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望站在他们身边,忍不住露出个微笑,慕容剑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如果此时此刻,韦帅望袖子里粹毒的小刀轻轻一送,慕容剑如婴儿般没有抵挡能力。
韦帅望笑,为什么温家与慕容家不把孩子的智力搞得正常一点呢?


第 84 章
八十四,孩子

慕容家的小孩儿为什么回来?
韩青忽然瞪大眼睛,慕容剑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
他不知道慕容剑回来有多少种可能,但是他确切知道其中的一个可能——慕容剑不能放过韦帅望!所以,他回来找韦帅望!
慕容剑轻轻“嗯?”了一声,感觉到韩青气血翻腾,他强力压制,可是韩青明显在反抗,他不想伤到韩青,不由得抬头去看韦帅望。
帅望过去握住韩青的手,韩青瞪着他,怒目,韦帅望,你做了什么?你不可在我面前擅自决定!
帅望跪下:“慕容剑是朋友!”
韩青瞪着,你的朋友?!
帅望道:“师父,他要是想杀我,不会来救你。”
坐在韩青身后的慕容剑愣了一下,嗯?是啊,对啊,如果他父亲真的决定废了韦帅望的功夫 ,那么治好韩青的伤,怕不是一个好主意吧?
可是——
韩青看着帅望,无声地挣扎,不!决不能在情况未明的时候接受人恩惠。帅望刹那红了眼圈,轻声:“求你!”然后低下头,额头抵在韩青膝上,求你。
韩青微微心软,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啊,他怎么忍心拒绝?可是——如果慕容真的要对韦帅望不利的话,他怎么可以接受他的帮助而做出妥协!
不过,如果他不接受帮助,连做出妥协的姿格都没有。
韩青慢慢闭上眼睛,如果慕容氏真的是好意,他就接受吧,如果不是,那就为了帅望背信弃义一次吧。
韩青轻轻捏住帅望的手,小家伙。

慕容剑到这时候,才隐隐约约觉得,他父亲让慕容琴来做决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谁想决定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啊。

冷辉虽然崇拜韦帅望,可是见韦帅望带个人进去,一两个时辰没出来,他当班就要结束,下一个班的人来了看到他不好交待,只得进来看一下,却见韩青头上热气滚滚如同开了锅的蒸气一般,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不明状况,可是知道造成这种状况不是一般功力的人能做到的。当下也不敢进去,转身就跑。
五分钟后,韦行已风一般赶过来。

韩青正在同慕容剑同学亲切会唔,韩青抱拳:“大恩不言谢,慕容少侠。”
慕容剑还想说点什么,韩青已开口问:“少侠,你对韦帅望的事有了新的决定吗?”
慕容剑沉默一会儿:“嗯,实际上,并不是我的决定,实际上——”
帅望笑道:“实际上是我想跟他回家去玩。”
韩青沉下脸来,怒喝:“住口!”
韩青转过头去看帅望:“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不可以向我说谎!这是做我弟子的规矩,韦帅望,你听明白了吗?”
帅望沉默一会儿:“对不起。”
韩青厉声道:“也轮不到你自作主张,轮不到你做决定!”
帅望沉默。
韩青怒喝:“你听到没有?”
帅望低声:“啊。”

韩青回过头去,恢复从容平静:“那么,慕容少侠的决定是什么?”
慕容剑沉默一会儿:“我没权代表慕容家做任何决定。”
韩青点点头:“慕容氏家教甚严,那么,少侠此来何意?”
慕容剑沉默一会儿:“我是来问问,问问帅望可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帅望轻声:“我已经答应。”
韩青怒问:“答应?你可以不得到任何人的允许,擅自决定自己的行动吗?”
帅望肯定地说:“我已经答应了!”
韩青怒视韦帅望,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只有悲哀,即使韦帅望再长大五岁也仍是躲在父母身后牵衣角的年纪,可是小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站出来承担责任,再怎么样的信赖与娇宠也不能让小家伙象对父母一样理直气壮地耍赖,别人的头上有屋顶,小家伙的头上是青天白日或乌云大雨。
韩青缓缓地坚定地说:“我不准!”
帅望抬头:“师父教过我言而有信!”
韩青问:“我没教过你尊重师长吗?你可以不问自专吗?”
帅望道:“尊重只是态度,诚信却是人格问题。我答应慕容剑了!”
韩青点点头:“我也答应过你母亲照顾你,如果我今天让你去,就是我食言。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诚信问题,因为你去不了!非不为,是不能为!”
韩青一只手捏住帅望肩膀,就要点他要穴。
慕容剑抬起手,韩青回头看他,韦行站直身握剑。

