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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一把抓住了唐勒的衣襟,颤声道:“我又何尝愿意受哥哥的摆布?只是,只是……”歉疚之意渐渐袭来,紫竹怎么能够告诉他,她对大王的眷恋是那么熟悉,仿佛故人重逢?
“不必勉强自己。”唐勒瞬间明亮的眼光已经暗淡下去,“就当我走了以后,再没有回来。”
“不要走!”紫竹猛地抱住了唐勒,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我明天就要进宫了,听说进宫之前,他们要用艾草来熏我,说是驱除我身上的秽气!我想起来就恐惧得发疯,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她忽然邪气地笑了笑,“但我要自己做一回主,唐勒,就是现在,我把自己给你。”
唐勒震动了一下,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感情:“那怎么行,我们……”
紫竹的手,已经开始褪下唐勒的衣衫,触摸到唐勒身上斑斑的伤痕。“这些都是外出这些年留下的么?”她轻轻吻着那些伤痕,喃喃地说,“唐勒,我自己愿意的,我要你。”
唐勒看见了紫竹脸上妖媚的红晕和半合的眼睛,他所有的激情已经为身下这个娇媚的女人所点燃。“我也好想你,”唐勒低低地吻着紫竹每一寸肌肤,说着自己都不相信却情不自禁的话——“永远都不分开。”两具躯体纠缠着,喘息着,忘记了他们各自的身份处境,也忘记了心头萦绕的怀疑恐惧。
紫竹动情的呻吟着,准备接受顷刻而至的狂风骤雨。然而唐勒忽然停了下来,如遭电击般地逃离了紫竹的身体。
“原来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唐勒的语气,是那么愤怒:“你一直在隐瞒着我,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真相?”
“唐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紫竹惶恐地遮掩着身体,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心中冰清玉洁的女神原来是个淫荡的女人!”唐勒嘶哑地叫道:“你一直与大王苟合,我以前虽怀疑却不敢相信,并为这个污辱了你的念头而感到羞愧!呵,该羞愧的你,不是我!”
“大王?可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大王啊。”紫竹浑身发抖,无力地分辩着。
“你还想欺骗我么?”唐勒盯着紫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我亲眼看见你走进了大王的房间,亲耳听见了你们发出的淫声浪语。我,我当时恨不得冲进去!可我还安慰自己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我太思念你了才把那个女人看成了你。谁会想到,那个无耻淫荡的女人就是我眼中一尘不染的你!可笑啊,我一直把山鸡当成了凤凰!”
紫竹啊的一声,脸色惨白。原来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明明是梦啊。
看着紫竹失魂落魄的样子,唐勒深悔失言。“原谅我,紫竹!你应该明白我是那么爱着你。”唐勒忽然奔过来,拥抱住紫竹,“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们走吧,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到大王管不着的地方去!紫竹,你说好么?”
“逃不掉的。”紫竹的身体忽然冰冷而僵硬:“你其实也是知道逃不掉的,是么?”她突兀地微笑了,“唐勒,谢谢你。我明天还是去服侍大王吧,那样对你我都好。”
唐勒的眼光,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紫竹的心思,却已飞到了那弥散着香草味道的小屋前。如果一切都不是梦,那个吹箫的年轻人,就一定真实地活在她的身边。她一定要找到他!
紫竹紧紧地攥住了胸前的迷构木。
第十三章 云灭
紫竹终于能仔细地看清那个黑暗中的男人——楚襄王。此刻他正坐在她的对面,用一种鉴赏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身体。
“果真与寡人梦中所见毫无二致。”襄王点点头,“赐座。”
“谢大王。”紫竹斜签着身子坐下,刚抬眼,猛地接触到襄王威严的目光,忙垂下了头。
“寡人也觉得奇怪,你怎么会长得跟神女娘娘一模一样呢?”襄王的眼神,审视地望着紫竹:“怎么回事,恩?”
“我……臣妾不知。”料想不到的尴尬,紫竹窘迫地答道,声音细若蚊鸣。
“为什么总是这么恐惧,寡人难道很可怕吗?”襄王有些不耐烦起来,“你那天扮演湘夫人时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呢?你当时凝视着寡人时眼中的深情呢?”襄王的手,已经开始摇晃紫竹的双肩。
“大王……”紫竹委屈地叫道。难道真情不是自然流露,而是这样逼出来的吗?紫竹想着,却不敢出口。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不过是想冒充寡人梦中的神女来谋取荣华富贵罢了。”襄王忽然冷笑道,“你以为凭你这个哭哭啼啼的样子,就可以冒充得了寡人那超凡脱俗的神女吗?可恨寡人一时受了你们的愚弄!”
