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斗多年,都说最了解你的非是朋友而是敌人,奚玉棠虽猜不到越清风为何要挡她的路,或许是为了更深远的目的,但绝不是为了维护欧阳玄。
她不想入局,更不想牵扯旁事,只想安安静静挣个钱,报个仇,而如果因为结盟一事她必然要淌进某池浑水里,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解除同盟,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望着眼前彻底认真起来的女子,越清风知道他此时对上的不再是【奚玉棠】,而是执掌武林一派势力十年的玄天教教主。
对方的质疑如此直接,目的如此明显,字里话间都在透着要远离他、远离阴谋、明哲保身之意,态度坚定且不容置疑,令他无端生出一丝烦躁。
“你在逼我跟你摊牌。”他慢吞吞地开口。
奚玉棠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垂于身侧的手扣紧了银针。
大约是感受到了她的逼迫之意,越清风连续咳嗽几声,血悄无声息染红了纯白绢帕。好一会,才说出下一句话,“……也好,那便摊牌吧。”
“我所图的,是你。”
第17章 我要的是你这个人
我所图的,是你。
是你……
你……
奚玉棠猛地睁开眼睛,汗水悄然从鬓间流下,脑子里无数画面闪过,全是昨日惊鸿院内她与越清风惊心动魄的一场所谓的摊牌。
她头痛欲裂,心境破损,真气紊乱,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脸色忽青忽白,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原本从惊鸿院回来后的首要之事便是稳定心境,可她思绪太过混乱,练功不够静心,险些酿成大错。
窗外天光乍破,打更之声遥遥传来,整个观澜院寂静无声,她试着唤了两声吕正的名字,下一秒,房门立刻被人撞开,吕正和司离慌慌张张地出现在她面前。
没等奚玉棠开口,吕正首先发现了不对,“教主,练功出岔子了?”
奚玉棠无力解释,强忍着全身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哑声道,“过来帮我一把……”
吕正和司离对视一眼,纷纷上前,盘膝而坐,一前一后,将真气送进奚玉棠体内。司离年轻,功力不足,很快额头便见了汗,倒是吕正虽心惊于自家教主体内混乱的状态,却依然耐着性子一点点帮着梳理,生怕急功近利下造成二次伤害。
两人合力才勉强将奚玉棠的状况稳定,见她神色恢复平静,这才缓缓收手,悄然退至门口掠阵,并吩咐手下死守观澜院,等闲不得出入。
奚玉棠听到他们的安排,暗自松了口气,脑内却再次出现了昨日的一幕幕。
————
“我的所图,是你。”
越清风如是说。
有那么一瞬间,奚玉棠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大脑短暂地停止了运转,只能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蠢样看着越清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第一反应是越清风果真要杀她,但很快又觉得不对,脑子里一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竟有些糊涂了……总不能是在表白示爱吧?
他是不是疯了?
见奚玉棠久久没有反应,越清风淡淡道,“秋远,去重新沏壶茶来。”
秋远知趣地行礼退下,接着周围防备的视线逐一消失,越家暗卫撤退,整个惊鸿院外围被守成一个铁桶,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把话说清楚。”奚玉棠抽嘴角。
越清风咳嗽了两声,前所未有地沉默了极长的时间,久到奚玉棠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这才缓慢而虚弱地开口。
“放心,不是要杀你……我图的是你这个人。”
奚玉棠:……Are you kidding me???
对面人脸上因剧烈的咳嗽而浮起淡淡的病态红晕,双眼也被浸湿,从奚玉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长如小扇子的睫毛上挂着亮晶晶的水珠。夕阳斜照下,他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中,表情似笑非笑,但再看过去,又变成了空白一片。
他没有解释这句话,而是沉默许久,突兀地问了个问题。
“奚教主,你可知……越某师从何人?”
奚玉棠怔了怔,完全被他吊起的胃口得不到满足,心里像是有无数小爪子抓挠,没想到却等来这样一个问句。
“不是令尊?”
“当然不。”越清风笑了一声,停顿片刻,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不知奚教主可曾听过一个名号——寒崖老人?”
越清风居然师从寒崖老人?一丈峰那位不世出的武林泰斗?
奚小教主心神微震,陡升强烈的嫉妒之情。
……简直人生赢家啊这货!
