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八十七,你仍是我最重要的人

韩青愣住,什么?帅望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不说不?他宁可受欺骗也不要听这样的真相?
对一个十岁孩子来说,他最亲近的人,对他母亲的死负有责任,是一件比死更痛苦的事?
韩青慢慢站起来,帅望的反应,同他师父预料的一样。
也许韦帅望长大一点接受得会更好一点,可是——结果还是一样吧?长大的韦帅望也许不会再大吼大叫,可是内心深一样会觉得,呵,韩叔叔不过是那个袖手看着我母亲去死的人。
他再教给韦帅望做人的道理,韦帅望会想,你不过是那个见死不救的人,你不过如此,你这些话不过是假仁假义。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为什么要教给我?
韩青轻扪自己的胸口,我,倒底是不是明知道施施要自杀却不作为?
如果施施明明白白说,她对不起韦行,她会在当夜自杀,韩青一定会阻止!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四年,韩青是对她当日所说的话感到不安,他甚至同韦行谈过,让他做个了断,如果真的再不想见施施,不如让施施离去,冷家出去的人,自不必担心衣食,至少让施施有机会认识新的人,过新的生活。
韩青对施施的关心没有超过对一个普通朋友的关心,也不可能超过这个限度,他不会彻底守在施施门外,防止她自杀,也不可能同她谈得更深,他只能同韦行说,你应该给施施一个明确的态度。
韩青微微叹息,他或者可以做得更好,但确实没有做错。
如此而已,至于,韩青是不是觉得施施死了更好,是,韩青很惭愧,是的,他倒底还是一个有私心的人,与其施施活着一天一天拖着一寸寸砚磨,不如让韦行死了心,韩青觉得施施离开或者死去,对韦行都比较好。
他确实不知道韦行会智障到这个地步,施施死了,竟更加成了女神一样永远无人能超越的人物,没人比她更美,没人比她动人没人比她温婉,没人比她勇敢有担当,不但没有,即使有,即使有人比她强一万倍,他也不要,他爱的只是她,独一无二的,即使有人同她一样好一丝不差,他还是只要她。
韩青慢慢闭眼睛,虽然他可以推说不知道,但他还是决定错了。
那一夜,韦行去到桃林,不是散步。
如果他知道韦行的最后决定,是回家,他不会对施施的托孤不做防范。
如果他知道施施的决定是自杀,他也不会劝韦行回家。
是非对错,是不是真的象黑与白一样能分得那样明白?孩子眼里的白,太纯净,任何经世俗风尘沾染过的白,在孩子眼里,都已不是白。
韩青不知如何为自己辨解。

帅望轻声:“你——”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母亲该死?可是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韦帅望,他下颌抖动,无法说出口。
半晌帅望问:“我妈妈做了什么?”
既然你认为她该死,她做了什么?

韩青沉默一会儿:“你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
帅望瞪着他。
韩青沉默一会儿:“那天,我觉得你母亲说的话有点异样,我劝你父亲回家,只是,没想到——我想,她至少不会在那天,如果我知道,我不会坐视这事发生。”
帅望直瞪瞪地看着韩青的眼睛,韩青垂着头,望地。
半晌:“你父亲,在桃林里遇到你们——,是决定回家。”
你明白吗?他把你一个人扔在母亲身边不管,是因为他根本没看见你,他已经死了。
韩青道:“如果我能预料到,你想,我会劝他回心转意,然后,再遭受这样的打击吗?”

