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摇摇头:“我没见过其他孩子……”
苏逸飞一怔,“那你平时都跟谁一起玩?”
“我没时间玩,”珠儿淡淡道,“从早上起来我就一直在练功、读书、学礼仪、学琴棋书画,一直到晚上睡觉为止……”
难怪这孩子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罕见的笃定和从容,完全不像别的孩子那般活泼好动……苏逸飞心下释然,这孩子从小就生活在如此严苛的环境中,她现在这性格也就不奇怪了……却听珠儿突然问:“苏哥哥平日都怎么玩呢?”
“我现在是大人了,很少再有机会玩,不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是贪玩,为这没少挨过家法……”苏逸飞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眼里闪出童真的光芒……不由慢慢讲起童年那些快乐事,从掏鸟蛋到抓泥鳅,从官兵捉强盗到小河里游泳……直把珠儿听得两眼放光……苏逸飞见她如此向往,突然神秘一笑道,“你等等,我送你一件小玩意儿!”
说着苏逸飞已跑出山洞,片刻后带回来一枝翠竹,只见苏逸飞手法熟练地用匕首砍下寸长一截竹枝,然后在竹枝一头斜切一刀,再把一片竹叶插入缝隙……在珠儿满是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他得意地把完工后的竹哨放到口中一吹,一声清脆的鸟鸣顿时从竹哨中飞出,在山洞中悠然回荡……珠儿眼中闪出莫名的惊讶,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似乎想要试试,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苏逸飞见状便把哨子递给她,笑道:“想不想试试?”
珠儿小心翼翼地把竹哨放入口中轻轻一吹,清脆的竹哨声悠然而起,她惊喜地睁大双眼,小脸因兴奋而涨得通红……苏逸飞见她如此喜欢,便笑道:“我再给你做个更好的!”说着运刀如飞,片刻后,一根尺多长的竹节在他手中渐渐变成了一枝简陋的洞箫……苏逸飞手扶洞箫轻轻一吹,声音悠扬悦耳,虽然无法和真正的洞箫相比,却也能吹出宫、商、角、徵、羽诸多变化……“快给我!”珠儿兴奋地跳将起来,已顾不得矜持伸手就来抢夺,终于流露出小孩子好玩的天性……苏逸飞笑呵呵地望着高兴而活泼的珠儿,心中也像孩子一般,满是单纯的快乐……这一夜就在洞箫与竹哨声中渐渐过去,直到深夜珠儿才沉沉睡去,即便在睡梦中,她的嘴角也满是笑意……苏逸飞把自己的衣衫盖在她的身上,望着沉睡中的孩子,他不禁暗自叹息:看来珠儿所受的管教实在太过严苛,难怪她要从姑姑身边逃走……但人海茫茫,我又到哪里去找她的父亲?
