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显彰你别血口喷人!我董昆对教主没有贰心,只是不甘心你一人独把教中大权,蒙蔽教主,挟教主以令群雄。更无端囚禁法王和我大哥,迫害众多教中兄弟,我这次冒险潜入黑风崖作内应,就是要除奸卫教,还教主大权。”

“没错!”有人接口道,“冯显彰你以卑鄙手段暗算我大哥,逼得我兄弟不得不听命于你。要不是顾忌大哥安危,老子早就想一掌劈了你。这次幸亏四哥抢占了天牢救出大哥,不然老子还得继续给你卖命。”

萧恨天一听这声音,立刻想起了脾气火爆,掌力异常刚猛的霹雳魔神丁开。听他这话,萧恨天总算猜到个大概,该是当年金鸡岭一别,无敌魔神耿行舟率几个兄弟回黑风崖救义兄金刀法王,不想却中了冯显彰圈套。耿行舟落入冯显彰圈套,其余五人则不得不听命于冯显彰,以保全耿行舟和金刀法王之命。

就在这时,只听厅中响起一阵骚动,有人失声低呼:“是法王!是法王出来了!还有耿护教。”

听到这呼声,萧恨天心情一阵激动,同时也一阵愧疚。没想到义兄身陷囹圄这么久,自己除了给耿行舟传过一封血书外,竟没有出半点力助他脱困。他真想立刻与义兄相见,只苦于穴道受制,动弹不得。这时,只听场中响起一个苍劲冷厉的声音:“冯显彰,当年老教主曾留过口谕,为防止有人专权,只要老夫和耿护教,以及光明使东方兄弟三人共同决定,便可废教中任何人!多年来东方兄弟下落不明,老夫和耿护教便可决定一切。你迫害、囚禁老夫,老夫可以不予计较,但你一人独揽教中大权,蒙蔽、欺凌教主,诬陷教中兄弟,这却是死罪!不过看在你过去也为圣教立过功出过力的分上,老夫和耿护教决定,废去你教中一切职务,暂押天牢,容教主处置。”

萧恨天一听是义兄的声音,不由一喜,跟着又是一阵伤感,暗叹:义兄比以前苍老多了。

金刀法王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有些怯弱的声音插了进来,连连道:“法王、耿护教,大家都是教中兄弟,何必要兵戎相见,苦苦相逼?师父没有欺凌蒙蔽我,是我自己无心教中事务,才把圣教搞得一团糟,囚禁法王和耿护教也是经我同意。要怪就怪我吧,跟我师父无关。”

萧恨天听出这是白莲教教主段明义的声音,不由感到有几分亲切,不禁回想起当年他对自己的保护和传授自己棋艺的情形,心中一阵温暖。只觉得这个既多才多艺,同时又十分昏庸的教主,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大厅中顿时静了下来,既然教主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众人要再怪的话,就只有针对教主了,那就真成了犯上作乱。忠君思想向来是普通百姓根深蒂固的理念,白莲教徒也同样如此。只是他们忠于的是教主,教主就是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君王。如今教主发话,虽然是在竭力包庇冯显彰,众人却不知如何劝谏才好。这时只听冯显彰嘿嘿冷笑道:“对犯上作乱的贼子们教主何必这般客气,待会儿薛门使率血旗门一到,定让他们个个不得好死!”

“薛门使不会来了。”随着一个从容淡定的声音,似有人正缓步进来。只听他边用东西捂住嘴轻咳着,边淡淡道,“薛门使已被我说服,不会参与教中内讧,冯显彰你死心吧!”

乍然听到这声音,萧恨天浑身巨震,神情比方才刚听到义兄的声音时还要激动,同时又十分恐惧,内心深处似乎不敢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随着此人的到来,大厅中响起一阵骚动,不少教徒在用惊喜莫名的声音轻声低呼:“是智慧师,是颜尊者,圣教有救了!”

段明义也欣喜万分地问候:“颜尊者,你……你可回来了!”