帅望胸口起伏,真的吗?是真的吗?韩叔叔有劝他父亲回家,他父亲也打算回家,只是晚了一步?只是错过了?只是错过吗?帅望嘴唇颤抖:“你,是骗我吧?”
韩青慢慢抬起眼睛:“我很抱歉,没有做得更好,帅望,如果我早一天,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帅望看着那双眼睛,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好象隔了一层雾,看不清那双眼睛里的内空,帅望道:“你骗我,你刚刚说,那是她的决定,你救不了她!”
韩青道:“帅望,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那不是一念之差一时糊涂,不是冲动也不是因为悲伤,帅望,那是一个决定!”
帅望微微缩起身子:“什么事情?什么事情过去四年了?什么事?”
韩青沉默一会儿:“帅望,我不确实你现在能理解整件事。”
韦帅望轻声:“什么事情?是我妈妈生下我吗?生下别人的孩子?”
韩青道:“不,你母亲被那个人带走,不论她愿不愿意都无法反抗。不是你的问题,帅望,同你没关系。那天,你父亲被冷恶打伤,冷恶也受伤,逃到你母亲房里,躲在床下,你母亲知道,可是,我把你父亲送回家,她却没说。”
帅望要过一会儿才能理解:“冷恶没有杀他?”
韩青点头,沉默一会儿:“也许他们相爱。”
帅望目瞪口呆,他们相爱?谁?冷恶同他母亲?那么——
韩青道:“你父亲对你母亲很好,他们感情很深,可是,你母亲,还是不能出卖她爱的人吧?我不清楚,我想,也许,她把你父亲置于危险之中,应该就已经下了决定。”她不能出卖她爱的人,她只得做出选择,这种选择背弃了韦行,她只得以死相报——或者,她两个都爱。
“是因为你,她多活了四年。”四年,竟也没让她改变决定。
帅望呆呆看着韩青,眼眸深处,却缓缓闪过坐在桃树枝上漂亮到妖异的冷恶,在黑牢门外,如同胸口中箭一样脸色惨白的韦行,他母亲温柔沉静的面孔,从不大笑,温和的笑容里从没有快乐,可是她也不哀伤,她只是平静,那确是一种已经死亡了一般的平静。
还有纳兰的那句话:“她不是因痛苦而轻生,她为了你,什么苦都能承受,她只是觉得自己必须承担责任。”
一切都有了答案。

帅望呆坐着。
连哭都不会了。

原来,不怪韦行。
也不怪他母亲。
怪冷恶吗?
这些内心已被刻下重重伤痕的人啊,何必再审判他们,他们已为自己的错误付出太大的代价。

不是每件非正常死亡都需有人承担责任。
韩青缓缓道:“你母亲是个好女子,只是——”
帅望道:“她没做错,她当然不能出卖她爱的人。至于她亏欠的,她已经用生命承当了。”
帅望站起来,看着韩青,你还是骗我了吧?在你眼中,有一层让我看不明白的雾,你还是说谎了吧?不过,我也明白了,在你眼里,我母亲是一个背叛了你兄弟的女子。确实是——一个该死的人,如果有一个女子背弃你,在你与你的敌人之间选择你的仇敌的生命,我也会觉得她该死,我甚至会亲手去杀掉她。
可惜,那个人是我妈妈。
可惜,不过,我愿意假装相信你,我真的愿意忘记,如果不能忘记,我愿意假装忘记,假装相信,即使我受伤,也不必让你知道,因为这一次,你帮不到我了。
韩青看着帅望那苍白的脸,告诉他这样,是不是还是太早了?
帅望轻声:“韩叔叔,抱我,我的后背痛。”
韩青抱住帅望时,帅望后背上的血迹正缓缓渗出来,他打人的那巴掌,实在太用力了。
被抱住,被那熟悉的手臂与身体抱住,韦帅望才感觉到后背那可怕的痛,痛彻心扉,他闷叫一声,弓起身子,头抵在韩青肩上,痛到全身颤抖。
韩青紧紧抱住他:“帅望!”失而复得的孩子。帅望颤抖,哭泣,紧紧抱住韩青,越抱越紧,手臂牵动伤口,疼痛却让他更紧地抱住韩青,无论如何,不想失去你!谁同谁拥有纯洁无瑕的感情?因为施施死了,所以她在儿子的记忆中永远圣洁美丽,若是伴着韦帅望成长,难保不会被韦帅望目为不住唠叼无聊无能的老太太,可是,即使那样,帅望仍会爱她,不是吗?即使韩青不是十全十美晶莹透明的一块大方钻,他仍是用每天每天的耐心抚养韦帅望长大的那个人,仍是他最重要的人。
帅望紧紧地紧紧地抱着韩青,手指紧紧抓住韩青的衣裳抓进韩青的皮肉里去,抓紧你,不顾一切地抓紧,你是我生命中的一线光,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