清晨的鸟鸣把苏逸飞从睡梦中唤醒,一睁眼就见珠儿已经坐在一旁,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似乎已醒了多时……看看外面天色大亮,苏逸飞忙一跳而起,草草捋了捋凌乱的鬓发,对珠儿一招手:“走!哥哥带你去找你爹爹!不过在找你爹爹之前,咱们得先找地方填饱肚子……”
珠儿似乎早已准备停当,站起来就要走……苏逸飞怕她人小走不快,便把她负在背上,见她手中多了个长条形包裹,用锦帕细细包扎,却是昨晚所做那根简陋的洞箫和竹哨,苏逸飞便笑道:“还留着它做什么?等到了市集上,哥哥给你买支真正的洞箫……”
“不要!”珠儿撅起嘴,“我就要你做的这支……”
“真是个孩子!”苏逸飞笑着摇摇头,凭着昨夜的印象,大步往山下的市集而去……太阳早已从山顶升起,官道上已有人流熙熙攘攘,苏逸飞在道旁一家干净的小饭馆歇了下来,要上馒头、稀饭、咸菜,便与珠儿吃喝起来……饭馆内人来人往,生意十分兴隆,不过来往都是些贩夫走卒,对打扮富贵的苏逸飞和珠儿都不禁多看了两眼……“掌柜的,快给我们夫人腾个干净的地方……”柜台前突然响起一声吩咐,说的是吴侬软语,却有一种天生的颐指气使……声音不大,却引得众人齐齐侧目,苏逸飞也不禁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白衣少女正对那掌柜说话……那白衣少女生得明目皓齿,颇有几分姿色,只是言语间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令人不快……老板有些为难,看看几乎座无虚席的饭馆,要腾出张干净的桌子还真不容易……那少女见状正欲发火,却见一个衣衫华贵的妇人已在丫鬟引领下款步进来……妇人身形袅娜,面上不施脂粉,依旧肌肤赛雪,目如朗星……美则美亦,却有一种带人间烟火的清冷,令人不敢直视……只听她对那白衣少女缓声道:“别为难掌柜了,就找个座随便歇息片刻,咱们赶路要紧……”说完那清冷的目光向饭馆中一扫,近处就有食客纷纷起身让座,她的目光却停在了苏逸飞这一桌……苏逸飞被她那清冷的目光一照,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礼貌地冲那妇人点点头,却见那妇人对苏逸飞不理不睬,只盯着苏逸飞对面的珠儿淡淡道:“珠儿,知道姑姑在这里,还不过来请安?”
珠儿原本背对着妇人,听到妇人的话她的手不由一颤,手中的馒头竟失手落地,不等对面的苏逸飞询问她已站起身来,快步来到妇人面前,恭恭敬敬地福了福:“珠儿给姑姑请安!”
妇人上下打量了珠儿一眼,淡淡道:“听说你又调皮了,看看你这一身,都快像个野孩子一样了……”
珠儿垂手而立,突然间变得十分乖巧听话……苏逸飞见状有些惊讶,忙问道:“珠儿你究竟有几个姑姑?”
珠儿没有回答,却对苏逸飞微微摇了摇头,那神情像是家教严苛的淑女,在长辈面前完全不敢与陌生人说话……妇人目光落在苏逸飞脸上,迟疑道:“这位公子是……”
苏逸飞忙报上自己名字,接着又把自己与珠儿相识的经过草草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珠儿藏身茅屋逃过先前那位男人婆姑姑的细节……妇人恍然点点头,对苏逸飞福了福,“妾身谢谢你对珠儿的照顾,他日再图报答……”
苏逸飞忙客气了两句,却见那妇人牵起珠儿就走,边走边小声对她说:“听说你失踪,姑姑便连夜赶来寻找,可把姑姑给急坏了,以后再不可如此不小心……”
“是!”珠儿小声答应着,神情颇为恭敬,临出门却有些不舍地回头望了苏逸飞一眼,眼中满是无奈……苏逸飞一见之下忙高声道:“珠儿等等!”
