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鹏一惊,转身即跑,虽然夹着两大坛酒,却也不是寻常衙役可以追上……转过几个街口,衙役们被远远甩得不知去向,贺云鹏刚要松口气,却突然发现周围有不少大汉悄悄围了上来,大汉们都身着镶边黑缎的短打衣裤,眼里露出群狼望着猎物时的表情……“跑啊,继续跑啊,上次让你侥幸逃脱,现在居然还敢在洛阳做生意,真不把我们长风帮当回事!”一个阴骛的大汉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调侃着,这大汉竟然是贺云鹏在洛阳不多的熟人之一,即刚到洛阳时领头围攻过他的那个长风帮小头目……贺云鹏见到他心中一喜,心知对这种地头蛇来说,洛阳城的大街小巷就象他们自家的后园一样熟悉,放下酒坛,贺云鹏张开双臂向他迎过去大叫:“你来得太好了,我正要找你!”那情形有些象突然看到久别的情人……那大汉慌忙后退,边退边叫:“你别乱来,我不好这调调!”
“别跑,我就找你!”贺云鹏大叫着冲上去,却被几个长风帮的帮众拦住……“你们来也一样!”贺云鹏叫着,双手连环抓出,数招间,已把一个大汉捞入怀中,“快说!那间客栈在哪里?”
那个倒霉的长风帮大汉,可怜巴巴地望着贺云鹏,不知所以……“小子!你看看这是谁?”远处,一个得意的声音远远传来,虽距离遥远,却清清楚楚地传入贺云鹏耳中……贺云鹏心中一惊,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老者骑马打头而来,面带阴笑的脸再熟悉不过,正是长风帮的两面三刀尤旭,他的身后,一匹驽马上,一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人被五花大绑缚于马背,被长风帮众蜂拥着,直到近前贺云鹏才认出,那就是龙飞!
“放开他!”贺云鹏大叫着扑上去,却被尤旭凌空挡住,二人在空中交了一掌,闷响声中,贺云鹏被挡了下来,没有占到一丝便宜……瞪着血红的双眼,贺云鹏暗暗蓄势,如出击前的猎豹……“你滚吧!你早已不欠我什么!”马背上的龙飞艰难地道……贺云鹏摇头道:“我不欠你什么,但我们还是朋友!”
“我没有朋友,我也根本没当你是朋友!”龙飞的声音冷漠冰凉……贺云鹏大声道:“我贺云鹏一生交友无数,却惟有你在危难之时挺身相助,你可以不当我是朋友,却也不能阻止我救你,若是救不下你,就陪你把命留在这里又何妨!”
龙飞缓缓闭上眼,似乎不愿那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斗,以尤旭一己之力就与贺云鹏不相伯仲,再加几个仅比尤旭稍弱的高手,以及长风帮彪悍的帮众,贺云鹏远落下风,惟凭一股凶悍之气勉力支撑,败,似乎只是迟早间的事……就在贺云鹏苦苦挣扎,完全绝望的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从街边的屋檐上凌空掠下,象只灵巧的雏燕,轻盈地掠到远离战场的龙飞身边,几个长风帮帮众刚发现来人,就已被几枚暗器打落马下……来人手中短刀闪电一挑,即割断了捆着龙飞的牛筋……失去束缚的龙飞,虚弱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突然看到有人救了龙飞,尤旭忙一挥手,留下几人对付贺云鹏,自己率先向那黑衣人和龙飞扑了过来……黑衣人黑巾蒙面,身材瘦小,一柄短刀招数阴狠毒辣,护在龙飞身前,长风帮一干人一时三刻竟然冲不过去……地上的龙飞艰难地站起,手中多了把长风帮众抛落的鬼头刀,刀遥遥指着尤旭,龙飞艰难地道:“尤旭!我虽重伤,仍能一刀斩下你的头颅,信也不信?”