寒崖老人,那可是比她爹辈分还要高出许多的高手中的高手,这世间站于武学巅峰的少数几人之一,真真正正的正道巨擎!谁都不知他活了多久,几乎成了一个传说,就连她爹似乎都只是听过名号而从未见过真人,更不用说她这个小辈了。
“寒崖老人一生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是上一任武林盟主卓正阳,二徒弟无人可知,关门弟子便是越某。”越清风语调平缓,少见地没有咳嗽。
被措不及防地秀了一脸优越,奚玉棠僵着脸答,“世人只知卓正阳。”
越清风嘴角笑容一闪而逝,“奚教主可知寒崖老人二弟子是谁?”
奚玉棠摇头。
“是当年真正的魔教少主。”他抬眼,直直望进她眼眸深处,“奚玉岚。”
“……”
奚玉棠瞳孔猛地一缩,险些失态地站起来。
这不可能!
“越清风……”
她声调变低,语调里是从未有过的刺骨冰寒,一字一句,像是要将眼前人拆骨剥皮拆吞入腹,“话可不要乱说!”
越清风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眼眸深深地盯着奚玉棠面具后的眼睛,在那里,仿佛酝酿着一场惊心的风暴,彻骨冰寒,杀意奔腾。
“不信?”他轻声问。
“他早就死了。”体内杀意澎湃,奚玉棠面若冰霜,戒备全开,脑中开始演算无数种杀死眼前人的方法,出口的话却在自己未发觉的情况下换了称谓。
“本座……才是真正的少!主!”
越清风笑了,一字一句道,“你不是。”
话音未落,几乎是眨眼间,奚玉棠已至越清风身侧,削铁如泥的红线几乎在电光火石间缠上了他的脖颈,同时左手一翻,数根银针直抵对方眉间窍门!
红线逼入肉中,一行殷红的血顺着越清风如玉的皮肤流下,飞快地没入了他的衣襟深处。
与此同时,先前奚玉棠所坐之处,只听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响起,石凳应声而裂。
“咳……”越清风痛苦地咳出了声,声带振动下,脖颈伤口更深,“奚玉棠,你兄长是我师兄……”
“他早就死了!”奚玉棠手指蓦然收紧,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般,“在很多年前,奚家就被灭门了!”
越清风嘴角溢出了鲜血,他骤然抬手抓住了眼前人执线的右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捏断那脆弱的手骨,“你兄长曾对我说过许多他的事,其中便包括他,咳,极为疼爱的小妹……”
他脸色白的吓人,嘴唇都没了血色,却仍艰难地将话说完。
“奚家被灭满门而无后之事虽秘而不宣,在顶尖世家门派却不是秘密……十年前你突然出现,以魔教少主自称,众人只当你是玄天高层为了不断传承而找来的私生子……”
他眼前模糊,剧烈地咳了一声,强打精神。
“你有恃无恐……是因为无人知你活着,可对?”
奚玉棠呼吸一滞,瞳孔几乎缩至成针,心房一颤,真气刹那间险些逆行。
破绽一出,越清风当即抓住机会,周身内力砰然爆发,颈上红线寸寸断裂。
两人于毫厘之间交手数次,终于,越清风抓住机会,手上巧劲发出,将奚玉棠整个人往后逼退数步,接着一指连点胸前,肩膀一滞,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乍见他吐血,奚玉棠身形踉跄停下,理智彻底回笼。
怔怔望着越清风,她甚至忘了呼吸。
打从决定要走这条路开始,她就有了被拆穿的觉悟,只不过当年想的只是能拖多久拖多久,拖到玄天缓过气,拖到她武功大成——毕竟,她真正的身份一旦曝光,容易引来强敌,而她太弱,玄天太弱,保不住。
她以为这世上已经无人能猜到她的身份了。已知的仇人都被她借各种名目杀得差不多,血杀殿那个被邹青干掉的殿主、听雨阁王牌、唐家旁支、玄天叛徒……如今萧承一死,就只剩下寥寥一两人和主谋了。
“你……”奚玉棠声带发颤,“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懂我在说什么。”越清风道。
十六年前,雪山一战,奚家莫名其妙被一夜之间灭了满门。
先是奚之邈和唐芷嫣夫妻出门办事却传来死讯,接着有人攻上雪山,里应外合。当家人不在,没人知道对方目的为何,上来就杀,整整一夜,玄天上下鸡犬不留,包括少主奚玉岚,以及只有五岁、连个正经大名都没起的奚家小小姐。
据闻,雪山出事后,几大门派世家掌教联合上门探查,先于大殿内见到少主奚玉岚和几大护法的尸体,随后循着踪迹,在后山深处挖出已经冻青的奚家小小姐和随身家仆,少林净空方丈亲自确认后宣布其死亡,奚家一脉已断。