众人纷纷上前拜见,场中一时有些混乱。萧恨天听这情形,似乎这魔教四大尊者中排第四位的智慧师,在教中的威望竟不在金刀法王和无敌魔神之下。他的到来,竟然使冯显彰也有些慌乱,忙色厉内荏地质问来人:“颜臣萧,难道你也要犯上作乱么?”

“犯上?”来人微微一哂,“对圣教教徒来说,最大的‘上’是大明尊,是光明神。”

众教徒暗暗点头,冯显彰忙反驳道:“但教主就是大明尊的化身,他的话就代表光明神!”

“错!”那人断然道,“能代表大明尊的只有圣教白莲圣徒普惠大师!教主只是替大明尊管理人间俗务的圣教弟子,所以当年老教主都要拜在普惠大师门下,聆听大师的教诲,不敢有丝毫轻慢。”

“是啊是啊!”场中立刻响起一些老教徒的附和。他们都想起了老教主生前,确是拜在白莲圣徒普惠大师门下修习白莲教义,是普惠大师的宗法弟子。冯显彰顿时有些窘迫,忙道:“那又如何?普惠大师和历代所有传头一样,专事传播圣教教义,咱们教中俗务,大约不用他来过问吧?”

“是啊是啊!”又有些教徒小声附和,“圣教传头乃世外之人,确不该管凡俗之事。”

“没错!”那智慧师淡淡道,“普惠大师不会过问教中俗务,但他在教中仍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圣教弟子均要虔心尊崇,但是……”说到这他语气一变,声音顿时严厉起来,“这次教主却置圣教白莲圣徒安危于不顾,几乎让大师死于邪魔外道之手,这是教主的失职!”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大约教徒们从来没想过要去指斥教主的失职,就连金刀法王也小声提醒:“颜兄弟,这话有些……不妥吧?”

“颜臣萧你好大胆!”冯显彰立刻勃然大怒,“你居然敢指责教主的不是,你要不立刻向教主请罪,所有圣教教徒都不会放过你!”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教主在教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任何人敢冒犯教主的权威,那都是万死莫赎的死罪。即便是四大尊者也不例外,众人也只是因为追随白莲圣徒普惠大师,才敢对教主实行兵谏,以求救出法王和耿护教,但也不敢当面冒犯教主。如今颜臣萧指斥教主的不是,众人不禁为他感到担心。但颜臣萧却面色如常,只轻咳两声,平静地道:“我若向教主赔罪,就是违背光明神的意志,就是对不起圣教,就是背叛大明尊。”

众人顿时哗然,颜臣萧不等众人闭嘴,立刻又道:“这次圣教白莲圣徒落入邪魔外道之手,将被烧杀,消息遍传天下,人人尽知。教主率合教精锐,却毫无作为,任大明尊的使者在邪魔外道手中受死,这不是失职是什么?难道还要我为此赔罪?”

众人闻言哑然,九天城要烧杀圣教莲花使者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但任谁也看得出那是一个圈套,就等众人去营救。如今圣教实力已远不如前,贸然行动只能白白送命,这道理任谁都懂,因此大家心中对教主不派人去救普惠大师完全能理解,但这理由却不能说出来,不然就违背了圣教教义中不计得失、追寻真理的信仰。如果大明尊的使者都能任他死在邪魔外道手中,那信奉圣教还有何意义呢?有时候合理的事可以做,但却不能说它正确,这是一个矛盾。如今颜臣萧以此来指责教主,不少人心知教主做得没错,却无法反驳颜臣萧的指责。场中一时静了下来,寂静中只听颜臣萧又道:“除此之外,教主自继任以来,对教中事务不闻不问,任冯显彰专权,任他囚禁法王,诱捕耿护教,迫害教中众多兄弟,把教中事务弄得乌烟瘴气,以至二十多年来,圣教僻处荒野无所作为,诸多失职难以尽诉。”

后面这段话令众人暗自点头,就连金刀法王和耿行舟也陷入了沉思。颜臣萧环视众教徒一眼,一字字地道:“由此看来,教主已不适合再领导大家,圣教若继续由他执掌,定会继续衰败下去,想大明尊也不希望看到圣教这样吧?”

