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没路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他妈根本是场骗局!”

  茗伸手上下摸索一番,发现这堵墙由无数石头垒起,石头间的缝隙很大。当此时刻,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奋身向上爬去。谁知刚爬了两、三丈远,脑袋重重撞到洞顶,这下真的再无路可去了!

  她正惊惶地到处摸索,只听崇凑到耳边大叫道:“茗!茗!”

  “什么?”

  “你会活下去,对吗?”崇凝视她的眼睛,“不要忘了我!千万别忘!”

  茗勉强笑道:“你以为我是鱼吗?我最多也只能在水里呆上一天而已,这样浑浊的泥水,恐怕一个时辰都撑不下来呢……看来我们要死在一起了。”

  “是吗……我的亲人都在遥远的沙漠里,你知道吗?”崇摆出回光返照的样子,“很多很多……如果有战争,死人的人多的话,就更多了……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到了这片潮湿的土地,我是不是……做了一番伟业出来?”

  茗轻轻抚摩着它那在水气中已开始枯萎的花瓣,轻轻道:“傻瓜,哪有什么伟业?我们只是活着,然后死去罢了。”

  “也许你是对的。”崇的眼睛慢慢闭上,喃喃地说:“但我……还是很……幸运……”

  它突然猛地往上一耸,踩着她的额头爬到头顶,所有的根须都伸到洞顶,四处乱探。此时泥水已经漫过茗的胸口,马上就要淹没她的脖子了。因为夹杂了太多泥浆,挤得茗唿吸不畅,拼命仰着头,道:“你爬得再高,也只是晚死一小会儿……要不要最后吸点血?”

  就在泥水漫过她的嘴,她抢着深深唿吸时,崇猛地抽她一下,狂叫道:“有洞隙!石头里有洞隙!快把我顶进去!快!答应我,就待在这附近,千万别离太远了,否则……”

  咕咚……咚……耳朵已经浸进水里,听不清楚它的喊叫了。茗闭上眼,使尽最后的力气,将崇死死往缝隙里塞,蓦地手里一松,崇消失不见了。

第十章

  “你怎么……突然来了?计划中不是这样安排的……”

  “我从来不相信计划好的事情,能成功的事,通常都不在计划之中。”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

  “可是……大祭巫又怎会如此相信你的?”

  “如果要我说,让一个人相信自己的法子,远比让人不信自己的法子多,你信不信?特别是,在危急之中救下某人,要他相信就更加容易了。”

  幕沉重地咽口气,决定换个话题。

  “这是你的本来面目吗?”

  “别瞎猜。”

  “怎么突然变成了妖族人?”

  “嘿嘿,既然你可以洗去源纹李代桃僵,我这又算什么?这世上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呢。”

  “不是说……你无法穿越禁制吗?”

  “你不知道吗?有的时候,禁制所能封印的只是某一部分……”

  “你……你是说,你并没有‘全部’到来?”

  “别瞎猜。”郁避开她的眼睛,瞧向窗外,“……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你呢,我的小可人儿?你又打算如何穿越没有尽头的卜月潭呢?”

  “没有尽头?怎么可能呢!”幕强笑了一下,“没有尽头……那么,那人……在哪里?”

  “那人就在你想不到的地方。给你一点提示吧:别以为潜得深就能见到,也别指望潜得浅就能避开。它……啊,见鬼。这个名字是禁忌呢。”

  “这……这是什么意思?”

  “当你潜入潭内就会明白。记住,不要去找什么脸之类的,那完全是胡说八道。你要寻找的是一面铜镜。当你拿到镜子时,千万别看。卜月潭几千年来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里面,就是因为她们都被‘寻找脸’这句谎言骗了。”

  “谎言?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嘿嘿,你要这么说,可对不起千百年来艰难守护此地的祖先们。就我所知道的,人和妖族仍然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当初的诺言,但是撒下弥天大谎的人,是巫族……他们向来如此,从他们的祖神伏羲开始,就会耍弄权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整件事朝着他们安排的道路前进了。他们以为这世间真的就无人知道呢,哈哈……嗯?你那是什么脸色?

  “你知道的可真多……我怎么觉得,你甚至知道的比大祖母还要多?你好像……”

  “好像什么?”

