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韦帅望,韩笑的眼睛里就不知道什么一闪一闪的,芙瑶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了,摸摸韩笑脸上那个巴掌印,要说什么,想想,倒底是第一次见面,算了。
聊了二柱香的功夫,芙瑶端茶,韩笑告辞。

芙瑶给桑成个眼色,桑成把韩笑送回府,过来回话:“公主!”
芙瑶笑问:“帅望不是揍韩笑了吧?”
桑成叹口气:“他哪有那个胆子。”
芙瑶道:“自己兄弟,有什么没胆子的?”
桑成欲言又止,沉默了。
芙瑶倒惊讶了:“怎么?帅望也有头疼的人?韩笑看起来很懂事啊!”
桑成沉默一会儿:“帅望同韩笑,脾气上怕是有点相冲。帅望挺打怵跟韩笑说话的,他越觉得应该对韩笑好,越喜欢不起来韩笑。韩笑他……”迟疑一会儿,倒底没说下去。
芙瑶看看桑成,唔,你倒说了韦帅望大堆不是,等到韩笑,你倒不说了,芙瑶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史家笔法吗?”
桑成困惑:“啊?”
芙瑶笑:“李建成有一百个不是,但是李世民是凶手。”
桑成尴尬地愣一会儿,嗯,同我的历史观有点冲突,我还以为李建成就该杀呢,然后桑成笑了:“韩笑还小,帅望小时候比他还混。”
芙瑶微笑:“回去跟帅望说一声,自己家孩子,该管教得管教,你即然张嘴叫了娘,就得把干娘的孩子当自己弟弟管,有不对的地方,该抽他一顿只管抽不用客气。”
桑成点头,想想,笑了:“我一直觉得帅望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今天公主一说,我才想明白,帅望对韩笑,是太客气了,客气得生分了。”
芙瑶笑:“桑大哥恭维我呢。”
桑成顿时红了脸:“不敢。”
芙瑶笑:“你连恭维我都不敢?”
桑成红着脸:“公主叫我名字就好,我已经觉得荣幸了,万万不敢担公主这样称呼。”
芙瑶点头:“好,我就叫你桑成,如果有天,我不在这京城里,再叫你一声桑大哥。”
桑成也不知忌讳,倒觉得感动,只点点头。
芙瑶内心微叹,我不在这京城里,真叫你一声桑大哥,你还应,那还真是个仗义忠厚的人呢。芙瑶没想过,将来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京城,居然一点也不凄惨,过得还挺开心。

帅望从逸儿屋里出来,打算去给自己弄点止痛药,出了院门,看到韦行站在路口。
帅望脚步停顿,迟疑一会儿,无奈地,慢慢走过去:“爹。”
韦行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儿。
帅望见他那张脸铁板似,不禁好笑,知道你这是道歉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来找碴呢,等了又等,韦老大只是沉默,他只得先开口:“再打我,我长大就走得远远的,让你再见不到我。”
韦行的面容,微微松动,良久,抓着帅望的脖子,把他拉近点,轻轻摇摇,低声:“别记恨你师弟。”
帅望点点头,沉默一会儿:“你,没教好他。”
韦行愣一下。
帅望道:“别人打他一巴掌,他就要人死。如果今天不是在韦府里,如果我不在,如果黑狼不知道他是你弟子,他已经死了。”
韦行瞪着眼睛:“我没这么教过他!”
帅望道:“你是这么做的,你教他的,他的尊严,要用别人的生命来维护。”
韦行沉默一会儿:“我这样做人,已经几十年了,改不了了。”转身而去。
帅望叫他:“喂!”
韦行回头,帅望低着头,也对,狗改不了吃屎,算了,白招他生气。他晃一会儿脑袋:“他是我兄弟,你是我爹,我记着呢。”
韦行没回答,站了一会儿,走了。