慕容剑慢慢缩回手:“我不会……”但是:“我是觉得……”
慕容剑沉默一会儿,他不太擅长言辞,半晌才道:“我是觉得,如果韦帅望跟我一起回去,对大家都好一点。”
韩青看着慕容剑,如果不是慕容剑的表情很诚恳,这句话很容易就可以理解成一种威胁,但是,有些人天生长得诚实可信,慕容剑无疑是其中的一个。看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在诚恳地表达内心深处真实想法,而不是在说谎。
韩青沉默下来,如果慕容剑内心深处觉得韦帅望同他一起回家,对于解决这个冲突是有好处的话,韩青是不是可以信任这个判断呢?
如果希望双方友好解决,当然是冷家上门解释比较有诚意,可是慕容家与温家都坚决拒绝冷家人近他们方园五十里以内,原因当然是冷家那无所不用无所不至的手段。慕容剑觉得韦帅望只是个小孩子,所以做此提议。韩青看看帅望,小帅望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吗?他苦笑,慕容,你可是挑了我们冷家最危险的小孩子。可是让韦帅望独自跟随慕容剑回家,如果慕容卓决定对韦帅望不利的话,他们就全无挽回余地;再者把自己弟子送去任人处置,未免太丢冷家人的脸。
韩青半晌道:“我带帅望去向令尊解释。”
慕容剑一愣。
韩青淡淡地:“我自己带帅望,在慕容家对面的镜泊湖畔等候处置。”
慕容剑再次发愣地看看韦帅望看看韩青,韩青问:“少侠觉得呢?”
可怜的十四岁的慕容剑,啥时候考虑过这么复杂的问题啊,他倒是觉得,咦,冷家人没有象父亲说的那样六亲不认十恶不赦啊,看看,这个掌门大人,为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要独自历险呢。慕容剑对韩青的决定实在是没啥感觉,行吧?这样子,他算是没把犯规的韦帅望放跑吧?基本上——没做错什么吧?
慕容剑眨了眨眼睛:“嗯,——”如果你愿意去,我没啥想法。
韩青忍不住微笑了,如果将来是这个慕容剑当家,倒也是武林之幸,冷家之幸。
慕容剑沉默一会儿:“掌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想,家父会考虑掌门对待这件事的态度的。”
微微拱手:“晚辈告辞。”
韩青还礼:“慕容,你的恩德韩某不能在这件事上回报,他日有机会,自当效劳。”
慕容剑回头看他一眼,笑笑。
如果韩掌门是冷家人的代表,冷家人看起来真的没什么可怕啊。