  幕自嘲地摇摇头:“我乱想的,你别笑我——我觉得你对卜月潭的了解,好像许多年前曾亲自参与建造一样。啊……我……我乱说的,你别在意……”

  郁冰冷的手慢慢摸过幕的咽喉,摸到她惊恐的脸上。

  “你慌乱得像只小羊羔……可人儿,今日我心情很好,所以教你一个乖——永远不要乱想乱猜,是为处世之道,明白吗?”

  “是、是!我、我明白!”

  她颤抖着,过了一会儿,竟然连颤抖都不能了——那只手将不可思议的寒冷传递给她,以至她全身的热血都冻僵,整个人似变成块冰封住的石头一般。忽地郁一笑,轻轻一拍她的脸,退开两步,恭敬地蹲下。

  “茗大人!”门外响起侍从的声音,“晚饭已经准备好,大祭巫命小人来请大人和郁阁下。”

  幕在那一瞬恢复了意识,浑身剧震,就在她失去控制地要落下榻时,郁伸手扶住,答道:“是,我们这就来,请大祭巫放心。”

  “感受到了吗?”待侍卫退去,郁笑嘻嘻地说:“我又给了你一些力量。跟着我,你会尝到数不清的甜头呢!做好准备吧,今晚行动。”

  “今……今天?”幕头晕目眩,用力按着太阳穴,勉强道:“可……可大祭巫说今天暂时不下去了。”

  “哦,那是他说的。”郁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我说,就是今晚。”

  “茗,你相信我吗?”

  茗从水中钻出,喘着气问道:“什么?”

  “你相信我吗,茗?”大祖母坐在河边高高的岩石上,问她:“无论……任何事情?”

  那时节,太阳已经落到了山谷之后,但是天仍然明亮。这片河滩有两、三里宽,被山洪冲下来的巨石乱七八糟地堆着,碧色的河水就在岩石间弯弯曲曲地流过。夏日的阳光曝晒了一天,此刻岩石烫得茗根本不敢碰,但大祖母在上面端坐,浑若无事。幕今天的练习是活捉两只山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座山里晃呢。

  茗靠在巨石一处阳光不曾晒到的阴僻角落,梳理湿发。河风很柔和,吹得人十分受用,但她心里却并不平静,因大祖母突兀地问出这么一句话,她实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听大祖母询问地“嗯”了一声,她忙道:“大祖母所言,茗当然相信。”

  “是吗?不见得……比如说吧,有块石头,千百年来人人都说是黑的,我却认为是白的。但是黑色的石头是圣物,容不得半点质疑。如果我对人说是白的,就会犯弥天之罪,可是不说,又实难安心——你说,该如何是好?”

  茗咬紧了下唇。大祖母从不说无谓的话,而且几乎从未询问过自己。她向来都只下命令,但今天……她分明有件为难的事,甚至是她十分敬畏的事,所以连带对自己都客气起来。茗心底里雪亮,大祖母言下,是要自己严守秘密,否则是绝对不会说的。是什么事?

  茗心中砰砰乱跳,可是表面上仍不慌不忙,梳完头发,着好衣裳,从容上了岸,面东慎重地跪了,说道:“帝日在上,茗若有一丝不敬不忠之心,天诛地灭。”

  大祖母道:“傻孩子,谁要你发誓来着……过来,坐在我旁边。”

  茗依言静静坐在大祖母身侧,任她抚摩自己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只听大祖母幽幽地说:“你已经五次潜入卜月潭了,觉得如何?说出你真实的感受。”

  茗想了想,道:“水里很冷。而且……泥沙好多啊,大祖母,我觉得水好脏。”

  “茗,这世上没有脏的水。脏的只是人心。你还是无法看清楚吗?”

  “是……一片浑浊……”

  大祖母沉默了很久,才迟疑地说:“茗,好孩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里面摸到什么东西的话,千万别去看,懂了吗?”

  “懂了。那是脸吗?”

  “不……”大祖母的声音凝重起来:“那里,也许并没有什么脸。”她站起身来,遥望澄蓝的天幕下远处起伏的山峦,像是对茗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每当有你这样的孩子出生,就意味着卜月潭又有什么事会发生了。然而每一个深入卜月潭的人,她们最终的结局,真的有人知道吗?”