韩笑回韦府,跟韦行说一声:“公主让我给师父问好。”
韦行点头,看看左右,下人们散去。
韦行看着韩笑,半天才问:“你知道韦帅望的父亲是谁?”
韩笑看他一眼,低声:“冷恶。”
韦行大怒,一拍桌子,怒吼:“再说一遍!”
韩笑吓呆了,愣愣地看着他。
韦行怒吼:“你给我跪下!好好想想,韦帅望的父亲是谁!韦帅望的师父是谁!你把他当什么人?”
韩笑扑嗵一声跪下,热泪盈眶,他看着韦行,一脸的胆怯忽然掺杂一丝倔犟,轻声:“冷恶。”是冷恶,就是冷恶,一点没错是冷恶。不是你!
韦行怒吼:“出去,跪到雪地里好好想想!”
韩笑泪如雨下,一声不吭地转身出去。
韦行愤怒中,还知道这小孩儿身子弱,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你想明白了,就进来告诉我!”

  韩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韦帅望的父亲是冷恶,百分之百正确,一点错也没有。韦帅望的父亲不是正常人,也百分之百正确,一点错没有。韦帅望象他父亲冷恶,也一点错没有。
利用自己的孤儿身份,到处博同情,口蜜腹剑,上跳下窜装小丑,看着象白痴,其实城府极深,步步谋划,但凡做一件事,都四五个后手等着人上套。韦帅望就是同他父亲一样。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出来这一点。
象今天,明明是他被欺负了,如果韦帅望一开始就说出自己怎么骂他的,他师父绝不会就这么放过那个姓黑的。可是冷恶的那个杂种,却给他们下圈套!如果觉得自己没错,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他就是要利用他师父打错了他的歉疚把姓黑的放了,你见过心机这么深的人吗?你见过这么算计自己父亲的人吗?我师父对亲人,一是一二是二,一片赤诚,从无虚言。这种虚伪无耻的小人,不可能是我师父的儿子,他就是冷恶的杂种。
那个杂种,还在我面前跪下,逼我说原谅,我不原谅!就是不原谅!我凭什么原谅一个打我耳光,还说我欠揍的人!我不原谅,再有一千次,我也还是说,我要那个人死!他要等他师父打完骂完才说出我骂过他!他陷我于不义,他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无礼!韩笑痛哭,我凭什么要原谅那个“一丝一毫也不觉得抱歉”的人!凭什么他跪下我就得原谅,他那种不要脸的人,根本不介意跪下趴下还是躺下的!
他什么都抢我的,我父亲,我母亲,我师父,我哥哥,我姐姐,我有什么,他抢什么!他不过是嫉恨我什么都有!想尽法子哄他们,单单不理我,还让大家觉得都是我的错。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的设计。
眼泪冻在脸上,结成一个小冰珠。

  帅望窝在被子里看书,康慨进来:“帅望!”
帅望问:“把黑狼放哪儿了?”
康慨道:“桑成的统领府。我来不是这件事。”
帅望扬眉:“咦,你期期艾艾的啥意思?借钱啊?”
康慨笑:“猴子,我知道你今儿受够了委屈。”欲言又止。
帅望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康老大,不送不送。”
康慨只得道:“你爹让韩笑在外面跪着呢。”
帅望急道:“哎呀,太糟了,这可怎么办?”
打开窗看看,气愤地:“偏赶这个时候雪停了!怎么不一直下,冻死那个小王八蛋!”
康慨急得半死,愣是让他给整笑了:“帅望,那孩子身子弱,受不了冻,我听他喘气声不好,韦大人气头上,谁劝也不听,你,能不能去想想办法。”
帅望气极:“他打我左脸,我给他右脸,然后老子还得过去给他揉手?!去他妈的,他就庆幸他有个好爹吧,不然我早把他塞厕所里喂他吃大便了!”我还劝,我恨不能踹死他!他妈的,老子一跪一夜,你咋不想着找人救我起来呢?你那时风凉话说得,我不知道冷啊?脚指甲都冻掉了,你有急成这样?
韦帅望钻被里,一蒙头:“我累了我睡了,我有被子盖,我真幸福!”
康慨站了一会儿,无言,拍拍帅望肩:“也难怪你,你歇着吧。”
康慨走,帅望冒出头,从窗缝里看着康慨风里雪里的影子,这大冷天,韩大少爷跪着,康慨也免不陪了在外面吧?帅望叹气,要不,就当帮康慨了?
帅望暖和和地窝在被子里,让康慨多冻会不要紧,让那臭孩子也尝尝苦头吧,等老子暖和够了再说。这种天,一时半会儿冻不死,老子一跪一夜,当锻炼身体了。