冷秋远远看着相拥的两个人,怅然,妈的,忘了韩青是谈判专家而且是个无赖。


第 88 章
八十八,

不过,砂粒已经埋下,至于砂粒是变成一颗珍珠还是变成一个脓疮,那要看贝壳的了,做坏事也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冷秋挥挥衣袖,这一回合结束,姑且算是平局,韦行,轮到你了。
韩青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抱着帅望,身后跟着一匹马,慕容剑看着韦帅望在韩青怀里那副惫赖相,怎么也无法把韦帅望同杀掉温剑的那个凌利少年等同起来,兄弟俩互相你望我我望你,心想,咱该不是又被狡猾的冷家人给骗了吧?
韦帅望一路笑嘻嘻地,除了腻着韩青之外就是同慕容剑聊天,不过两人的友好交流经常被慕容琴的咳嗽打断。韦帅望禁不住满腔怒火小声骂道:“他跟你一点也不象啊,是不是一个妈生的啊?”
慕容剑微微一愣,没有回答。
慕容琴却怒道:“不是!”看他的神情,如果不是有韩青在侧,他就要揍人了。
韦帅望诚惊诚恐:“不是就不是呗,有什么好喊的?”
慕容琴怒目而视,韩青只得喝叱:“不得无礼,帅望!”
“那你们总是一个——”一个爹生的吧?被韩青一声厉喝给喝断了。
韦帅望心痒难搔地看着两兄弟,看得两兄弟那个闷火啊,慕容剑涨红了脸,慕容琴气红了眼。

帅望小声同韩青道:“我猜慕容琴是嫡子。”
韩青自己确实也有这样的判断,不过他没想到韦帅望是成心,他还以为是小孩子淘气,或者真的小孩子好奇心强,此时此刻韦帅望暗影丛丛的眼神不是不诡异的。韩青讶异,这孩子命悬人手,还激怒慕容氏为什么?
刹那明了,韦帅望想从中找到机会,让两兄弟内讧。
韩青沉默一会儿,半晌道:“小心,帅望。”虽然知道韦帅望有理由,可是,韩青有点黯然,他不喜欢这样的韦帅望,这样危险,这样有攻击性。
帅望从韩青眼中看到不悦,他沉默一会儿,把手放到韩青手掌中,然后抬起眼睛,看着韩青,韩青被这双清亮的眼睛盯住,不得不开口:“是,我不赞成。”
帅望沉默一会儿:“慕容剑人很好。可是他哥哥自私狭隘。”
韩青道:“那不是死罪。”
帅望苦笑:“却会害死我。”
韩青半晌:“所以,小心一点。”
帅望道:“可是,你还是会不高兴。”
韩青沉默一会儿:“我来试试。”
帅望笑:“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可以乱说,师父你要是这么说,冷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韩青有一点悲哀有一点焦灼,可还是让韦帅望这句话给逗笑了:“呵,放屁!”
过会儿补充道:“我不说得你那么直白就是了。”
帅望沉默一会儿:“可是我也不想看你做那种卑鄙的事啊。”
韩青忽然觉得,如果真的为帅望做了帅望所说的卑鄙的事,似乎也是值得的,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在不伤害自己的基础上帮人,已经是健康美好的灵魂了,难道他真的为了自己的正直,让韦帅望去冒生命危险吗?
帅望笑着眨眨眼:“我也不做,我们都不做,我只是收集情报,不到万不得已,不主动伤人。”
韩青点点头,韦帅望终于做出正确决定。他忽然有点难过,倒底还是中了冷秋的毒了!冷秋的话在他心里留下阴影,小家伙生命受到危胁,可是他所想的,却是韦帅望要伤害别人,任何一个人在生命受到危胁时,想方设法防卫都是正常的吧?
虽然,慕容剑真是一个正真的好孩子。
韩青人在江湖这么多年,仍能每日自省做个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并不容易,他也有做错的时候,也有卑鄙的时候,可他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如果做错,反躬自省,错了,努力改正,改不了,下次不再错,所以,韩青虽然只是一个人,却是一个最近于完美的人,他努力维护的良心,总是让他离中庸不太远,所以,他的生活,也总是离正常快乐不太远。
至于完美的人,你见过吗?我没见过,希望终我一生,有幸能见到一个。