感受道刀上传来的压力,尤旭不由自主停止了进攻,长风帮众见帮主如此,也渐渐停了下来,贺云鹏和黑衣人也停下手,退到龙飞身边……尤旭的脸色阴晴不定,龙飞的武功他见识过,结果在手下面前大失面子,幸而昨夜找到他时,只见他人事不醒,所以轻松手到擒来,想不到他被自己重手法封了几处大穴,现今就能站起,如今他站起都很艰难,却还敢向自己挑战,这让尤旭犹豫不决,不知该冒险应战以挽回面子,还是让手下一拥而上给他来个死缠烂打……龙飞面带讥笑道:“枉你也是一帮之主,江湖中的成名人物,竟不敢接我一刀?”
尤旭阴阴地道:“若我接下你一刀又如何?”
龙飞淡然一笑道:“那我立即扔刀投降,任你处置!”
尤旭心中暗喜,虽然没有把握赢得了受伤的龙飞,但凭本门的独门兵刃,接下他一刀当不成问题,只要能接下他这一刀,就算对方失言,他们的信心也会尽失,而自己失去的面子也算找了回来……“好!取我独门兵刃来!”尤旭高叫着,声音里暗含得色……不一会儿,几个长风帮众抬来两件兵刃,一件是把短柄扑刀,一件是面半人高、黑黢黢的巨盾……尤旭抄起两件兵刃,舞了个刀花,想想又抛掉扑刀,双手持盾,舞动两招,得意地笑道:“好!我就接你一刀试试!”
“不好!”贺云鹏突然失色道,“他是铁盾门的,铁盾门最善防守!”
那个黑衣人突然道:“两面三刀尤旭,以三把刀两面盾成名江湖,你们连这也不知道?”
“两面盾?”贺云鹏有些不懂……黑衣人冷冷解释道:“铁盾门的祖师原是随高祖爷征战四方的步军统领,一柄扑刀一面铁盾为高祖爷攻城拔寨锐不可挡,归隐后创下铁盾门,由于用于战阵的铁盾太大,寻常人根本舞不动,不适于江湖争斗,后经后人改良为小些的木盾,铁盾成了震派之宝,此刻尤旭手中的,正是那面铁盾……”
这样一面铁盾用于冲锋陷阵到是不错,但用于江湖争斗就颇不方便了,不说舞动它需要多大的臂力,就算能运用自如,谁又会带着这样一面巨盾到处跑?但此刻,用它来接龙飞一刀到是再合适不过……尤旭双手持盾,几乎把整个身子俱缩于盾后,从盾后的眼孔中盯着龙飞,得意地道:“我就以这面巨盾来接你一刀!”
第八章
龙飞缓缓地围着巨盾移动两步,巨盾也微微地跟着他转动,就算未受伤,人的步伐只怕也快不过巨盾的转动,龙飞心知,这次是遇到了真正的难题……慢慢举起鬼头刀,龙飞突然一声大吼,一刀直劈而出,吼声如雷刀光似电,猛地正面劈向那面巨盾……巨盾后的尤旭心神一震,本能地双手抓牢铁盾,运起十成功力迎向劈来的刀光……刀光在离铁盾不及一尺时,不可想象地顿了一顿,尤旭以全身劲力迎出的铁盾没有象预料的那样受到重重一击,这使他就象一脚踏空般万分难受,胸中更是烦恶难当,就在此时,那道刀光猛地劈在铁盾上,爆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震耳发聩……巨响声中,只见尤旭和那面巨盾被震得倒飞而出,直落在三丈开外,尤旭瘫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对面的龙飞也不好受,倒退数步然后摔倒在地,手中的鬼头刀变得象把曲尺,翻滚着飞上半空,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右手瘫软似若无骨,竟似被震断了……贺云鹏和黑衣人忙掠到龙飞身边,查看其伤势,龙飞想抬起手臂,却软软地毫无知觉,苦涩地一笑,龙飞艰难地问:“我的手臂……断了?”