“那不是梦,与大王夜间相会的,就是我啊。”紫竹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要再欺瞒他,她实在不想生活在那人为的阴影中。
“你必须坚持这一点,是么?”襄王忽然邪恶一笑,“那很容易,我马上就会知道你是不是她。”他忽然一步一步逼近紫竹,逼着她退到屋角的软榻旁。“我们很快就会知道。”襄王把紫竹扑倒在软榻上,喘着气说,“任何人都别想欺骗寡人。”
紫竹本能地反抗着,她感觉到眼前的襄王已不再是以往黑暗中温柔的男子,他那么粗暴,仿佛一头黑豹,要把她撕咬成碎片。
紫竹的双手被襄王牢牢地压住,长发和着泪水贴在脸上。尖锐的痛楚从身下阵阵袭来,让她发出凄厉的惨叫。为什么,为什么同一件事,会与以往梦中的经历有天渊之别?难道现实中的一切,就注定要比梦中痛苦?
“看见了吧,你不是她。你永远不能比得上她。”襄王狠狠地离开了她的身体,嘲讽地望着泪流满面的紫竹。“既然你千方百计哄骗得寡人封了你做‘朝云夫人’,你就好好等着履行你做夫人的职责吧。”
紫竹抱紧了身子,看见襄王扬长而去,良久,终于慢慢整理好衣衫,走出了屋门。时已初冬,行馆内草木一片凋零,唯有几朵惨淡的野菊,艰难地抵抗着寒风。而紫竹的心境,更为阴沉萧索,刚才梦魇般的经历,难道真会变成以后每天的折磨?想到这里,紫竹不寒而栗,心中不由怨恨起荒木来。如果知道这样,荒木还会那么安排吗?紫竹忽然凄然一笑,荒木是不在意这个的,他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当上了御用神巫,剩下的,就是让她自生自灭罢了。想到这里,一种压抑不住的悲愤令紫竹脚下一软,斜倚在一株枯树上。
“朝云夫人。”一个尖利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仿佛一根针,从耳朵一直刺进心里。
紫竹回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黑袍妇人,她花白的头发挽着高髻,面目却不甚老,行动处透露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高贵。
“你是……”
“他们都叫我景夫人,我是先王同父异母的妹妹。”妇人高傲地说。
“你叫我有事吗?”紫竹怯生生地问。
景夫人略带轻蔑地一笑:“没什么。我正在读一篇好文章,你想不想听听?”
“恐怕我是不懂的吧。”紫竹谨小慎微地说,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你一定会有兴趣的。”景夫人不待紫竹多言,已旁若无人地吟诵起来:“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阴,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故为立庙,号曰朝云……”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紫竹忽然叫道,夺路欲逃。
景夫人一把抓住紫竹的手臂,一字一字地道:“这是我们楚国的大才子宋玉写的《高唐赋》啊,你不会没听说过吧?你不用躲避我,我曾经帮过你一次,难道你不记得了?”
“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紫竹挣扎着,恐惧地转过头去。
景夫人微笑道:“你做事也太不小心了,那天就把行刺的短剑遗失在了地板上。幸亏我偷偷把它藏起来,否则你猜大王会怎么对你?”望着紫竹惊恐万状的神色,她和缓地道,“你不用害怕,你现在心里想什么我都明白,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的忙呢。”
“求求你放开我。”紫竹哀求着说,“我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你心里想的,是见到梦中那个美男子,是不是?”景夫人胸有成竹地道,“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如何才能找到他。”
“他是谁?”紫竹情不自禁地问道。
“他就是写《高唐赋》的人。”
第十四章 惜雨
紫竹遥遥地凝视着,她终于看见了他,她终于可以每天都看到他!这曾是她过去暗暗祝祷的心愿啊。可是,他却隔得那么遥远,让她根本无法与他交谈,甚至,无法让他看见,她眼中思念的泪水。现实,为什么比梦境还要扑朔迷离?
紫竹知道他叫宋玉,是襄王的文学侍臣。站在四角缀满风铃的阁楼上,她的眼光始终追随着他。她可以看见他时而高傲的大笑,时而落寞的背影。可是,周围的人,仿佛都用一种奇怪的混杂着鄙夷和怜悯的神色在看他,甚至故意避开他,冷落他。
为什么?