后来又过五六年,玄天覆灭之事平息后,雪山上传出奚之邈寄养在外的私生子被千里寻回,成为新少主。事虽稀奇,但想来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可能是私生,也可能毫无血缘关系,徒惹笑谈。
玄天教名存实亡,实难构成威胁,顶尖门派世家又自持身份,不愿落井下石以留骂名,毕竟魔头已死,奚家绝后,该分割的利益也分割完毕。若不是少林方丈放话众生有德,第一个作出表率之姿,表示只要不危害武林,不堕入邪魔外道,玄天可重建,恐怕还会引来更多贪心之人。
不过事情倒也不顺利。奚玉棠这个新少主从公布身份开始,就持续地经历着花样百出的暗杀,着实过了多年死里求生的生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兄长奚玉岚自父母死讯传来后,便带着其中一个护法秘密下山调查死因,留下替身待在总坛,之后便再没了消息。雪山一战的尸体是替身,她知道,她不知有多庆幸当时他不在。
但多年无踪,潜意识里,她已经当他死了。
庭院里静得吓人,夏风扫过树叶的声音,昆虫轻鸣的声音,风吹起石桌上书页翻动的声音,统统不见,天边殷红的夕阳笼罩下,耳边只剩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空气中飘荡着血气,映得此时的沉默更加沉重不堪。
许久,对方开口了。
“我告诉你这件事……”
只说了半句,他便忽然爆发了剧烈的咳嗽,好似要将肺咳出来一般,一缕缕鲜血再次顺着他的指缝流出,连带着还因用力而崩裂了脖子上的伤口,整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
……要不要趁机灭口?
奚玉棠垂在身侧的手指僵硬地动了动,杀机再现。
“……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知道,师兄的亲妹妹,我是不会去害的。我对你知之甚深,比你想的还要深……”越清风被奚玉棠重伤,胸膛每一次的起伏都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所图是你,是因为我想要你这个人……我承认结盟的目的不纯,但这无碍于我的诚意,原本我来洛阳,就是为了见你。”
“所以我将把柄交还给你,要不要灭口,由你决定。”
他声音低下来,喘了几口气,抬起头,因咳嗽而略显湿润的眼睛对上了奚玉棠冰凉的视线,用气音吐出最后几个字。
“动手吗?”
奚玉棠微微睁大了眼睛。
动手吗?
杀了这个人,她秘密得保。不杀,恐生变。
杀,还是不杀?
————
几点说明:
1、奚玉岚下山前安排了替身。
2、奚玉棠被挖出来的时候确实看起来生机已断,但其实是假死。
3、越清风武功越高身体越差,但也凭此在给自己寻生机。
4、表白趁早不趁晚,尤其是对于情商低的人,或者根本没想过谈情说爱这种事的人。
第18章 赌局
周遭寂静如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壮阔而漫长的河流横亘其中,一端生,一端死,奚玉棠立于彼岸,脑子里全是奚之邈唐芷嫣的谆谆教诲,是奚玉岚捏着她小脸说妹妹我长大以后保护你的宠溺,是唐家小姐姐躲在雪坑里说妹妹别怕时的绝望,是雪山上所有人或喜悦或欣慰或痛苦或坦然的脸。
他们全死了。
而越清风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坐着,浑身浴血,屏退了所有后路和生机,将主动权交于她手,将性命一笑置之。
——简直是个疯子。
杀不杀?
当然要杀!
大仇未报,所有的不定因素都要扼杀在襁褓之内,否则她先前那么多努力岂不是浪费?哪怕对方是越家少主,也没有在知道她秘密后还能活的特权。
什么‘所图是你’,什么‘为了你来到洛阳’……奚玉棠会信才怪。江湖向来不缺无利不起早之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她见多了,更做多了。
……更何况,是他自己送死,怪不得别人。
但在动手之前,她需要问越清风一个问题。
“奚玉岚……还活着吗?”
越清风怔了怔,敛眸躲开了奚玉棠那双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却盛满了近乎溢出来的期待的眸子,好一会才轻声道,“不知。”
巨大的失望潮水般席卷而来,奚玉棠眨了眨眼,连呼吸都未乱。
也是,她当是该习惯的。
手中银针再出,奚玉棠运起真气,雷霆出手——
“但我几年前见过他。”越清风突然道。
“!!!”
