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还没落,就被中书省左丞田泽照脸啐了一口:“区区三万?被这区区三万人杀死百姓有多少,打败的军队有多少?毁掉的资源有多少?你知道吗?霍庆阳也有二十万大军,沿途驻军加在一起也远不止二十万,京都还是十六卫军守军,同样也是二十万人,一共六十万,都给你!你能打这区区三万人吗?”
他喝道:“这区区三万多人,已经快打遍我大苑了!”
大理寺卿范愈筹呵斥他:“朝堂之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体统重要还是退敌重要?”田泽向上施礼:“陛下!关中大军几个月始终僵持,可见北路本是诱敌之军,西面方是西瞻的主攻方向,不如速速调回关中大军,一起围剿!再过几战,臣不知我大苑还能剩下什么?”
“不可!关中大军同时震慑东林西瞻,你说撤就撤,敌人打进来你负责退敌吗?”
“关中寒土,即便让出少许也可以日后图之,钱粮、商业、运输、文化、人口全在西南沃土,西南才是我大苑的根本啊。”
“关中大军不能撤出。”青瞳打断他的话:“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由于我们西部战事不利,东林已经在月前出兵了。”
这句话不啻于在烈火中扔进一坛子烈酒,太和殿内外‘呼’的一下炸开了锅,大部分人脸上都清清楚楚写着‘惊惶’两个字。好些人甚至面如死灰,一脸绝望。
青瞳淡淡的道:“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宣布一件事!西部的敌人只能靠我们自己,我们已经实在没有精力和他们捉迷藏,只能选好一个西瞻人一定会攻打城市,以逸待劳等着,才有获胜的希望。”
群臣一起望向她,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这就是问题的关键,那一座城市是西瞻人一定会攻打的城市?如果谁能知道,告诉霍庆阳,相信霍庆阳愿意拿命来换。
“有一个城池是西瞻人必定会攻打的!”青瞳表情沉静如水,缓缓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青瞳第一第二三月底四月初的样子上市,第三要等等,因为我现在还差一点儿没写完,大概两个月以后吧,所以后面的内容必须锁一段时间,请大家包含并多多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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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十七 必攻 ...
“那就是京都!”
她用响亮的声音说道:“我决定——带着你们撤出京都,打开门户,放西瞻人进来!”
青瞳的神色带着决然:“最后的军报表明,西瞻人离京都已经不足千里。从现在开始,我们逐渐放弃辎重,放弃一些城池,将军队撤出通道,一步步把敌人给我引到京都来!我拿京都换他一个请君入瓮!”
“不可!”范豫筹急道:“京都是我们的都城!京都是大苑的心脏啊!我们的江山社稷在这里!皇上,你怎么能说出这话话来,你怎么能放弃京都?”
青瞳沉声道:“我没有放弃京都!朕只是暂时撤离,我还会回来!”
“可是百姓们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认为皇上您抛弃了他们,自己走了!你抛弃了百姓、抛弃了江山,自顾自身安危走了!百姓们会慌乱,会对朝廷失望!他们不会理解什么苦心。什么筹备”
“敌人现在还在千里之外,我们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可以让百姓一并撤离!这样看上去更像我们被迫放弃京都逃亡。”
“陛下你觉得百姓能舍得他们的家吗?京都房价昂贵,现在哪一个百姓不是几辈子奋斗才在京都生存立足的?他们舍得几辈子的积攒毁于一旦吗?”
“京都的百姓,西南的百姓,哪一个不是大苑的百姓?我不用京都设伏,就不知道西瞻人还要烧毁多少城池?还要杀死多少百姓?国家危亡之时,大家都共同承担一点吧!房子可以重建,关键是先把人撤离出去。”
“人可以暂时撤离。”范愈筹眼神已经露出张狂之态:“可是皇宫在这里!朝堂在这里!供奉大苑先祖的太庙在这里!供奉英烈的忠烈祠在这里!这些也能暂时撤离吗?”
