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南宫翔天话音刚落,脸上便吃了那姑娘一记耳光,白皙的脸颊顿时肿得老高,这姑娘出手竟然不轻。见南宫翔天闭了嘴,她才悠然道:“你姑奶奶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吗?”声音娴雅充满磁性,又与方才那清脆的少女嗓音完全不同。
南宫翔天脸色瞬时变得煞白,眼中顿时现出莫名恐惧。凌萧萧尤在兴高采烈地顾自道:“本来姑奶奶只是一路跟踪那阴天野,没想到顺手捡了你这么个宝贝,真是天助我也!”
“你使卑鄙手段暗算于我,算什么好汉?”南宫翔天在最初一刻的惊惧过去后,不由挣扎起来。凌萧萧嘻嘻一笑,拍手道:“我本就不是好汉,就暗算了你又如何?不过为了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姑奶奶便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从这间屋子逃出去,姑奶奶便放了你!”说着眼中闪过猫捉老鼠的神情,抬手便解开了南宫翔天的穴道。
稍稍活动了下手脚,南宫翔天弯腰拾起地上宝剑。直起身来时已暴然一剑刺向全无防备的凌萧萧。凌萧萧咯咯一笑:“果然鼠父无犬子,像你父亲一样卑鄙。”谈笑间已翩然躲开这一剑。不想南宫翔天这一招却是虚招,看凌萧萧退到墙角,他突然一个倒纵直向窗口射去,刚踏上窗槛,正欲跃向窗外,陡感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生生把他又拖了回来。待南宫翔天连着翻身甩脱它的纠缠时,才发现那是一根拇指粗细的软鞭,顿时想起这才是万变魔神凌萧萧的成名兵器。
软鞭像毒蛇一样灵动自如,转眼间便把南宫翔天困在屋子中央。显然凌萧萧并不急于制服对手,只是像猫玩老鼠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南宫翔天在自己鞭网中无可奈何地左冲右突,却始终逃不出长鞭的限制和纠缠。
繁难复杂的三百六十招家传万幻剑法堪堪使完,凌萧萧长鞭一紧,蓦地缠住了南宫翔天的长剑,跟着长鞭一带,那剑便“口得”的一声钉上了屋顶。长鞭接着又“啪”的一声抽在南宫翔天脸上,那原本红肿的脸颊上顿时又多了道血印。凌萧萧鼻子里轻哧一声:“金陵南宫万幻剑,不过是街头耍把式的花花招数而已。”
“谁说万幻剑法是花花招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只见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个落拓潦倒的文士。文士四旬年纪,模样像个经年不第的穷酸秀才。凌萧萧见此人来得突兀,虽然其貌不扬,却也不敢小视,嫣然一笑问:“你是何人?”
“在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也会几招万幻剑法。”那落拓文士依然懒洋洋地道。凌萧萧面露调侃,悠然问:“莫非你想证明万幻剑法比街头耍把式的花花招数高明?”
落拓文士似乎不愿与凌萧萧斗口,突然退开几步,淡淡道:“我在这外面等你。”
凌萧萧一向罕逢敌手,虽然知道这穷酸秀才敢向自己挑战,该是有一定的能耐,不过这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当下收起笑容,立刻从窗口射了出去。只见那文士从腰间掏出一支碧玉笛,向凌萧萧微微一摆,示意让她先行出手。凌萧萧也不客气,长鞭一抖,顿如夭天长龙直卷向对方。只见文士手中玉笛信手一挥,如击中毒蛇七寸般轻轻挑开长鞭,接着玉笛幻起七道碧影,反击凌萧萧。
“七彩飞虹!”屋内观战的南宫翔天失口轻呼,脸上惊异莫名。这“七彩飞虹”正是南宫世家万幻剑法中的一招。想南宫家传剑法,何以这外人会使?见这文士以笛作剑,随意挥洒,有说不出的闲适和飘逸。不仅形似,就连万幻剑法的精髓也全然掌握。不仅如此,同样的招式到那文士手里,效果便大不一样。凌萧萧长鞭虽如龙卷狂风,却始终困不住那一支短短的碧玉笛,反被那玉笛逼得有些忙乱。南宫翔天直看得如痴如醉,真想不到万幻剑法竟能如此变化万端,恐怕就连父亲亲自出手,也未必有此人高明。
屋外二人恶斗不止,屋内萧恨天则收勒心神,专心以乾天玄气冲穴,片刻间便一跃而起,顺手也解开了韩灵玉穴道,这才细看屋外二人战况。只见二人已到关键时刻。萧恨天初见南宫翔天使出万幻剑法,虽也变化多端,奇妙莫测,却总觉不如韩家剑法沉稳凝重,好像多少差了那么一点点。如今见此人使将出来,这才大为佩服。想不到世间尚有如此繁难复杂变幻无穷的剑法,轻盈飘忽,一点也不比韩家剑法逊色。
南宫翔天一见那文士已大占上风,立刻翻窗而出,萧恨天与韩灵玉便也追随着出去。只见场中那碧玉笛笛影灿烂如万花齐放,直逼得那长鞭如受伤的长蛇,已然运转不灵,挥洒无力。凌萧萧眼看无法取胜,而萧恨天三人又都在一旁虎视眈眈,知道今日再难以得手,便无心再恋战。长鞭奋起余威猛攻三招,身形则突然向后飘退,瞬间便退出老远,跟着长声一笑道:“万幻剑法果然有些门道,姑奶奶改日再来讨教!就不知你这穷酸秀才究竟是谁。”
落拓文士此时也是汗流浃背,忍不住轻叹:“八大魔神,果然个个名下无虚!”