呼吸猛然一滞,奚玉棠蓦然瞪大了眼睛,然针已出手,不可收回,大惊之下,又一根银针接连而出,在攻击即将没入越清风眉心的前一刻,叮地一声轻响,后一根针以极为微小的偏差角度将前一根针打偏几分,同时大喊,“躲!”
越清风下意识闭眼偏头,第一根银针擦身而过,在他眼下留下一道长长的红痕,第二根则直接没入了他的肩。
就差那么一点!
随着银针落地,两人都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你……”奚玉棠有些反应不足,“你刚才说什么?”
银针入体,痛得越清风几欲晕厥,缓了几息才提气道,“……六年前,他找过我,只说他找寻多年终有结果,打算去做一件事,然此去危险,极有可能回不来,因此……”
他顿了顿,抬头,“……嘱托我照看你一二。”
奚玉棠震惊,“六年前?武林大会时?就在洛阳?!”
越清风默认。
“后来呢?”
“……”
越清风诡异地沉默了许久,缓慢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奚玉棠再次愣神。
她脑子里极乱。毫无征兆地被人揭开了陈年伤疤,过激的行为和大起大落的情绪让她暂时丧失了任何思考的能力。她隐约觉得越清风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又不知从何问起,也无法静下心思考话中漏洞,满心满眼只剩下【奚玉岚可能还活着】这个疯狂的念头。
沉了快十年的心死灰复燃,仅仅因眼前人的一句话。生见人死见尸,哪怕只得一缕消息,也是值的。
奚家,只剩他们了。
而越清风见过奚玉岚。
奚玉棠全身都在颤抖,十指紧握,内心挣扎如刀尖跳舞,好一会,才不甘地闭上眼,内心莽莽荒原刹那虚无。
她艰难地往前迈出一步,忽然觉得,大概未来某一天,她会因自己的心软而错失许多许多东西。
沉默地绕至越清风身后,轻飘飘一掌打在肩上,只听一声轻响,银针应声落地。奚玉棠咬咬牙,漠然道,“……我让阿七来一趟。”
话音轻飘飘,仿佛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带着一丝破罐破摔,越清风呼吸倏然一停,心底忽然涌出汹涌到几乎要将世界淹没的复杂之情,狂喜,后怕,犹疑……
无数情感交织,想开口,却因伤而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背对奚玉棠,好一会才尽量平静道,“无妨,柜子里有药箱和干净的纱布,帮我一把?”
奚玉棠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久到越清风几乎以为她下一秒便要反悔时,她骤然收回了目光,抬步走向屋内。
见她身影消失于房间屏风后,越清风如释重负地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地靠在了椅背上,双眼望着虚空,灵魂深处透出的无尽疲惫几乎让他灵台清明不保。
赌赢了。
他竟然赌赢了……
无声地笑了几声,青年再次咳起来,全身经脉抽痛难忍,然而劫后余生之情却充斥四肢百骸,让他勉强保持了清醒。
这一步棋险之又险,本不应如此毫无准备又贸贸然地进行,但就只因奚玉棠稍稍表露出了一丝想要远离他的想法,他便沉不住气地轻易将底牌抛了。
然而虽走得艰难,得到的结果却令他有一种死了也值的错觉。
世上怎会有如此对他胃口之人?哪怕饮鸩止渴、中毒上瘾,此时此刻,只要她开口,他恐怕刀山火海都能觉得甘之如饴……
怎么办?
他快被喜悦冲昏头了。
攻心何其难?
越家少主向来是个中高手。然而今日之事,是他二十多年来少有的一步险棋,成功不足一成,很可能十成十的结果都是被奚玉棠当场杀掉——他毫不怀疑她会这样做。
他唯一的筹码便是他有个师兄叫奚玉岚,且他见过他,相处过,了解过。虽然话说得不尽,个中隐秘也被略过,但这不妨碍他影响奚玉棠的心境。
他将自己的命摆在她面前,赌一把她的信任。
若是奚玉棠的心再硬一分,他今天就死定了。
衣衫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但他毫不在意。他成功地将自己和奚玉棠之间的关系拉到了一个微妙的近距离,尽管离目标还差些,但根已种下,算是巨大收获了。
所以他很喜悦,很开心,心情极好。
找出药箱,拿出金疮药,奚玉棠回到院里
“外衫脱了。”还带着寒气的低哑声音响起,越清风直起身,动作自然地除了外衣。
清洗伤口,再撒上药粉,抖开绷带,奚玉棠手法生涩地帮眼前人包扎,觉得自己大概才是那个疯了的人。
“……你真是寒崖老人的弟子?”她开口。
“是。”越清风话中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放松。
“什么时候的事?”
