小院或木屋,并无气势恢弘的广宇豪宅,不由问道:“这里的房屋好像都差不多,咱们该到哪里去拜见唐门大公子唐魁?”
苏函笑而不答,却来到街边一卖菜的小贩面前,把早已准备好的拜贴递给了他,然后对他小声嘀咕了两句……小贩看看拜贴,脸上顿时露出恭敬之色,忙把拜贴交给了身旁的儿子……那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立刻拿着拜贴如飞而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苏函与那小贩拱手道别后回到苏逸飞身旁,不等他问便解释道:“方才我已把拜贴交给了唐门的人,相信他们很快就有派人来迎接,咱们可以趁这功夫在街头转转,顺便欣赏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苏逸飞点点头,笑道:“听说川人的茶馆最为出名,咱们也去坐坐,即可歇息又可体验一下本地人的生活……”
“公子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苏函鼓掌笑道,“前面不远就是四方茶馆,这可是唐家镇上的老字号,远近闻名,咱们就去那里吧!”
二人顺着大街走出数十丈,就见一座古朴而简陋的茶馆靠街而立,茶馆门脸不大,若非门楣上有“四方茶馆”几个大字,苏逸飞决想不到这就是唐家镇上最有名的茶馆……随着苏函进入大门,就见茶馆内部倒是很宽敞,一里一外两大进,内进有说书人在讲评书,外间则是三三两两的茶客在闲聊……苏逸飞与苏函正在打量,就见一名茶博士过来招呼道:“两位客官是听书还是喝茶?听书里边请,喝茶有毛峰、普洱、铁观音,天下名茶应有尽有!”
“咱们在外面随便坐坐,就上两碗你们当地的好茶吧……”苏逸飞说着捡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茶博士立刻手脚麻利地为二人冲上茶水,然后又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对苏逸飞这两个操着北方话的陌生似乎并未特别留意……苏函嘬了一小口茶水,悄声笑道:“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这可是本地人一大享受啊!”见苏逸飞露出探询之色,他忙笑着解释道,“川人喜欢泡茶馆,往往一坐就是半日,是为皮包水;而这附近又有多处温泉,本地人下午喜欢泡温泉,是为水包皮;这两桩也都是本地人的最爱,待会儿我带公子再去泡泡温泉!”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一桌有人接口笑道:“除了这两样,还有一样也是咱们的最爱,不知两位公子可感兴趣?”
“哦?是什么?”二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相貌猥琐的本地老者,五十多岁年纪,身材瘦削矮小,头上戴着瓜皮小帽,脸上须发俱乱,唇上还有两撮细长稀疏的老鼠胡须,身上衣衫虽然有点华贵,却十分的肮脏,一看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儿……见二人动问,他已袖着手施施然来到二人桌前,跟着便把瘦如鸡爪的手从袖中抽出来,往桌上一张,同时一声怪叫:“通杀!”
苏逸飞一惊,却见几枚骰子从那猥琐汉子手中落下来,在桌上滴溜乱转,那猥琐老者指着桌上的骰子笑道:“这就是咱们本地人另一大嗜好,不知两位公子可有兴趣试试?”
苏逸飞哑然失笑,忙摇头拒绝,苏函也摆手笑道:“这个就算了,咱们都不擅长……”
那老者遗憾地连连摇头,轻叹道:“人生无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看二位公子年少有为,怎么能不会赌技?来来来,老夫今日兴致甚高,就陪两位公子玩上几把!”
苏逸飞还要推辞,那猥琐老者已经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跟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掷骰子用的大海碗,往桌子中央一顿:“两位公子想赌点什么,老夫一定奉陪!”
苏逸飞二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竟遇到这样一个滥赌鬼,苏逸飞心中已有些不悦,冷冷道:“先生找错了人,我们不赌!”
“不赌?”那猥琐老者顿时沉下脸来,“不赌也可以,两位自断一指,承认老子是天下第一赌神,老子就放过你们!”
“自断一指?天下哪有这种道理?”苏逸飞气得差点拍案而起,若非苏函在一旁连使眼色,他恐怕忍不住要给这蛮横的赌鬼一点苦头吃……只见苏函连连向苏逸飞摆手示意,并对那猥琐老者陪笑道:“想必先生也是唐门中人吧?不知先生怎么称呼?跟唐门大公子唐魁又是什么关系?”
唐门大公子唐魁,江湖上均知他是未来的宗主继承人,在唐门中地位尊崇,苏函这样问也是表明自己乃是唐魁的朋友,唐门中只怕没人敢轻易得罪大公子的客人……谁知猥琐老者怪眼一翻,骂道:“你他妈少跟我攀交情,我管你是谁的客人,既然遇到老子这赌鬼,就要依老子的规矩,不然就算是唐魁在这里,老子也不给面子!”
