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普通的东西!”那中年汉子嘶声大叫,“它关系天下安危、朝廷运势,我决不能交给他们!”柳飞扬顿时惊讶,上下打量那中年汉子,发觉他除了浑身血污有些吓人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柳飞扬不禁调侃道:“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莫非是传国玉玺?”
那中年汉子没有理会柳飞扬,拼命地挣扎着站起身来,接着却又身子一软,无力摔倒,刚好跌入柳飞扬的怀中。柳飞扬忙伸手将他扶起。
就在二人身体接触这一瞬,那中年汉子悄然将一物塞入柳飞扬的怀中,接着转身对杜凛然喝道:“我贺晚成乃巴东好汉,岂会惧怕你等黑狼帮走兽?我就是死,也决不容这东西落人你们手中!”
话音刚落,中年汉子猛然往窗外一跃,撞碎窗棂向楼下跌去。事发突然,冷面狼杜凛然想要出手阻拦,却又顾忌面前这不知深浅的柳飞扬,就这一犹豫,只见那中年汉子已成功扑到窗外,落到春梦楼的后花园中。
“快追!”杜凛然狠狠地瞪了柳飞扬一眼,立刻率手下追了出去。待黑狼帮众人一走,柳飞扬才掏出怀中的东西细看,原来却是一柄长约七寸的短匕。匕首十分简陋,刀鞘是用两块竹片合成,刀柄则是用千年铁木打磨而成,黑糊糊的,毫不起眼。柳飞扬好奇地将短匕抽出一看,只见匕首样式古旧,不像是当世之物,刀刃更是锈痕斑斑,缺口无数,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实在算不上是件神兵利器。柳飞扬翻来极去看了半晌,想不通它怎么会关系到天下安危、朝廷运势。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黑狼帮众人去而复返。柳飞扬连忙将匕首收入袖中,并示意一旁的洛雅不要开口。洛雅刚点了点头,房门就被杜凛然一脚踹开,只见他冷着脸径直地来到柳飞扬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道:“那家伙刚逃出后花园,就被咱们埋伏在那里的兄弟截杀。不过咱们找遍了他浑身上下,也没发现那件东西。”柳飞扬闻言不禁一声叹息,方才还在自己面前大声求助的中年汉子,转眼就命丧黄泉,他感到难过、内疚。柳飞扬心中立刻打定主意,决不让别人以命相托的东西,落到他人手里。想到这儿,柳飞扬黯然道:“也许,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你当咱们黑狼帮都是些笨蛋?”杜凛然愤然道,“咱们连这都会看走眼,岂能成为西域第一大帮?”
“要不就是他已经将东西藏了起来,或者交给了别人。”柳飞扬摊开双手,无辜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让你们如此紧张?方才他说关系天下安危,莫非真是传国玉玺?”
杜凛然“嘿嘿”冷笑道:“他确实将东西交给了别人,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至于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公子最好还是不要多问,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吧,我不问。不过他并没有将东西交给我,你误会了。”柳飞扬坦然道。他想起方才那汉子临走前的高喊,显然是在向自己表明身份。这柄匕首不管有多么宝贵,他已打定主意,要交给方才那位“巴东好汉贺晚成”的后人或亲友。无论它是一柄普通的匕首,还是真的关系着天下安危。
杜凛然盯着柳飞扬冷冷地道:“公子若要表明清白,是不是让我搜上一搜?”却见柳飞扬脸上闪过一丝讥诮,反问道:“你认为这办法可行吗?”杜凛然微微颔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道:“江湖上素来以实力说话,以公子的身手,自然不会束手就擒,那杜某只好讨教。”
话音刚落,黑狼帮众人就将柳飞扬和洛雅围了起来。洛雅顿时花容失色,柳飞扬见状忙对杜凛然笑道:“这位姑娘不过是陪酒的舞姬,与此事无关,你先让她走吧!”
“等你赢了杜某的手中剑,让她再走不迟!”杜凛然一声冷哼,长剑一抖,幻出三朵剑花,分袭柳飞扬的咽喉和双肩。杜凛然历来不出手则已,出手定是必杀,所以一个照面他就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不留半点儿后手。杜凛然剑势方动,柳飞扬脸上醉意立刻一扫而空。只见柳飞扬迎着中间那朵剑花。悠然屈指一弹,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剑锋顿时荡一了开去,剑花也消失无踪。杜凛然只感到虎口一麻,长剑差点儿拿捏不住,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像这等指力和出手的巧妙,江湖上极其罕见,他立刻就想到一人,不禁失声轻呼道:“天机指?柳飞扬?”