  她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大热的天,茗只觉浑身发冷,禁不住颤抖起来。

  “大祖母,我……我不明白。”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有一天,你会明白,命运是无法更改的。”

  “沙昆……昆沙……沙……昆……”

  茗靠着洞壁,因为极度害怕而浑身颤抖。水太浑浊、太寒冷了,无数残碴碎屑包围着她,使她根本无法睁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沙昆……”

  这声音像是随着水而来,又仿佛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直接透入脑中。究竟是在喊谁呢?是自己推动池子里的石头,解开封印而蹿出的魂灵吗?茗一点主意也没有,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即将死在这样的地方。当此时刻,她脑子里却翻来覆去想起大祖母的那番话。

  “命运是无法更改的。”

  水仍在激烈荡漾,水里潜伏的汹涌的暗流此起彼伏,尽管她拼命贴着洞壁,仍被带得不住晃荡,手足身体在突出的石乳上撞得生疼。洞穴深处不时有剧烈的震动,通过水一波波传来,打得她五脏好不难受。这样的环境,更本不允许她如平常一样用龟息法闭气,也许一个时辰……不,也许最多半个时辰,自己就要活活给憋死了。

  但……如果命运真是无法更改,那么自己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茗被水带得渐渐离开那面乱石堆砌的洞壁,想起崇刚才狂叫着让自己千万别离开。虽然照目前的样子看,岩石已经被水浸透,它恐怕早已经死了个痛快,不过能和它死在一起,倒也不会寂寞。于是她又摸索着往回游,手刚触到那堆乱石,只觉石头在微微颤动。

  水的冲击越来越大了呢。她这么想着,抓着块突出的石头,固定身体。忽然有个什么东西从上面沉下来,撞到她的脑袋,她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段粗大的根须。

  是崇留下的吧。茗握着根须,感受到它慢慢地枯萎,很有些感触。虽然只与它相处了一天,而且直到一个时辰之前还是敌非友,但……真奇怪,茗却已经把它当做相依为命的伙伴了。

  她抚摩了一阵,脑子里突然灵光闪动:不对呀,怎么刚摸到时,好像还是新生出来的?崇离开时并没有生出这么粗的根须,而若是从那洞里冲出来的,又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未枯萎?

  她不敢置信地往上蹿去,一直摸到洞顶,仔细搜索——真见鬼,她竟然又摸到了一段粗大的根须。这段根须不知从哪里伸出来,已经枯萎得断成数截,但直到茗的手碰到,它才与岩石脱离,迅速下沉。

  是崇!茗突然明白过来,崇正在拼死穿越岩石,想要救自己出去,甚至不惜将根须深入水中,给自己报信。她心中求生的欲望一下被点燃了,手足并用地到处搜索,终于在两块巨石之间摸到了一个缝隙,崇的根正是从那里伸进来的。

  那缝隙已经被崇的根须掏穿,水漫入其中,不知它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钻进来。茗想要大叫:“别钻了,没用的!”却无法张开嘴。她把手使劲往缝隙里伸,但勉强只能伸进小臂。忽地手指尖一紧,一根根须抓住了她。

  茗拼命把根须往上顶,但是根须不放她,须臾,根须渐渐枯萎,掉落下来。茗的耳朵贴在石头上,感到石头微微摇晃,大概崇正在摇动石头,想要弄个洞口出来。

  茗无法阻止它,心中焦急,想了想,咬破指头,伸入缝隙里。不久,又一根根须伸入水中,茗一把抓住它,把血抹上去。

  根须顿了顿,忽地张开大口,一口咬在茗的手臂上,使劲吸血。茗手上刺痛,强忍着不动。吸了片刻,根须非但没有在水中枯萎,反而更加粗大,石头的晃动也越来越剧烈了。等到根须放开她时,她的整只手已经失去了知觉,渐渐体力不支,松开岩石,向下沉去。她心道:“好了,走吧……”

  她还没沉到底,蓦地腰间一紧,被根须抓住,往一旁猛推,重重撞在石壁上。茗撞得骨头都要散了,肺里的气再也憋不住,大口大口吐出来。

  正在此时,头上的水突然翻滚起来,那块巨石迅速沉下,擦着茗的身体掠过,落入洞底,砸破数根石笋才停了下来。水先是被巨石挤开,立即又更加凶猛地往上涌。就在茗吐完了气,就要开始吐血时,根须拦腰抱住她,拉着她迅疾上升了十来丈的距离,终于噗的一下突出水面。

  “咳咳!呃……咳咳咳!”茗扶着洞壁大口喘气,全身软绵绵的,若不是根须一直提着她,她连漂浮的力气都没有。歇了老半天,才勉强抬起头,只见这是一个宽约半丈的笔直的洞穴,往上十丈,小小的洞口外,阳光耀眼。

  茗傻唿唿地笑了。她放心地沉沉睡去,睡梦之中隐约还听见崇破口大骂:“这他妈的什么破地方,石头里都是水!真是不叫花活了!喂,你在干什么……你居然在那里睡觉?真他妈有种!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

  “喂,好了,起来了!马上太阳就要下山了,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死翘翘了!”