住店时,韦帅望惊讶地发现慕容剑竟然不识字,慕容剑认得客栈两字,可是前面的云蒸二字,慕容剑含糊地:“云——客栈。”
帅望点点墙上的菜牌子:“你喜欢这个,还是这个?”
慕容剑微微尴尬,刚要开口,慕容琴道:“他不喝酒。”
慕容剑松口气:“对,喝酒对练剑不好。”
帅望目瞪口呆地看着慕容剑:“你从来不喝酒?”
慕容剑点点头。
帅望瞪着他,半晌回地头去问慕容琴:“你呢?”
慕容琴冷冷地:“我又不练剑!”
帅望忍也忍不住:“我明白了,看起来,你两个一个负责练剑练剑拿天下第一,另一个负责享受生活啊!”
帅望知道慕容琴脾气不好,可是没想到他不好到这个地步,帅望一句话未了,慕容琴的铁杖已兜头砸了下来。
韩青离得远,即使离得近,他恢复了六七成的功力并不足以抵挡慕容琴,他明知已晚,还是飞身过来,不过,那支本该砸碎韦帅望大头的铁杖已回到慕容琴身侧,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有慕容剑微微皱皱眉。
当然了,手臂被铁杖打到当然会痛,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青倒吸一口气,这手功夫!慕容剑竟然一只手臂挡在帅望头上,他只是挡了一下,慕容琴的铁杖就弹飞出去,可怜的慕容剑发现自己哥竟然没拿住兵器,只得再伸手替他哥哥接住,然后好好送回慕容琴手中。韩青愣了一下,想到自己的攻击落到慕容剑身上,怕只会更惨,他过去给了韦帅望一巴掌,怒叱:“你说了什么惹慕容少侠生气?”
对,韩青生气了,不管韦帅望说了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罢了,一言不合即动手杀人,这是什么作派?
韦帅望!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小心的吗!
帅望沉默不响地握住韩青手,抬头,一个可怜兮兮的哀求眼神:“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啊!”
韩青缓缓把帅望拉到自己身后,刚要开口同慕容家交涉,就听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咦,紧跟着韦帅望,还有别人挨耳光啊。
回过神来,不论是从声音的位置角度,还是慕容剑脸上的巴掌印都可以判断挨了耳光的是慕容剑。
慕容剑怒目,如果不是当着外人面,他就快骂脏话了。
慕容琴哼一声,满面怒色,转身就走。
韩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兄弟,韦帅望说了什么?咦,居然这么好使?
韦帅望很无辜,我真的没说什么,我挑拨离间的功力还没发挥出万一,他们已经耳光噼啪响了。