黑衣人摸捏了一番道:“无妨,只是几处关节脱臼,小臂有两处骨折而已……”
那边尤旭躺在地上艰难地挥挥手,长风帮众人立刻抬起他,匆忙地退了下去,片刻间走得干干净净……这边黑衣人手法熟练地为龙飞接上脱臼的关节,然后撕下一幅衣衫,把龙飞的手臂固定在身侧……“你是谁?干嘛要帮我们?”贺云鹏待黑衣人忙完后,终于忍不住问……“我是谁并不重要,”黑衣人淡然道,“你只须知道我也是长风帮和尤旭的仇人就够了……”
就在此时,龙飞竟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呻吟,受伤的是手臂,他却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贺云鹏大惊,慌忙问:“你……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酒!快给我酒!”龙飞就象昨夜一样,痛苦地以头撞地,直撞得血流满面犹不自知……“有酒有酒!”贺云鹏慌忙把那两坛打劫来的酒抱过来,这两坛酒居然在众人激烈打斗中幸存下来,也算异数……龙飞单手抱起酒坛,仰着脖子把酒直顷入口中,那样子已不是喝酒,而是灌酒……不一会儿,一大坛酒半数进了龙飞的肚子,直撑得他的肚子也微微凸起,放下酒坛,龙飞已是满脸血红,但他的眼中,仍是不可忍受的痛苦,少时酒气上翻,只听“哇”地一声,酒水和着血水,全呕了出来,方呕完,他又抱起酒坛,仰起脖子继续灌酒……贺云鹏忙抢过酒坛道:“别喝了,这样你会喝死的!”
“快给我!”龙飞嘶叫着拼命地夺酒坛,“不喝我要疯了!”
酒坛终还是被他抢了回去,贺云鹏和黑衣人骇然地看着他把酒不断地灌下去,又不可抑制地呕出来,如此数次,直把整整两坛酒喝得点滴不剩……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尤在抱着头痛苦地呻吟……黑衣人慢慢俯下身,轻轻拨开龙飞抱头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分开他凌乱的长发,一旁的贺云鹏骇然发现,几枚银针深深地扎入龙飞的脑袋,发间只余一点银白的针头,在晨曦下闪闪发光!
法来寺,洛阳远郊一处残破的寺庙,向来没什么香火,更少善客光顾,这夜,却有几骑人马踏月而来,在寺门外停住,接着响起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小沙弥睡眼朦胧地起来开门,嘴里不满地嘟囔着,这个寺庙即小又旧,平日里只有主持和自己两人,就是日间也鲜有人光顾,如今深更半夜,谁还会来?
门“咿呀”一声开了,门外是个体态微胖中年富贾,面上一团和气,冲开门的小沙弥拱手道:“小师傅,麻烦通报一声主持,就说东都的九爷来访……”
小沙弥疑惑地打量着来人,只见他言行虽然恭谦,但那种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让人不敢轻视,小沙弥忙还礼道:“施主请等一等,待小僧前去通报,主持见与不见小僧可不敢保证……”
少时,小沙弥匆匆出来道:“施主,主持有请!”中年富贾对随从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留在外面,众随从纷纷下马,中年富贾方随着小沙弥跨进庙里……跟着小沙弥穿过大殿来到后面一间幽静的禅房,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已盘膝等在那里,老僧的年岁实在不好判断,六十以上的任何年纪都有可能……见中年富贾进来,老僧也不起身,只是合什为礼道:“阿弥陀佛!九王爷深夜来此,恕老衲未曾远迎……”
那九王爷盘膝在老僧对面的蒲团坐下,待老僧挥退小沙弥后方拱手道:“世俗之人,深夜打搅大师清修,罪过罪过……”
老僧淡然道:“王爷太客气了,当年王爷于本寺有恩,老衲早就许诺过,一定要报答王爷大恩,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王爷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本王想向大师打听一个神秘的门派,”
“什么门派?”老僧淡淡问……顿了顿,九王爷缓缓道,“死灵门……”
老僧浑身一震,吃惊地望着九王爷,不安地问:“王爷怎么想起问这个门派?这个门派之神秘,就是老衲也只略知皮毛……”
九王爷叹道:“无所不知的无知大师是这武林近百年来的活史籍,若你也不知情,那这世上,除了他们本门中人,只怕没人知道详情了……”
无知大师默默地垂下头,似已入定,直静默了柱香功夫,方缓缓抬起头道:“这个门派发源已不可考,他们和武林中其它门派以习武为主完全不同,他们主要修习的是训练死士和开发人体潜能的方法,因此他们的门人都精擅医术,他们训练的死士被称为死灵,意指灵魂已经死亡,是些完全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知道服从于训练他们的训导师的杀人工具,由于他们的残忍和毫无人性,一直不容于官府和武林,因此他们通常潜行隐藏于人迹罕至的蛮荒不毛之地,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九王爷犹豫了一下,问:“他们有没有方法,把一个普通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一个可怕的武林高手,而又保留他的思想和个性?”