“十三年前。”
“我哥……跟你提过我?”
“嗯。”
“他说他去哪儿了么?”
“没有。”
“为什么不告诉他人?”
“玄天如何,与我无关,为何要说?”
“怎会无关?我哥不是你师兄么?”
“既是师兄,当密之。”
“他信任你?”
“嗯。”
“他当时在洛阳,为什么不见我?”
“……不知。”
“若他回来……会联络你么?”
“会。”
“……你觉得我女扮男装成功吗?”
“……”
等等,这是什么谈话走向?
越清风呼吸微微一滞,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奚玉棠继续道,“从前我一直坚信那些古装剧……话本里,‘女扮男装谁都认不出来’的戏码是放屁,但后来发现,不是你认不出来,而是当那人站到某个位置后,人们自然而然就会有自己的判断,且不容反驳。”
就比如她奚玉棠。
从接手玄天教开始到现在近十年,除了一开始自称魔教少主外,她从未说过自己是个男人,只因方便而作一身男装打扮,但世人却愿意相信,魔教教主就是个男人。
她执掌一方,武功高强,行事直接,手段狠辣,所以她就理应是个男子——这个世界就是对女性极不友好,从古至今,皆如此。
哪怕她娘里娘气地用针线当武器,人们也只当她天生娘娘腔。
当然,自己声线早年受损,声音嘶哑,也容易给人造成错觉。
她语气平静无波,毫无嘲讽,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
越清风默默听着,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只是语气怪异地开口,“……真的不是因为看起来就像?”
奚玉棠:“……”
手指用力,某人立刻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好不是!轻点,疼!”
得了便宜卖乖!
奚玉棠胡乱将绷带打了个丑得不行的结,低头凝视着越清风惨兮兮的脸,见他眼底有无辜之意,沉默许久,淡淡道,“越清风,我知你话没说全,你最好告诉我一个让我觉得不杀你值得的筹码,除了奚玉岚……否则,你当信我能迟早杀了你。”
见她如此平静,越清风也收起了情绪,同样认真回道,“我知道的所有事都足以让你杀我灭口。”
奚玉棠懂他的意思,但却没有回应。
知他今日若不给出一个交代,恐难收场,越清风沉默许久,眼眸微垂,平静道,“我知道《素九针诀》和《太初心法》的上半部在玄天教……我有下半部的消息。”
奚玉棠:“……”
……真想杀了他……
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离奇死亡,一定是因为知道太多!!
“谁告诉你的?”她冷声问。
“奚玉岚。”
“……”
你怎么不干脆跟他成亲啊混蛋!!
忍了又忍,奚小教主终于压下了奔涌的杀意,向天竖起三根手指,“奚玉岚有消息之前,本座……不杀你。”
不用说什么天打五雷轰一类的誓言,对两人来说,有这句话就足以。
发完誓,奚玉棠二话不说转身离开,生怕再留一会,就忍不住要反悔动手。越清风无奈地捂着脖子,没起身也没送别,只望着她恨不得赶紧消失的身影远去,疲惫瞬间奔涌而出。
他默默起身,动作缓慢而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已是懒得做任何思考。秋远抱着重新沏好的茶回来,乍然见自家公子幽灵一般在院子里游荡,惊呼了一声。
越清风注意力回笼,疑惑地看过去。
“公子,你你你……”秋远惊恐地指着他的脖子。
越少主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脖子上系得松松垮垮的纱布,“是不是很难看?”
后者捣米般狂点头。
“水平这么烂?”
继续点头。
“……”
唉。
就知道不能指望她。
1、奚玉岚和越清风乃真·闺蜜。
2、奚家兄妹总喜欢给自己竖死亡FLAG这件事……大概是遗传(喂2、素九针法和太初心法才是玄天剧变的源头。怀璧其罪的道理。
3、这俩秘籍……被奚小教主便宜处理换钱了。
第19章 懒得起名
且不说当秋远将纱布取下,看到越清风脖子上那一圈切得极为整齐、仿佛断头鬼降临般的伤时差点吓得泪奔,奚玉棠回去后练功出错,不得不闭关一天两夜,直到梳理好真气、调整好心境时,已是摊牌事件的第三天清晨。
推开房门时,门口,沈七、司离和吕正并排而立,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三人眼下均有着乌青之色,显然守了两天。
奚玉棠忍不住露出了笑容。