萧恨天见那文士剑法堪称世间罕见,不禁恭恭敬敬地抱拳问道:“还没请教先生高姓大名,还要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在下姓沈,贱名不说也罢。”那文士收起碧玉笛,神情有说不出的萧索。南宫翔天心中一惊,急问:“可是沈欢沈师叔?”
那文士微微点头:“不错是我,你剑法未臻化境便来闯荡江湖,岂不是给南宫世家丢脸?”
南宫翔天此刻已知那文士是谁。小时候听父母说过,外公曾收有两个异姓弟子,一个是父亲楚临风,一个便是沈欢。父亲好像还说过,这位沈师叔在剑法上的天赋甚至还超过他。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后来这位师叔在父母新婚的前夜离开了南宫世家,从此便再没回来过,所以南宫家的后辈子侄大多只听过他的名字,没见过他的人。
“师叔教训得是。”南宫翔天忙躬身见礼。沈欢木然片刻,突然神情怔忡地问:“这几年你……你母亲可好?”
南宫翔天一怔,还是恭敬地回答:“劳师叔挂念,家母一向还好。”心中却有些奇怪,这师叔一见面就问起自己母亲,为何却不问候父亲?他们可是多年未见的师兄弟。
萧恨天见南宫翔天与那沈欢叙旧,不好在一旁打搅,便叫过韩灵玉小声问:“玉妹你怎么独自行走江湖?志豪可好?庄里一切都还好?”
萧恨天话音刚落,韩灵玉已凄然泪下,哽咽道:“自从去年父母去世后,哥哥便当起了整个家,在几个师兄弟的协助下倒还勉强能维持。妹妹则被舅舅带回外公家抚养,哪想前不久刚得到舅舅送来的消息,说是妹妹刚到外公家不久便一个人偷跑了出来。外公已遍传江湖,并出动了无数人手找寻,我也和哥哥分头去找。看看一年多过去了,还没有她半点消息。这一路上幸亏碰上了南宫表哥,蒙他照顾我倒是少吃了不少苦头,不想我们昨天碰上了强抢民女的无毒教恶贼,忍不住出手救了那女子,结果就被无毒教一路追杀到这里。”
“哎哟不好!”萧恨天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拍大腿,猛然就想起了路上碰到的那个小乞丐,难怪她的眼睛看起来这般熟悉,原来她就是灵珠妹妹啊!萧恨天懊恼地直捶着自己头,连连自责道:“我竟然和灵珠妹妹失之交臂,我竟然没有把她认出来!”
“妹妹在哪里?”韩灵玉不禁抓紧萧恨天的手急问。萧恨天忙道:“我在路上曾碰到过她,就在离这里不到百里的一处小镇上,我这就带你赶去!”刚说完便省起义兄所托,不禁犹豫起来,一边是至亲的妹妹,一边是身陷囹圄的义兄,一边是亲情,一边是义气。是先去金鸡岭还是先去找灵珠?萧恨天心中一时竟难以决断。见他面色有异,韩灵玉忙问:“怎么了?咱们怎么还不快去?”