“有!那叫生灵,”无知回答道,“通常是用钢钉或银针,从受术者头骨上钉进去,刺激大脑相应的区域,并辅以药石,以激发出大脑的无穷潜能,成功的受术者会因此变得身手异常敏捷,肌肉的速度和力量会成倍增加,修习内功的进境也远胜常人,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能力会越来越大……”
九王爷骇然道:“那岂不是他们轻易就可成批造就武林高手,甚至无敌的超级杀手?”
无知大师笑道:“当然不是,由于人的大脑构造的极端精巧和千差万别,所以生灵术的成功率是相当低的,大多数的受术者都会失败,不是变成白痴就是变成疯子,就算侥幸成功,受术者通常也活不了多久……”
“这是为何?”九王爷不解地问……无知大师叹息道:“这等邪术逆天道而行,虽能激发出大脑的无穷潜力,但人的肉体承受能力终究是有限的,随着肌肉力量、速度和内力的不断增强,会超越肉体所能承载的极限,稍不留神,就会绷裂自己的肌肉,拉脱自己的关节,震碎自己的骨头,也幸亏如此,这种邪术才不至于造就不可战胜的人间恶魔!”
九王爷默然片刻,长叹道:“正常人只怕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种邪术……”
无知大师点头道:“这种生灵术只现于死灵门流传下来的典籍中,那是死灵门的前人用无数活人试验后得到的经验,若想发展这种邪术,必须继续用活人试验,死灵门的邪恶由此可见一斑,因此他们才不容于世,他们必须十分小心地潜藏隐匿才能勉强延续下来,他们也因此而成为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
九王爷叹息道:“如此隐秘的门派,大师竟也知道得这般详细,无所不知的无知大师,果然名不虚传!”
第九章
“我……这是在哪里?”龙飞挣扎着抬起头,吃力地问……“他娘的!你总算醒了,”贺云鹏惊喜地大叫,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可以感染任何人,“你知不知道你足足醉了整整两天?你知不知道你喝酒的时候有多吓人?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龙飞望着象个快乐母鸡一样唠叨着的贺云鹏,心里不由一阵温暖,眼里也渐渐涌出星星泪花……“喂喂喂!你别装出感动的样子,其实这两天我也就在边上看着你什么也没做,照顾你的另有其人!”贺云鹏忙道……见龙飞有些疑惑,贺云鹏立刻冲外面喊:“舒姑娘,龙小子醒了……”
舒姑娘?就在龙飞疑惑不解的时候,柴门“咿呀”一声开了,一个浑身黑衣的姑娘轻盈地跨进门来,只见她身材高挑,肌肤黑里透着红润,面容虽算不上十分美丽,却另有一种飒爽英姿,尤其一双丹凤眼,顾盼之间似有珠光闪耀,只是眼光冷冷的、眉头微蹩,既有拒人千里的冷淡,又似有无穷心事……“这位姑娘是谁?我这又是在哪里?”龙飞皱着眉,望向贺云鹏问……贺云鹏答道:“这位姑娘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她就是救下你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你受伤后也是她给你接的骨,并且带我们躲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你醉死这两天更是她给你熬汤换药、一刻不停地照顾你……”
龙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臂被夹板固定起来,头上身上有伤的地方也敷上了金创药……微微从床上抬起身子,龙飞忙道:“多谢姑娘照顾,不知姑娘何以救我?”