第 85 章
八十五,

韦行见慕容剑经过他身边时微微侧头,也点个头,慕容剑微微低头躬身。
韦行看着那个少年飘然而去,心想,咱们冷家一遇到慕容家真是一点尊严全无,府邸内外,任人来去,这口气还真不好咽,怎不让人杀机顿现。
帅望见他父亲眼光有内容,忍不住提醒:“慕容剑治好我师父的伤。”
韦行看他一眼,你师父,啊,哼!
然后问韩青:“你自己去?”
韩青道:“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功夫也恢复大半,应该没有问题。去的人多,象示威。”
韦行沉默一会儿:“是我让他练的。”
韩青看看他,倒笑了:“没什么了不起的,谁会想到这么倒霉。不过——”
韩青沉默一会儿:“冷家以前似乎也有人试过,可是——”效果没这么明显啊!韦行苦笑:“帅望刚拿到那个秘籍个把月,而且,我还没来得及看。”
韩青瞪着韦行:“你的意思是?”小小的韦帅望无师自通,且有如斯效果?
韦行道:“有时候,人同功夫也讲缘份。”
韩青道:“也许同帅望的体质有关。”
以前有人练过,那个狗屎人好象就是冷恶,不过,冷恶的功夫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韦帅望身上的效果却如此之明显,真让人讶异。是因为胎里打通经脉?还是因为冷良那一掌?
或者——其他什么未知的原因?
韦行道:“我去。”
韩青笑:“谈判交涉,不是你所长。”
韦行喉咙里咕噜一声,大意是,你固执起来好比一头牛,有个屁所长。

夜里,韩青把两份秘籍拿去细看,看了又看,思之再三,有些问题,实在不是一个月能解决的,比如某处同某处,没有十年八年功夫根本不可能达到啊。
韦帅望就算真的是天才——也不可能一天顶人家一年吧?

韩青深思,忽然听到里屋传出惨叫声,他冲进去,看到帅望溺水般挣扎。
韩青过去按住帅望:“帅望!”
帅望惊醒,惊恐地瞪着眼睛,苍白的脸,紧绷的身体,看到韩青,才轻轻“啊”了一声,缓缓放松,全身都瘫软在床上,他看着韩青,张开嘴想说什么,噩梦,可是他又沉默了,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师父。”
韩青问:“噩梦?”
帅望点点头。
现实不比噩梦更惊人吗?可是噩梦仍会吓到韦帅望。
梦到什么?帅望不想说,韩青也没问,他握住帅望的手:“睡吧,我陪着你。”
帅望侧过身来,微微蜷起身子,鼻子里闻到熟悉的味道,忽然间一颗心落到实地上,身上每块肌肉都回归原位,整个人松下来缓缓地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下去沉下去,再没有知觉,没有声音没有图象,没有梦,韦帅望关闭了什么感应器官,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没有梦的觉。

清晨,韦帅望醒来,看到韩青睡在他旁边,嘴角忽然不受控制地咧开来,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伸手捏住韩青鼻子,韩青睡梦正酣,忽然受袭一惊而起,韦帅望大笑。韩青看看窗外的青天,太阳刚露头,以前这个时间离韦帅望起床至少还差一二个时辰,韦帅望离家后,真是养成了不少好习惯。不过,还是象以前一样淘气,不管韩青睡醒没有,他醒了,就开始捣乱,韩青怒道:“臭小子,老子没睡醒,你就敢起床?”把韦帅望按住上下其手,帅望挣扎狂笑,笑得喘不过气来:“救命!饶命!哎,我再不敢了,救命!救命救命!”
两人见招拆招,刹那交手十几招,韦帅望终于一屁股从床上摔到地上,一边笑一边惨叫,一边钻到床底下去,再不出来。
韩青大笑:“你出不出来?”
帅望摇头:“我不出来,你进来吧。”
一只脚准备好了,给韩青当头一脚,看他敢进来。
韩青笑道:“那我再睡一觉。”
帅望在床下踢床板。
韩青笑着起床穿衣:“节奏感不强,韦帅望,你该学点乐理了。”

门开,习惯早起的韦行已进来:“怎么?昨天睡得那么晚,不多睡会儿?”
韩青刚想说被韦帅望那臭小子给扰起来的,却见韦帅望已从床底下钻出来,转眼间穿好衣服,在他身边站得笔直。
韩青笑了一下,拍拍帅望:“长大了。”
韦行哼一声:“不过在我面前装个人样。”
韦帅望一边嘴角微弯,一丝不悦又出现在脸上,然后他忽然间惊悟,在韩青身边,被宠惯几个时辰,他居然又变回了那个任性的小孩子,再一次拾起了吹弹得破的嫩脸皮与自尊心,这些日子刚刚习惯了的韦行的冷面孔,忽然间又能刺伤他了。这就象被春风化开的江水,重又有了痛的感觉。
帅望笑了。
韦行见自己的讽刺与刻薄撞在韦帅望的笑脸上,没啥反应,也只得做罢,总不能再接再厉地问韦帅望没脸没皮地笑个啥,当着韩青的面,那不是个好选择。