萧恨天权衡再三,想那小镇在百里之外,一时也到不了,而金鸡岭近在咫尺,况且义兄深陷囹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想到这终于下了决心,对韩灵玉愧然道:“玉妹,为兄尚有要事赶往金鸡岭,我先把那小镇的路画给你,你先赶去。我少则半日,多则一日便赶去找你和灵珠。”
“有什么事比妹妹更重要?”韩灵玉怪道,“先找到妹妹再去办不行吗?”
萧恨天遗憾地摇摇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你先照这路找去,我随后便赶来。”说着萧恨天从柜台中找出纸墨笔砚,草草画下地图交给韩灵玉。韩灵玉却不接图,只用陌生的目光盯着萧恨天片刻,然后一把抓过草图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脸色已是气得铁青。
“等等我!”见韩灵玉摔门而去,南宫翔天忙喊了一声,草草冲沈欢拱拱手便急忙追了上去。萧恨天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酸楚,黯然想:或许玉妹跟体贴温柔的南宫公子,才是天生的一对吧?
韩灵玉与南宫翔天一走,酒店中顿时冷清下来。寂静中突听沈欢淡淡问:“年轻人,你要去金鸡岭?”见萧恨天点了点头,沈欢袖起双手,望向金鸡岭方向意味深长地道:“我劝你还是别去,金鸡岭这两天可有些不平静啊。”
“多谢前辈提醒,可金鸡岭晚辈不得不去。”说着萧恨天拱拱手转身便走,不再停留。
金鸡岭坐落在中雁荡山区,是一座并不出名的小山峰。当萧恨天打听到道路赶到山下时,只见晚霞映照山影,在群峰环抱中恰如金鸡静肃独立,倒也不愧金鸡岭之名。萧恨天无心欣赏其美丽景色,加快步伐沿着崎岖山道往山上赶去。刚登上半山腰,只见一年过四旬的汉子盘膝坐在山道中央,刚好堵住了上山的路。那汉子五短身材,豹头环眼,面色黑里透红,颔下寸长的粗髯如钢须般根根直立。虽身着粗布衣衫云底草鞋,像一山野农夫,却仍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仪。见萧恨天走近,那汉子双眼圆瞪,却没有一丝让路的意思。萧恨天见他神情不善,不由暗自戒备。放缓脚步来到那汉子近前,见他仍不让路,萧恨天只得拱手道:“大叔,在下有要事上山,望大叔稍让一让。”
那汉子虎目一翻,瓮声瓮气地道:“雁荡山美景无数,你尽可随处游玩,唯有这山今日上不得。”
“为何上不得?”
“老子说上不得就是上不得!”
萧恨天见那汉子蛮不讲理,不由沉下脸来,冷声道:“这山今日我非上不可!”
“好小子!要上去你先接老子一掌再说!”那汉子说着一跃而起,一掌便拍向萧恨天前胸。萧恨天见此人一言不合便出重手,心中愠怒,乾天玄气凝聚在掌,昂然迎了上去。只听一声闷雷般的轰鸣之后,二人同时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二人均是至阳掌力,以硬碰硬竟对了个旗鼓相当。那汉子见萧恨天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不由大叫一声:“好!再接我一掌试试!”说着又是一掌拍出,声势与方才又是不同。
萧恨天见那汉子掌力雄厚,是自己平生仅见,好胜之心顿起,一声轻喝,一掌迎了上去。只听“砰砰”声不绝于耳,二人双掌翻飞,招招以硬碰硬,片刻间便对了十余掌。乾天玄功为世间第一至阳掌力,萧恨天修习时日虽不多,却得两大阴功和段天机晚年独创的修炼方法所助,已接近其最高境界。十余掌后那大汉终于露出一丝疲态,在萧恨天掌力催迫下,不由自主一步步倒退,最后背抵山壁退无可退。那汉子气得哇哇大叫,仍不服气地连连出掌,悍勇地与萧恨天硬拼不已。