青瞳眼角跳了一下,咬牙道:“这些东西,留在心中即可,不必一定存世!”
范愈筹哭道:“为什么一定要京都?晋阳不行吗?应天不行吗?这些也是我大苑的重城,西瞻没有理由不要这样的大城!”
“不行!”青瞳眼中闪过寒光:“你这是去赌西瞻人一定会按照理由做事!可视大苑已经经不起一场赌博了,朕意已决,就是京都!”
“可是可是…”范愈筹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陛下!西瞻人占领的城池,没有一处不毁于战火!你怎么能…怎么能用京都做饵,你看看这太和殿!四百年来上朝都是这座宫殿!你忍心看这四百年的宫殿付之一炬吗?”
“宫殿没了,还可以修!”
“修?皇宫没有了和社稷没有了有什么区别!陛下把京都让给敌人,和把江山让给敌人有什么区别?”
“是啊是啊!陛下!臣等誓与京都共存亡,不能放弃京都啊!”无数个朝臣插秧一样拜了下来,太和殿中哭声一片,如同国破家亡一般。
“都住口!”青瞳眼角一跳,咬牙道:“如果宫殿宏伟就代表江山永固,那这天下世世代代都应该是秦朝的!这个皇宫,我就是不要了!我非得看看,是不是没有皇宫就没有江山!”
范愈筹绝望之极,大哭道:“你对的起大苑的先祖吗?天啊!你对的起太庙那一个个英烈吗?臣要去太庙祭奠先王,臣绝不舍弃先祖英灵独存!”
他环顾四周:“还是大苑臣子的!都跟我走!大苑的先祖英灵在太庙看着你们呢!你们会不会只顾自身安危撤离,将祖宗都留给敌人!”
“砰!”青瞳狠狠一拍椅子扶手:“不许走!心里真有大苑的就给我留下命来!”
青瞳带着点狰狞的看着朝堂上上百个臣子,为什么一定是京都?除了京都的确是西瞻百分之百的必攻之处外,她当然还是有原因的。没有足够的原因,她怎么会舍弃一个自己的都城?东林打进来的消息她故意扣着,到今天才说出来,可是这还是不够,那些臣子们还是不接受放弃京都的主意。
他们怎么能明白,由于东林的威胁,元修关中一带已经不能做出退缩的姿态了,新政颁布,萧瑟只能全力以赴跟着随时调整,由于缺少了预计的压力,新政虽然暂时运行顺利,但这只是打了个出其不意,世家门阀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他们岂能看不出这些条例对他们的害处?所以没有被战场波及的南部已经有了抗争的苗头。
就是元修那里,大概关中世家对以前的定远军印象太深,对她太有信心,所以尽管两国大军压境,仍然没有慌乱。世家们认为朝廷能打退敌军,所以他们也就不会放弃自己的利益。
青瞳明白的很,要让这些世家不盯着利益的损失,除非有更大的危险,国破家亡,整个家族都不能保全的危险。那么再也没有什么比京都失守,更能吓唬住人的了。
谁都知道,朝廷会拼尽全力守护京都,那么京都失守,就代表朝廷没有稳定局势的能力了,关中大富岂能不怕?
至于南方更加容易,因为从地理位置看,京都这样的雄城拦在前面,可以看做是大苑南方的门户,京都在,南方诸州就像有一个定心丸,他们就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考虑怎么对付朝廷的新政。京都如果失守,通向南方门户洞开,保证他们立刻慌的如同热锅蚂蚁。
只要京都失守这一个压力压上,什么也不需要,所有的世家豪门就会乖乖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乖乖的让出利益,乖乖的推行新政。
所以,这个诱敌的城池她一定要选择京都,她不但要放弃京都,还要故意输,故意退缩,她要把拳头退到极限,把力量积累的极限,才看准时机,一拳击出。
这一拳,不但要打垮铁林军,还要打通新政的路!