柳飞扬无奈地叹道:“阁下出手太辣,我只好以最顺手的功夫应付,想不到阁下竟也认得。”
“原来是江湖四大名公子之一的天机一指柳飞扬,难怪这般从容。”杜凉然一声冷笑,“不过我还想试试你的天机指,是否真像传说中那般神奇?”话音刚落,就见杜凛然长剑一抖,如蛇信般倏然刺出。不过这次不是指向柳飞扬,而是刺向柳飞扬对面的洛雅。
“混蛋!”柳飞扬一声轻喝,忙将洛雅拉到一旁,谁知杜减然招招不离洛雅要害,竟似要将她击杀剑下。柳飞扬不忍看着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洛雅死去,连忙拉着她左闪右避。如此一来,竟被杜凛然抓住了弱点,将柳飞扬逼得手忙脚乱。稍一疏忽,柳飞扬竟被杜凛然一剑刺穿肋下的衣衫,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柳飞扬虽然知道杜凛然杀洛雅是虚,攻自己才是实,但他也无法不顾洛雅的安危,如此一来竟被对方逼得左支右细,连连后退。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柳飞扬突然对洛雅一声轻喝道:“抓住房梁!”说着双手托住洛雅的腰肢,奋力向上一送,洛雅一声尖叫,只见她的身体突然向上飞起,直飞向屋顶的横梁。洛雅身为舞姬,身手远比普通女子灵活,她本能地一把抓住房梁,紧紧抱住不敢松手。
洛雅这一去,柳飞扬再无顾忌,啸然一声长笑,天机指连连弹出,招招后发先至,抢在杜凛然剑锋之前,指指点中剑脊。只听“当”的一声脆响,连中数指的长剑终于应声而断,杜凛然手握断剑连退数步,一脸骇然。柳飞扬恨他以无辜者要挟自己,出手再不容情,追上一步,天机指在杜凛然胸上一点。只见杜凛然应指坐倒,脸色煞白,委顿于地,再无力站起。
“三日之内别妄动真气,不然就会终身残废。”柳飞扬丢下一句话后,飞身掠上房梁,将洛雅拦腰一抱,在黑狼帮众人虚张声势的呼喝声中,抱着洛雅越窗而出,从后花园翻墙而去。待黑狼帮众人乱哄哄地追出后花园,只见长街上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却哪里还有柳飞扬的影子?
二 无名短匕
柳飞扬将匕首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无数回,依然没看出任何特别之处。这匕首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刀,更非古籍中提过的名刃,上面既无铭文,也无花纹图案,就连两块作为刀鞘的竹片,也绝非原配。刀柄是一块实心铁木,藏不下任何东西。似乎为了与手掌更好地贴合,刀柄上刻满了纵横交错的刻痕,因年代久远,刻痕已变得极浅极淡。除了样式古旧,实在是一柄再寻常不过的匕首。柳飞扬怎么也想不通,这普普通通一柄匕首,怎么会关系到天下安危与朝廷运势。他无奈地收起匕首,往篝火中又加了两根枯枝。这里是肃州郊外的荒野,除了隐约的狼嚎,看不到半个人迹,只有在这样的旷野,他才不用担心黑狼帮的眼线。对面的洛雅打了个喷嚏,又往火堆前靠了靠。深秋的夜晚寒风刺骨,而洛雅还穿着跳舞时的单薄衣裙,柳飞扬见状忙脱下自己的长袍,扔给洛雅道:“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去,但愿黑狼帮不会再找你麻烦。”
洛雅披上衣衫,心中稍感温暖。对柳飞扬的提议她没有任何表示,只道:“其实你不用管我的,如果你对我的死活毫不在意,黑狼帮反而不会把我怎样。”柳飞扬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这个道理他也懂,但他又怎能看着杜凛然的长剑刺向洛雅时,自己却无动于衷!“早些睡吧,明早我就送你回去。”柳飞扬说着在舞火边躺了下来,“你暂时别回春梦楼,不知你在肃州还有没有亲人?我先送你去避一避。”洛雅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淡然道:“我没有亲人。除了春梦楼,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柳飞扬心知绝大多数青楼女子,通常都有一段悲伤的往事,他不好再问,只得道:“那我明日找个老实人家,让你在那儿暂住几日,待风头过去再回春梦楼!”