  茗睁开眼睛,只见崇盘踞在一块岩石上,根须铺满了数丈方圆的地方。一只黄羊落入其中,被根须们重重缠绕,再难脱身,正在那里惨叫。崇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抱怨道:“妈的,好骚臭的羊!所以论起味道,还是人最正宗。”

  茗伸个懒腰,慢慢坐起来。崇见她起身,大喜过望,叫道:“啊,你醒了!还以为你真的死了!我听说越是贱人命越长,果不其然!”

  茗笑道:“你还真见多识广。”她见幕的衣裳丢在一边,试着穿上。虽然被她撕破了一些,倒无大碍。崇在旁边见她穿衣,心中莫名其妙有些遗憾,但随即想:“见鬼,我是花呀!真……真是不知所谓!”

  茗走到那眼洞口,往下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依稀听到水声,看来水离洞口还有很高的一段距离。这片山林她从未到过,也辨认不出周围有熟悉的山头,只是隐隐觉得应该是在卜月潭那面绝壁之后。

  她转身对崇道:“你可真的很厉害,居然能钻出那么大一个洞,把我救出来。”崇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哈哈,我是谁呀?你还想得出什么褒奖之词,可劲的夸我吧!我没啥心眼,听听只当一乐。”其实那上面本就有个洞,只是被石头挡住,再说没有茗的血它也根本不可能撼动巨石。不过这些事跟这贱女人说有什么意思呢?所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茗的谢意。

  茗抬头望天,皱起了眉头:“糟糕,太阳已经西沉了呢。”

  “是啊是啊!快,快!”崇忙催她道:“快过来,女人,我们时间不多!”

  茗走近它,问道:“时间不多,你要做什么?”

  崇丢开血已经被吸得差不多了的羊,抬起身凑近了茗,用根根须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瞧,看见那块血晶石了?”茗不客气地扯着它的花瓣仔细看,崇虽被扯得生痛,但是性命悠关,只有强行忍下。

  茗道:“血晶石?哪有什么石头。只看见你眼睛下有块难看的红斑。”

  “就是它就是它!”崇高兴地叫了两声,随即又沉下脸:“难看的红斑?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

  “怎么样呢?”

  “你……你……”崇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你可以把它弄出来吗?”

  茗的手指往下一戳,崇浑身剧震,闪电般往后退开,根须乱抽,挨了一刀般尖叫道:“轻、轻点!我他妈还没说完!”

  “不是叫我弄出来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我……”崇泪流满面地说,“我想说……轻点!”

  茗扯过它,轻轻地说:“让我瞧瞧……”但是崇拼命闭着眼,叫道:“不!不!你这个臭女人一点轻重都不知道!”茗笑着说:“你的眼睛可比嘴大多了,但我怎么觉得你只长了张嘴?所以为人处世,要学会慎言才行。”

  崇顿时火冒三丈,瞪圆了眼刚要反驳,突然眼下一痛,茗用小指的指甲闪电般将血晶石挑了出来,道:“好了。”

  虽然不怎么疼痛,崇却像被抽了筋一般瘫软下去,覆盖周围的根须也纷纷收回。茗把它捧在手中,问道:“怎么了?”

  “哎呀……好难受……真他妈的……不过总算……总算跟那个贱人撇清干系了……”

  “你……”茗迟疑地说:“你解除了和幕的血盟?”

  “是啊……真痛快……我……我讨厌她,我讨厌……你知道的……好了,现在我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哪怕……咳咳……天就快黑下来,我可能真要死个痛快了。”

  茗哑然失笑道:“你又不是人,装什么咳嗽。我听说花魅只有与人结下血盟,才能在人世生活。你解除了与幕的,是不是打算与我结血盟?傻瓜,直接说就行了,装什么可怜呢。”

  崇恼羞成怒,叫道:“是啊!怎么样?我不吸人血就活不了了,今天你可跑不掉!”说着一口咬在茗手上。谁知茗抓住它的花瓣,把它扯起老高。崇哭叫道:“啊!痛死我了!你这个可恶的贱人,让我死都不痛快!”