这就是全盘考虑,这就是制衡,放在两年前,不,哪怕半年前,青瞳自己都不能想象,她会用出这种办法。她多么想回到单纯的战场,目标那样明确,战胜!保家卫国!
可如今,她选择的是退缩,牺牲一部分家国。
她觉得自己在燃烧,她的血在沸腾,比地上跪着的任何一个看上去无比激动的人更激动!她腾的站起身,大步走到殿外,向着太庙方向猛然跪下,身后群臣吓了一跳,纷纷跪在她身后。青瞳大声喝道:“苑室列祖列宗在上!苑勶对天发誓,今日惊扰先祖英灵,事出有因。来日我若不能从西瞻人手中夺回京都,让苑勶身败名裂,自己死后尸体也不得安宁!”
死后连尸体不得安宁,这恐怕是最恶毒的诅咒,看着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火光的皇帝,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青瞳站起来,用她那隐藏着烈火的眸子一一扫视群臣:“你们谁还信任我,就和我一起离开京都!”
王敢突然跳起,叫自己的儿子:“王英!回家去,把我们家祖坟刨了!把家给我烧了!”
“爹!”王英惊恐的看着老父亲,不知道父亲是否受了过度的刺激。
王敢叫道:“看什么看!我们不做,西瞻人来了也要做!与其等他们刨了我的祖坟,还不如我自己动手!”
他的眼泪顺着雪白的胡子一直淌下去:“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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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十八 离京 ...
皇帝带着群臣为躲避外敌从都城撤离,这在历代都是万不得已才会做的事,基本都发生在改朝换代,前面一个朝廷苟延残喘的时候。
无一例外,撤出京都之后,那个朝廷没有翻身,就此逐渐消亡。
好像都城是系着一个民族魂魄的,它的象征意义在无数人心中比山还重!大部分朝臣愿意和青瞳一起撤离,却也有不少人表示坚决不走出京都一步,他们愿意和都城共存亡。
尽管青瞳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是真正要离开皇宫的时候,心中还是十分难过。李后主曾经写过‘最是仓惶辞庙日’的诗句,这一刻青瞳才发现,原来太庙、皇宫、祭坛…这些东西也是组成皇权的一部分,没有了,皇帝就不再高高在上,不再完整了。
“陛下,各位大人已经在西武门外等候…走吗?”程志小声问,他的眼睛红彤彤的,显然哭了一晚上。
“走!”青瞳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因为要做出避敌而走的姿态,所以宫中的财物挑值钱的带着了相当一部分,剩余细软四处散乱的扔在地上,早成了兵荒马乱之像,走吧!
宫人已经提前送走了一大批,有几个年纪极老的太妃,应该是青瞳爷爷留下的嫔妃,死也不肯出去。她们早早就宣称,说杨宁入宫的时候,她们也没有走,现在也不走!她们要和这座宫殿同生共死。
青瞳命人提前在她们几个宫殿中点燃安息香,迷倒了塞进马车,强行提前送走。
现在宫中冷冷清清,看着有些瘆人。剩下的少数宫人不可避免的惊惶,人人为未知的命运惶恐不已,一队队各级宫人等在宫门外,好多人忍着不敢哭出声,但是极力压抑着的抽噎却时不时传来,那声音带着让人窒息的频率,听的极其难受。
出皇宫西武门前是一片能跑马的宽阔广场,这里历来是大将军带兵出征之前之后,皇帝检阅军容的地方,所以十分宽阔肃穆。地面全用白色巨石铺成,宫门很宽,两旁的垛城是真正按照军事标准建造的,又高又厚。门口耸立着两根高达十丈的白玉石柱,映着今日青白色的天幕,混成苍茫一片。
青瞳一出宫门,早在一片白色中看到身穿紫袍的大理寺卿范愈筹,只见他牢牢抱住其中一根石柱,高高的挂在天上。
他至少离地八丈,谁也不知道他一个年老的文官是怎么爬到柱子上去的。
“范愈筹,你要干什么?”青瞳走上前几步,大声问。
“皇上!你知道这两根柱子上的龙叫什么名字吗?”范愈筹大声喊道,寒风吹的他雪白的须发猎猎作响。
青瞳双眼圆睁,这两根柱子一直立在西武门左右,她只知道这是龙,是皇家的象征,却不知道它们还有名字。
范豫筹叫道:“左边的叫做望君出!它看着你是怎么走出皇宫的。我抱着这个——叫盼君归!”他用尽全身力气叫道:“叫做盼君归——陛下!你别忘了它的名字!别忘了!”