“紫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荒木,只有他,可以随意以神巫的身份来到行馆的后园。
“我给你送些东西来。”荒木打开了手中的木匣,一片明亮的光华炫花了紫竹的眼睛。那是瑶草的花朵。
“这些日没有吃,不太习惯吧。”荒木看着紫竹沉郁憔悴的面容,轻叹了一声,“吃了它,你就会快乐了。”
“这花,到底是什么东西?”紫竹望着那闪动着妖媚光泽的花朵,忽然生出一种恐惧,“吃了它,就会迷失我的本性,是么?”
“它只是激发出你的本性罢了。”荒木温和地说,“吃了它,你和大王之间就会和好如初。”
“我不吃,我不吃!”紫竹躲闪着那些花朵,伏到栏杆上抽泣起来。“我好不好与你何干?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大王的夫人了,你也很快可以到京城的太庙里去供职。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这个家族的流放之地,你总该满意了吧。”
“不,我并不满意。”荒木望望四下无人,方才低声说道,“你要记住我们是炎帝的子孙啊,我们不能甘心屈居人下。总有一天,我要完全改变我们失败的命运,光宗耀祖。紫竹,你一定要帮我。”
“帮你?哈哈。”紫竹忽然失控地笑起来,“难道你还不知道,大王现在是怎么对我?他恨我,他侮辱我,天色刚开始灰暗我就害怕得浑身发抖。我是这么懦弱这么下贱的人,我还怎么帮你?”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荒木怜惜地说,随即语气又转为严肃,“大王这些天都在朝云祠中祝祷,看来他对以前的你还是眷恋无比。吃了这些花,你就可以象以前一样对他,这样岂不是大家都好?”
“恐怕是没有用的了。”紫竹低低地说。
荒木仍然坚持着:“试着让大王再为你沉迷吧,象你以前那样。”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做梦了。我爱上了另外一个人,你叫我如何还能对一个羞辱我蹂躏我的人施展柔情?”紫竹猛地抬起头,“哥哥,难道你不明白吗?是你谋划了这一切啊。”
荒木攥起了拳,恨声道:“唐勒那小子,真的值得你那么迷恋?”
“你真的不明白吗?”紫竹轻声冷笑着,眼光又飘向高阁之外。那个人,还站在早朝的队列中。
“原来是他!”荒木忽然有些慌乱起来,“紫竹,你不能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他是个不祥的人,他会给你带来灾难!”
“我现在不就是在灾难之中么?”紫竹的眼光,仍然望着那个人。他飘摇的袍袖在风中招展,那孤寂的身姿,仿佛有千均的重压,却倔强地挺立着。
荒木随着紫竹望了过去,他的眼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杀气。从炎帝到母亲,他已经看到了太多的失败,现在,他不能容忍任何一个阻碍他成功的人,不论他是谁。他已经牺牲了太多,他已输不起。
第十五章 云惑
“你从这条小路过去,就可以找到他了。”景夫人微笑着说,“记住回来以后找我,我会告诉你很多事情。”
“我记下了。”紫竹感激地说,“夫人为我冒这样的险,我都不知道怎样报答的好了。”
“快去吧。”景夫人轻轻推了一下紫竹,脸上闪现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紫竹小跑着往前奔去,心里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距离宋玉正越来越近。见了他说什么好呢,紫竹心头思量着,犹豫不决。她这些天来的思念,又岂是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紫竹放慢了脚步,那座梦中的小屋已经呈现在她面前。装饰着门楣的香草已经枯萎了,但仍然有一种清新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此时,缺少了他的箫声,却有一种轻微的劈啪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紫竹推开了门。
站在屋子当中的,正是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啊。可是此时,他为什么手持长鞭,正在狠狠地抽打自己?鞭子象舞动的毒蛇,撕破了他的衣衫,撕咬着他的皮肤,也撕裂了紫竹的心。
“不要!”紫竹猛然向宋玉扑了过去,想去抢夺他手中的长鞭。忽然脸上如遭火炙,鞭梢无意间扫上了她的下颏,霎时有细小的血珠淋漓地滴落下来。
宋玉如同噩梦惊醒般大叫了一声,抛开鞭子捂住自己的脸。“你来了,你为什么要来?”他梦呓般地低语着。
紫竹泪落如雨,从背后抱住了他,就象以前一模一样。“你做了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我,我恨不得……代你身受……”
“我的罪过,永远都无法原谅。”宋玉哽咽着,极度的痛苦已将他俊美的脸扭曲,“无论什么惩罚加到我身上都是罪有应得!”