萧恨天浑身酣畅,终于遇到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身至阳至刚的功力终于第一次爆发出来,顿觉全身劲力如怒涛澎湃,源源不绝。正斗得兴起,耳旁猛响起一声暴喝,身旁亮起一片金黄,一物带着低沉的呼啸横扫过来。百忙中萧恨天不及躲闪,只得以玄功护体,同时侧身让过那物的正面冲击。饶是如此,肩头被那物一扫,身体立刻腾云驾雾般平平飞了出去,摔在数丈开外,五脏六腑便如翻江倒海一般,喉头更是一甜,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喷出这口鲜血后,萧恨天才觉心头好受了些,喘息片刻后慢慢爬了起来。这才看见一高大威猛的壮汉,手持一条八尺多长、金光灿烂的霸王杵,威风凛凛立于山道中央,直如南天门外守卫的巨灵恶神一般。萧恨天身材已算高大了,可与这大汉一比,竟足足矮了一头。
那大汉见萧恨天中了自己一杵后,居然行若无事地爬了起来,不禁大为惊讶,一竖拇指道:“好小子!你居然能以血肉之躯挡我霸王杵一击,也是条难得一见的汉子,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就在这时,方才与萧恨天对掌的那汉子也总算离开了石壁。回头一看,只见那石壁竟凹碎下去一大块,现出半个人形背影。那汉子不禁瞠目结舌,想不到自己方才竟被那小子霸道的掌力震得嵌入石壁,心中也是惊骇万分。
萧恨天见这二人武功神力均为世间罕见,任谁一人都不输于自己,二人要联手,自己远非其敌。但义兄身陷囹圄,多耽误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想到这萧恨天不由跨前两步,昂然道:“多谢好汉放我一马,但这金鸡岭,在下今日非上不可!”
那大汉见萧恨天态度坚决,便一摆手中霸王杵:“要上金鸡岭不难,只要你能胜过我手中这霸王杵。”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八大魔神会毒神 南宫小姐遇恨天
萧恨天知道若不动手是不行了,当即抽出宝剑一点而出,直刺大汉胸膛。只见那大汉手中霸王杵一横,砸在萧恨天剑上,“当”一声响。萧恨天顿觉虎口一麻,宝剑差点脱手飞出。萧恨天暗惊,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神力,立即改变战略,剑走偏锋,不再与那霸王杵硬碰。
大汉那霸王杵舞起一片金光,碗口粗的巨杵到他手里便如根细木棍一般。挡、扫、推、砸、击,势大力沉,宛若骤雨奔雷;挑、抹、点、荡、刺,灵动轻盈,犹如蝶戏花间。萧恨天虽竭尽全力,也难以前进一步,更难占到任何上风。
抢攻无效,萧恨天心思急转,眼见一旁那矮壮汉子正紧张地盯着二人剧斗,萧恨天心中一动,决定兵行险着。身子突然后退,躲开霸王杵的威胁,跟着一掌疾若奔雷,直袭一旁那矮壮汉子的前胸。那汉子大惊失色,忙双掌齐出迎将上来,心知萧恨天内力超群,这一掌不敢有所保留,竟使上了十二分的力道。眼看二人掌锋就要相接,萧恨天突然收掌一带,生生撤回这一掌,跟着身子灵狐般往旁一滚,脱出二人包围。那矮壮汉子没想到萧恨天功力收放竟能如此自如,更没想到对方只是一虚招,顿时收掌不及,径自冲向追在萧恨天身后的霸王杵。眼看就要与疾若霹雳般的霸王杵相击,高大汉子大惊,一声大吼,浑身神力迸发,竟硬生生把那雷霆万钧的一杵顿住。巨杵离那矮壮汉子的头颅已不及一寸,矮壮汉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忙一把抱住了霸王杵。
趁二人僵立不动的一瞬,萧恨天已如惊鸿般从二人身旁掠过,拔足向山上飞奔。等二人回过神来时萧恨天已奔出十多丈远了。二人气得哇哇大叫,跟着追了上去,可惜轻功俱不及萧恨天,眼睁睁看着他跑掉了。
萧恨天身形疾若奔马,不一会儿便到了山腰。正急奔间,突然路旁一棵大树上一人飞坠而下,双爪箕张,鹰隼般凌空向萧恨天抓来。萧恨天宝剑上挑疾斩其爪,那人手臂扭了几扭,竟如灵蛇般避开了这一剑,招数不变,刹那间已要抓到萧恨天面门。萧恨天宝剑已在外门,来不及收回,只得竖起左掌护住面门。那人立刻变爪为掌,“砰”的一声与萧恨天对了一击。萧恨天受此一阻,身形不由停了下来,那人借这一掌和反震之力轻盈地飘开几步,叉腰拦在山道中央。
萧恨天见此人面色白皙阴冷,也是年过四旬,但两眼仍比绝大多数年轻人锐利森寒。一头长发随意披散,飘飘然直垂到腰间,身形瘦削飘逸如仙鹤鹭鸶,掌力竟也十分浑厚。正打量间,只听身后传来那两名紧追不舍的大汉的呼声:“八弟快拦住他,这小子硬得很,别让他跑了。”