妇人与珠儿都停下脚步,苏逸飞望着珠儿柔声问:“珠儿你告诉苏哥哥,她是不是你亲姑姑?你是不是愿意跟她走?你别怕,有苏哥哥在这里,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珠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没有立刻回答苏逸飞的问题,却把目光转向那妇人……却见那妇人淡淡一笑,放开她的手说:“你就好好告诉这位苏公子,免得别人担心……”说完竟退开两步,似为避嫌……珠儿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对苏逸飞小声道:“玉姑姑从小把我带大,我自然愿意跟她回去了……”
听珠儿这一说,苏逸飞不好再阻拦,只得任那妇人把珠儿带走,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些奇怪,看珠儿和那妇人的模样神态,实在不像姑侄女,珠儿对那妇人似乎畏惧远多于敬重……不过既然珠儿已经承认那妇人是她姑姑,并且愿意随她回去,苏逸飞自然不好再干涉,同时他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毕竟人海茫茫,若是带着珠儿去找她那不知生死的爹爹,还不定要找到猴年马月……目送着珠儿随那妇人上了门外的马车,一行人顺官道慢慢走远,苏逸飞心中那种隐隐的不安也渐渐清晰起来,他忘不了珠儿最后的眼神,是那样无助和孤独,刺得他的心也隐隐作痛……不过就算珠儿的姑姑对她管教严苛,他这个外人也不好干涉,更不能因为这就帮助珠儿离家出走……食不知味地草草用完早点,苏逸飞慢慢出了小饭馆,看看所在位置,离剑大师隐居之所并不太远……他犹豫起来,不知道昨夜剑大师是否逃过那男人婆的追击,也不知现在是应该先回家,还是往剑大师逃走的方向去找找,以求他接上父亲传下的那柄袖底刀……注意到珠儿所去的方向,正是通往剑大师隐居之所的小道,苏逸飞心中一动,立刻追了上去,他突然想偷偷去看看珠儿,只有亲眼看到她平安,他心中那点不安才能完全消散……
四、神兵
剑大师的茅屋已变成一片灰烬,而他的人也依旧不见踪影,不过在那茅屋废墟周围,苏逸飞发现了许多新的足痕,其中还有两道清晰的车辄印,这证实了苏逸飞心中的揣测……他立刻追着那些足迹,望昨夜剑大师逃走的方向追去……也不知翻过了多少个小山头,山道上已很难看到任何痕迹……苏逸飞看看不见人迹的荒凉四野,正欲无奈放弃,却突然听到不远的山谷中传来隐隐的打斗声,苏逸飞忙照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赶去……那山谷地势隐秘,人迹罕至,若非有打斗声指引苏逸飞也很难找到这里……他刚一进入山谷,就见两条人影翩若惊鸿般在山谷中往来相斗,身形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苏逸飞仔细一看,才发觉二人居然就是珠儿的两个姑姑,一个女生男相威风凛凛,一个则清秀脱俗恍若瑶池女仙……二人从外表看没有半分相似,怎么也不像是亲姐妹……二人的武功也全然不是一路,一个大开大阖掌力浑厚,真有翻江倒海的气势;一个身形迅疾如风,快得令人看不清招式路数……苏逸飞越看越是惊心,那女男人翻江倒海掌的气势比之昨夜更胜几分,苏逸飞暗叹昨夜她要是像现在这般只攻不守,自己就算有阿岚暗器相助,在她手下也决计走不上十招……再看那珠儿口中的“玉姑姑”,苏逸飞不由更感惊讶,只见她招招出手凶狠毒辣,身形却偏偏又飘然若仙,曼妙动人,在对方如怒涛般的掌风下进退自如,身形轻盈得似乎毫不受力,竟然稳占上风……苏逸飞越看越是惊心,额上冷汗淋漓而下,这样的武功比之花秀之流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而苏逸飞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不禁在心中暗叹:苏逸飞啊苏逸飞,你练了几年刀法就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就妄想去找那猎头杀神步天歌报仇,却不知江湖上藏龙卧虎,就眼前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你在她们跟前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只见二人越打越快,精妙招式层出无穷,看得苏逸飞心惊胆颤……激斗中只听那容貌秀美的白衣女子突然轻笑道:“姐姐,你这般卖力拼命,恐怕人家未必领你的情呢!”
“贱人!我要杀了你!”身材壮硕的妇人厉声喝道,掌势更为猛烈,只是她的语音中,已透出隐隐的喘息……“嘿嘿,不知咱俩谁才是贱人呢!”白衣女子巧巧地避开对方的掌锋,身形依旧轻盈曼妙,只见她边打边悠然道,“是谁下贱得去勾引别人的相公,在人家避之惟恐不及之际依旧还穷追不舍,真是下贱到无可救药了……”
“放屁!”壮硕妇人一声怒吼,真有些老羞成怒的模样……苏逸飞见状暗自摇头,心知这妇人上当了……果然,只见那位珠儿口中的“玉姑姑”,趁着对手心浮气躁的瞬间突然欺近身来,从对手掌隙间一指点入,准确地刺在对方心窝之上,跟着就飘然退开,然后淡淡笑道,“姐姐,你这翻江倒海掌可有些退步啊,你看小妹这销魂指是否也有所退步?”