众人再次变色,虽然大家也知道教主的诸多不是,却从来没想过要废教主另立,段明义更是惊恐万状地问道:“颜尊者,你……你是要杀我?”

“属下不敢!”颜臣萧忙道,“教主虽不适合管理教中事务,却并未有过大错,即便有错也罪不在你。教主就算退位,在教中仍然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以像白莲圣徒那样,受所有教徒敬仰和尊重,只是不再过问教中事务罢了。”

段明义舒了口气,歪头想了想,问道:“是不是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再管圣教任何事情?”

“不仅如此,”颜臣萧笑道,“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任何事,去任何地方,像普惠大师那样做个传播圣教教义的传头也可以。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得到教徒们的尊重。”

段明义闻言鼓掌大笑:“如果是这样,我还做这劳什子教主干什么?不做了不做了!打死我也不做了,你们谁爱做谁做去。我也不想传播什么圣教教义,我只想走遍九州,踏遍名山大川,寻访风雅名士,以一枰黑白棋子,会尽天下高手。”说完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欢欣,如放下了重担一般,有说不出的轻松愉快。这时只听耿行舟突然道:“教主,率领圣教的神圣使命,岂能儿戏一般说不做就不做?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你们慢慢计议吧,跟我再无关系。”说着段明义往外便走,边走边回头笑道,“是颜尊者让我退位的,有什么问题你们尽可找他,千万别再来烦我了。”

“教主等等,”冯显彰的话总算让段明义停下了脚步。只见他神情复杂地望着这个把教主之位弃如敝屣的弟子,苦涩地问道,“你……真打算不做教主?真要走?真要退位?”

段明义有些愧疚地低下头,黯然道:“师父,我知道自己让你失望了,也辜负了你一片苦心。但我实在做不好一个教主,圣教在别人手里大约会更有前途一些,你还是让我走吧!”

二人相对无言,足有盏茶功夫,冯显彰才涩声道:“好吧,让我送送你。”说着缓缓来到段明义面前。段明义忙拜倒在地,依师徒之礼向师父拜别。冯显彰缓缓把他扶起来,神情复杂把他打量半晌,然后猛一把把他搂进怀中。段明义突然“啊”的一声惨叫,使劲推开师父,惊恐万状地望望胸前那把只剩刀柄在外的匕首,再望望对面的师父,一脸疑惑地质问:“师父,你这是……”

可惜后面的话他已无力说出来,人也缓缓向后倒去,却被冯显彰一把扶住。只见冯显彰泪眼朦胧地盯着他,对他一字字地道:“你生为老教主的儿子,这一生就只能做一个教主,除此之外的任何身份,对你来说都是一种耻辱,我决不能容你再活在世上,让老教主蒙羞!”

段明义一脸疑惑地慢慢软倒在地,至死都没明白这个道理。冯显彰跟着跪倒在地,脸上老泪纵横,仰天哭拜:“老教主,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没有把他培养成你期望的继承者,九泉之下属下也无脸见你啊!”说着一掌拍在自己脸上,顿时把整张脸打得血肉模糊,人也跟着扑倒在地,遗憾而去。

这变化大出众人预料,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众教徒哭拜成一片,不住呼唤着教主。金刀法王也拜倒在地,先拜了拜段明义,然后又对着冯显彰的尸体黯然道:“冯兄弟,你我虽形同死敌,但你对老教主这份忠心,让匡野也万分敬佩,请受我一拜。”

在这一片混乱中,突然响起颜臣萧冷静的声音:“耿护教,让你的兄弟们封锁整个大厅,这里任何人也不得外出。教主死亡的消息不能传出去,不然圣教将大乱!”跟着又对金刀法王道,“法王,请你暂时总领教中事务,圣教不可一日无主。”

“颜臣萧!”金刀法王一声怒吼,瞠目质问,“你突然逼教主退位,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二十多年来杳无音讯,一回来便闹得圣教大乱,你安的是什么心?”