苏函闻言顿时愣在当场,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赌鬼,居然连唐门大公子也不放在眼里……正不知如何是好,突听头上传来一声高喝:“我来赔你赌!”不等众人明白过来,就见房梁上突然落下一团灰影,翩然落到桌上,一把抓起海碗中的骰子,大叫一声“豹子”,跟着就听骰子落碗的清脆声响,四枚骰子颗颗六点朝上,果然是一个“豹子”……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又抓起骰子再次大叫着“豹子”掷出,片刻之间连叫连掷,一连十几次,把把都是“豹子”,直让苏函惊得目瞪口呆!苏逸飞细看他掷骰子的手,竟暗含极高明的暗器手法,四枚骰子在他手中便如活物一般,完全是要几得几……苏逸飞忙细看他的模样,却见他年近三旬,眉目颇有些英俊,却偏偏满脸污秽,身上衣衫也破成布条,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不过就算他浑身污秽,衣衫褴褛,但其模样神态依旧不像是乞丐……“快还我骰子!”方才那猥琐老者还趾高气扬,此刻却有些气急败坏,连连出手抢夺那人手中的骰子,却被他连连避开……只见他哈哈大笑着在三尺见方的茶桌上左躲右闪,虽然一手拿着海碗一手拿着骰子,身法依旧十分高明,好几次那猥琐老者就要得手,都被他堪堪避过……那猥琐老者见抢不回海碗和骰子,突然退开两步,大喝道:“着火了!骰子着火了!”
苏逸飞正在佩服桌上那乞丐的身手,突听那猥琐老者的大喝,不由莫名其妙地看看四周,没看见哪儿着火,心中正在奇怪,却见那乞丐突然一声怪叫,慌忙把手中的骰子和海碗扔了出去,跟着一个倒翻从桌上跃下来,连滚带爬地钻入一张茶桌下,惊惶失措地四下张望,脸上尽是恐惧,浑身更是簌簌发抖……看他那表情,竟像是个神智不清的疯子!
“七叔你怎么又在吓他?”随着一声呵斥,就见一个三旬出头的富家公子在几名精壮汉子的蜂拥下大步而入,只见他恨恨地瞪了那猥琐老者一眼,然后转头对苏逸飞拱手笑道,“几个月不见,没想到苏公子风采依旧,唐魁甚感欣慰……”
苏逸飞忙起身还礼,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他还是一眼就认出眼前这派头十足的富家公子,正是几个月前在洛阳端木世家见过的唐门大公子唐魁……二人见礼毕,苏逸飞有些奇怪望向躲在桌下那年轻的乞丐问道:“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唉!一言难尽!”唐魁一声叹息,转头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快把三公子带回去,别再让他到处乱跑!”
三、信使
唐门的府第并不如苏逸飞想象中那么巍峨,甚至比不上自己家一处别院,其外观看起来跟唐家镇上的普通民居没什么两样,都是千篇一律的四合小院,不过当苏逸飞随着唐魁进入大门后,才发觉院内别有洞天,其陈设虽然看起来并不张扬,但也绝非寻常土财主可比……就是堂屋中那一套不起眼的檀木桌椅,也抵得上大户人家一座奢华的庄园……在唐魁的示意下二人分宾主入座,立刻有丫鬟捧上香茗……唐魁轻嘬了一口,然后搁下茶杯对苏逸飞愧然道:“不知苏公子突然驾临,唐魁未曾远迎,望苏公子恕罪……”
“大公子客气了!”苏逸飞忙道,“是我突然造访,但愿没有打搅公子……就不知方才那两位是何许人物?差点与在下发生误会……”
唐魁摇头叹道:“真是不好意思,那位赌鬼是我七叔,一向嗜赌如命,但凡有外人来此,他总要拉着别人赌上几把……七叔一向疯疯癫癫,但愿没有惊扰苏公子……”
苏逸飞笑着摆摆手:“他老人家十分风趣,在下很是羡慕,就不知那位年轻人是谁?”
唐魁默然半晌,无奈叹道:“说来不怕苏公子笑话,他便是我的三弟唐勉……”
苏逸飞一愣,忙问道:“听说唐门三公子唐勉一向风流倜傥,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不知怎么成了现在这模样?”
“唉!一言难尽啊!”唐魁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多说,岔开话题问道,“苏公子今日来到唐门,不知有何贵干?”