第 89 章
八十九,

半晌,韩青咳一声:“少侠,令兄?”
慕容剑此时忍不住怒道:“被宠坏了的烂桃!”
韦帅望听到这种形容,忍不住笑了出来。

韩青问:“帅望说了什么错话?”
慕容剑沉默一会儿:“是我大哥脾气不好,他也不是成心要——他只是”
韩青与帅望对望一眼,咦,温柔敦良,张嘴就直接认错了,对于这样的方正君子人,韩青一时倒不忍责备他了,只得转头训叱帅望:“你又放肆了?”
韦帅望无辜地:“我只是说,只是说这位剑兄弟为了练剑连酒都不许喝,很辛苦啊。”
韩青气得拎起韦帅望的耳朵:“你胡扯,光说这个人家就要打烂你的头?”
帅望惨叫:“我还说不用练剑的那位老兄很享受,就这些了。”
韩青松手忍不住再给韦帅望的后脑勺一巴掌,叹气:“韦帅望,你——!”你还是忍不住要小小地挑拨人家一下,虽然对方反应过激,可是,你这个小家伙啊,真是要吓死我了。
帅望笑道:“真的不怪我吧?”
韩青一边同慕容剑谦让几句劣徒顽鲁之类的,一只手忍不住在帅望背上轻轻拍两下以示安慰,不怪你,不怪你。
慕容剑看韩青嘴里骂着韦帅望,却把那孩子拉在身后,拍着他安慰他,不禁一笑。韩青见人家慕容剑只是纯真并不是傻,也笑了,叹息:“韦帅望是被我宠坏了。”
慕容剑道:“我大哥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你还是别招惹他的好。”
对于慕容剑的实话实说,韩青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要说这话说得不客气吧,人家又不过是真心衷告,要是虚心接受吧,这真相真话还真难咽下去。
帅望微笑:“如果你不拦着,他是不是真会砸烂我的头啊?”
慕容剑沉默一会儿:“应该不会吧?”
帅望问:“他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啊?”
慕容剑道:“不能习武,不是他的选择,他总觉得——其实,”
帅望道:“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习武要受多大苦,夏虫不可语冰。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永远不懂欣赏自己手里有的。”
慕容剑看看帅望,咦,你个小破孩儿居然知道这些事?嗯,你也被逼着习武吗?看你这懒散样子,不象那种用功的小孩儿啊,可能正因为是懒人,所以,才特别觉得痛苦吧?

帅望小声问:“你家里不教你读书吗?”
慕容剑微微露出困窘的表情:“嗯,教的,只是——”只是经过大剂量的体育运动后,慕容剑对识字读书的反应通常是没上到一半课就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即使醒了,也是目瞪口呆表情茫然,那痛苦的样子往往让教书先生觉得自己不是在传道授业解惑,而是在折磨可怜的需要休息的少年儿童。
帅望点点头:“唔,如果太累了,就没心情看书了,只想睡觉,是不是?”
慕容剑点点头,咦,这个奇怪的小孩儿都知道啊!
帅望叹口气,沉默。

三个人叫了饭菜,边吃边聊,慕容剑不太爱说话,可是人家问他话时,他也不懂如何拒绝回答,他觉得不该说的话,就会卡住,慢慢涨红脸,嗯嗯半天,搞得韦帅望与韩青都觉得不忍了,可怜的慕容剑,这不欺辱良善吗?
韩青叫人送了一份饭菜到楼上慕容琴处,回头得到慕容剑一个感激的眼神,韩青心里微微惊讶,咦,怎么,这两兄弟感情好似——并不坏啊。
虽然看起来他们彼此都很不愤,可是——
帅望望天,刚才慕容琴有帮他兄弟遮掩,不让他兄弟露出文盲的嘴脸来,后来慕容剑拦那一下子也很温和,尽量不让他大哥出丑,当然了,那臭瘸子还是恼羞成怒了,可是——
这一注好象下得不对,尽管韦帅望不能从正常的逻辑推理中得出结论,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方向不对。