“贱人!”壮硕妇人一声怒骂,刚一张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她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胸膛急剧起伏,却已说不出话来……却见那容貌秀美的女人悠然一笑,负手款款道:“姐姐,你现在心脉已受重创,千万别动怒,不然你连留几句遗言的机会都没有了……”
“贱人!”壮硕妇人忍不住又是一声怒骂,鲜血立刻随着骂声从口中喷出,她却不管不顾,依旧连连开口怒骂,每骂一句“贱人”,她的嘴里就跟着喷出一口鲜血……那容貌秀美的女人笑吟吟地负起双手任人辱骂,她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阿衡,你终究还是对风师妹下了毒手!”随着一声轻叹,只见山谷一侧一个隐秘的山洞中,一脸凄楚的剑大师已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那容貌秀美的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冷笑道:“你终于还是从那老鼠窝中出来了,看来这男人婆在你心中,还真是十分重要呢……”
剑大师没有理会容貌秀美女人的冷嘲热讽,径直来到那壮硕妇人身后,一掌抵在她后心,似乎想以内力替她疗伤,却听那妇人苦涩一笑道:“没用的,师哥,小妹心脉已断,残命不长,别白费力气……”
手一贴上那妇人后心,剑大师就知她所言不虚,不由对丈外俏然而立的秀美女子厉声质问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今生不再见风师妹一面,你就决不伤她性命,你……”
“我没有啊!”秀美女子一脸无辜,摊开双手道,“是她苦苦相逼,我不过被迫自保而已……我那一指也仅小伤她心脉,她若是静心养上十年八年,大概也可以痊愈,谁知她这个勾引别人丈夫的下贱女子,居然对我这个元配夫人竟如此痛恨,受伤之后还要百般辱骂,那是她自己找死,可不能怪我……”剑大师怒视着那秀美女子,恨声道:“你明知风师妹性烈如火,就先以销魂指重伤其心脉,然后再激其动怒,你好卑鄙!”
“我卑鄙?”秀美女子一声冷笑,“我没有下贱得去勾引别人相公,我更没有像花痴一般追得别人的相公东躲西藏!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也决不容别人染指!”
剑大师正欲反唇相讥,却见身前的风师妹浑身一颤,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剑大师忙扶住她摇摇欲倒的身体,正欲安慰,她已一把抓住剑大师的手,凄然道:“师哥,原来这十多年你一直是故意躲着我,还向那贱人发过誓?”剑大师愧疚地点点头,垂泪道:“十多年前我醉后失礼,玉衡便要杀你泄愤,我无奈之下发誓终生不再见你一面,她才答应不伤你性命……是我对不起你!”
那妇人苦涩一笑:“原来如此,不过师哥你知道吗?十多年前的那天晚上,虽然我也喝了不少酒,但我却非常清醒,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晚,我从没后悔过……虽然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你一面,但我一直都想当面问问你,你是不是真正喜欢过我?”
剑大师轻轻握住妇人的手,缓缓点头道:“男人年轻时还不懂真正的感情,常常会被外表迷惑心智,只有当他真正长大以后,才会明白谁才是他的最爱……师妹,上半辈子我辜负了你,如果你答应,我现在就娶你!”
妇人眼中闪出惊喜的光芒,哽声道:“有你这话我好高兴,如果能成为你的妻子,哪怕只有短短一刻,我也不枉此生!”