苏逸飞忙把收到请柬,发觉其中有些奇怪,这才先来拜会唐门的原由说了一遍,并把怀中端木小姐的信掏了出来,笑道:“端木小姐还让不才给唐小姐送上一封书信,不知唐小姐现在何处,小弟好当面交给她……”
唐魁一愣,面色羞愤地连连摇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那孽障与人私奔,至今未回,我也听说近日有人广发请柬,要大家到锦官城观礼,这不是往我脸上抹黑吗?三弟当初带人追到嘉峪关外,谁知竟遭人暗算,变成了今日这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苏逸飞忙问……唐魁默然半晌,低声道:“三弟一个多月前带着十多名本门好手,一路追踪那孽障到了关外戈壁,谁知数日后我带人赶到时,三弟所率十几名弟子尽数失踪,而他也变成了今日这模样,谁要在他面前提到火,就能把他吓个半死……他的人也变得肮脏污秽不堪,再不像原来的模样……”说完连连摇头……二人又闲聊了片刻,最后唐魁建议道:“既然苏公子不远千里而来,又是我侄女的未婚夫婿,也不是外人,这几日就在我这儿暂歇……过几日便与我一路,去成都望月楼看看是谁在往我脸上抹黑……”
苏逸飞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咱们就在贵府叨唠几日……”
巴蜀的夜像白日一样闷热,苏逸飞在唐魁的安排下住进了小院的厢房,从苏函口中他才知道,唐家的府第看起来跟其它民居没什么两样,但其布局绝对是别出匠心……它是以唐门宗主所居的小院为中心,依照血缘的亲疏向四方发散,并故意打乱了街道小巷的布局,使之如迷宫一般,若非唐门弟子带路,外人肯定会迷路……唐魁所居的小院接近这片迷宫的中心,可见他对苏逸飞的信任……连日劳顿,苏逸飞与苏函早早便歇下,三更时分,二人突然被一阵喧嚣惊醒,出门一看,但见四处亮起了火把,有不少唐门弟子在四下搜寻什么,二人还想细看,就听伺候他们起居的一名唐门弟子客气地告诫道:“蔽门偶有变故,惊扰了贵客,实在抱歉……为防引起其他的弟子误会,二位公子最好不要离开客房……”
苏逸飞忙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那弟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天快亮时,唐魁突然差人来请苏逸飞……当苏逸飞随着那弟子经过无数迷宫一般的小巷来到一处小院时,便觉出气氛不同寻常……只见堂屋中环坐着的几个老者,只看举止气度便知是唐门举足轻重的人物……“苏公子来得正好!”神情凝重的唐魁忙迎了出来,把苏逸飞领入房中,对居中而坐的老者禀报道,“父亲,苏公子到了……”
苏逸飞心中一凛,这才知道居中而坐、面有病容的老者,便是唐门宗主唐孤凡!苏逸飞忙与之见礼后,这才抬头细看,只见唐孤凡六旬出头,须发俱有些花白,身材有些矮小,却有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不过现在他面有病容,虽然竭力掩饰,依旧掩不住他眉宇间的疲惫和虚弱……接着唐魁又向他介绍了其他几个人,除了二公子唐彪,其他人大多是唐孤凡的叔伯兄弟,俱是唐门举重轻重的人物……苏逸飞正在打量众人,就听唐孤凡轻轻咳嗽道,“咳咳,苏公子!听说当初星月教月神用幻月邪功杀害大德禅师时,你也在场?”
苏逸飞一怔:“不错!”
“那你一定认得幻月邪功留下的伤痕了?”唐孤凡说着轻轻挥了挥手,立刻有两名弟子抬着一具担架进来,担架上罩着白布,白布下是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唐孤凡的示意下,唐魁亲自上前揭开白布,露出一具浑身布满白霜的僵尸,僵尸向上伸着的手已经折断,断口处有晶莹的冰凌……苏逸飞在心中暗自叹息,仔细看了看僵尸上的白霜,点头道:“看起来确是死于幻月邪功之下……”
唐孤凡挥手让人把僵尸抬了下去,这才面有戚色地轻叹道:“这真是唐门奇耻大辱,被人摸到内院才有所察觉,结果让人连杀数人后安然逃脱,三弟暗器尚未出手便被冻成了僵尸,如此邪功非星月教月神莫属,看来星月教是要欺到咱们头上来了……”
苏逸飞又想起了那个天真清纯的哑少女,至今他也无法把她与邪教月神联系起来,沉吟片刻,他问道:“不知道那月神为何要偷入唐门?”
唐孤凡面色犹豫,没有立刻回答,一旁的唐魁低声对他道:“父亲,苏公子不是外人,告诉他实情吧,也许他能帮到咱们……”
唐孤凡叹了口气,终于道:“星月教月神被发现的地点,是在唐门最隐秘的暗器制造处,如果我猜得不错,她是想盗窃唐门暗器……”
苏逸飞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虽然唐门暗器闻名天下,可也不至于令月神动心啊!众多唐门高手在她面前尚不堪一击,她有什么理由要去偷他们的暗器?
唐孤凡看出了苏逸飞心中的疑惑,忙解释道:“她不是要偷一般的暗器,而是想要咱们积数代人之功研制出的最新暗器——黑暗!”
“黑暗?”苏逸飞皱起眉头,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暗器,从这名字上也想象不出它的特征,不由问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暗器?”
唐孤凡眼里露出一种莫名的骄傲,喃喃道:“这一种前无古人的必杀绝器,没人见过它的威力,当它出手的时候,对敌人来说就是黑暗,来自地狱的黑暗!”
苏逸飞想象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暗器,不过关系到别人的机密他也不好细问,只道:“宗主应该知道它的威力吧?至少制造它的人该知道它的威力吧?”
唐孤凡摇摇头,“它的制造者在制造它之前,为了免于被它所伤,都要先刺瞎自己的眼睛,只有使自己完全陷于黑暗,才能不怕‘黑暗’……只可惜它在刚完成的时候就失踪了,所以连我这个宗主都没见过它的模样,更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失踪了?”苏逸飞一惊,“那星月教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