帅望一边吃饭一边想,方向不对,两兄弟是在吵架,可是吵架同仇视是两回事,温家孩子并不争执,可是明显并不亲厚,慕容家的不一样,两兄弟脾气不对,他们也明显不喜欢对方,可是,韦帅望有个感觉,这两兄弟真的两兄弟,有的时候,相爱的家人不一定喜欢对方。
不一定喜欢对方,帅望支着头,就象他不喜欢韦行一样,他不喜欢那个人,无论如何不能喜欢,那个人,只有你比他强大时才能得到尊重与平等,不过——不过那不等于,有人在韦帅望面前说韦行的坏话会得到韦帅望的好感,一点也不会。为什么?因为韦行是韦帅望的家人。如果同样的,慕容剑虽然不喜欢他哥哥,但,哥哥始终是哥哥,他会对韦帅望有什么感觉呢?
如果韦行一定要杀人,怎么才能让韦帅望说好话呢?帅望想,一点也不难,只要让韦帅望觉得你是个好人。至于如何让韦帅望觉得你是个好人呢,那倒真是一件难事,一个心地不纯良的人,再伪装也不会有一双坦白眼睛,一个聪明人,可以装傻,却不能让自己的眼睛停止闪烁与转动,当一个人的眼睛闪光与转动的速度比别人快,证明他正在大量占用CPU处理眼前的信息,一个人如果把全部脑力都用在处理眼前所见的全部信息,你当然就知道——他在对你动脑筋。闲聊是不必太用脑的,对吗?
想到这里,帅望禁不住抬头看了慕容剑一眼,结果发现慕容剑也在看他,只不过,眼神里面一种不太赞成的表情。帅望在慕容剑的黑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脸,那张思考着的脸上有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帅望微微愣了愣,一双眼睛渐渐暗了下去。
那双眼睛里亮闪闪的精光甚至不是韦帅望喜欢的那种。

慕容琴是个讨厌的家伙不假,可是他除了坚持要按条约行事,并没有做过太过份的事,他这样拿人家的缺陷刺激人家,实在有点——刻薄,刻薄这个词,好象谁说过,谁,啊康慨说过,康慨说,你说中人家的痛处,所以你是刻薄,此时此刻康大教诲重回心头,韦帅望叹口气,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快变成一个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了。
我不能这样主动出击,我明明觉得慕容氏心地纯良,不能因为我怀疑他们要伤害我,就先下手为强。
虽然,被他人决定命运是一件让人很难过的事。
帅望微微垂下眼睛,可是,做一个卑鄙的人会让我看不起自己,做一个让自己厌恶的人,再有成就,又有个屁用呢?

韦帅望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韦帅望的休闲方式之一,是躺在房顶上望天。
暖风落日,枕臂望天。
还可以听到房间里的对话:
“我不是有意要动手。”
“我不会告诉父亲的,你出去吧。”
“你以为我怕你告状?”“砰”的门响,似是慕容剑摔门而去。帅望扬扬眉,哗,精彩,还以为慕容剑好脾气,原来一点也不,门又响,似是慕容剑再一次推门进来:“你告状时别忘了提,你当时正无故要打烂一个小孩儿的头!还有,你是个被宠坏的骄纵无礼不知好歹的东西!”
“咚”的一声巨响,吓得韦帅望差点从房上掉下去,不知道谁把什么扔到什么上了,慕容琴怒吼:“滚,滚出去!”
摔门声,然后是慕容琴的怒骂:“白痴,蠢货,大字不识的文盲!你这头猪!”
门响,声音停止,接下来是韩青的声音:“喂喂,你这是干什么?你们是亲兄弟!放手,快放手!”
韦帅望再也忍不住,一个倒挂金钩滑下去,悬在屋檐上,看到慕容剑一只手拎着慕容琴的领子,把慕容琴举起老高用力摇晃,摇得慕容琴的脑袋都快掉下来了,被门口路过的韩青一喊,才吓得一松手,慕容琴“咚”的一声落地,可是已经被晃得天晕地转,只得再“扑嗵”一声坐倒在地。
慕容剑沮丧地望着坐在地上脸色铁青的哥哥,不知如何是好。
每个人都有痛却,文盲也许是慕容剑的痛脚。
被踏到痛脚而发了疯的慕容剑现在只得沮丧地想:“坏了,这下子他真的要告我的恶状了。天哪,怎么会这样?我怎么样又揍他了呢!”


第 90 章
九十,

韩青俯身看慕容琴伤处,脖子上一圈深紫红肿,不过并无骨折出血,慕容琴虽然不住咳喘,但他的的窒息并不严重,不过——
韩青看看慕容剑:“慕容,功夫好似不是用到兄弟身上的。”
慕容剑沮丧地看着韩青,韩青看他那表情,也知道自己说重了,笑笑:“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不过,你需要控制自己的力量,学习用别的方式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