  帅望暖和了一会儿,叹着气,起来穿衣服,人家命好,屁大的事就敢搞出人命来,完了不过是跪屁大会儿功夫,被打得半死的苦命受害者,还得爬起来给他求情去。可怜老子的后背裂成一条条的,不知几天几夜能消肿。
韦帅望唧唧歪歪地穿好衣服,正往脚上套鞋呢,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康慨一头撞进来:“快,韩笑昏倒了。”
帅望一愣,靠,这狗东西的保险丝也太好了吧,啥时候我也能装个断电保护器呢?痛苦流量大点,我就昏倒。
康慨快急哭了:“他没气了,快!”
帅望呆了,你这是想用残酷的现实教育我刚才的私字一冒头吗?
康慨见他发呆,急得来拉他:“快走,你爹要急疯了!”一头的汗,让韦帅望明白,他不是开玩笑。
韦帅望把鞋一扔,起身就跑,内心痛悔,要是韩叔叔唯一的儿子因我而死,我就给他偿命。

  韩笑已经昏过去了,韦行手里一碗麻黄汤,无论如何也灌不进去。
帅望过去,只见韩笑脸色发紫,呼吸几乎停止,一摸手腕,脉搏微弱。帅望道:“气都进不去,还灌药?”
韦行惊惶地抬头:“怎么办?”
帅望道:“刀,鹅毛管。”
韦行立刻去拿,帅望用药水擦擦韩笑的皮肤,与小刀,喉结下方二厘米处,一刀下去,先是涌出血来,然后冒出血沫,将鹅毛管插入,立刻听到气喘声,然后韩笑胸口起伏,人也微微张开眼睛。
帅望与韦行对望一眼,沉默。
韩笑瞪帅望一眼,呼吸立刻急促,帅望站起来:“没事了,平时喷喉咙的药喷上些,过会消了肿,就没什么大事了。我先出去了。”
韦行沉默,帅望出去。
康慨过来:“你还光着脚。”
帅望才觉得冷,就地坐下,接过鞋穿上:“他差点死了。”
康慨道:“你救了他的命。”
帅望沉默一会儿:“早点过来,就不会有这事。”
康慨拍拍帅望:“不是你的错,帅望,别想太多。这小孩子倔,我过去时听着他喘气声不对,劝他吃药,他不肯吃。跟你爹说,你爹气头上又不理,不然也不会这样。”
帅望叹气:“脾气坏也难怪,谁成天喘不上气来还脾气好。康叔叔,我是不是,我是不是真的,有点……”
康慨再次重重拍帅望一下:“小子,记着,你是好孩子,康叔叔从你十岁看着你,你是好孩子。”
帅望点点头:“我记着,我是好孩子!”沉默一会儿:“难怪我爹从不说他。”长叹一声,打不得碰不得,除此之外,韦大人也没别的教育方法。难怪。


七十四,命运轮回

  韦行出来,看到帅望,目光相对,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帅望道:“我睡在外间,有事叫我。”
韦行半晌道:“不是你的错。”
帅望抬头,韦行道:“我没教好他。”
帅望愕然,呵,你居然会认错。
韦行道:“过年时,我带他回去,你们也大了,他也该同他父亲父子团聚了。”


帅望呆了一会儿,半晌:“这些年,你照顾他,也挺难吧?”
韦行沉默。
帅望轻声道:“你不舍得他吧?”
韦行转身回屋。


坐在韩笑床边,沉默。
是,他不舍得。
这孩子,同韦帅望不一样,帅望象只猴子,跳得他心烦。这孩子,不声不响地跟着他。韦帅望那只猴子,虽然一眼看不到就会闯下祸来,可是韦帅望不管走到哪儿,他都觉得放心,至少他知道韦帅望是不会吃亏的,韦帅望唯一吃的亏不过是被他痛打。可是这个孩子,时时刻刻会有生命危险,他一直把他挂在心上,渐渐地,他习惯有个牵挂了。也习惯那孩子静静地望过来的信赖目光。
照顾小孩子是一件很烦的事,可是想到有一天他不用再挂念那孩子了,那种感觉,真不好受。