“洛雅听从公子安排。”洛雅淡然道,脸上冷冰冰得没有任何表情。
柳飞扬心知若将洛雅送回春梦楼,难保黑狼帮以后不会再找她麻烦,可除了这样,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在篝火边躺下来,安慰道:“你放心,我会找个老实人家,多留些钱让你多住些时候,决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洛雅依言在篝火边躺了下来,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柳飞扬心知自己的提议对洛雅来说并无多大帮助,但自己只能帮她这么多了。柳飞扬带着一丝愧疚,朦胧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阴风惊醒。
多年养成的对危险的直觉,使他一睁眼便一跃而起,放眼望去,就见黑黝黝的旷野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双熠熠发光的眼睛,尽皆围在三丈之外。柳飞扬突然感到头皮发麻,后心一阵阴冷冰凉,不由得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一盏绿油油的气死风灯在数丈外亮起,就听灯下传来一个阴冷刺骨的声音道:“柳公子醒了?在下惊扰了柳公子的好梦,实在罪该万死,但望公子恕罪。”柳飞扬循声望去,就见那盏幽暗朦胧的气死风灯之下,立着一个浑身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瘦削老者。老者身材矮小,却有一颗硕大无朋的头颅,远远望去,就如同春节耍龙灯、走高跷的那些大头娃娃一般滑稽可笑。但此刻柳飞扬却笑不出来,他只感到嗓子发干,后脊阴冷,半晌儿,方涩声问道:“鬼王阴无咎?”
“不敢!不敢!”老者连连摆手,“在柳公子面前,谁人敢称王称霸?”
柳飞扬环顾四周,黑暗中只见那无数双熠熠发光的眼睛,将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知道那是修炼地藏门独门阴功的结果,地藏门的弟子都有一双在黑暗中熠熠发光的眼睛,这可以让他们视黑暗如同白昼。他的目光最后落到老者身上,淡淡地问道:“阴前辈率门下突然出现在此,不知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老者满脸恭谦,连连道,“老朽受地藏王菩萨之托,特来给公子送礼。”说着他拍了拍手,只见两列绿衣汉子从他身后应声而出,手捧描金锦盒来到柳飞扬的面前。
“无功不受禄,如此重礼,飞扬断不敢收。”柳飞扬忙道。虽然他还不知锦盒中有何东西,但见锦盒的精美和对方这架式,心知这礼必定不轻。柳飞扬已隐隐猜到对方多半是为那柄无名匕首而来,那么这礼物更不敢受了。
“为了准备这些礼物,老朽可花了不少功夫,柳公子定要收下。”阴无咎满脸恭谦地拍拍手,十几个绿衣汉子应声打开锦盒。柳飞扬一见之下不禁浑身一震,脸上倏然变色。锦盒中十几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血迹尚未干透,竟是刚割下不久。就见阴无咎若无其事地指着其中一个锦盒道:“今日以冷面狼杜凛然为首的十几个黑狼帮走兽,竟敢大胆冒犯公子。老朽便让门下将他们的头颅给公子送来,算是老朽的一点见面之礼。”虽然柳飞扬对黑狼帮众人并无好感,但见十几个日间还活蹦乱跳的汉子,就因为得罪了自己,此刻竟全部身首异处,他顿时既愤怒又震骇:愤怒阴无咎对生命的轻视,震骇其凌厉血腥的手段。杀十几个黑狼帮匪徒不算什么,而敢在此与黑狼帮为敌,却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得到,地藏门的实力可见一斑。“这见面礼公子过过目就行了,但接下来的正礼,公子无论如何一定得收下。”阴无咎说着拍了拍手,只见又有几个绿衣汉子抬着三个锦盒来到柳飞扬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地上。阴无咎指着三个锦盒道:“听闻柳公子好酒、好赌、好色,所以地藏王菩萨特备下这三件礼物,望柳公子笑纳。”