  茗咬破中指,将血抹在它的眼下,那滴血迅速收敛,慢慢凝结成一颗血晶石。崇还在吼叫,茗道:“怎么,不想的话我就收回来了。”崇所剩的根须们一起捂住脸,忍着痛把血晶石塞进去,叫道:“谁……谁他妈不想要了?不要白不要!喝你的血至少有一个好处,以后都不用那么怕水了!”

  茗笑着把它放在肩头,拍着手道:“好了!血盟已成,你是我的花儿了。从今以后,我与你血肉与共,你不得再吸任何别的血了,明白吗?”崇翻着白眼,说道:“谁是你的花儿……这话真难听!你要是对我不起,我可不会奉陪!喂,你还在傻笑,我可是很严肃的!”

  茗不理它胡说八道,自己辨认方向,寻找道路,向山下走去。她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有件事我觉得奇怪。”

  “哦?”

  “这几年来,妹妹与我朝夕相处,并无任何机会与时间离开此地,怎么会与你结血盟,还能得到禁忌之水那样的东西?”

  “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上来。实际上,我在一只铜盒里已经沉睡了三十年之久呢。之前的主人……”说到这里,崇禁不住全身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太久远的事,我也记不清了。”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嘿!瞒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崇恼火地说:“我脑子小,装不下那么多事!我只想提醒你,你要面对的,可远不止你妹妹一个人!”

  茗点头道:“这我知道。也许比想象中的还可怕。他们怂恿幕取得我的身份,一定是想骗她入潭,找寻什么东西……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我们……需要很强的帮手才行呢。”崇咕哝着。茗拍拍他道:“那当然!你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崇累了一天,解除血盟又耗费了大量精力,此刻确已倦得嘴都歪了。它含煳地说:“我……我他妈要睡上几天了……喂,我睡着的时候,你可……可千万别死翘翘,否则我可……”打了哈欠,慢慢闭上了眼。它的身体迅速淡去,化做一小片粉色的花瓣贴在茗的左边肩头,旁人看去,还以为是她身上的一片文身。

  这天晚上,风吹得很大,巫劫等人逆着一条山涧跋涉。虽然没有下雨,但是天上云层很厚,四野漆黑一片。巫镜向他的奴隶们许诺,找到出路者必有重赏。众奴隶群情激昂,奋勇争先,直到有个冲动的家伙一脚踏空,摔死在山涧里,大家才彻底放弃了摸黑寻路的打算。

  虎贲侍卫寻到一处山洞,众人安身其间。巫镜爬了一整天,又累又怒,仍然滥饮,两口黄汤下肚,愤愤地讥评时事。巫劫由着他去,自在旁边投箸占卜。他摸着排了一会儿,说道:“可能会遇到一人。是凶非吉……”

  “哧。”巫镜踢开锤腿的奴隶,走到他身后瞧了两眼,道:“女人!极阴而反,大吉之兆!”

  “你是如何知道的?”

  “劫兄!”巫镜面红耳涨地傻笑道:“你之不善占卜,在昆仑山也算小有名气了。真不知当初是怎么混上预备长老的,哈哈,哈哈!”

  虎贲侍卫们同时按剑长身而起,对他怒目而视,巫镜毫不客气地对视回去。巫劫挥手道:“你们都退下罢,留两人在外看守,其余都早些休息。”虎贲侍卫们不敢多言,躬身行礼而去。奴隶们也俱都退下。

  四周万籁俱寂,只间或丁冬一声,洞穴的深处隐隐有滴水声传来。巫镜就着火烤了一阵子,慢吞吞地说:“老劫。老劫呀……”

  “我还年轻。”巫劫本已要瞌睡,闻言挺直了腰,正色道。

  “咳,终归比我老。关键是你心老了,摆起一幅老脸,古井不波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巫劫嘴唇动动,却发不出声。他的心骤然剧跳,依稀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劫……你的心……真的老了……”

  “比如我吧。我把你当作朋友,有什么说什么。”巫镜丢了两块柴到火堆里,掰着指头数:“喝酒,玩乐,女人……女人没有,我不是滥交之人。当然,我承认说的话没啥意思,可那是另一回事。你却真不够朋友,像个葫芦闷声不响,一步步把我拉进套里。”

  巫劫仍不言声,但是脸上渐渐挂不住,脑袋歪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