青瞳全身颤抖,一瞬间的庄严塞满她的心脏!
“好!”她高叫:“望君出,盼君归!它们的名字我死也不忘!”
“老臣已经老了,跟着陛下出去也没有用,就让我死在这里吧!陛下!我不会活着让敌人知道你的计划,今日就是臣尽忠的时候,但是你一定要让盼君归看到,你回来了啊!别让它在这里白白的盼!”
青瞳一瞬间,眼泪不可抑制的滚滚而下:“我回来!我回来!”她声嘶力竭的喊个不停:“盼君归!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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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溧城满是未尽的烟火,处处都是火烧的痕迹。箫图南静静的看着这座号称大苑粮仓的城市一点剩余灰烬,很久也没有动一□子。
拙吉骑着马过来,看来看去也不觉得这一堆黑灰有什么特别,忍不住问道:“王爷,你在看什么?”
箫图南道:“我曾读过大苑一篇文章,就是形容溧城富足堪比京都,京都我没有去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拙吉笑道:“是不是真的,王爷很快就能看到了!”
箫图南叹了一口气:“可见繁华是何等虚无的东西,百多年的兴旺也不过就是一场火的功夫,只怕十年内,此城再无文中那番繁荣景象了。
拙吉笑道:“反我们也不准备在这里长居,一把火烧了这里,正断了大苑的根基。溧城确实富足,我们此次在溧城光是民间拉车的牛马就斩了万余,可惜不能把这些牲畜都赶到我们草原上,只好斩了。这里荒芜了,我们西瞻才能兴旺。”
箫图南望着废墟,淡淡点了点头。
“走吧!更大的城池在前方等着我们!”
“走吧!”铁林军战马围着溧城绕了一圈,算是对他们战争成果的回顾,便踩着整齐的步子,向着更繁华的中原腹地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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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铁林军第一队骑兵平端着长刀,奔跑中他们就已经压低了身子,队型也从方阵变为刀锋利刃的形状,开始了第一次冲锋,整个军队运转的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五千骑如同一人,竟无一丝阻碍!
西瞻一向便以铁骑之锐著称,何况这支铁林军跟随箫图南征战十余年,乃是他千锤百炼出的一支强绝的骑兵。箫图南从战马的马种、养育、士兵的选拔、操练,装备武器的铸造、配置,都要亲自过问,甚至他自己就算没有战事的时候,每年也要和铁林军战士一起操练两个月,西瞻人人都羡慕铁林军雄壮,却不知振业王下了多少功夫才有今天的雄风?