只见第一个锦盒中是一个红泥封口的陶制土坛。阴无咎指着土坛解释道:“这是在汉代古墓中找到的一坛古酒,窖藏了千年之久,坛中美酒几乎干涸,只剩下最后一点酒魄。对于酒魄老夫也只闻其名,未见其实,这可是所有酒鬼的最高追求了。”柳飞扬闻言不禁小心捧起酒坛,只感到酒坛轻飘飘的如空坛一般。他轻轻拍了拍酒坛,然后侧耳细听,凭着对各种酒坛的熟悉,他立刻就感觉出坛中还有些浓稠的东西,分量大概不到一碗。他不禁舔了舔嘴唇,喃喃地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酒魄我也只在典籍上见过,从未真正尝过,它可称得上是酒中仙品了。”阴无咎示意手下打开第二个锦盒,然后笑道:“与那坛酒魄比起来,这些东西可就是俗物了。还好,老朽也好赌,可以陪公子玩几把,但愿公子莫当老朽也是俗物才是。”
柳飞扬定睛望去,原来第二个锦盒中是些精美罕见的赌具,像什么钻石骰子、翡翠马吊、黑玉牌九等等不一而足。柳飞扬拿起一颗钻石般子仔细一看,就见般子在月光下闪烁着七彩光华,令人目醉神迷。由于钻石透明,可防有人做手脚,在般子中灌铅灌水银,所以它称得上是无法作假的般子。柳飞扬不禁爱不释手,连连点头道:“有这样的骰子在手,再遇到平如洗之流,我就不用担心他偷换般子出千了。”
阴无咎闻言满是遗憾,道:“早知公子想与赌坛圣手平如洗一较高下,咱们就该将他也一并请来。”
“千万别!”柳飞扬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又为平如洗惹来横祸。阴无咎淡然一笑,突然向四周一声高喝道:“闭眼!”
那些熠熠目光立刻应声而灭,四周又复归黑暗。阴无咎来到第三只锦盒前,亲自打开,道:“这第三件礼物堪称咱们地藏门的镇门之宝,就算公子阅尽天下美色,也绝没有见过天地间真正的极品,地藏门的地狱妖姬!”
锦盒方开,就见锦盒中缓缓探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五指微张,娇弱得就如同初绽的水仙花瓣。只见她在月色下冉冉升起,如灵蛇般曲折盘旋而上,跟着是粉嫩如藕的手骨,然后是赤裸的玉体……当她完全在锦盒中站起时,柳飞扬不禁感受到一种心灵的震撼,她是那样柔美娇弱,宛如上苍以白云为肤、以清风为骨、摘最亮的星辰为眸、裁漫漫黑夜为发、经精心雕琢而成的精美艺术品。
她虽浑身赤裸,却令凡人生不出半丝淫亵之心,只有顶礼膜拜之念。
柳飞扬也是目醉神迷,喃喃低语道:“女神!我的女神!”
“女神”嫣然一笑,顿时妖媚万千。柳飞扬心神一荡,不禁一步步走向前,就见“女神”紧盯着柳飞扬的双眼,缓缓地伸出纤手,如梦吃般轻声道:“给我,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奉献给我。”柳飞扬略一迟疑,便缓缓掏出怀中的银两、手帕、玉佩一件件递过去,“女神”一件件接过来后,尽皆扔到一旁,直到柳飞扬掏出那柄无名匕首,“女神”眼中才闪过一丝喜色,正要伸手去接,就听洛雅一声高喝道:“公子当心!”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令柳飞扬心神一震,霍然惊觉,慌忙飞身后退。看看眼前的情形,再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他恍然而悟,不禁在心中暗叹:好厉害的媚惑之功!难怪地狱妖姬现身前,阴无咎要令门下闭眼。
“找死!”阴无咎一声冷喝,抬手一挥,一点碧绿的火焰如流星般飞向洛稚的面门。柳飞扬忙挥袖接住,就见衣袖立刻被烧穿了一个大洞。
他见状不禁赞道:“地藏门的冥火功,竟然这般厉害!”说完转向那依旧赤裸的少女,悄然叹息,“地狱妖姬,果然名不虚传!”