“法王该不是以为我有什么私心吧?”颜臣萧冷冷地问。金刀法王一怔,跟着便抱拳道:“对不起,是老夫多心了。”

颜臣萧轻轻一叹,道:“我也没算到冯显彰会如此愚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最重要的是封锁教主死亡的消息,赶紧另立新教主。”

“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一旁的耿行舟苦笑着摇摇头。颜臣萧立刻接口道:“我倒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哦?”耿行舟与匡野俱是一脸诧异。只见颜臣萧苦笑道:“这次我回来,本也打算是要逐渐劝说段教主退位,另立新教主,以重振我圣教声威。哪想遇到太多变故,我也操之过急,再加段教主说走就走,冯显彰又突然发难,才让我进退失据,计划大乱。”

金刀法王皱起眉头,不满地问道:“这么说你早有计划?不知这个合适人选是何许人也?”

“是啊!”耿行舟也接口道,“我数遍了圣教上下的兄弟,也没想到一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新教主。”

颜臣萧没有回答,只看看四周自语道:“现在在这厅中的,虽然大都是圣教的老兄弟,但这事关系重大,咱们还是先到偏厅去商议一下,我想先听听二位的意见。任何人要没有你们二位的鼎力支持,都不可能坐上教主之位。”

说着几人便示意众人往偏厅而去,萧恨天乘坐的那方小轿也被抬了进去,立刻有人关闭了偏厅门窗,骚乱和压抑的哭声顿时被关在了外面,厅中一时显得十分幽静。待众人默默落座后,颜臣萧才开口道:“这个人大家其实都认识,相信你们都有印象。”

话音方落,便有人撩起轿帘把萧恨天扶了出来,跟着拍开了他的穴道,然后把他搀扶到最后一张椅子上坐下。厅中只有寥寥数人,除了金刀法王匡野、无敌魔神耿行舟、百毒魔神诸葛真,以及那个双臂全无的“鬼影”外,还有一个青衫白袍的瘦弱文士,说话的时候总是夹杂着一声声咳嗽。而搀扶萧恨天出来的,则是一直跟随着“鬼影”的那两个麻脸老者。萧恨天甫一露面就引得几人几声惊呼,金刀法王匡野最先站起来,惊喜万分地问:“兄弟,是你!真的是你?”

跟着是耿行舟的惊呼:“是萧兄弟?”

萧恨天对众人的惊叹充耳不闻,只直直地盯着中央那个端坐不动的青衫白袍文士,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十几年前,自己曾经为他的早逝悲痛欲绝,恨不得他能活转过来。但今天,当他真的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萧恨天心中反而异常伤心、失落、难过,甚至心底深处,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寒意。对这个人萧恨天既熟悉又陌生,既尊敬又害怕,既崇拜又恐惧。记得十多年前,他的名讳还是叫萧成。

金刀法王匡野和耿行舟都先后过来亲切地拍拍萧恨天肩头,显然对突然与之重逢感到十分欣喜。跟着金刀法王便疑惑地问那颜臣萧:“你口中的新教主人选便是我这兄弟?”

“没错!”颜臣萧话音刚落,金刀法王便断然一挥手:“不行!首先我这兄弟并不是我圣教中人,也从未为圣教立过寸功,更不敢说有多高的才干。他要做教主,在老夫这里便通不过,更不说圣教上下怎么会对一个素不相干的外人敬服。”

“是啊!”耿行舟也连连摇头,“萧兄弟人虽不错,武功也足够高,对圣教也没有偏见,但毕竟总是外人,把圣教交到他手里我不放心,也无法让圣教众多兄弟们接受!”

诸葛真也连连反对。颜臣萧待几人反对之声彻底停下后,才淡淡道:“他虽不是圣教中人,但他身上却流淌着老教主的血,他为圣教立下的大功,只怕不在在座诸位之下。武功更得圣教圣典《乾天玄玉诀》精髓,甚至得老教主隔世指点,简直就如天意一般!至于才干,不让他试试,咱们怎知他不能胜任教主之位?”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俱露出惊疑之色,匡野更若有所思地问道:“当年圣教蒙难之时,颜兄弟你曾保着段小姐避过了战乱,二十年来音讯全无,那时段小姐已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莫非……”

“没错!”颜臣萧接口道,“他就是段小姐腹中那个孩子,他就是老教主的外孙。”

此言一出,厅中陡然一下静得有些瘆人,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凝重压抑。众人似乎都没有乍闻老教主有外孙的惊喜,只有一种莫名的冷寂。跟着就听“啪”的一声震响,耿行舟一巴掌拍碎了面前的檀木茶几,猛一下站了起来,对颜臣萧瞠目怒道:“不行!他虽是段小姐的孩子,老教主的外孙,但他的身上,同时也流淌着另一个奸贼的血!”