萧恨天见状暗暗叫苦,要是身后那二人追上来,三人合围自己再难脱身,而眼前有这瘦削大汉拦路,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冲过。危急间突然瞥见一旁尚有一条荒草掩盖的羊肠岔路,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方。萧恨天不再多想便照那小路奔去,身形刚动,对面那人已快如鹰隼般掠来,跟踪而至,手中同时多了把长达四尺的超长软剑,灵蛇般拦腰卷向萧恨天。萧恨天没想到对方身形如此迅捷,软剑如此诡异毒辣。无论是挡、闪都慢了一步,只得就地一个赖驴打滚狼狈逃过一劫。尚未站起身子,只听“嗖”的一声,草丛中蹿起一条拇指粗细的长鞭,黑黢黢像突然蹿出的毒蛇一般缠向萧恨天足踝,与此同时,身后追击而至的软剑也响起“咝咝”轻响,卷向萧恨天颈项。
危急之际,萧恨天的潜力得以最大限度地发挥。一个大弯腰躲开上面袭来的软剑,跟着左手一探,拼着受软鞭一击,竟用肉掌硬生生抓住了那条金丝软鞭,跟着猛一拉,一人已从树后被拉了出来,却是一体态婀娜的中年美妇。陡见萧恨天面容,只听她一声娇斥:“好小子!又是你!”
萧恨天见这美妇从未见过,却不知她何以要说“又是你”。就在这时,后面那一高一矮的两名壮汉已追至,哇哇大叫着与那使软鞭的汉子围了上来。萧恨天大急,心想若这四人合围,自己决然难以逃脱。忙向那美妇冲去,一掌逼开对方,跟着逃入她身后那片小树林。
那四人跟着也追入树林,萧恨天借着树木掩护,在林中四处游走躲闪。四人中只有那使软剑的汉子轻功绝顶,萧恨天无论如何也甩不掉,那美妇轻功也是不弱,紧追不舍。不过他们那长达四尺的软剑和长鞭在林中难以施展开来,一时也奈何萧恨天不得。
萧恨天被使软剑的汉子和中年美妇一路追击,三人轻功俱是一流,在林中绕着圈子四处穿行,直如飞燕投林般轻盈灵活。而那高矮两个大汉却觉得树木处处碍手碍脚,难以追上萧恨天步伐。大怒之下,那高壮汉子一摆霸王杵向身前的树木扫去,喀嚓声中,合抱粗的树木便应声而倒。大汉奋起神威一路扫去,“喀嚓”声不绝于耳,树木纷纷折断,不多会儿,林中树木竟被毁去大半。
萧恨天见树木越来越少,除了这片树木附近竟没有可以借用的地形,心中不由暗暗焦急。这四人武功都不弱于自己,四人联手自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命。真不知今日这金鸡岭上何来这么多高手?正惊惧间,陡听半空中远远传来一声炸响,引得众人都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火焰弹在空中爆开。萧恨天正在不解,只听那中年美妇急呼:“不好,山顶危急,咱们快赶回去。”说着便舍下萧恨天往山顶飞奔,剩下三个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也向她的背影追去。
萧恨天压力一消顿时瘫坐于地,闭目调息片刻,内息运转一周,觉着精神力气又回复不少,这才沿着山路向山顶而去。只见前方那使软剑的汉子这会儿已接近山顶,身形如惊鹤掠空。萧恨天见状不由大为佩服,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高明的轻功。那中年美妇也正紧随其后,只有那一高一矮两个壮汉被远远甩在了后面。萧恨天见状,也立刻发足向山顶奔去。
片刻功夫,萧恨天终于上了山顶,只见山顶上起伏平缓,一间孤零零的茅屋突兀地矗立在这里。茅屋四周种有各色菜蔬,绿油油长势喜人,可惜如今这些都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方才竭力阻止萧恨天上山的四人正伫立在那茅屋前,神情紧张地盯着屋前菜地中的两人,对终于到达山顶的萧恨天竟是视而不见。