地狱妖姬嫣然一笑,道:“柳公子的心志和定力,更让小女子佩服。”
柳飞扬暗叫侥幸,若非洛雅关键时刻那一声高喝,加上自己坚定的心志和定力,恐怕就要使对方得逞。地狱妖姬占了不宣而战之功,令人不知不觉就被她控制,这一战堪称不战之战,其凶险超过了任何一次面对面的性命相搏,柳飞扬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头上冷汗也不禁涔涔而下。
阴无咎眼看阴谋败露,若无其事地呵呵一笑,道:“柳公子果然心志坚毅,受得起地藏王这份厚礼。看来这礼是送对了人,非公子莫属。”
柳飞扬看看面前十几颗人头和三盒重礼,心知这是阴无咎的恩威并施,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他不禁摇头叹道:“你们为了这柄不起眼的无名匕首,竟不惜下如此血本,甚至不惜与黑狼帮为敌,这匕首中究竟有何秘密?”阴无咎淡淡地笑道:“柳公子多问无益。凭公子的人品和心胸,定不会为天上掉下的馅饼动心。这匕首原本就不是公子之物,它原来的主人被黑狼帮所害,咱们替它的主人报了大仇,继承它也算是合情合理。公子将它交给咱们,你不仅会成为地藏门永远的朋友,这三件礼物包括地狱妖姬,也将永远属于你。”
这提议合情合理,若非当初贺晚成表明身份,说不定柳飞扬会考虑。
但现在,他已下定决心要将匕首交还给巴东好汉贺晚成的家人,想也不想,随即道:“抱歉,我已经答应了匕首的主人,要将匕首交还给他的家人。”
阴无咎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冷冷地道:“公子这是不给老朽面子了?不知你将这匕首送与他人,会得到多大的好处?难道能超过咱们地藏门所付?”柳飞扬笑着摇摇头,他知道将匕首送回巴东,不仅没有丝毫好处,反而有被人一路追杀的坏处。但世间之事,岂能以好处坏处来选择?
不过这道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懂,柳飞扬也无心向阴无咎解释,只道:“我只做该做之事,从不为好处坏处而改变自己的选择。”阴无咎有些意外,继而道:“如此说来,你是要与整个地藏门为敌了?”
柳飞扬若无其事地笑道:“在我柳飞扬眼里,有地藏门这样的朋友未必是福,有地藏门这样的敌人也未必就是祸。”阴无咎面上彻底变色,从怀中掏出一面散发着蒙蒙绿光的小旗,迎空一展,突然高喝道:“修罗十绝阵!”
地狱妖姬从锦盒中披衣而出,用锦袍遮住了她那具美轮美奂的胴体,悄然回到阴无咎的身后。几乎同时,四周那些熠熠的眼眸再次亮起,如鬼魅般无声而动,分十个方位,呈一种杂乱的阵形,将柳飞扬和洛雅团团包围其中。随着阴无咎手中小旗的指挥,那些幽幽目光缓缓地逼近柳飞扬和洛雅,在黑暗中渐渐现出了他们那朦胧的身影。
柳飞扬心知修罗十绝阵一经发动,就算自己能勉强自保,也无法保护洛雅的安全。为今之计只有擒贼擒王,先拿下阴无咎。想到这儿,他不等修罗十绝阵彻底合围,便立刻飞身扑向灯笼下的阴无咎。他身形方动,灯笼立即熄灭,四周一下子陷入黑暗。此时乌云正好遮住了明月,旷野中除了那些幽幽的眼眸,看不到半点儿亮光。柳飞扬突然发觉自己身陷重围,方才阴无咎置身之所,竟然是修罗十绝阵杀气最重的死地。
无数黑影悄然袭来,一击便走。柳飞扬完全凭借本能和直觉抵御四面八方袭来的阴风鬼爪,心中突然生出身陷地狱般的绝望。四周的对手无穷无尽,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刚打退一批下一批立刻又补上,他们出手就如地狱恶鬼般悄然无声,令人防不胜防。
身后不时地传来洛雅的惊呼声,柳飞扬想要转身相救,可稍一分神,他的手臂就被抓个正着,待他出指将那人点倒,手臂上也已留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