“但他已经用行动洗清了自己身上天生的罪孽!”颜臣萧说着环视众人一眼,一字字地道,“他已经用那奸贼的血为母亲、为老教主、为圣教众多枉死的兄弟复了仇,试问这些年来,教中谁能做到?”

众人顿时哑然,眼中都有异常震惊的神色,厅中静默了足有盏茶功夫,耿行舟才涩声问:“你怎知道这些?谁又能证明他就是段小姐的孩子?”

“我能证明!”一直不曾说话的那个“鬼影”突然道,“他的身上有段小姐的护身符,他长得也与段小姐有几分相似。”

颜臣萧也道:“是我找人为他接的生,是我亲手埋葬了因难产而亡的段小姐,也是我亲手把他抚养大,更是我要他杀了那个奸贼以洗清自己血液中那天生的罪孽。”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新教主被逼至疯 傻乞丐因暴复原

颜臣萧的话令众人再次默然。只见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除此之外,他为圣教立下的大功也数不胜数,不说以前找回圣教宝典《乾天玄玉诀》之功,也不说为法王传递血书的辛苦,就说这次,他能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救回圣教白莲圣徒普惠大师,单凭这一点,已足以让圣教所有教徒敬仰。同时,普惠大师对他舍身救人的大慈悲也十分欣赏,肯定也愿意由他来领导圣教。只要有白莲圣者的支持,再加上咱们的一力扶持,圣教上下定会全力拥护,圣教也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众人低头默默回味着颜臣萧所说,一时无人说话,半晌,只听金刀法王喃喃道:“这么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说到这他停了下来,似乎觉着仍有些不妥。但想到目下圣教群龙无首,急需有一个新教主来让大家安心,所以他最后也只得无奈道,“好吧,我看可以让他试试,有咱们尽心辅佐,当可以让圣教渡过这次危机。”

颜臣萧接着道:“圣教最核心的几个人物,除了光明使了无音讯,逍遥神自杀身亡外,清净王和我,以及八大护教神都在这里,可以决定教主的废立。只要大家一致认可,这事就可以确定下来。”

“我同意!”“鬼影”最先开口表示赞同,众人忙把目光转到耿行舟脸上。只见他犹豫半晌,最后仍踌躇道:“这事关系重大,容我再想想。”

他身旁的诸葛真忙道:“我惟大哥之命是从。”

耿行舟心神不定,垂目沉吟,匡野和颜臣萧则静静地望着他,只等他最后的决定。就在这时,只见坐在最后的萧恨天突然开口问:“这事你们可想过问问我?”

说完,萧恨天慢慢站了起来,一步步来到白莲教四大尊者之一的智慧师颜臣萧面前,一拜到地,涩声道:“爹爹,你告诉孩儿你就是我的亲爹,方才你说的那些全都是假话。”

颜臣萧神情复杂地望着萧恨天,静默了足有盏茶功夫,终于还是遗憾地摇摇头:“我也很想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我也希望自己是你的亲生父亲。只可惜我不是,你的生父不值得你记挂,更不值得你问起。”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萧恨天只觉得世界整个都在坍塌,难怪儿时就觉得爹爹对自己的感情有些复杂,宠爱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是严厉甚至仇恨。难怪楚宗主在自己向他挑战时,不是选择应战而是选择了自杀;难怪他临死前说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却决不能死在自己手里。那是怕自己背负上弑父的罪名啊!萧恨天只觉得四周都在旋转,头脑一片混乱,一口热血已涌上了喉头。但他仍不甘心地嘶声问道:“我的生父是不是楚临风?是不是?”