驻守江州大营的苑军见敌人来势汹汹,慌里慌张的射了几箭,却大多数根本就没有准头,即便偶尔有那么几支箭命中冲锋中的铁林军,也无法穿过几层熟牛皮精制的铠甲,更没有半点阻碍铁林军的脚步。
一波箭放过,最前方几百铁骑已经到了眼前。战斗从一开始就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几十名苑军骑兵一个照面就纷纷落马,只有少数人还在抵抗,更多人乘着同袍射箭之时转身就跑,大概是一开始就存了逃跑的念头。
莫里一马当先,大喝着一刀挥下,便将落在队伍后面的一个苑军从肩膀切至腰间,他手上用力,将尸体一挑,斜刺里甩了出去,将另一个苑军骑兵撞落马下,随即一刀挥出,将他也杀了。另几名苑军骑兵被这般的凶神恶煞吓了一楞神间,便立刻被跟上的铁林军秋收庄稼般砍倒一片。
战局很快就接近尾声,离大苑京都最近的江州大营在付出了几百条生命以后,成了西瞻人手中之物。占领江州大营并没有费多大劲,大部分的苑军连和他们短兵相接的勇气也没有,远远的就四下逃窜了。
每一个西瞻士兵都觉得,这仗是越打越顺利了,开始的时候还要突围,还要攻城,还要疾行。可如今到了京都仅在咫尺的江州,敌人的战斗力却越来越小了,简直可以算一触即溃,经常能见到几千甚至几百人就将整个一个大营冲垮的场景。无数的辎重被苑军自己销毁,却也有一些连销毁也来不及,白白留给了西瞻军队。大批大批的流民开始出现,各种各样被遗弃的物品遍布道路两旁,大概大苑人真的被他们吓破了胆子。
依照他们以往征战的经验,战争到了这个地步就接近尾声了,没有城池不要紧,没有了胆子,就不可能再有什么奇迹发生,前方就是京都,就是他们一路艰苦而来,最后的目标所在了。连箫图南都不可抑制有一些激动——他的人生将因下一刻而完美!他做成了别人想也不敢想的事,他做成了他想做成的一切!
“王爷你看!前方就是沛江!”拙吉指着宽广到看不到对面的江面对他说。
箫图南对这条大江也有些震惊,大苑的地形真是复杂多变,西瞻哪里会有这么大一条江来?这样的天险却被苑军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还在西瞻大军的视线范围之内,就能见到慌忙解下船只,渡江而逃的苑军,他们跑能跑到什么地方?再宽再大的江也是能渡过的,面对下了决心的人,便是大海也拦不住他们的脚步。
“王爷,铁林军第三小队已经占领了码头,江边一共有大船十艘,中等型号战船三十五艘,小船一百多艘,都是苑军的战船。三万人过江用不着那么多船,苑军正在和我军抢夺战船,倒也有些英勇,要不要留下我们需要的战船,剩下的凿沉?”
箫图南摇摇头:“先不要追杀苑军,给他们抢走几艘渡江,让弟兄们乘船紧紧缀着他们走,以防江中有埋伏!”
拙吉认为苑军不会有什么埋伏了,他们人虽然还在江州,可是探路黑鹰早已在京都上空飞了几个来回,从一个月前京都就开始有人逃难,渐渐形成不可遏制的风潮,如今江对面已经十室九空,根本没有军队,怎么可能会有埋伏?
但是他还是立即响亮的回答了一声:“是!”将命令传达下去。
河中一艘不大不小的船上,武本善坐在船舱里。一个士兵在舱门快速的敲击几下,道:“将军!敌人乘船追来了,和我们弟兄们紧紧相连,林将军请你快点开船。”
“我要再看看这群兔崽子!让林逸凡先走!”
那士兵在门外仍旧敲着门,道:“林将军说了,就怕你这样,让属下一定要带走将军!”
武本善翻了一下眼睛:“他怕什么?老子现在就这么跳下水去拼命?哼哼,那不是太便宜了西瞻人?我要看清楚他们的兵力是怎么样分配的!船就是现成的分隔,兔崽子有多少大队,一眼就能看清楚!”
门外的士兵嘀咕一声,道:“林将军说了,等西瞻人进了京都,有的是时间你看。别的城市他们可能来了就走,但是任谁占领京都,都不会舍得转身就走的。”
“那时候看是那时候,现在看是现在,我就愿意多看几眼,你回去让你家林将军少管闲事!”
“林将军说了,一炷香时间为限,武将军不走,我就直接命令属下开船了。”
“滚滚滚!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西瞻人最多下水三成,大半人还在岸上呢!我能看见什么?不用一炷香,你现在就给我滚回你家林将军的船上去。来人,把他送走!”