柳飞扬心知地藏门人都有一双黑暗中视物的夜眼,黑暗中与之动手,优劣可想而知。面对身前那些幽幽的鬼眼,柳飞扬危急之下突然灵机一动,抬脚踢起地上的沙尘。脚下尽是寸草不生的沙地,一旦扬起便弥漫开来,那些幽幽的鬼眼在沙尘的遮蔽下,也顿时变得模糊不清。柳飞扬见状信心顿生,边打边走,同时不断踢起脚下的沙尘。片刻工夫只见四周就弥漫起漫天尘土,遮天蔽月。迷蒙中传来地藏门人撞在一起的惊呼声,以及误伤同伴的斥骂,修罗十绝阵终于出现了一丝混乱。
隐约的幽光在沙尘中上下飞舞,黑暗中十分显眼。柳飞扬立刻想到那就是指挥修罗十绝阵的令旗,他立刻丢下对手朝令旗扑去。终于扑到令旗前,柳飞扬天机指悄然而出,几乎同时,黑暗中飞来一点冥火,直打他的面门。他忙从身旁抓过一名地藏门人挡在身前,恰好挡住了飞来的冥火,在那地藏门人的惨呼声中,天机指也已点中挥舞令旗的阴无咎的胸口。
阴无咎一声痛哼,跌跌撞撞地退出数步,尚未站稳,柳飞扬已欺身而至。此刻阴无咎已完全失力,勉强拍出一击冥火掌,却被柳飞扬轻易避开,接着又被他扣住了咽喉要害。“住手!都退下!”柳飞扬将阴无咎挡在身前,向扑来的黑影厉声喝道。众黑影见鬼王被擒,投鼠忌器,只得停手。“点起灯火,快点!”柳飞扬再次厉喝,见地藏门人还在犹豫,他手上一紧,阴无咎吃痛,只得对手下门人喝道:“照他的……话做!”
几只碧绿的灯笼先后亮起,将四周照得一片诡异,只见无数脸色煞白的绿衣汉子,将柳飞扬困了个严严实实。灯笼下,一脸妖媚的地狱妖姬突然从身后推出一人,对柳飞扬娇笑道:“柳公子,你的相好在这里。”此刻洛雅被两个绿衣汉子挟持着,虽面色煞白,却还算镇定。柳飞扬忙道:“她与此事全然无关,你快放了她!”地狱妖姬“格格”一笑,道:“放了她?好啊,只要公子先放了鬼王,我自然会放了她。”
柳飞扬心知若放开阴无咎,地藏门人少了顾忌,自己和洛雅要想脱困更是千难万难。他略一沉吟,笑道:“她只是一个舞姬,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你别想用她来要挟我。”
“是吗?那她对我来说就没什么用了。”地狱妖姬转头对一个门人摆摆手,“把这无用废物先处理了。”
“等等!”柳飞扬见那地藏门人做势要动手,忙连声阻拦,心知对这些邪魔外道来说,杀个把无辜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又怎忍心看着洛雅因自己而死?迟疑片刻,他无奈地道,“天一亮我就会放了阴无咎,你们也别伤害洛雅。”
“我要你现在就放了鬼王。”地狱妖姬浅笑道。她看穿了柳飞扬的用心,天一亮地藏门夜眼的优势丧失殆尽,要想困住柳飞扬会更加困难。
柳飞扬心知此刻若放了阴无咎,便少了这唯一的仗恃,自己立刻也会重陷修罗十绝阵,自保都十分困难,更别想救出洛雅。他摇头道:“不行!你们若敢伤害洛雅,我就用阴无咎为她陪葬!”
“哎呀!我好害怕啊!”地狱妖姬夸张地拍拍胸口,表情异常可爱。转身来到洛雅身旁,她托起洛雅的下领,对柳飞扬嫣然一笑,“咱们不伤害你这相好,只玩弄她,不知柳公子会如何报复?”眼见两个地藏门汉子向洛雅伸出了魔爪,柳飞扬心下大急,却见洛雅若无其事地道:“柳公子不用管我。咱们做舞女的,被人玩弄是家常便饭,这次就当是遇到恶客,收不到钱而已。”洛雅越是说得轻描淡写,柳飞扬就越是心有不忍,不禁对地狱妖姬愤然怒骂道:“妖女!你也是女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地狱妖姬一脸无辜地道:“你都知道我是妖女了,妖女行事,又岂能以人的心思来测度?”说着她对门人挥了挥手,“将这女人的衣衫扒了。听说舞姬的身材都特别好,我倒有心欣赏欣赏。”
柳飞扬眼看洛雅就要当众受辱,突然,就听旷野上传来一声长长的狼嚎,跟着无数狼嚎四面应和,声势骇人。地狱妖姬侧耳一听,脸上顿时变色,不禁失声惊呼道:“黑狼帮!是黑狼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