那位舒姑娘冷冷地道:“你不用谢我,我救你是因为你也是尤旭的仇人,并且是他十分忌惮的仇人……”
见龙飞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姑娘接着道:“那天我跟踪尤旭,正好见他到小客栈抓你,你虽已昏迷不醒,他仍不敢上前,可见对你是多么忌惮,从那一刻我就打算救你,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龙飞皱着眉问……“帮我报仇!杀了尤旭!”姑娘咬牙切齿地道……龙飞摇了摇头,道:“尤旭不值得我杀,我也还有更重要的事,不想节外生枝……”
“什么?”姑娘的眼光突然变得冰凉,“本姑娘不是那种施恩不望报的女侠,救你就是要你报恩,帮我报得大仇!”
龙飞面带讥诮道:“我龙飞也不是那种受人点滴之恩即涌泉相报之人,你虽救我,但动机不纯,因此在下并不领情……”
“你……”那姑娘气得满面通红,蓦地拔出短刀,恨声道,“我能救你,也能杀你,若不愿替我报仇,我当收回你的狗命!”
龙飞面带嘲笑道:“若趁我昏迷时动手,你杀我易如反掌,如今我既然醒来,你就决无机会!”
那姑娘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终变得煞白,眼中也只剩下凄楚,颓然垂下刀,突然捂着嘴从屋里冲了出去……“你……你……你他妈太不象话了,”贺云鹏气得嘴唇直哆嗦,“别人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居然如此忘恩负义,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龙飞冷冷地道:“我们本不是朋友,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贺云鹏呆了一呆,喃喃道:“我们本不是朋友?我们本不是朋友?他妈的,不是朋友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真他妈贱!”说着,愤然踹门而去,伤心失望之情溢于词表……望着贺云鹏愤然离去的背影,龙飞冷傲的眼眸突然变得十分痛苦,一点泪水不断在眼眶中凝聚,最后,终于涌了出来……从床上缓缓爬起来,龙飞的眼睛已恢复了那种忧悒和冷漠,望着贺云鹏留在桌上的刀,龙飞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感情,只一瞬,又立刻转开头,似乎不敢再看那把刀……最后扫了这茅屋一眼,龙飞拿上自己的剑,大步出门而去……刚跨出柴门,龙飞蓦地停住脚步,门外,那个一身黑衣的舒姑娘去而复返,静静地堵在门外,与黑夜溶在一起,曾经冷傲无比的眼眸,变得绝望而凄楚……贺云鹏奔行在空旷的原野,四周景物在无月的夜色中朦胧晦暗,虫蚁无休止的鸣叫直让人心情更加愤懑烦躁,忍不住对着旷野大声骂道:“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救过本少爷一回么?本少爷却救过你两次,什么情都还清了,不当我是朋友,好稀罕么?最好让大赌坊那帮家伙找到你,把你这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小子剁成肉酱!”
四周一片漆黑,贺云鹏停下脚步,四面望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该去哪里……愤愤地踢飞脚下一块土坷拉,心里想起龙飞断着一臂、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的情形,贺云鹏忍不住继续骂道:“别以为躺在床上装可怜本少爷就会同情你,我发誓再不想见到你,管你是好是歹是死是活,我若再可怜你一回本少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骂得一回,心里总算好过了些,四野凉风渐起,秋意萧然,贺云鹏紧紧衣杉,心里的怒气渐渐消散,继而又担心地想起负气而走的舒姑娘,她若要报复龙飞的忘恩负义,只须把他的行藏透露出去就成,无论大赌坊还是长风帮,都不是重伤的龙飞可以对付的……心里想着,嘴里又忍不住骂道:“真他妈是个蠢货,就算不能帮别人报仇,也该先把她稳住,等伤好了再说,如今不是凭空给自己树个仇敌么?”说着转过身,打算回去给龙飞提个醒,却又蓦地打住,心里暗骂自己道:“你他妈刚发过誓就当放屁了?这样回去好没面子,知不知道?”