门外士兵和原本守在船舱外面的武本善亲兵对视一眼,那亲兵冲他点点头,于是他便施礼下船去了。武本善这艘船在江中装作逃跑的苑军,当然不能停着不动,原本是一直在别的战船遮挡下,小范围来回移动的,一炷香以后,船舱中突然传出武本善的大骂:“谁把船开的这么远!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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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十九 进京 ...
过了江州以后,到处都完全呈现出战乱才会出现的场景,西瞻人发现前方道路上到处是凌乱的脚印,无数的绫罗细软,无数的粗陋家当都散落在道路两边,甚至还有一辆应该是钱庄运钱钞的牛车翻到在地,车轱辘掉了一个,就被人遗弃了。铜钱银豆遍布在路边杂草旁,被阳光一耀,亮晃晃的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各种各样的物品有如指路明灯一样,蔓蔓延延向山边拐过去。这种景象特别像诱敌之计,但是一路上,西瞻军已经被这样诱惑了无数次了。不顺着物品走,换一条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顺着物品走一直追下去仍旧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追的快了,还能看见真正的难民和真正的败军,他们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呼喊着扔下更多的财物逃走。
尤其是在已经反复探查,确认京都一个月期间,至少逃走了二十万军队之后,西瞻士兵更加不把这当成诱敌之物。军队都走了,就算诱来敌人,又能有什么用处?
西瞻士兵们顺着官道快步进入京都,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古老的都城在蹄声中颤抖,傍晚的时候,京都城墙上黄色的苑字大旗落到城下,有苍狼标志的西瞻军旗耸立起来。
大苑皇宫八处宫门同时洞开,将黑衣黑甲、旋风一般的西瞻军迎入这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红墙黄瓦,雕梁玉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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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禁卫军军营。
“青瞳,他说武本善大人求见。”花笺小声向呆呆坐着的青瞳提醒,这个士兵都通报了两次了,青瞳却像没有听见一般,毫无反应。
“…哦?谁?谁求见?”
侍卫看了花笺一眼,花笺也无奈的看了看他,示意他又说了一遍:“是护国公武本善武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青瞳缓缓叹了一口气,目光却依旧空洞。
武本善进来之后,就急急的汇报现在的情况,他们一个月来将十六卫军前门出后门入,走马灯一样从京都‘逃走’了十几次,才凑够西瞻人知道的二十万人数,大部分的士兵此刻化为百姓,在京都远近他们精心选择的九处要地等待命令。
十六卫军并不是久经战场洗礼的老兵,让他们正面冲击西瞻铁林军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所以这场仗,还必须阴着打。
“我看第一队军可以出动了,就打儆州勤王的名号如何,都城被占领,儆州没有举动也说不过去。”武本善将身子贴过来,青瞳不在坐在京都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给他的感觉相当好,以往无数次两人一起商议战术的感觉一下子就找回来了。
“…”
“陛下?”
“嗯,去吧。”青瞳木然点了点头。
武本善大声答应,意犹未尽的笑道:“还是跟着参军打仗最过瘾!参军你这次的布置真是滴水不漏!怕是古往今来,谁也想不到会有皇帝舍得都城,西瞻人如何能想得到?
参军利用西瞻兵的骄兵心理,一路用兵引他们深入腹地。那些西瞻人真为自己不差,可以这么短时间就到了我京都!呵呵,却不知道参军你早分兵绕道断其后路。且让他们乐呵几日,等这些兔崽子发觉不对的时候,我们早就将他们四面围困了!我们一面是将地面挖的他们不能走马,一面用盾牌手长枪手死死顶住,他向左有投石机和连环弩,向右有梁河阻大山拦,我看西瞻人这次有何能耐突围?”
话说痛快了,武本善才发觉自己不自觉又将青瞳叫起参军来。心中有些不安,虽然觉得参军不会为一句称呼发怒,还是偷眼看青瞳的脸色。
却见青瞳头垂的低低的,根本没有露出脸来,武本善觉得气氛微妙,声音也一下子放小了:“陛下,那…臣现在就下去布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