颜臣萧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和同情,轻声安慰道:“你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过父亲好了,这样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萧恨天终于“噗”的一声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落下的血滴飞溅在脸上,使他的面目异常狰狞。他却全然不加理会,只指着颜臣萧厉喝:“骗我,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该信谁?这个世界谁还可信?我最亲近的人都装死骗我,一骗十余年!我血海深仇的仇人,却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逼死生父,不配跟着他姓楚。舅舅段明义因我而死,我也没脸跟着母亲姓段。养育我多年的你曾给了我一个姓,这个姓却跟你没任何关系!”说着不由仰天悲嘶,“萧恨天啊萧恨天,你真是个不祥的妖孽!出生那天就害死母亲,进了韩家庄义父义母就不得好死,逼死生父而不自知;失手杀了忠心耿耿的萧伯,妄想救人,却害得一百六十三人为你自裁;就因为有你,舅舅才被人逼死。你一生中都充满不祥和血腥,你只会给人带来杀戮和不幸,你还活着干什么?!”

说着便一掌冲自己头顶拍落,离他最近的耿行舟早已全神贯注,一见不妙,忙一掌拍开他的手腕。可他那一掌也实在太快,耿行舟虽出手及时,萧恨天那一掌的掌沿仍扫中了自己头颅,把自己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匡野见状忙扑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住,垂泪道:“兄弟,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你是谁?我是谁?他又是谁?”萧恨天双眼发直,喃喃自语,“血,好多血,到处都是血,不要死,你们不要自杀!不关我的事!”

“兄弟!”匡野心如刀割,一把将萧恨天搂在怀中,顿时老泪纵横。萧恨天却猛一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匡野,霍然翻身而起,远远地躲开众人,像落入陷阱的猛兽一样,不住打量着四周,似乎在寻找逃命的路,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匡野见状忙飞身拦在他的面前,柔声道:“兄弟,是我,我是你义兄匡野啊!”

萧恨天谨慎地打量着匡野,眼中那疯狂的光芒在渐渐弱下去。就在匡野缓缓伸手来扶他时,他却蓦地一声大吼:“滚开!”说着一掌势如怒涛拍向匡野胸膛。匡野忙收臂护胸,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以匡野的功力,仍被震得连退了两步。萧恨天跟着扑向大门,厚重的楠木大门被他一撞而裂,他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门外茫茫夜色中。

“快追!”白莲教群雄慌忙追了出来,却哪里还有萧恨天的影子?

七月的北京天干少雨,明晃晃的太阳总是高高地挂在半空,毫无怜悯地把炽热的阳光倾泻下来,把大地烤得越加干涸。企盼天雨的穷苦百姓,总是把最丰厚的贡品祭献给观音娘娘、土地公公、龙王爷爷,以及任何叫得上或叫不上名的各路神仙,可老天爷依然没有一丝要下雨的样子。这日午后时分,一乘素雅小轿顶着烈日停靠在京郊玉佛寺旁,一个明眸皓齿的青衫少女从轿中钻了出来。不等家人撑起遮阳的油伞,她便率先跨上了玉佛寺的台阶,信步进入寺内,门里两个和尚赶紧笑脸迎上来招呼:“施主今日这么早啊?”

那少女点点头,似乎对这寺庙十分熟悉,随着一个小沙弥来到供奉观音娘娘的后殿。玉佛寺正是以这尊珍贵的玉观音而得名,若不是佛门大典,轻易也不让人一见,因此这后殿平日里十分冷清。但他们偏偏对这少女颇为优待,不仅让她在这儿上香许愿,甚至还放心地把她一人留在这里。那少女让丫环摆上供品点上香烛后,便在蒲团上跪下,对着观音娘娘默默祷告起来。少女默默祷告片刻,然后又拜了两拜,一抬头,却突然发现一只肮脏的手从供桌下探出来,摸索着把自己刚摆上去的一个馒头抓在手里,然后闪电般缩了回去。少女尚未有所反应,身后的丫环已一声尖叫,引得大殿外几个和尚赶紧过来相询,丫环指指供桌下面怯怯地道:“有……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