韩笑吃了药,睡着了,因为发着烧,小脸通红,眼睛已经哭肿,雪白的皮肤下几乎看得见一丝丝细血管。韦行后悔,我本来知道他有这毛病的!我竟让他到雪地里跪着!这小子的脾气也真坏,就这么一直哭。不管他的想法是对是错,他是真觉得伤心吧?我平时一句重话不说,忽然间这么重罚他难免让他觉得受不了。
我根本不适合教育孩子。


外间,帅望与康慨对望一眼:“我觉得……”
康慨点点头:“骨肉团聚,也是应该的。”
帅望道:“他好象,很伤感。”看来这件事,还挺打击他的,韦帅望忍不住有点好笑:“我走时咋没见他这么伤感?”
康慨瞪他:“切,你光顾欢天喜地了,管你爹伤不伤感!”
帅望呆了呆:“嘎?”原来无情无义的是我?笑:“真的?那我受伤他也没整夜守着过!”
康慨摸摸他头:“你爹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再跑这儿挑毛拣刺的,我替你爹给你两脚。”
帅望笑,打个呵欠:“切,反正我也不希罕!”
康慨看他一眼,责备地:“是吗?”
帅望望天,想了想:“你管不着。”
韦帅望打着呵欠找间空屋子,倒床上拉个被子就睡。


一觉睡到天亮,韩笑的病情没反复,可是高烧一直不退,人昏昏沉沉地睡着,帅望微微有点同情韦行,捧到手里会化掉的雪娃娃!
帅望见韩笑没什么事,再去看看逸儿,就到桑成处找黑狼去了。


黑狼沉默地吃早饭,桑成客气地殷殷垂询,黑狼一直沉默不语。桑成摸着鼻子,算了,韦帅望的朋友有几分古怪也是正常的。
黑狼吃完早饭,微微欠身:“多谢,打扰了。”
桑成忙站起来:“别客气,应该的。”
黑狼再次欠身,然后转身离开,桑成瞪着眼睛,心想这家伙咋忽然这么有礼貌呢?嗯?他这是要去哪儿啊?
黑狼快走出门了,桑成才明白,咦!他这是跟我告别呢!
桑成恍然大悟,又气又急:“喂,黑狼,等一下,你去哪儿?”
黑狼见桑成追上来,只是微微点下头,表示:对,我要走了,回见了您。
桑成道:“帅望让你等他来。”
黑狼淡淡地:“告诉他,我先走了。”
桑成吃瘪地想,韦帅望是不会接受这种理由的,不论如何,你不能走:“不行,你得等他来!”
黑狼看看桑成,唔,不行?黑狼再次微微欠身,意思是:抱歉,恕难从命。你小子从哪得到的权利,对我说不行啊?
从桑成身边绕过。
桑成着急一边说:“你不能走!你走了帅望会生气!”一边伸手就抓住黑狼的手腕,黑狼立刻反手一推,咦,抓人脉门容易引起误会!
桑成见黑狼回招颇具威胁性,也是一惊,这样子被他推个正着,就算不伤筋动骨,也会手腕脱臼,没什么妨碍,可是好痛的。他只得一掌把黑狼推开,黑狼抬手挡开,两手相对,都加了内力。还都知道对方不是恶意,谁也没全力进攻,然后都觉得,咦,你小子功力不错啊?我再加点劲试试。
加着加着就都加满了,两人再想收力时,已经骑虎难下,不想死的,就不能先放手。
韦帅望进来时,桑成黑狼正较量内力呢。