韦行问韩青:“你真要去?”
韩青点头。
韦行道:“师父说,让你去死。”
韩青笑:“那我奉命送死去了。”
韦行道:“你要是真死了,谁庇护他。”
韩青道:“你!”
韦行哼一声:“可不是你那种方式。”
韩青笑:“唔,我看出来了。”
韦行瞪他,再瞪韦帅望,帅望很无辜,瞪我做啥?又不是我说的。

韩青与帅望向冷秋辞行,冷秋看他们一眼:“放心地去吧,反正你那几个亲儿子干儿子都找到师父了,你就放心地去吧。”
韩青笑:“没那么严重,我不会同人家拼命,太自不量力了。”
冷秋笑笑:“帅望,替你师父记着,必要时提醒他。”

韩青同帅望刚要离开,冷秋指指韩青,韩青让帅望先走,冷秋道:“核实一下韦帅望的那份内功心法是怎么弄到手的,什么时间,他练到哪儿了。炸药是怎么回事,同唐家的前因后果,还有,他都对温家人干了什么。”
韩青点点头。
冷秋想了下:“唐家的事,一定要问清,涉及到我们与整个中原武林的关系。”
韩青点头。
冷秋道:“如果因为韦行对我有什么隐瞒,你就也做同样选择的话——,我会感到孤单的。”
韩青苦笑:“师父。”
冷秋问:“韦帅望有没有做噩梦?”
韩青一愣:“你怎么知道?”
冷秋倒笑了:“还会做噩梦,还好,不然我真以为他是妖怪了。”
韩青不悦,韦帅望被血淋淋的事实吓到,最终的原因是他们这些大人无能不尽责,居然还幸灾乐祸。
冷秋眼前却只是浮现地上血淋淋的尸体块。制造修罗场的修罗,也会发噩梦吗?