紫竹靠在他颤抖的肩上,柔声说:“你告诉我,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应该告诉我。”
“我杀死了自己最敬爱的人啊。”宋玉举目望了望这简陋的用香草装饰起来的小屋,痛不欲生地说,“先生自尽了,他是带着对楚国,对我们这些人深深的绝望投入汨罗江中的。而我,参与杀他的凶手中的一员,却只能在这祭奠他的小屋中徒劳地忏悔!”
“你说的是三闾大夫屈原么?”紫竹低声问道,“听说他是你的老师吧。”
宋玉如遭雷击一般颤抖起来,冷汗涔涔而下:“先生从小教我爱我,我却在众人非难他的时候背叛了他。他最孤独绝望的时候,他最心爱的弟子却拜倒在权贵的脚下!我永远忘不了他看我时那样蔑视的神色,我现在从哪里都能看到这种蔑视的神色,包括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时候!后来我遭受了那么多非人的屈辱,我知道这是对我的惩罚,但比起我对先生犯下的罪行,这些惩罚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我杀死了天下品行最高洁的人啊!”他一伸手,又去抓那条鞭子。
紫竹惊呼一声,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揽在怀中:“你现在的样子,三闾大夫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原谅你的,任何人都会原谅你的。你就忘记了这些惨痛的事情罢!”
“原谅我?哈哈……”宋玉突然干笑了几声,“他们当然会原谅我,因为他们自己也都是凶手。看看他们自鸣得意的样子!可是,我怎么能够忘记!我写作的时候,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写出一些模仿先生的句子,让我逃不脱内心的歉疚。”他突然一推紫竹,“所有的人都鄙视我,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我已经帮了你们的忙,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找你做什么。我只是想看见你,抱紧你。我,我再也不能离开你……”紫竹轻轻抚摩着他的脸,所有的柔情仿佛都从指尖倾泻。
宋玉的面颊,渐渐开始发烫,然而他忽然低低地呻吟一声,将紫竹远远推开。“朝云夫人,请不要忘记了您高贵的身份。”宋玉面沉似水,却挡不住眉间的耻辱,“我是个低贱可耻的罪人,夫人以后还是不要再见我的好。”
“高贵?”紫竹悲伤地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跟你一样渺小和屈辱吗?”
“很快这种屈辱就会停止了。”宋玉漠然打开了屋门,“夫人请回吧。”
“你……”紫竹忽然预感到某种不幸,却又无法探知。“你要做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你走吧。你是巫山的朝云暮雨,而我,只是树阴中可怜的小草,我们永远逃不开密林的阻挡。”宋玉背转身,不敢再看紫竹询问的眼睛。
第十六章 伤雨
紫竹回到高唐行馆的时候,正看见楚襄王斜倚在自己的床榻之上,仿佛正在酣睡。紫竹不敢惊动,静悄悄地走开。
“你上哪里去了?”襄王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凝视着她,让她不由颤抖了一下。
“去……景夫人那里。”紫竹低声说道。
“那个奇怪的女人,还是少去招惹她的好。”襄王的语气忽然有些疲惫,“我这些天在朝云庙里斋戒祝祷,却一无所获。我想神女不会再来,你就是她送给我做为替身的吧,我应该对你好一点。”他忽然现出了难得的温柔神色,向紫竹招了招手,“过来。”
紫竹的心头微微一暖,顺从地走过去。
襄王轻轻携了她的手,继续和颜悦色地道:“你虽然不是瑶姬,但也很美,如果你对寡人顺从一些,寡人也会好好待你。身为大王,要找一个贴心的人也不容易呀。以后有什么心事都告诉寡人,什么事都不要隐瞒,好么?”
“是。”紫竹有些感动,真诚地说,“我也不愿意总是惹大王生气。”
襄王揽过了紫竹的腰肢,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细细端详着她美丽的脸。忽然,他皱了皱眉:“你下颏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紫竹不由呆了一呆,方才答道:“是我刚才不小心……让树枝刮伤的。”
襄王疑惑地眯起了眼睛:“寡人倒觉得象是马鞭之类击伤的,你刚才去景夫人那里是坐马车吗?寡人马上就把那不长眼睛的马夫给杀了!”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给树枝刮的。”紫竹连忙重复道,可语气已经开始慌乱。
“贱人!”襄王忽然狂暴地把紫竹掀到地上,坐直了身体,“亏了寡人刚才还对你说了些知心的话!为什么你口中从来就只有猜忌和谎言?”他捏住她的下颏,直到伤处又渗出了血丝,象受伤的野兽一样低沉地怒吼着,“为什么,为什么寡人这些年来,除了虚无缥缈的神女,找不到一个真心的女人?”猛地甩下紫竹,扬长而去。
紫竹失神地坐在地上,头脑里一片混乱。本来他们可以和好的,可她又惹恼了他。但是,为了宋玉,她怎么可能告诉襄王实情?是的,为了宋玉,她可以做任何事情,一点也不懊悔。
“朝云夫人。”尖细如针的嗓音又刺到了心头,雍容华贵的景夫人款款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高雅的笑容,“怎么样,你见到他了么?”