“好!咱们现在就告拜天地,从此结为夫妻!”剑大师说着在那妇人身旁跪了下来,那妇人脸上泛起一抹红霞,也挣扎着跪在他身旁,神情庄重地望空而拜……只听剑大师望空朗声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宋天璇今日愿与师妹风开阳结为夫妻,从此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原来剑大师本名宋天璇,想必当年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却不知为何隐名埋姓至今……苏逸飞在心中叹息……眼看风开阳也要跟着告拜天地,一旁那容貌秀美的女子突然一声厉喝,闪电般扑向二人,嘴里骂道,“奸夫淫妇!我的东西就永远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说话的同时,一指分点二人心窝……就在这时,只见跪拜在地的剑大师突然一跃而起,和身扑向那秀美女子,那女子猝不及防,胸腹间顿时吃了他一掌,几乎同时,那女子的销魂指也点中了剑大师胸膛……这一下兔起鹘落,躲在不远处的苏逸飞想要救援时,二人已经跌跌撞撞地退开数步,只见那女子面色煞白,口中鲜血殷然而下,而剑大师则坐倒在地,神情委顿……“你……你竟要杀我?”秀美女子切齿厉喝,神情骇人……只见剑大师神情黯然地摇摇头:“阿衡,虽然你我早已反目,但毕竟夫妻一场,我方才虽有杀你之心,但终究还是下不了手……现在你我均已受伤,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和风师妹,让我们安安静静呆一会吧……”
“休想!”秀美女子一声冷喝,慢慢站直身子,一步步逼近剑大师,恨声道,“只要是我的东西,就算是亲手毁去,我也不会留给那贱人……我要她看着你一点点被我慢慢毁去,我要她在伤心、痛苦、绝望、悔恨中慢慢去死!”剑大师一声长叹,缓缓垂下眼帘,似乎已放弃了抵抗……秀美女子一声冷笑,正欲出手,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喝:“住手!”
苏逸飞从藏身出大步而出,慢慢来到三人面前……他到现在依旧不太清楚三人之间的恩怨,只知道这秀美女子是剑大师的元配夫人,而那女生男相的壮硕妇人,则是与剑大师有着暧昧关系的师兄妹……按常理来说,似乎更应该同情那个遭到抛弃的元配夫人,不过此刻苏逸飞内心深处,已经完全站到了那对“奸夫淫妇”的立场上……“是你!”秀美女子一眼就认出了苏逸飞,不由冷冷地问,“你想干什么?”苏逸飞叹了口气,轻声道:“夫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恩怨,不过既然剑大师已经身负重伤,而他的师妹更是命不长久,再有天大的冤仇也该解开了,收手吧!”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来教训我?”秀美女子一声呵斥,一爪便向苏逸飞抓来,只是重伤之下已远不如先前迅捷,被苏逸飞抬手一挡,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阿衡,你走吧,夫妻一场,我不想你死在我手上……”剑大师说着缓缓站了起来,慢慢来到那位壮硕妇人身边……他的步伐虽然也有些滞重,却比那秀美女子稳定得多,他所受的伤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重……方才他故意示弱,显然是为诱敌,苏逸飞这一喝,无意间却是救了那女子一命……秀美女子心知已没有能力再杀人,不由恨恨地看了三人一眼,一跺脚转身便走,不再停留……苏逸飞目送着她出了山谷,这才向剑大师拱手道:“大师,你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剑大师说着扶起师妹,然后对苏逸飞一招手,“快跟我来,玉衡心胸狭隘,有仇必报,她一定回去召集人手,一旦她再回到这里,咱们都会遭她毒手……”
苏逸飞这才想到那叫玉衡的女子原有不少随从,或许是分散四处搜寻剑大师的下落,所以与玉衡走散,若是玉衡把他们都带来,恐怕就不好对付了……想到这他忙跟在剑大师二人身后,也进了山谷中那个山洞……进去一看,才发觉洞中别有洞天,许多石笋都像是经过人工修凿,竟像有无数机关,只听前面的剑大师叮嘱道:“一定要跟着在我的身后,千万别到处乱闯,洞中机关密布,处处都能要人性命……”