第 86 章
八十六,谗言

冷秋沉默一会儿:“看,我对我们的小救命恩人是多么的不知感恩啊。”
韩青苦笑:“师父说得是。”
冷秋抬起头,看看韩青,咦,居然敢这样公开直接地责备他,他笑了:“韩青,有时候,如果你特别急切地维护一个人,反而证明你对他没信心,甚至,你可能正在说服自己。”
韩青一愣,什么?没信心?
冷秋微笑:“你是不是在内心深处也有一点恐惧?你家的宝宝长得太快,你怕你的监控赶不上他的变化。”
韩青怔了怔,道:“帅望是个好孩子,不管师父你怎么想他。甚至,即使他真的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别有用心的,呵,十岁的孩子,他救过我多次,他从没做过过格的事,如果他需要,我不但感情上愿意,而且也有义务以身家性命维护他!”
冷秋沉默一会儿,难了,一旦让韩大侠觉得有义务,择善固执的韩大侠可是绝对的尽忠职守的人啊。
冷秋沉默一会儿,微笑:“当然,帅望是个好孩子。你放心,我欠他一条命,当然不会再提杀他的事,不但不提,别人要杀他,我也同你一样拼命。”
冷秋笑:“但是,你要记住,他是你的弟子,掌门人的弟子,未来的掌门人,你要看清楚,一看再看,看清他。”
韩青沉默,韦帅望,未来的掌门人吗?韩青喜欢帅望,但是,这个孩子真的适合做冷家未来的掌门人吗?
冷秋把冷颜的一份报告交给韩青:“我让冷颜重新检查了温家孩子住的客栈,这是在客栈里发现的陷阱,毒药,与毒物的报告单。”
韩青接过来,长长一串毒物名称与数量、功用,可致人死命的达十余项之多。
冷秋笑问:“帅望把本草纲目都背下来了吗?”
韩青为这份单子感到震惊,茫然答:“没有。”
冷秋笑:“那他是特别对有毒的东西感兴趣了?而且,不是防御性的了解其性状,而是——随身备着。他喜欢养小动物吗?不,他只是喜欢养有毒的小动物。他喜欢烟花爆竹吗?不,他喜欢炸药。一个简单快乐的孩子不会喜欢这些东西,为什么喜欢这些东西?备而不用吗?也许是,不过,你知道那句话,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韦帅望在韦府这些日子的冒险经历,一大半,是他自己找来的,你看到他写给唐家的勒索信了吗?”冷秋推过来一封信。
韩青打开看,半晌,沉默。
冷秋道:“你知道那两颗坏了的火霹雳是哪来的?”
韩青摇摇头,冷秋笑:“一颗是冷良的,一颗是他自己拆的。冷良的那颗,并不是冷良拆的,他没那个能力,冷良的那个,是冷恶拆的,所以,你看,韦帅望是敲诈勒索,有趣的是,唐家的火霹雳从未被外人拆开过,拆开它的两个人竟是父子,是不是有趣的巧合?缘份吧,冥冥中自有天意。”
韩青听到纸声,才发现自己捏着信纸的手太过用力,他慢慢放松,把信还给冷秋:“我会教训他。”
冷秋轻笑:“他刚救过你的命,你怎么教训他?就算你教训他,他也不过是觉得委屈。再说,可能韦帅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对所有冷家人是多么的怨愤憎恨。如果他真的有心,他不会承认,如果他是无心的,你不能提醒他。”
韩青沉默。
冷秋道:“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人人都有不被自己承认的另一面。所以,韩青,看清楚未来的掌门人,那不是一个人的事,关系到整个冷家,整个武林,对不起一个人,比对不起天下人强。你坐这个位子,就有这个责任。”
韩青道:“我会看护他!”
冷秋淡淡地:“最后问你一件事,韩青,当初施施自杀时,是否向你约略提起过?”
韩青呆住。
冷秋道:“她向你托孤,你不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韩青呆呆地。
冷秋道:“你是不是想过,施施死了更好,对韦行来说是个解脱,你是不是想,她早该死了?”
韩青沉默。
冷秋问:“是不是?”
韩青沉默。
冷秋笑了:“韦帅望长大后,你怎么对他解释这件事?”
韩青声音微微沙哑:“我会对他解释。”
冷秋笑:“帅望总一天会明白,他母亲向你托孤,你接受了,却没阻止她自杀,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你是杀了他母亲的人之一。不管你怎么解释,你的手上,沾了血!”
笑:“你认为他会原谅?”
让一个孩子失去母亲,即使只有微弱的责任,怕也很难得到原谅吧?
冷秋淡淡地:“他当然不会对你怎么样,无论如何,是你把他养大,我很明白,韦帅望对你的信赖以及你对他的感情,你养育他,他是不会杀你的,这一点善良,我相信他有。只不过韦帅望天生是个思考者,他不会全盘接受你的说教你的价值观,这个世界在他眼里,是另外一个不同的样子,不管你怎么说,他如何信你,他始终会用他自己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你对他的影响力,只是因为他信你,如果连这一点也没有,你对韦帅望的成长毫无控制,他会思考,他最终会明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对于他这样一个热爱自由的人来说,最终会明了,仁义道德不过是地上的一道线,他跨过去,就得到了真正的自由——就象冷恶。他会抛弃你给他的限制,世界这样广阔,我不知道他会去向哪里,你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这只大鹏鸟会飞向什么地方,他起飞的时候,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暴,多少人被他改变命运,当你发现你的孩子会成为未来的掌门,他是一只鹰而不是一只小鸟时,韩青,你记得,你是有责任的。”
韩青的脸色不好看,他沉默着。
冷秋笑笑:“好走,一路顺风。”