热气一股股自两人头顶升起来,旁观的人后退再后退,不用习过内功,也能感觉到威压。


帅望大惊,大惊之下亲疏立分,他过去一脚踢在黑狼肚子上,黑狼立刻倒飞出去。韦帅望拎住差点被闪个跟头的桑成:“怎么回事?”
回头怒骂黑狼:“你他妈在干嘛?”
黑狼给伤到灵魂肉体双重吐血,一时起不了身,桑成急了:“哎呀,黑狼,你没事吧!”
帅望呆了呆,喂,看这边,是老子救了你命,你搞错方向了吧?
黑狼抹抹嘴角的血,倒笑了:“好功夫,领教了。”
桑成道歉:“我没恶意!我只想你等帅望来了同他说一声的!”
黑狼道:“一时好奇。”
桑成笑了:“我也是,对不住了。”
韦帅望瞠目结舌,无法理解:“你们吃饱了撑的?!”你们耍我吧?
桑成回头训他:“你太莽撞了,好在没伤人!”
韦帅望大怒:“我莽撞?喂,同人拼内力,差点拼到两败俱伤的是我啊?我救了你们两个的狗命好不好?”
桑成笑:“这倒也是。你再不来,我们两个就都要吐血了。”才想起来:“混蛋,你说谁是狗?”
帅望讪讪地:“黑狼,我误会了……”
黑狼只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你倒底是救了我的命,虽然你的方式比较另类。沉默一会儿:“如果我知道,我不会给你惹麻烦。”
帅望笑:“唔,小事一桩。我脸皮厚,没啥了不起的。”
黑狼看看韦帅望的笑脸,唔,你不说一点小伤没关系,只说自己脸皮厚,在你眼里,比被打得血肉模糊更严重的折辱是小事一桩吗?黑狼沉默一会儿,欠欠身:“谢谢。”虽然大恩不言谢,但是,我未必还有机会说声谢,所以……
帅望这下子倒脸红了:“呵呵,不用谢,嗯,那个,你既然说了谢了,那就是欠我人情了,干脆就帮我个小忙,咱们一起去中原,你同逸儿,陪我去讨笔债,如何?”
黑狼慢慢垂下眼睛,半晌:“我还有点事要办。”
帅望笑道:“我陪你去办。”
黑狼看他一眼:“恐怕不太方便。”
帅望笑:“你要娶媳妇,我会站在洞房外的。”
黑狼终于怒了:“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帅望道:“老子想插就插,你能怎么样?你被我爹扁一次,被我师兄扁一次,本来你就打不过我,这下更打不过我了,我就成天跟着你,你能怎么样?”
黑狼被气抽了,嘴唇舌头都忍不住抽搐着想念三个字,他得咬紧牙才能忍住,然后他笑了。
桑成见韦帅望又一次成功地用耍无赖的手段把对手摆平,他对韦帅望真是无限景仰啊。
黑狼沉默一会儿:“我还是要走,我不介意连累你,但是,我不想连累逸儿。”
帅望道:“不是你也有别人,冷恶同白逸儿,早晚要玩火玩到烧着了手的。”
黑狼道:“不是冷恶,是我师门的追杀。我看到我师兄了。”
帅望愣了,静默一会儿:“你确定?不会这么快吧?你不偷会懒,追下女人,他们就来了?”
黑狼道:“也许,他们以为我,要逃走。我看到他时,逸儿已经受了伤,我怕连累逸儿,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我还是决定先把逸儿送到你这儿,再同他们解释。我们到了京城,他也到了京城。看起来……我没猜错。”
帅望点点头:“几个人?”
黑狼道:“我不知道。”
帅望一拉黑狼:“来,这边说。”
桑成瞪大眼睛:“韦帅望!”你什么意思?你背着我打算说什么?
帅望笑,扭头:“你要同我们一起商量吗?”
桑成止步,憋气,不要,我不要同你商量任何事,你就没安好心的样子。商量完,我又不能不管,我又不能管……