萧恨天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菜地中靠近茅屋门处,有一个面容清瘦的青衫老者盘膝坐于地上,他的面前燃着堆黑乎乎的东西,不知是何物。火堆中冒起一股凝乳一样浓稠的白烟,白烟聚而不散,像一团飘忽不定的棉絮,在老者双掌遥遥护佑下,挡在老者身前。白烟外另有一团黑烟乌云般缓缓卷来,紧紧挤向白烟,虽然两种烟雾紧紧挤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决不相互混淆融合,那情形十分怪异。萧恨天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黑烟是来自三丈开外一个白衣老者身前燃着的小火堆,火上烧着的也是一种黑乎乎的东西。那老者穿着打扮出奇的整洁飘逸,隐然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面容更是温润如玉,神情淡泊冷静,就连不断发掌催动那黑烟的动作,也显得是那样从容不迫。而他的身后,尚肃立有十几高矮胖瘦不一的汉子,人人眼中精光内敛,气定神闲,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黑烟如乌云团,缓缓但很坚定地向青衫老者推进,渐渐把白烟挤到他的身上,最后黑烟竟渐渐吞没、笼罩了那老者的全身,再看不见其面容。萧恨天虽然不懂二人究竟在比什么,却也明白那青衫老者已处于下风,且形势十分危急。就在这时,茅屋的柴门突然“咿呀”一声开了,一个干瘦如柴的老农突然跨了出来,方才那四个围攻萧恨天的男女立刻大喜过望,齐声问:“大哥,你终于肯出来了?”
老农神情木讷,满面的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就连那腰身也似担负了生活中太多的重负而略有些佝偻。只有那双似经历了无穷沧桑的眼睛,依然冷静而泰然,处变不惊。老农淡淡扫了一眼场中情形,便一掌信手挥出,场中顿时刮过一股突如其来的飓风,立即把所有烟雾都吹得干干净净。青衫老者忙一跃而起,从怀中掏出几粒药丸匆匆服下。那老农待他稍平静些后才淡淡问:“老三,怎样?”
青衫老者摆摆手道:“幸亏大哥出手,我没事。”
对面那白袍老者呵呵一笑也站了起来,捻着颔下三绺青须悠然道:“诸葛真,方才老夫若用金蚕毒加断肠草,你此刻还能说话么?”
那被称作诸葛真的青衫老者闻言默然,心知对方所言不虚。那老农则皱皱眉问:“阴无常,你究竟有何事一定要见我?”
那被称作阴无常的白袍老者淡淡一笑:“耿兄,今日我虽初次瞻仰兄之风采,但耿兄威名阴某却仰慕已久,今日冒昧登门求见,并无半点恶意。”
说着阴无常遥遥拱手一礼,才又接着道:“想贵教如今已是日薄西山,难有东山再起之日,而耿兄英雄盖世,岂能自甘堕落,埋没于这荒山野岭之中?况且耿兄在贵教一直受制于小人,郁郁不得志,如今何不改投本教?本教现在正是旭日东升之际,傲视武林之日也为时不远,急需像耿兄这样的旷世奇才。耿兄若投入本教,定可一展胸中鹏鹄之志,名垂武林青史。”
那老农闻言立即摇头道:“阴教主,你的好意耿某心领了。不过耿某从自加入白莲教那一天起,便把这一生都祭献给了光明神,今生也决不可能再改投别教。虽然耿某对圣教早已心灰意懒,不想再过问教中事务,但无论如何,耿某这白莲教徒的身份,始终都不会改变。”
那阴教主见老农一口推拒,却也不以为意,反笑道:“耿兄,你神功盖世,拳脚号称无敌,八大魔神也是人人都有绝技,但在白莲教中,地位却在四大尊者之下,如今你更被那逍遥神冯显彰逼得远走江南。你若投入本教,我阴某愿委与你副教主之位,与阴某平起平坐,如何?”
那老农面露不屑,淡淡道:“贵教所为与耿某行事大相径庭,耿某已言尽于此,多说也无益。”
那阴无常怔了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阴某求贤若渴,同时也妒贤忌能。若不能为我所用,阴某宁肯尽数除之,也决不容为他人所用!”
老农面色如常,声色冷静自如,淡淡道:“耿某行走江湖几十年,谈到要杀耿某兄弟几人时,能如此轻描淡写的,阴教主你是第一人。无论你能否做到,耿某都佩服你这份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