韩青走出阴暗的小听风堂,外面的阳光让他有点恍惚,他有一种不真实感,有一种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什么的感觉,就象刚刚做了一个噩梦,看了一个恐怖片的感觉。
冷秋的话象刀子一样割痛他的灵魂,那疼痛,把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刻在他灵魂上。韦帅望并不是一个简单快乐的孩子,不管他多么爱护他,不管他如何为帅望遮风挡雨,韦帅望也再不能变成一个单纯快乐的孩子,甚至不能做一个愚蠢任性的孩子。
韦帅望是一个被伤痛催熟的怪物,不管他是如何的假装忘记,如何努力地忘记,流血的伤痕留在他内心深处,埋得越深,越容易化脓穿孔,盖得越严压得越紧,爆炸的可能性越高。他一面紧紧抓住朋友的手,顽强地绝望地拒绝放弃:“不,你不能死,我要救你!”一面却迷恋于各种有毒的动植物与可怕的暗器,潜意识里是不是在一次次把自己的仇敌杀死,把那不知名的夺走他至爱的亲人的幻想中的敌人杀死?还是,只有面临死亡的刺激才能让他忘掉他的伤痛?面对毒蛇,毒虫,爆炸,死亡危险让他兴奋,让他轻视内心的伤痛,让他忘却忧伤?
那孩子内心的那根刺,倒底有多深多重多痛?韩青痛得快要失去力量。

韩青往前走了一会儿,才发现韦帅望并没有在院子里等他,帅望呢?
在秋园的门口,有一丛玫瑰,玫瑰正吐露芬芳,花瓣轻颤,韩青低下头,在灌木丛的背后,看到缩着身子,坐在地上的韦帅望,双手环膝,头埋在手臂里,身体在微微颤抖。
韩青慢慢走过去,蹲下:“帅望!?”
帅望抬头,一双红色的眼睛,干净的眼白是忽然间清清楚楚地裂出来一道道血丝,韩青看着那双眼睛渐渐整个红起来,大滴的泪水慢慢凝聚,越来越大,却含在红色的眼眶里颤抖着不肯滚落。
韩青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仇恨,他微微觉得一点凉,一点灰心。
要道德审判他吗?
韩青沉默一会儿:“她不是一时冲动,那是她的最终决定,我救不了她。”
韦帅望痛叫一声,毫无意义地痛叫,更象狼嚎,他用尽全身力气,挥手向韩青脸上打去。
韩青没有躲。
耳光响亮,韦帅望慢慢收回自己的手,手掌火辣辣,证明他真的打了,韩青脸上慢慢浮起的指印,也证明他打了。
帅望看着自己的手,手掌红肿,他应该假装不知道,他应该装做一切没有发生过,他不要韩青从此待他不同,不不不,不,他宁可让仇恨折磨他的灵魂,他宁可让怨愤象毒汁一样慢慢腌渍他的心,不,他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个亲人,不管这个人做过什么,他唯一的愿望只是——只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并不奢望一切都没发生过。如果有人非要告诉他,那么,他希望自己能假装不知道。可是——这一巴掌已经宣告他知道,宣告一种关系的终结。
帅望身子震颤,象咳嗽一样震颤,他慢慢握紧拳,指甲刺进掌心,可是这痛仍不够,这只手,他恨这只手。
帅望痛叫,那只手锤在地上,关节处皮开肉绽,帅望惨叫,韩青拉住他:“帅望!”
帅望拼命挣开,怒吼:“你为什么沉默!你为什么不说不!为什么?我不想听解释,我不想知道真相,不要告诉我你不圣人,我不要知道,我不想知道!为什么不欺骗我,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如果你真的懂得仁慈,你不会告诉我真相!我宁可被欺骗,我宁可被欺骗!我宁可死!也不想知道真相!”
帅望怒吼:“欺骗我!杀了我!怎么样都可以!别让我面对我不能面对的真相!我承受不了!”
韦帅望怒吼:“我希望你死掉!我希望你死掉!这种无用的真相,你告诉我干什么我?你真是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