转而又一想,他不过是个孩子,我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这样想着就开始往回走,刚走得几步,却又暗道:切!我这样回去岂不是被他笑话死了!正犹豫不定间,突然发觉自己的刀没有在身边,心中不由一喜道:本少爷回去是拿自己的刀,可不是要去见他!
心里踏实了,步子也快起来,不时就回到来处,远远地隐约看见一个黑影拦在门口,贺云鹏心里一惊,悄悄掩过去,却发现黑影竟然是舒姑娘,不知道她会不会对龙飞不利,又怕她伤在龙飞手里,贺云鹏悄悄地摸过去隐在暗处,心里犹豫不决,不知道他们起了冲突,自己该帮谁……“龙公子,”只听舒姑娘的声音凄楚婉约,“我父亲本是一名武师,一柄家传短刀在江湖上也还有点名气,不想那尤旭觊觎我家刀法,命人偷得我家刀谱,几年后,父亲见那尤旭使出我家刀法,便上门理论,想讨回刀谱,那知尤旭反诬我父亲构陷于他,将我父亲重伤,终不治而亡,那尤旭更命人假扮大盗袭击我家,意欲斩草除根,我侥幸逃脱,但母亲弟弟均命丧贼手,你说,我能不报仇么?”
“那是你的事,在下不感兴趣!”龙飞的声音冷淡而残酷……黑暗中舒姑娘似乎凄然一笑,道:“凭我自己的力量要报仇是万难,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只要你能替我报仇,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不需要!”龙飞的声音冷淡如旧……“是么?”舒姑娘说着跨前一步,慢慢解开了衣衫……“你干什么?”龙飞说着后退两步,声音有些慌乱……“除了这身子,我已没有任何打动人的本钱,”舒姑娘的声音越显凄凉,“我只想以自己来打动你冷酷的心,甚至不敢奢望得到任何保证……”
“你……你不要过来!”龙飞惊慌地后退,被舒姑娘越来越白的身体一步步逼回茅屋,茅屋的门被她随手关上……暗处的贺云鹏只觉掌心流汗,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楚,不知该不该去阻止这样的事……只听茅屋中龙飞喘着粗气大叫:“你不要碰我,不然……”
“不然怎样?除非你杀了我,要不你就做回柳下惠!”舒姑娘的声音有些绵软温柔……“不要逼我,不要逼我……”龙飞的声音变得沙哑而软弱……接着茅屋中传来重物倒地声,翻滚声,衣衫的习索声,粗粗的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声,以及各种让人血脉贲张的声音……贺云鹏呆立在原处,双手紧握,心里只感到阵阵的悲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茅屋中的声音早已消失多时,贺云鹏突然发现,不知觉间,自己竟在这里呆了一整夜……茅屋中突然传出龙飞淡漠的声音:“你就算这样对我,我也不会为你报仇,不要白费心思了……”接着传出舒姑娘幽怨的声音:“我知道,但任何事只要去做,总有些希望,如果不做,那就一分机会都没有了……”
第十章
贺云鹏有些尴尬地留了下来,虽然不再和龙飞说一句话,却也没打算真的就走,而舒姑娘开始尚有些脸红,却还是跟龙飞住在了一起,象个细心的妻子仔细照顾着龙飞的起居,让他安心养伤,幸好茅屋不止一个房间,贺云鹏不必每天对着这对不清不楚的男女……转眼三个月过去,已是初冬时分,龙飞的手臂已完全恢复,就是身上的伤也完全好了,在舒姑娘的细心照顾下,人也白胖了一些,这天,贺云鹏趁着舒姑娘外出采买时,突然问龙飞道:“你什么时候去给舒姑娘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