帅望问黑狼:“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他是要追你回去,还是要你的命?”
黑狼摇摇头:“我不知道。”
帅望沉默一会儿:“你想怎么做?跟他回去?让你师父把上次的毒打重复一次?又或者,让他直接杀了你?”
黑狼沉默。
帅望轻声:“你同这位师兄,有交情吗?”
黑狼淡淡地:“交情?”什么叫交情?不要用我熟悉的语言说我听不懂的话。
帅望看着黑狼,他目光里的神情,黑狼懂。黑狼看着他,良久,黑狼扭开头:“不!”如果我真的决定那样做,也是我自己下手,与你无关。


帅望沉默,微微有点惭愧,我怎么一下子就想到杀人灭口了呢?与生俱来的坏吧?帅望道:“如果他真要带你回去,我陪你走一趟,咱们见机行事。”
黑狼良久,终于忍不住问:“帅望,我的死活,跟你有关系吗?你是一贯的多管闲事,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不记得为你做过什么。”
帅望望天:“这个……”还真难解释,他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这样做是正常的,帅望气:“这个,我有强迫症!不管闲事我手痒。”这年头想干点好事容易吗?
黑狼看着韦帅望,他不理解这个人,可是,即使这家伙只是收买人心,黑狼决定把下半生卖给他:“帅望,我没有过朋友,也不打算有朋友,你救了我很多次,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只管直说。”
帅望愣了一会儿,呃,这台词我在哪儿听说过呢?是荆柯刺秦,专诸刺王僚还是要离刺庆忌,韦帅望瞪着他:“啊,这个,我得好好想想,有啥地方用得着你呢?”帅望搔着脑袋:“你是小白拼了命挡一剑救下来的,我要把你用了,小白还不宰了我啊。”笑:“是这样子,算我倒霉,杀人杀死,救人救活是我习惯。”沉默一会儿,热脸贴人冷屁屁,我还挺有劲,拍拍黑狼:“以后我想起来要谁的脑袋下酒,一定找你去。”
黑狼也听出来韦帅望语气里些微的讽刺之意,他沉默。能同恩人做朋友吗?他倒霉地被人救了一次又一次,他还有资格对人家说不吗?不能说不的朋友,算是朋友吗?
黑狼微微黯然,这样也好,他也不习惯其他与人相处的方式。
帅望拍拍黑狼:“你先在桑成这儿呆着,拜托把内伤养好再继续惹事。等逸儿也好了,咱们就走。我正好这段时间也要把运河的事,跟何添交待清楚。至于你师兄,希望他看到我们人多势众能够住手,如果不,我们就解决他。”
黑狼点点头。


黑狼自去疗伤,韦帅望气乎乎地。
桑成看他:“怎么了?”
帅望气:“欺负我!”
桑成笑:“我没看出来,只觉得人家同你肝胆相照来着。我看黑狼这人很不错。虽然他那一巴掌打得真莽撞,可是,比多数人替朋友担待得还多。”
帅望奇道:“是啊,要不我有病啊,低三下四非帮他不可?他脾气有点古怪,是不是?”
桑成笑:“你不古怪。”想了想,低声:“是不是跟你爹有点象?”
韦帅望大为震惊:“啊呃!”他给吓得:“你说得没错,我真是有病啊!有个那样的爹已经吓死了,居然还要同这种人做朋友。”拍拍胸口,感谢主,他没答应。老子是正常人,死也不要韦老大那类的变态做朋友。
桑成见韦帅望这副样子,忍不住笑着给他一巴掌:“喂,你爹对你很不错,你别那副不识好歹的德性。”
帅望瞪他:“你那是挨两耳光,我是挨一顿鞭子,不是一个等级的,夏虫不可语冰。”
桑成摸摸自己的脸,看看韦帅望那僵直不敢动弹的后背,大师伯对自己儿子是真心直意,可小师弟挨的打也刻骨铭心,他咧咧嘴,清官难断的事,他不再提意见。


韦行白天办公,怕出出进进的人惊扰韩笑,只留着康慨守着。夜里他就自己陪着。帅望微微发酸,谁同谁投缘真是没法说的事,啊哼,幸好我有韩叔叔!哼!不是你,我一点也不遗憾!


韩笑偶尔醒来,总会看到韦行陪在身边,他也不知道时间,昏昏沉沉中知道自己有人守候,虽然半梦半醉,也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