苏逸飞吓了一跳,忙收敛心神紧跟在剑大师身后……入洞十余丈后,只听那妇人喘息道:“师哥,我不想走了,这辈子咱们都在躲着玉衡,我实在不想再躲……”
剑大师依言停下脚步道:“那好,咱们就在这里歇歇……洞口那些机关已足够挡住玉衡……”
洞中有石桌石椅,剑大师扶着那妇人坐下来,那妇人深情款款地望着剑大师,颤声问道:“师哥,方才你说要娶我为妻,是真的吗?你不要因为我命不长久,就哄我开心……”
“当然是真的!”剑大师握住那妇人的手,愧然道,“我已经错了大半辈子,不想再错!”说着,已把那妇人拥入怀中……那妇人闭上眼轻轻靠入他的怀中,一脸红晕……一旁的苏逸飞忙把目光转向别处,神情颇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该回避……沉浸在幸福中的二人陡然意识到他的存在,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妇人忙要从剑大师怀中逃开,却被他紧紧搂住……只见剑大师神情坦然地望着苏逸飞,平静地道:“苏公子,你心中一定在笑话我们这两个老不知羞的家伙,一把年纪了还不知羞耻,简直就是一对奸夫淫妇……”
“没……没有!”苏逸飞红着脸垂下头,神情越发难堪……却听剑大师轻叹道:“苏公子,如果你有兴趣,我就给你讲讲我们这对‘奸夫淫妇’的故事……”
“好!”苏逸飞忙点点头,他心中早已对他们的过去充满了好奇,不仅是因为他们超凡脱俗的武功,更因为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不过话一出口苏逸飞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这一回答到真像把他们当成了奸夫淫妇一般……剑大师对这到没有在意,只握着那妇人的手目视虚空,眼光渐渐变得幽远迷朦,半晌后才缓声道:“我与开阳是师兄妹,从小就青梅竹马,彼此都暗自喜欢着对方,只是年轻时还不懂情事,我们从未向对方表白过……有一天,师父一位同道旧友前来拜会,求他老人家铸一柄剑……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女弟子,容貌美而不艳,举止稳重端庄,直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子,她就是后来的玉衡……”
苏逸飞闻言心中暗忖:原来剑大师这师妹叫风开阳,这名字用在女人身上可有些奇怪……那玉衡就算现在也美若天仙,外表看起来几乎比风开阳和剑大师要年轻二十岁,若是当年,恐怕真如瑶池仙子一般清秀脱俗……这风开阳虽然并不丑,不过若跟那玉衡一比,恐怕所有男子都不会再看她一眼……也难怪剑大师娶了玉衡,而不是青梅竹马的师妹……“男人年轻的时候,常常会被外表迷惑,我也不例外……”只听剑大师轻叹道,“自从我见到玉衡后,心中便对她有几分喜欢,不过也仅仅是喜欢,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那时我们三人以兄妹相称,关系到也融洽……开阳性情直爽,胸无城府,对玉衡如亲妹妹一般;而玉衡则颇有心计,精于算计……当年师父本有意把开阳许配给我,是玉衡以姐妹之情打动开阳,让她在师父面前装出讨厌我的模样……那时开阳对男女之情还懵懂无知,为了这个妹妹竟咬牙答应……如此一来玉衡终于如愿以偿,而我不知开阳真正心意,对这桩婚事也就欣然应允……却不知开阳在我成婚那天大醉三日,之后便伤心出走,再无音讯……”
苏逸飞心中暗自叹息,虽然他对感情之事也还懵懂无知,但对风开阳这个面恶心善的女中丈夫也充满了敬意……却听剑大师愧疚地叹息道:“从这以后我若与玉衡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开阳大概也不会再出现……但成婚后我才发现,玉衡对他人有一种强烈的控制欲和支配欲,她恨不得所有人都对她惟命是从,容不得半点违逆,对我这个丈夫更是严苛……我渐渐受不了她的独断专横,几次偷偷出走,却都被她抓了回去……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一向痴迷铸剑,所以武功远不及玉衡,甚至也不如开阳,在玉衡面前我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玉衡对武学有一种天生的狂热,她需要强大的武功来满足她对他人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