紫竹茫然地点点头,厌倦地说:“你不要问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可我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你呢。”景夫人在窗前的矮几前坐了下来,眼光扫过茶盏中漂浮的瑶草的花朵。“都是关于宋玉的,你肯定会有兴趣。”
紫竹没有出声,只是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刻着胸前黑纹的迷构木。
“他们叫我景夫人,我丈夫自然姓景。‘景’,是楚国贵族的姓氏。”景夫人娓娓地开始叙述,“我的丈夫叫景差,出身高贵,文才出众,连屈原也不得不佩服的。他无心政治,一直都是大王的文学侍臣。可是他最后却落得流放边荒,害得我重新回到宫中过着不伦不类的日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紫竹虚弱地说,她已分明从景夫人的语气中感受到强烈的仇恨之意,却不敢往下想。
“自然都是宋玉那小子的本事了!”景夫人哼了一声,鄙夷地说,“他出身卑贱,行事更为卑贱。先是出卖了自己的老师屈原——那顽固的老东西也是自己活该——先王过世后又靠出卖自己当上了当今大王的文学侍从。我丈夫争辩了几句,大王居然完全被那竖子所迷惑,竟将我丈夫流放苗疆。哼,宋玉若不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此刻还不知在操着什么下贱的活计呢,不过,”景夫人忽然嘲讽地笑了,“他现在操的,也是同样下贱的活计。”
“你胡说!”紫竹愤怒地道,“你来就是为了向我污蔑他么?他的文才是天下公认的,凭你怎么说也抹杀不去!”
“文才,文才有什么用?”景夫人依然端庄优雅地望着紫竹,“你怎么这么天真?他和你一样,不过是大王床第间的玩物。你们这些下贱的人,都只能‘以色事君’!”
以色事君!紫竹忽然想起了唐勒以前提起宋玉时的鄙夷神情,又仿佛看见了宋玉眉心羞于启齿的耻辱。“你胡说!”紫竹本能地抗拒着,“你妒忌他,才这样恶毒地诋毁他!”
“其实我知道你已经相信了我的话。”景夫人款款地站起身来,“没关系,他对周围的鄙视已经习惯了,何况一切也都快结束了。”她微笑着肯定地说,仿佛说出口的,是神巫的预言。
第十七章 云变
黄昏来临了。当紫竹注意到这一点时,脸上不由现出了惊恐的神情。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过身上青紫的淤痕,绝望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摧折。
脚步声响,襄王果然到来了。
“恭迎大王。”紫竹驯服地跪了下去。现在她的一举一动,已经是很标准的顺从的后宫嫔妃了。
楚襄王满意地微笑了一下,他喜欢看见所有人都能认识到自己卑微的身份。忽然他皱了皱眉:“你在哭?”
“臣妾不敢。”紫竹使劲地睁着眼睛,生怕睫毛微微一眨,就会将满盈的泪水剪落。
襄王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敢?”正想发作,忽然强压下怒气,“明天我们就离开云梦回京了,你随寡人再去祭祀一下巫山神女吧。”
紫竹心中很是惶惑,此刻天色已晚,谈何祭祀?然而她稍一露出迟疑神色,襄王已经烦躁地跺了跺脚,当先出房去了。
紫竹赶紧跟了上去,她明白任何一点触怒他的地方都会带来严重的惩罚。而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惩罚,尽管她明白是要摧毁她残留的自尊,也不得不最终屈服了。他是大王,他是主宰,他就是掌握人们命运的神。
看到宋玉的时候紫竹强力地控制着自己才不至于失态。宋玉看起来更加消瘦了,但那仿佛正是在他俊秀的面容上增添了坚毅之气。紫竹望着他身着白袍的身影,似乎是看见了初春最后一根残留的冰柱,尽管不断融化,却依然傲岸地挺立。可谁会知道他心中承受的煎熬呢,紫竹想着,幸好云梦台上肆虐的大风很快就把泪痕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